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士(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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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两刻钟多一点儿的时间,罗信便已经将经义考卷答完。刚才答卷的时候,罗信是全神贯注,此时放松了下来,耳边便不时地传来了叹息声,可见这经义题也难住了不少人。
  只要想一想也就不奇怪,经义题就是从四书五经中随意抽取出来一些文章,这里有太多的考生别说不能够将四书五经全部背诵下来,甚至有很多考生根本都没有读全四书五经。
  穷书生,穷书生。
  有太多的寒门书生根本就没有钱去购买整套的四书五经,他们不可能读全四书五经,这就是寒门和豪门的区别。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寒门考中进士的人数量稀少的原因。
  当然还有豪门弟子懒惰的,还有智商不行,笨的。这些人七七八八地一去掉,也就去掉了大半。
  轻轻摇了摇头,罗信开始检查考卷。检查考卷比起答卷就轻松了很多,但是罗信只是检查了几行字,脸就绿了。
  三天考试的时间,所有的考生都要留在此处。考场的大门已经落锁,没有人能够出去。如此在这三天内吃喝拉撒都要在考场内解决。数千人在一个封闭的考场内如厕,可以想象那种味道。就算距离茅房远,每一次呼吸都能够吸进粪尿的味道。
  之前罗信是因为专注地答卷,没有闻到这种粪尿的味道,如今精神放松之下,那种味道便如同蔓延在他的周围,挥之不去。
  就是这样,罗信的心中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坐在茅房旁边的隔间,否则那和在茅房内答卷没有什么区别。
  揉了揉双腿,感觉到坐了一上午的双腿都麻木了。伸了伸推,罗信喝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始检查答卷。
  双腿的麻木,粪尿的味道,一个人独自坐在一个隔间内带来的心理压力,竟然让罗信渐渐地很难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唉……”
  罗信叹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将头探出隔间的上方向着四周望去,便见到周围的很多考生都是紧锁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甚至看到有人团了两个纸团塞在了鼻孔中。
  罗信眼睛一亮,也团了两个纸团塞在了鼻孔内,但是没过三息的时间,罗信便又把那两团纸掏了出来,扔在在地上。
  这实在是……塞得喘不过气啊!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集中精神让自己忘记粪尿的味道和双腿的麻木,再次开始检查答卷,只是这注意力怎么也达不到之前的效果。
  好在他现在答的是经义题,考的只是记忆力,而且他已经答完,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检查。如果以他目前的状态却写策论,估计自己的实力能够发挥出八成就不错了。
  正如他的两位老师林昌和陆庭芳和他所说的,考试充满了变数,状态就是变数之一。
  勉强集中精力将答卷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处,罗信这才放心的将答卷放在了一边。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开始有兵丁给考生送水,并不允许考生离开隔间。罗信感觉有些尿意,便拉了铜铃,便有一个兵丁带着罗信去茅房。还没有到茅房前,罗信便看到了排了长长队伍的考生,一个个双腿紧紧地像中间夹着,一看就是和罗信一样,只顾着答卷而忘记了如厕,待午休时分,精神放松了下来,才感觉到憋不住了。
  原本罗信还没有憋到那种程度,但是一看到那些考生紧紧地夹着双腿,还不时地扭来扭去,罗信便也感觉到自己有些憋不住,真是痛苦不堪。
  好不容易如厕完毕,洗了手回到自己的隔间,便开始烧水做饭。这一顿饭吃得难以下咽,实在是考场内的味道不好。
  罗信拿起了策论的考题,是两道题,都要求用八股来写。一个大题,一个小题。
  大题是“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这句话出自于《论语·述而十一》,大白话的意思就是孔子对颜渊说:有能任用我的,我就把治国平天下的大道推行于世;不能任用我时,就将这些治国平天下的大道,藏之于身。只有我与你能做到这样啊!
  这个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简单的是不是截搭题,不用费心思去坡头,题意一目了然。
  难的地方是正因为题意一目了然,所有的考生几乎都能够明白题意,想要写出一篇出类拔萃的文章就变得十分艰难,这就需要出新意。
第二百五十四章
心志
  另一道题是小题,题目是“以仗叩其胫,阙党童子。”
  这是一个截搭题,出自《论语·宪问》中的一句话的末句和《阙党童子将命》中的一句话的前半句。
  截搭题也有很多格式,有分长搭、短搭、有情搭、无情搭、隔章搭诸体。而这道题属于无情搭,罗信闭上了眼睛开始思索这道小题,当初刚刚发卷的时候,罗信并不觉得这道小题有多难,因为那个时候他刚刚进入考场,体力充沛,而且考场内也没有粪尿的味道,所以那个时候的罗信思维是敏捷的。但是,如今他被粪尿的味道熏得头昏脑涨,两条腿也发麻,精力和体力也下降,这思维似乎都变得迟钝了,脑子里面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罗信不由感叹古人的不易,在这种环境下想要考出成绩,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学问,还有心志。
  只有心志坚强之人,才能够有临茅厕而不闻,坐腿麻而不知的境界。
  罗信却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做不到这个境界,越是思考思绪越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口齿中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似乎茅厕的味道淡了一些。他的眼睛猛然一亮,一把将茶壶拿了过来,打开了茶壶盖,从里面捞出了一些茶叶,然后贴在鼻子的下端,上嘴唇处。立刻那粪尿的味道就不见了,一股草木清香钻入鼻孔当中。
  罗信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都清醒了很多。他又将两条腿搬了起来,开始做一些拉伸的动作,舒缓着双腿的麻木。足足折腾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罗信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和体力恢复了一些,将鼻子下面已经干的茶叶抹去,又从茶壶内取出一些泡开的茶叶站在鼻子下端,开始再次思索那道小题。
  脑子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渐渐地思路被打开,只是依旧不如刚进入考场时候的状态。渐渐地脑子有开始乱了起来,状态正在渐渐下降。罗信索性将考卷放下,不再去思索,而是开始将中午做的饭热了一遍,提前将晚饭吃了,然后便躺在了躺椅上,将铺盖一盖,会周公去了。
  科考的第一场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罗信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精神不错。一方面是睡了一夜,精力和体力都有所恢复,另一方面似乎是经过了一天一夜之后,已经有些适应了考场内的味道。虽然考场内的粪尿味道更浓,但是人类的适应性还是非常强的。
  吃完早饭,喝了一杯茶。罗信一边思索着一边开始书写,但是大约写了两刻钟之后,罗信把笔放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今天是比昨天下午清醒了不少,但是始终回不到昨天上午的那种状态。罗信尝试着想要忘却周围的环境,如同第一天上午那样专注起来,发现却无法做到。答卷他根本就懒得去看,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就更不用说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样肯定不行!我和其他的考生不同,在我的周围环绕着严党和徐党,而且还有着目的不明的锦衣卫,所以我的文章必须要出类拔萃,否则就会有落榜的可能。”
  他仿佛看到自己落榜后父母失落的眼神,老师失落的神色,陆庭江被迫加入锦衣卫,罗信只能够看着却毫无办法。之后罗信便又是连续的落榜,他再也没有神童的名声,成为了嘲笑的对象,而家里置办的五百亩地也被巧取豪夺,陆庭江惨死在关外,陆庭芳悲痛而死。
  不知不觉中,罗信紧闭的眼缝中留下了两行清泪。此时一个监考官路过了罗信的隔间,见到罗信紧闭着双目,脸上有泪痕,便摇了摇头,心中暗道:
  “这又是一个心理崩溃的考生!”
  那个监考官轻轻地敲击了一下罗信的桌子,罗信便从仿佛一场梦境中惊醒。睁开了眼睛,伸手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双眸已经变得极为平静,没有丝毫的焦躁。朝着那个监考官点点头,那个监考官见到罗信神色平静,这才放心地离去。
  “我不能让那些事情发生!我要保护我的家人,我的老师!”
  这一刻,罗信在压力之下再次进入到那种忘我的状态中,心境如同古井一般无波,脑海中思维敏捷,真正的实力体现了出来。
  “一仗而原壤痛,再仗而原壤哭,三仗而原壤死矣,三魂渺渺,七魂沉沉,一阵清风化为阙党童子矣……”
  小题一旦破题,便写得极快。罗信很快写完,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工整地用馆阁体将这篇文章抄了下来。
  答完了这道小题,时间才近中午。罗信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吃了午饭,倒头睡了一个午觉,然后起来给自己煮了一壶热茶,这才开始思考那道大题。
  大题才能够看出一个考生真正的水平,所以罗信一边思考,一边提笔在纸上写几个字,这些都是他突然想到了灵感。想想写写,天光便暗了下来。罗信放下笔,目光落在纸上的记载,眼中渐渐地露出了兴奋之色。
  一片锦绣文章几乎已经在心中形成。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吃完了晚饭,罗信便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到了第三天早晨起来,罗信明显地能够感觉到整个考场内充斥这一种焦躁的气氛。罗信则是沉静如水,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距离中午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罗信便已经将草稿答好。放下笔拿起了草稿开始认真地检查起来。
  一连检查了三遍,每一次检查的过程中都会删删改改,到了第三遍才完全定稿。这个时候的罗信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精神放松的他还睡了一个午觉,下午才开始将文章誊写在考卷之上。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考场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罗信此时和其他考生没有什么区别,脸上都写着疲惫,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折子,而且还散发着一股臭味,形象狼狈地从考场大门内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担心
  很多考生因为在一个狭小的地方久坐,走路之时,下盘都不稳了,摇摇晃晃,仿佛会随时摔倒,再加上三天的时间不仅仅是耗费精力和体力,耗费的还有心神,所以一个个考生的眼神都有些涣散,此时别说是读书人的风度了,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也就是像罗信这样自由习武的人还能够强一些,最起码走路还稳健,目光还不算分散。此时众考生也没有心思交流,一个个都默默地一边向着外面走去,一边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周玉和张洵两个人站在马车上,看着鲁大庆接过书箱,引领着罗信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罗信一番道:
  “精神状态不错啊!看来再在里面关你三天也没有问题啊!”
  罗信便苦笑摇头道:“快别说了,里面的味道真是受不了。浩德兄,你闻闻,我衣服都是臭的。”
  “去!”周玉便推了一把凑到跟前的罗信道:“我又不是没有尝过那个滋味?赶紧上车回家,洗个澡,喝碗参汤。”
  “好,我太想洗澡了!”
  罗信跳上了车,马车掉头向着周府行去。周玉希翼地望着罗信问道:
  “信弟,您考的怎么样?”
  “过关应该没有问题,名次也应该靠前。是否能够夺得案首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不了解晋阳府各县考生的实力。”
  张洵在一旁大乐:“是否是案首不要紧,要紧的是下一场就是你我兄弟二人一起参加道试了。”
  “是啊!”周玉也眼露向往道:“我在乡试等着你们,到时候我们三兄弟一起高中举人。”
  “不说考试行不?”罗信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周玉和张洵放声大笑,就是一旁的鲁大庆也露出了牙齿。
  回到了周家,罗信沐浴之后,喝了一杯参汤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沉沉睡去。周玉和张洵没有拉着他喝酒,他们知道此时的罗信身心疲惫。
  罗信的饿醒的,在床上吸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茅厕的味道,这才睁开了眼睛。翻身起床简单地洗漱了一边,罗信便拿着大折扇来到了院子里。三天没有习武,让罗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仿佛生锈了一般,浑身不得劲。
  此时已经是四月,地面上已经见绿,树枝上也吐出了嫩芽,空气中散发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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