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校对)第75部分在线阅读
田信说着侧身展臂,后面一辆辆车上都是包裹起来的蜀锦、细绢:“市肆中近来可有江东粮商?若有,还请引荐于我,我欲拿此物尽数置换粮秣。”
市正依旧躬身:“此小事而已,只是汉王赏赐俱是上等蜀锦,田君侯置换粮秣,恐惹人笑。”
田信随手揭开遮盖的细麻布,微笑说着:“寒者不贪尺玉而思短褐,饥者不愿千金而美一餐。夫千金尺玉至贵而不如一餐短褐者,盖因物有所急也。汉王使我尚翁主,翁主不爱此类,我愿换成粮秣,以粮为聘。”
市正长拜:“田君侯高义,下官必走访各家,以寻高价。”
“不可以权谋私,可依市价交易,缴税多少也一并扣除。”
田信嘱咐一声,扭头看李衡:“叔平监管此事,一应粮秣尽数储入城中粮库。”
他又吩咐其他部曲亲兵听从李衡节制,自骑马领着田纪、王直出城。
城外浅草萌发,田信三人纵马轻驰,黑马蒙多撒着欢冲奔在最前,不时停下打响鼻等候。
益州细绢质地接近于素,是绢中上品,更别说刘备拿来赏赐功臣的蜀锦。
作为垄断的特产,一流的蜀锦自家用,二流的蜀锦流入市场,三流的蜀锦给江东,这就是最近的蜀锦市场。
田信手里这三百匹蜀锦,已是当世上品。
城中还未宵禁,这条消息就流传各处,让士燮之子士徽得知,士徽本要去成都为质,因孙权另立广州割让交州之故,士徽留在荆州,被关羽征为议军校尉。
他召集亲信桓治商议:“今魏王新死北方将乱,汉王强盛一时无两。而扈谷侯骁锐廉勇,名震江东不亚张文远,又得汉王、关侯器重,他日必是汉家栋梁,位比卫霍。我欲尽收锦、绢,运交州米五万石与之交易。”
桓治抬手捏须:“江东兵弱欲借扈谷侯破合肥之固,若借扈谷侯之由献米荆州,吕岱不敢拦截。不妨多一些,十万石可好?”
江东分割交州后,交州只剩下交趾、九真、日南、朱崖、合浦五郡,可以穿过郁林郡、苍梧郡走珠江、漓水、湘水将粮食运到荆州。
可能这是秦国开辟灵渠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从交州往北方运输粮食。
郡守府,马谡随益州船队回荆州,由成都令迁关羽的前参军。
按着黄巾之乱前的稳定物价,品质上好的细绢大约四匹价值一金,一金能买粮四十石。
现在物价混乱,田信抛出的蜀锦、细绢,价值堪堪也就两万石米,还是没有脱壳的米。
不留一匹精美蜀锦,尽数换米,拿米做聘礼……怎么说呢,竟然会有这么会搞事情的人!
自诩计谋百出,此刻马谡也有浓浓的挫折感:“受业于博士,果真多谋。”
马良正翻阅竹简,不以为意说:“权变之谋而已,为兄所重,乃其分割天下之能。”
他批示公文,合拢竹简打捆,有些怀念少年时用过的左伯纸,坚韧而精美,十分之轻便。
可惜因为战乱,造纸的不如种地的,种地的不如拿刀抢劫的,造纸业衰败不见踪迹。
兄弟两个并案而坐,马良才有空闲询问益州:“孔明兄如何看田孝先?”
“国之栋梁。”
马谡稍稍沉默后,又说:“今有汉王、关、张、马、赵、黄、李、魏、黄等将军,彼年少谦恭。弟所虑,乃十年、二十年后。益州将校虽在汉中历经苦战得以砥砺,但远不如田孝先勇冠三军。”
马良不语,马谡又说:“弟听闻襄樊之役时,田孝先登高振臂一呼而使三军雀跃,以至于襄阳吕常自尽,以声威迫降坚城者,黄巾以来能有几人?”
“江陵一役时,田孝先不恤江陵关系国本,为一己虚名,设险计大破虎威军于城下。今弱冠之龄就此般胆大、贪功,可知今后绝非常人所能制衡。”
“后麦城一役时,又率吏士千人横行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宛若天神,深得各军将士敬畏。而关君侯长麾直指孙权本阵时,各军踊跃争先,唯独其部虎牙军驻守不动。”
“当时虎牙军若渡河抄击,兴许能擒孙仲谋于沮水。”
“而荆蛮、五溪蛮不拘酋帅、勇士,皆视田孝先为神人,无不轻生乐死。”
马谡深感忧虑,说着长叹:“弟以为破合肥、进据南阳后,可征田孝先入朝,或统率中军,或典掌宫禁,以砥砺性情为上。”
荆蛮、五溪蛮顽劣低贱,祖祖辈辈敬畏汉之强盛,以好言相抚,本就是上好的兵源。
田信倒好,挟大汉数百年威名权重,却对蛮夷讲究一视同仁,有借汉威名而自壮之嫌。
见马良也有忧虑之色,马谡又低语:“田孝先造神兵方天戟,故弄玄虚,惹得蒲元不快,常出言诋毁。说其自私,若献神兵铸造秘法,我军战具锐利,可使敌虏胆裂。天下早定,少死多少人口?如此大仁之事,以田孝先之智视而不见,可见其心性绝非纯良。”
“唉,幼常不可再提此类言语。天下将变,正是田信这等骁将用武之际,不可因猜忌败坏汉王大业。”
马良端起茶小饮一口,扭腰转身从立柜里抽出一条锦袋,从中取出素绢装裱的卷轴递给马谡:“此田孝先所书《千字文》,幼常看看。”
马谡小心翼翼挪开蜡烛,铺开卷轴,顿时双眼微微变圆,眉目舒展,面容绽开:“哇……世之奇珍。”
“唉。”
不想听到马良叹息,马谡恋恋不舍抬头:“兄长可举田孝先为孝廉?”
“未有,我反复劝他,田孝先却言将军之尊再举孝廉,有轻鄙军中吏士之嫌,乃贵文轻武之意。如今封爵亭侯,尚翁主,更不可能举孝廉。”
马良一副欠了一大笔钱的忧愁:“他给我《千字文》,我却无一物相报,实在愧疚。”
马良、马谡有钱么?
没钱,破成都刘备大赏将校时,马良在荆州辅佐关羽,得到的只有一点点汤水。
这些年在成都置办产业,早已没了积蓄。
作为有追求的官员,马良作风节俭,故无积蓄。
马谡有钱么?也没有,成都令上面有蜀郡郡守法正盯着,还有诸葛亮在身边随时过问,马谡也没钱。
难道用家传的学问?
宜城马氏是扶风茂陵马氏分支,自有家传学问。
算辈分的话,马良与马超同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个是马援的儿子、孙子因窦宪牵连父子被杀,子孙在凉州扎根;一个是马援侄孙马融当南郡郡守留在荆州发展的支脉,都算不上马援的血脉,所以这血缘很远。
第九十九章
人心浮动
南阳郡,也处于一年中最为重要的春耕。
与荆州汉军一样,除了少部分官吏外,其余人口多操持春耕,包括军队。
郡守田豫也亲自在官田里扶犁播种,以现在的南阳防务来说,聚兵防守毫无意义。
作为刘备早期追随者,田豫因侍奉母亲不能远行而离开刘备,成为两人共同的遗憾。
牵招又是少年时就追随刘备的人,牵招、田豫受曹操警惕,只任用于后方。
建安二十三年的后半年,田豫被任命为南阳郡守,当时就因汉中迁移百姓,导致南阳税赋加重,徭役繁重,爆发侯音等吏民叛乱。原郡守捕获五百余人,按律当斩,还未行刑,原郡守调走由田豫接手。
田豫释放五百人,劝慰他们改过自新。于是侯音等叛军被田豫感动,军队解散,被田豫收编,南阳大治,受到曹操表扬,升迁为护乌桓校尉。
乌桓各部相互结盟,签订马匹禁运协议……田豫刚瓦解这个战马禁运联盟,就被曹操重新派回南阳,还封爵长乐亭侯。
摆在田豫面前的路就三条,要么带着南阳郡转投刘备,要么荆州军北伐时战死,再要么逃回北方。
田豫还在跟关羽做接触,尴尬的是他的独子田彭祖在江陵遇到文聘的侄儿文厚……这肯定是一种巧合。
前有马日磾,后有大儒郑玄给孙子起名郑小同,再到田豫给儿子起名田彭祖,双名渐渐开始复苏。
田彭祖是田豫独子,带着新的消息来到官田,向田豫汇报:“父亲,鄢陵侯已被软禁。”
田豫接过信扫视,是女婿孙宏发来的密信,孙宏是秘书右丞孙资的独子,孙资执掌魏国机密。
曹彰发动夺权政变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其后果是很严重的。
现在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断了田豫的退路,尤其是这个关键的时刻,田豫若从南阳败退回中原,一定会被清洗。
一年前田豫从幽州调到南阳当郡守时,曹彰刚好调到幽州去打乌桓人,田彭祖留在幽州为吏,追随曹彰大破乌桓,缴获颇多。
之后曹操率军从雒阳移驻颍川摩坡,田彭祖奉曹彰命令护送五百匹战马到摩坡,担心这批马被曹丕插手,田彭祖故意绕了一圈把战马送到摩坡。
曹操从摩坡撤军回雒阳时,又从幽州把田豫调回南阳,曹操没有为难田彭祖,将田彭祖放归田豫身边。
曹操是什么意思?
田豫能猜到,也愿意报答这个恩情,努力去试一试。
可曹彰发动一个虎头蛇尾的夺权政变,害死自己不重要,也会连累田彭祖这样追随曹彰,而跟曹丕一系有隙的军吏。
曹丕不在意、甚至不知道田彭祖做的那些事情,可盯着田彭祖的眼睛太多了。适当时候进言一句,远离幽州的田豫、田彭祖就是笼中鸟,跑都没地方跑。
曹彰自取灭亡,田豫不可能看着独子被牵连诛杀,他没得选。
迟疑良久,田豫说:“魏武王使我守不可守之南阳,有成全我与汉王之意,实属恩德。今之魏国,亟需休养,受不得战乱,更受不得战败。我若能为武王守南阳一年,再投汉王则问心无愧。”
周围的郡吏、幕僚也都聚拢而来,多是南阳本地人,此刻都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