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校对)第541部分在线阅读
曹叡此刻有太多的想法,可今天这种场合断然没有他讲话的余地,他如果开口,那就是子逼迫父亲,是不孝;是臣逼迫君,是不忠。
所以这是一场家事,唯一能话事、处理全部问题的人是卞太后。
卞太后见儿子那模样只觉得可怜,令她心痛,越发不想跟曹丕说话,吩咐左右:“将何晏带来。”
真正为难的是郭女王,想站到曹丕身边,又被曹丕目光所止,徘徊犹豫。
曹丕为自己擦拭汗水,目光阴翳,总觉得自己遭受了家人、臣工的一致背叛;他们不可能坐视一个长生不死的皇帝,没人希望皇帝能长死不死,都是大大的不忠之徒。
很快何晏被拖上来,已然毒发陷入狂躁模样,双臂被两名武士反剪,可何晏依旧蹦跳、挣扎,似乎体内有一个不羁的灵魂想要破体而出。
而他的面目涨红,眼睛外凸满是血丝,眼眶下有血痕,嘴里塞着布团又被一条绳索勒住,以至于呜呜呜发不出声音。
一双可以表达情绪的外凸眼睛里满是疯狂,躁动片刻又会陷入沉默,除了粗重呼吸证明还或者外,就不再动弹。
等恢复一点力气,又开始挣扎,仿佛一条被禁锢、即将蜕皮的蛇,想要努力磨破旧皮的一角,好让新的身躯钻出来,迎来新生。
卞太后不言语,任由何晏抽搐,突然间何晏鼻孔向外喷涌鲜红血液,血液又吸入气管、肺叶,堵住口腔又无法咳嗽,何晏就这样突然窒息而亡。
曹丕目光始终在观察何晏,就听卞太后说:“何晏生性嬉荒,身无社稷之重,又无养家之心,故随心所欲行举无状。他欲寻死,我儿何故效仿?”
“他怎会寻死?”
“怎不会死?何晏好服五石散,如今正是服用五石散而死,实乃咎由自取,自寻死路。”
卞太后说着侧目去看,这时候许褚已经上前检验何晏,摘掉勒嘴的绳索,再掏出嘴里的布团,还在颤抖、抽搐的何晏尸体发生自然反应,向面前又呕出大滩混杂五石散的污秽血液。
曹丕认出地上混成一团的五石散,感觉荒唐,讥讽轻轻做笑:“母亲糊涂,休说是药石,就是饭菜,人吃多了也会死。”
笑着,他头枕在椅背,仰头看漆黑殿中栋梁,咧嘴龇牙做笑,笑容凄凉、苦楚:“事已至此,母亲又能有何作为?”
卞太后默然,还政于曹丕?
没人敢答应,她如果坚持如此,那尊奉懿旨而来的军队、臣工又会去支持太子。
到时候事情就彻底失控了,反正会超出她的控制。
曹丕心灰心冷沮丧莫名,如果现在真的有长生不老之药摆在面前,他都懒得张嘴。
这种时候,大魏三公之一司徒王朗主动上前,向曹丕施礼:“陛下曾言,人生有七尺之形,死惟一棺之土,惟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此言,臣等深以为然,宿夜砥砺,不敢疏忽。”
太尉华歆也主动进言:“陛下曾造宝剑,饰以蓝田宝玉,使左右昼夜佩戴,以除妖氛。陛下之志,何惧妖异、鬼神乎?”
曹丕听了默默垂泪,哽咽回答:“朕年三十有八,体衰迟暮之年,怎及十八、廿八之朝气?”
年轻的时候,身体健康,心情舒畅,自然什么都看得开,常常笑话仙家不死药之说。
脑海昏沉,可年青时的美好记忆正不断浮现,两相对比……曹丕更感伤心,自己究竟活成了什么样子?
神伤不已,曹丕两手握拳,拇指指甲刺激肌肤,疼痛感让他清醒,声音颤抖、虚弱,带着愤恨:“拟诏。”
尚书令陈群、几个尚书如卢毓等人紧跟着上前,中书令孙资、中书监刘放,以及侍中刘晔、傅巽一起上前。
其中书法最好的刘放负责实际书写,陈群、孙资等人站在刘放左右。
曹丕瞥一眼儿子,又看看母亲,对卞太后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无力、断断续续:“朕受禅以来,兢兢业业不曾懈怠,然家中多丧,国事亦不宁,常引以为恨,遂荒废寝食,以至于体虚神弱不能理政。”
受田信影响,曹丕诏书、公文也多向田信靠拢,只讲事情不扯其他:“得天所幸,太子英明神武为武皇帝所喜,可承大业。”
听到这里,曹叡眼睛一红,哗啦跪地,身上英武、贴身的鎏金明光铠顿时显得有些累赘。
曹丕依旧只是瞥了一眼,稍作停顿,组织语言又说:“太子观政三省已有所得,宜监国。另,大司马曹真乃国家柱石,迁拜大将军,驻屯太原,兼管太原、河东、河西、上党、雁门、代六郡军兵事。”
“尚书令陈群拜镇军大将军,抚慰中军;幽州都督司马懿拜征夷大将军,所领幽云六镇事如故。”
“朕思念洛阳风土,领武卫军就食洛阳。三省重臣、公卿百官留守邺都,与监国太子同参国事,慎之,慎之。”
曹丕说完如释重负,侧头去看陈群等人,果然尚书省一众人又在誊抄中书省的诏书原本。
看来,这些人还是满意的。
并没有大肆封赏爵位、食邑,或进行加官,只是把兵权完成了分割。
陈群能稳住邺都的形势,这就足够了。
兵权平稳过渡后,今后国君新旧更替,再由新君封赏爵位、食邑,进行各种加官、征授公卿、重臣子弟官职即可。
一切都是有流程的,一个皇帝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都是职业常识。
做完这一切,曹丕低声嘱咐,身边小宦官取来了一柄折扇。
曹丕轻轻抹开这柄女儿送来的折扇,扇面绘画‘象邑山水甲天下’,以折扇遮面不去看母亲、儿子,留出余光看郭女王,挤出一点点笑容:“皇后,欲去洛阳,还是留守邺都?”
“臣妾愿随陛下去。”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大魏忠良
天色明亮,曹丕、郭女王巡视洛阳的车驾、舟船就已潦草准备妥当,许多生活器皿也来不及造册、统计,由武卫军搬运,向漳水码头集结。
对邺都方面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稳稳当当的把皇帝夫妇送到船上,然后坐船去洛阳。
还有一半的中军驻屯洛阳,掌握在曹真、张郃手里,皇帝把曹真调到太原去,分给了六郡之地,算上司马懿的幽云六镇,留给邺都方面的只剩下八郡之地。
除去洛阳方面,整个大魏兵权一分为三,谁也无法短期内合并国内兵权。
只是快到中午,曹丕幽幽转醒时,这支仓促拼凑的运输船队就陆续启程。
自己这算是被家人、臣工联合起来给驱逐了?
这样的例子虽然算不得自古以来的独一份,可作为一个‘开国皇帝’,这么凄惨的下场,恐怕也是无人能及。
不过想一想,胡服骑射的那位赵主父,似乎比自己还惨,或许自己也会这么惨。
曹丕搜素典籍,想要找一些比自己还要惨的君王,以此好安慰自己。
随着全部船只起航,忙完这一切,许褚才来见曹丕:“陛下,自辰时至今,约有千余吏士逃遁。据臣细查,皆系河北籍贯。此类吏士逃遁时,有串联迹象。”
“无碍。”
曹丕不觉得奇怪,军队瓦解是很正常的事情:“除玉石、金银器皿和书册外,余下之物皆可做赏赐之用。若有吏士要回归原籍,仲康发放通行文书,给与赏赐,使归家。”
“唯。”
许褚施礼,离开船舱去传令,作为曾经虎士的首领,武卫军哪怕军心瓦解,最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追随许褚。
只要把皇帝成功送到洛阳,与洛阳张郃所部中军汇合,那就有翻身的一天。
作为宫廷宿卫将军,坚持原则是许褚的生存之道,但也有非常广泛、全面的信息渠道,可以从容观察列国形势。
三省会议的军事内容,许褚稍稍留心一点,那他的信息将会与三省重臣保持一致。
现在局势很明显,汉灭魏的决心很强烈,可是有心无力;而北府不会坐视魏国被灭,北府还需要养寇。
许褚离去,曹丕仍旧疲倦不已,可他不能休息,看向郭女王:“地图。”
郭女王脚步勤快为曹丕铺开地图,曹丕审视河道,盯着清水口、延津一带,只觉得口干舌燥……邺都那些人,该不会想借刀杀人,把自己送到汉军面前?
“笔墨。”
曹丕又吩咐一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影响、控制秦朗的骁骑军,还有满宠的镇南军。
这两支军队哪怕事后发生吏士逃亡,最少也能把武卫军补全。
补全后的武卫军是一支步骑联合的部队,对阵同等规模的汉军,是很占便宜的。
起码,自己不会在‘狩猎途中’被汉军俘虏。
有军队,自己才能活着抵达洛阳,才能在洛阳寿终就寝。
天色渐暮,邺都一百五十里外的满宠黎阳大营。
邺都变故的消息已从友人那里传递、通报,在大魏风雨飘摇之际,大魏朝堂内外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朋友的重要性,特别是手里有兵权的朋友。
但邺都监国的太子、出游洛阳的皇帝都向他发来内容相仿的诏书,有些令他迷惑。
先来的是监国太子的诏书,告诉他秦朗执行反间计,欲诈败于敌国,好谋求大事。但现在国内动荡,急需要一场胜利……所以原来的计划取消,希望镇南军立刻出动,向上游清水口移动,伺机作战。
而皇帝的诏书更简单,要求满宠立刻控制清水口。
出兵肯定是要出兵的,可要跟谁是个大问题。
满宠犹豫迟疑,可惜他的长子满伟在司马懿麾下做事,身边只有一个没多少经历的次子满炳。
不能到了清水口再表态,在军队离开黎阳大营时就应该发书上报,表明态度和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