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校对)第471部分在线阅读
只要收取户调,缺乏纺织工具的百姓为了交税,只能多种植粮食、其他农产品;拿这些去跟豪,或在官市上兑换布帛,再以布帛交税……户调制度的施行,保证了粮食的筹集。
百姓存粮不够吃,自然不可能有积蓄,毫无抗风险能力。
稍稍有所动乱,就成了无忧无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灾民。
可麦城大肆制造织机,新式织机的推广……导致朝廷收了户调来的布帛后,却无法从其他途径获取粮食!
就连补血袋一样的地方豪强,也在织机推广中家业衰败,庄园经济惆敝,自己日子尚且紧巴巴,更不可能拿出积蓄的粮食‘义助’官军,获取政治特殊待遇。
户调这种税制换不来粮食,那只能重新施行新的粮税,五税一看着很重……实际百姓依旧还能有一些积蓄,比麦城织机推广前要好许多。
起码,家家户户有体面衣衫,不至于褴褛出行,影响观瞻。
可百姓不知足,只有家里有过余粮,在重新面临饥荒时,才会爆发出那种发自骨髓的仇恨、不甘。
原本赤壁之战以来荆州动荡,不适应战争的人都已经被淘汰;活下来的人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稳定生活。
可襄樊之战打崩魏军;江陵、麦城一役打崩吴军,外围防线扩展,使得江都周围突然迎来了长达四年的太平!
连续四年的太平,对赤壁以后的荆州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盛事。
麦城推广的织机又间接减轻了所有人的税赋压力,终于可以勤劳致富、积攒产业。
勤劳的人都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其中胆子大的已经拥有了织机;本该生活好过一日,可偏偏朝廷重新收税,这一收就是五税一。
五税一比起魏国的五税二、五税三……或者跟豪强部曲、农奴的不自由待遇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仁政。
毕竟,全靠邻国衬托,这施行于荆州、湘州的新粮税,比起魏国的标准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在舆论、具体事实面前,江都朝廷也是有说辞的,也是一种执政的必然。
不然,朝廷可没钱去民间筹集粮食;养着那么多军队,军饷可以用布帛代替,但口粮供应绝对不能缩减。
百姓少吃一口饭顶多骂你几句;军队没饭吃,会堵住你跟你讨饭吃。
两者的重要性不一样,遇到冲突时的优先权自然不同。
这本是田信、麦城、织机推广引发的粮食危机,好人让田信当了;朝廷要补上粮食窟窿,那坏人总得有人来当。
没几个人指责关羽,压力反而到了他这个皇帝身上,简直莫名其妙,让人无法理解基层吏士、舆论者思维。
刘禅望着青灰色调的北宫殿宇,又想到昨日一系列脱离控制的事情,心中有些羡慕刘永。
刘永很讨先帝喜欢,也受关羽、张飞喜欢;现在就藩齐国,帝王该有的享受、福利,刘永都有;可承受社稷之重的事情,却大半落在自己肩上。
一部《汉书》道尽了权谋诡辩,《商君书》又写尽了人心……一切都是那么的冰冷,令人窒息。
长舒吐一口浊气,刘禅抬手揉了揉肿胀眉心,想到今日还要听博士讲学,就来了些困意,便抬手拢了拢大氅约束这点热气,维持倦意回到寝殿,小心翼翼躺下。
刚躺下即将入眠,孙大虎就侧头依偎过来,温热额头贴在刘禅冰凉脸颊,立刻让刘禅感受到了温暖,冰冷感受也让孙大虎呢喃两声,依靠的更近了一些。
大将军府,赵云披甲重装而来,万年不变的庄肃、温和神态。
待他落座,关羽语气疲倦:“子龙,至如今,我才有悔意。随先帝周旋天下四十载,无怨无悔。就今日,生出许多悔恨之事。”
赵云微微垂首:“世事沉沦,为奸贼所乘,此非大将军过失。”
堂前站满了人,却寂静无声。
江都尹李严、御史中丞徐庶此刻分别坐在关羽、赵云的外围两侧,庭前站着许多临时召集来的各衙各司官吏,都是各自亲信人物,充作见证。
毕竟太常卿赖恭涉案,廷尉卿张温还在江东……这类案件最适合处理的两个衙门的最高负责人要么不适合,要么不在,那就必须找一些替代者过来,充当见证、公证。
要处理的人物太多了,几乎可以视为开国以来第一逆案……要杀人也要光明正大的杀,不能稀里糊涂杀。
充当公证的官吏许多是从床榻上拉扯起来的,如今一个个神色木然如同傀儡木偶。
再外围就是关羽调来的虎贲卫士……处理这帮天子近臣,根本不需要调兵,衙役登门就能擒拿、押解。真有持械反抗的,再调甲兵扑杀不迟。
庭院中,是神色趋于稳定的陈祗,经过大半夜的奔波,许多环节已经想通透了,这是自己唯一生路所在,也是能上岸的机会所在。
待关羽整理好情绪,就摆摆手,示意陈祗把之前讲过一次的故事再讲一遍。
有了先前的完整经验,这次陈祗言语中更多了许多细节描述……事情越发的生动、形象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各有想法
江都朝廷上下,谁不知道皇后怀孕的速度有些快?
是个人都觉得有点问题,可以用皇后失德来解释;至于更深层次的答案,许多人下意识就忽略了,也不敢去想。
毕竟没有皇后的起居注,又没有专业的御医体系,很多事情除了原来的太子近臣会格外关注外,其他人实在是犯不着。
蓝田关的大胜,还有‘青龙见于蓝田’的传说,已经让天子近臣们失去了一切退路。
于是仓促间有了个‘腾笼换鸟’的大致计划,既能解决皇后可能引发的风暴,也能稳住北府,给朝廷争取过渡的处理时间。
正统的力量会随着天下统一、稳定而渐渐高涨;各地士人的成长、滋生,以及数量有限的官位,会使得士人向正统的皇帝靠拢,以获取进身之阶。
而战事停息,军功武勋会渐渐淡化,将领的影响力会衰退;获得安全感的士民,也不会继续狂热的追随常胜将军。
而军队的结构注定这是一个向外输出人才、强夺官位的组织;意味着跟各地豪强、士族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田信强制士人服役,给今后出仕的士人打上一块儿来自军队的标签。
如果军队无法向外输出人才,那么将成为一潭死水,失去活力,战斗力快速腐朽、衰退。
如果军队向外输出的人才得不到体面的职务安排,那军中活力也会下降,导致战斗力下降。
因此,北府一系目前看似如日中天;等稳定生活几年,各处位置饱满,那北府的影响力会下降、战斗力下降,还会跟各地士人关系日益恶劣。
唯有稳住北府,才有渐渐过度的机会。
唯一能稳住北府的,就是田嫣了。
多么美好的计划,只要成功,就如牛鼻子上的木环,将束缚田信,给朝廷、天子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哪怕最后失败了,田信总不可能对自己亲外甥下手吧?
随着陈祗缓缓讲述,一个无比真切,所有参与者都有迫切目的的计划就这么揭开。
关羽已经听过一次,此时依旧情绪激荡,呼吸渐渐沉重;一旁的赵云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缩在袖里的右手不时舒展、又握拳,咯吱作响。
目光盯着陈祗,隐隐有一拳打碎陈祗脑袋的冲动。
陈祗最后重申:“下官乃是陛下近臣,无故不得交结重臣,十分无奈,又恐打草惊蛇。见诸人设计,这才毛遂自荐,得以出宫。本想述高长公主当面……不曾想殿下识破诸人奸计。下官别无二法,只好请托正方公。”
见陈祗屡屡提及自己,李严只是垂眉不语。在陈祗构思故事的时候,李严也在分析这起事件最有可能的几种结局。
首先皇帝不可能换,齐王很受先帝喜欢,先帝还是把齐王交付给张飞,这是要避免纷争,把最好的保障给了齐王。
而代王年幼,又是马超的预定的女婿,从平日博士教导学业的各方面传闻来看,代王是一个性格相对迟缓、柔和、温吞的人。
不管代王岁数渐长,成年后会有怎样的性格变化;从现在来看,长期养在皇太后吴氏身边的代王,显然不适应如今的局面。
如果皇帝不换,那么事情就相对好处理了,无非就是把天子近臣换一茬,再换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皇后,最后把孙氏十二侯留一个就行了。
这样的话,各方面都能接受,日子还能勉强凑合着过。
只是新皇后的人选……李严脑海中浮现几个适龄的公卿、两千石大员家的女儿。
毕竟是皇后,这次出身一定要严格把控,只能从元勋、荆州等旧臣之家推选。其他降臣、半路入伙的……没资格占这个大便宜。
李严畅怀思索没有多少心理压力,有点旁观者清的味道,目光瞥向院中的将作大匠田睿。
田睿理政的才能是有的,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方便跟北府旧部打交道,他担任将作大匠,才能最快速整合各方面资源,以满足器械、器皿的生产需求。只是如今将作大匠最大的项目难题就来自李严。
田睿察觉李严瞥一眼自己,没有多做考虑,只觉得李严依旧不满意作部的条件。
瓷器生产正给李严家族迅速积累财富,看看那琉光质地的墨绿色瓷器……这是御物才应该有的品质,哪能这么轻易流落民间,成为交易品?
蜀锦是朝廷财政收入的支柱,而瓷器的发展前景不逊色蜀锦。
前景如此广大、深远的产业,田睿的作部能拿出什么合适的代价?
拿不出来的,可工作重点就是这个,两个人之间碰面多少有一点点小尴尬。
田睿稍稍侧身,不用正脸面对李严,这点微小的变动毫不起眼。
转身之际,陈祗也完成最后的讲述,跪伏在地:“罪臣知情不报,心存侥幸,险些贻误社稷大事,愿听候朝廷处断。”
关羽在这里,赵云也在这里,御史中丞徐庶也在这里,已经可以代表朝廷了。
让陈祗心惊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关羽竟然将尚书令黄权阻隔在外,不予信任。
一系列要处理,还有一批人要引咎罢官……但总得有个处理的先后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