明士(校对)第839部分在线阅读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紧，纷纷点头。罗信凝声道：“弗朗机可是比倭寇强大多了。除了弗朗机，还有西班牙，还有各个藩国的商团，更有马六甲海盗。之前他们没有过来，那是因为这边有着倭寇。一旦倭寇被我们剿灭，他们会看着这一大块肥肉不过来咬上一口？”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众人一下子便慌了起来，他们都是做海贸的，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罗信说的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心中也明白，这不是罗信在危言耸听。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些人真的是慌了，如果倭寇的事情再拖上两年，如果赶走了倭寇，又来了其它的海盗……
　　“大人，您一定要帮我们啊！”
　　“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们说。”
　　“大人……”
　　罗信摆摆手道：“所以，我考虑的不是这一次剿灭倭寇的事情，而是永久地保证航道安全，市舶司再也不会停。”
　　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罗信，罗信揉了揉眉心道：“我们需要一个长久的银钱渠道来发展水师，来保护海上的和平，来保护各位的利益。而不是像今天你们提出来的这般，让你们捐助。一旦战况僵持下来，难道还让你们源源不断地捐助？
　　你们的家产都压在了货物上，也没有多少银钱。源源不断地捐助，就算最终剿灭了倭寇，你们还有余钱做贸易吗？恐怕这里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会没落下去，最终被淘汰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脸上失色。陆鼎再度站了起来，朝着罗信拱手道：
　　“罗大人，我们都知道您仁心，还望指给我们一条明路。”
　　“我还真是想出来一个办法，不用你们捐钱。如此一旦我剿灭了倭寇，你们也有余钱立刻开始交易。”
　　“大人请讲！”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罗信的脸上也恢复了从容，温和地笑道：“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是我收到了朝堂的消息，得知北方互市已经开始建立，互市税收为十取一。所以，我也有了这个想法，将市舶司单独从东南税收体系中划出来，凡是在市舶司经营的生意，税收也是十取一。如此，你们就不必捐款，把银钱留下来等着市舶司重开。而我也不会缺钱，不仅是剿灭倭寇，甚至在以后剿灭任何海盗，都不要各位捐钱，有着这十取一的商税，便可以保海上和平，保众位利益。”
　　二楼都寂静了下来，一会儿便悄悄地议论了起来，罗信也不言语，只是慢慢地吃才喝酒。
　　关于北方互市税收十取一的事情，南方也收到了消息。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快市舶司也要十取一。
　　实际上，他们心中很清楚，即便是十取一，他们也会赚非常多的钱。别说只是在市舶司的生意交十取一的商税，便是所有的生意都十取一，他们也会赚钱，而且赚的还不少。在市舶司做海贸，那就赚得更多，实在是海贸的利润太大了。大得十取一根本就是毛毛雨。
　　而且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如果他们不同意罗信十取一商税的政策，罗信便不会去剿灭倭寇，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大把的银子赚不到。实际上，利益驱动人心，他们此时的心中已经同意了罗信的十取一商税，只是交惯了三十取一，如今一下子涨了税，他们真的心里有些不习惯，一时之间，却是拿不定主意。
　　罗信站了起来道：“各位商议一下吧，明天同意的人，就去市舶司签署一份契约。以后市舶司的生意只能够交给签了契约的商户来做。不肯交十取一商税的人，本官也不会为难。这大明除了海贸还有别的生意嘛，你们可以去做别的，只要不做市舶司的生意，商税依旧是三十取一。
　　当然，如果大家都不同意，本官也不会难为各位，本官会继续想办法解决倭寇的事情，如果本官想出来办法，朝堂会再派别人来。”
　　罗信话落，便站了起来，朝着四方拱手道：“给为，本官还有些事情，诸位好好商议一段时间，不急的。也许过些时日，本官就能够找到解决市舶司的办法，而不用提升商税。”
　　罗信离开了酒楼，二楼立刻嗡鸣一片，纷纷议论了起来。罗信嘴角含笑，上了轿子，回到了知府衙门。
　　当天晚上，张居正便寻了过来，两个人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待上茶后，张居正望着罗信道：
　　“不器，你真的要提升商税？”
　　罗信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提升商税的想法，只是在市舶司做一些改变。泰岳兄，你知道，市舶司与其它地方不同，这里的生意太赚钱了。原本征收三十取一就不恰当。其次，市舶司的生意较为特殊，需要大明官府付出被其它地方和其它生意更多的精力来维持。比如倭寇。
　　就算将来消灭的倭寇，还会有海盗。也就是说，为了维持市舶司能够正常运转，大明需要不断地出兵。即便没有海盗的时候，大明水师也要巡海。
　　这都需要钱，需要比其它地方和其它生意更多的钱。一次出海巡海，就会耗费许多银钱，更何况还有船体维修，要养兵，这都是比其它生意和地方多出来的消耗，所以多收商税也很正常。最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让那些商人能够赚钱久一点，命活得长一点。”
　　“你……什么意思？”张居正神色一愣：“为什么多收税，便是让他们能够赚钱久一点，命活得长一点？”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暗子陆鼎
　　罗信淡淡一笑道：“泰岳兄，你也在杭州做官有些时日了，应该知道和藩国做贸易是一本万利吧？”
　　“是！”张居正点点头。
　　罗信认真地说道：“这个生意比起大明的其它生意如何？”
　　“完全不具备可比性。”张居正摇头道：“海贸能够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积累出来大量的银钱，只要能够坚持做五年，便可富可敌国。”
　　“是啊！富可敌国！”罗信叹息了了一声道：“比如沈万三。”
　　张居正神色就是一凛，脸上现出恍然。罗信低声道：“泰岳兄，不管是那个皇帝，即便是他再圣明，也不会允许某个臣子富可敌国，更何况寻常百姓？
　　你不是皇帝，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这就是将他们的钱通过税收收回国库一部分，实际上，即便是十取一，有个十年二十年，他们也能够富可敌国，我只是将时间拖得久一些，也希望他们能够想明白，多做善事，多山财，不要让自己的财富积累得更多。”
　　张居正沉默了，他原本是来质问罗信的，他有一种本能的反应，罗信绝对不是仅仅盯着市舶司。为什么在北方互市税收变成了十取一之后，南方市舶司就立刻也变成了十取一？
　　张居正不相信这里没有阴谋。他很怀疑，这是罗信和嘉靖帝的合谋，其目的便是最终将整个大明的商税头提升到十取一。他是准备来批判罗信的，是来斥责罗信，这是与民争利的。
　　但是……
　　还没有等到他有机会斥责，罗信的一番话就给他堵了回去。
　　而且他知道罗信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寻常百姓。你可以有钱，但是不能够太有钱，有的都可以富可敌国。
　　那便是取死之道。
　　个体太过强大，无论是在那个方面太过强大，都会成为帝王的忌惮，成为帝王的眼中钉。
　　就比如罗信！
　　他便是在功劳方面太强大，所谓的功高盖主，令嘉靖帝忌惮。否则，以罗信的文治武功，何至于如今还是一个四品？
　　功高盖主和富可敌国，在一个帝王的眼中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令他忌惮的人物。一旦被一个帝王忌惮，那结果就不用说了。
　　罗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还要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个寻常商人，哪怕是官员，世家，富可敌国，那是想死吗？
　　所以，他在这一点上斥责不了罗信。罗信采用十取一，不仅不是与民争利，反而是在保护那些商人。
　　但是，张居正终究觉得心中堵得慌，便向着罗信问道：“不器，你能够保证只在市舶司实行十取一，而不是在整个大明？
　　如果只是市舶司，还有情可原，正如你所说三点，相比会赢得大家的理解和支持。但是，如果是整个大明都是十取一，那便是与民争利，不是君子所为。”
　　罗信摇了摇头道：“泰岳，我对你的学识和人品一直非常敬重，如果没有徐阶，我们两个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知己。”
　　张居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实际上他的心中也如罗信这般想，只是老师不是他能够选择的，身不由己。
　　“所以，我不会欺骗你。”罗信认真地望着张居正道：“我不能够保证将来整个大明的商税始终是三十取一，不会提升到十取一。”
　　“不器你……”
　　罗信摆摆手止住了张居正，脸上现出了苦涩道：
　　“泰岳兄，你觉得我如今的局势如何？”
　　张居正沉默了，虽然他站的立场和罗信不同，但是对于罗信他真的从内心敬佩。罗信的局势，不仅仅是他清楚，几乎在朝堂上的所有官员都清楚。便轻叹了一声道：
　　“如履薄冰！”
　　“谢谢！”
　　罗信认真地说道，张居正脸色一红，他知道罗信这句谢谢是在谢他和罗信真诚相待。最起码，在此时是真诚相待。
　　“泰岳兄，你也知道我如履薄冰。而且我为什么会想到限制商人富可敌国？便便是因为我功高盖主。在某些方面，功高盖主和富可敌国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我在将来有能力，自然会保持大明的其它商税三十取一，如果我没有那个能力，也就是说，我处于如履薄冰的自保阶段，你师从徐阶，你觉得我会冒死维护那三十取一吗？”
　　张居正的脸更红，罗信说他师从徐阶，也就是在提醒他，徐阶是怎么过来了。徐阶为了仕途，在并不像罗信这种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都可以在严嵩面前摇尾巴。都可以不顾天下百姓，给嘉靖帝修建玉熙宫，难道我罗信在生命有了危险的时候，还要冒死保那三十取一的商税？
　　张居正憋了半天道：“可是，一旦大明在将来全部施行十取一商税，天下人都会认为是你促成的，因为是从你市舶司开始的，是你在市舶司一手改革的，你便是与民争利的罪人。”
　　“不！”罗信摇了摇头，目光变得锐利道：“这个黑锅我不背，我之所以想到这些，将市舶司贸易税收提升到十取一，都是受到徐阁老的启发。”
　　“怎么会是徐阁老？”张居正急了，这个锅要是被徐阶背了，将来会是一个大麻烦。
　　“为什么不是？”罗信肃声道：“我是看到北方互市将税收提升到十取一，而如今徐阶是内阁首辅，如果说这件事不是他推动的，有人会相信吗？我只是借鉴了他的经验，便是将来大明全部商税提升到十取一，也都是借鉴徐阁老的经验。”
　　“你……”
　　而此时在望江楼二层，一片沉寂。陆鼎肃声道：“我刚才所讲的中心，总结起来只有五点。第一点，大家都知道，海贸太赚钱，和其它地区，其它生意完全不同。即便是我们拿出十取一的税收，我们也要比其它地区和其它生意赚得多得多。从这一点上看，市舶司就应该单独剥离出来，始终收取三十取一的税，原本就不恰当，我们会被大明的其它商人和势力嫉妒，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们吃不到，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谋算。而我们一旦将商税交到十取一，便可获得官府的进一步支持，也算是多了一个护身符。”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大势已定
　　第二点，正如罗大人所说的那样，剿灭倭寇需要钱，而且剿灭了倭寇，还会有其它海盗，因为我们的声音太大。如此便需要官府持续的保护，所以多收商税也是应该。
　　第三点，我只想说一个人的名字，沈万三。”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脸上都现出苍白之色。沈万三当年与朱元璋关系多好啊。可以说朱元璋得天下，离不开沈万三的支持。但是就因为沈万三富可敌国，最终却被朱元璋所杀。
　　第四点，你们要知道，十取一这个商税并不是罗大人想出来的，而是有了先例。在京城，徐阁老已经建议陛下，将北方互市单独划出来，在北方互市实行商税十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