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校对)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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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星远第一句话就问得不太好,连他都对元黛的长相有印象,曲琮怎么相比?她瞪了男朋友一眼,“是呀,我告诉你,女上司最难伺候了,她这几天晾着我,我真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炒掉。”
  “那你怎么得罪她了?”
  不会聊天真的别聊了!曲琮想骂人,但知道自己是迁怒,只好勉强说,“还不都是女人那些事……哎,我们女人是这个样子的,好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帮你,但两个人要翻脸很可能也只是因为一个细节。”
  这个细节,不大不小,要看元黛怎么想,说实话曲琮对李铮有好感这也很正常,她没追求过李铮,没有撬过墙角,元黛宽宏大量一些抬抬手也就过去了,至于别的隐瞒,更多的是出自利益考虑,各自都有算盘,曲琮也不知道元黛会怎么看怎么想,元黛这几天对她不闻不问,她被晾得心慌,可如果老板真的不当回事就这样过去,大概她也会有种被轻视的愤懑。
  讲一千道一万,她自己觉得做得不对,所以才这样心虚,元黛对她算是不错,可曲琮老惦记着她的男人,还和纪荭往来甚密,掂量过她的职位,再加上她确实不如元黛好看,怎么看怎么像是白眼狼、绿茶婊,就连对元黛吐露实情,动机也不单纯。她以前自觉是个好人,现在不这么肯定了——她已经可以试着和自己和解,但还没准备好把这样真实的自己交给别人去评判。
  订婚就订婚,喻星远既然已经大概知道来龙去脉,也晓得她真实的看法,还愿意和她订婚,那么曲琮没理由不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她敷衍喻星远几句,心事重重地回屋里吃完这顿饭,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以至于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烦什么了。纪荭一出国就和死了一样杳无音信,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调查组的动态很难打听,似乎被别的事分了心,进展不大。林天宇焦虑得很,开始看心理医生,李铮知不知道她向元黛坦白?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她?
  心里事情多,但吃顿饭还是没问题,喻妈妈没发现什么不对,这顿饭吃得很热闹,吃完了曲爸爸送大伯一家回去,曲琮和妈妈一起收拾碗筷,她打下手,曲妈妈洗碗。
  厨房里一时没什么人说话,只有水声,曲琮看母亲弯着腰在那里忙活,不时捶一下后背,心里其实也有点不忍,她又一次想提出买洗碗机,但还是咽了下去,明知道有结果的话是不用说的。
  曲妈妈有洁癖,碗不会给人洗,桌子曲琮要揩四遍她勉强满意,曲琮能做的就是拣好桌子去切切水果,就是这个工作,往常她妈妈还要嫌她不细致,不过今天曲妈妈话确实少,曲琮没削皮,站在水池边上啃苹果她也没有讲。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曲琮有点感觉不对了,她问母亲,又想起曲妈妈稍早的迟钝。“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没有。”曲妈妈把抹布拧好,挂在水池边上,一边擦手一边转过身,“就是……”
  她有些犹豫,这对曲妈妈来说也是很少见的现象,似乎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不好说出口,“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曲琮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还以为母亲在说格乐素的事,“啊?什么?什么不对?”
  “就是进进出出……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谈开了,曲妈妈也就不再吞吞吐吐,她皱眉讲,“我们家可能被人盯上了——你晓得伐,就是那种犯罪团伙那样的,前几天我从家里开车出去,就感觉有人跟着我,但我想我们家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我们小区蛮安全的呀——但是他们要是了解我们家的情况,估计就晓得你在外面住的。”
  这一切的论据只是曲妈妈感觉有人跟踪她而已,说实话,被害妄想症的嫌疑是有一点的,她自己都讲得气虚,不像是平时一家之主的做派,曲琮听得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她强颜欢笑,“你在说什么啊妈妈,人家要钱不会去绑架喻星远吗?他们家大老板,比我们家有钱多了,我们么最多小康家庭。”
  这话确实有理,曲妈妈不响了,曲琮勉强按捺着刷完碗,借口加班直奔办公室——不能拖了,被骂也好,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元黛。
  曲琮突然发现,自己对母亲和元黛似乎都是如此,对立之余,又暗藏着牵挂和依赖。
第95章
成长
  元黛偏偏下午不在办公室加班——今天是周末,曲琮能在家里搞聚餐,就说明大家还是被允许有点个人生活的。曲琮心里就像是被油煎过一样,咬着牙勉强做完两份文书,按照磨洋工的套路,本来应该在下周二下班以前再交,一小时最好都不要早。但现在她顾不得这些了,给元黛发了一封邮件,又微信告诉她,【老板,那个高飞公司的三项专利第一版合同我出好了。】
  【?】
  她是私下说的,没有在高飞的工作群里发,元黛当然能感觉到不对,她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曲琮整个垮塌下来,【可以面谈吗?你在家?我到你家里来?】
  【我在家,但你不方便过来。】元黛的回应意外的严厉,但她的疏远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母亲的消息,曲琮没什么好不服的,她现在把所有主动权都交给老板,会被怎么对待都没有抱怨的余地。
  【这……事情有些急】,她几乎是央求地说,【可以约个地方见面吗?】
  她很少拉下脸来求人,除非是半开玩笑,曲琮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傲气的,老板没翻脸她自己都没感觉。还好,元黛没有太拿乔,毕竟还有个格乐素在前头,【那我来公司一趟吧】。
  家里不方便,应当是李铮在,曲琮意识到自己以后怕是都不会被允许和李经理随意来往了。不过,现在她顾不得在意这些,在公司等了好几个小时,焦虑到胃痛,强撑着吃了几口晚饭,元黛晚上八点多终于姗姗来迟。曲琮迎上去想说话,得到一个严厉的眼色——是出了什么大事?老板一来就进办公室?还有好多同事在加班呢。
  曲琮今晚是有些失常,这样的细节还要被提醒才能想起来,她讪讪地和元黛打个招呼,绕到茶水间给自己泡杯热茶,又等了十几分钟,好几个同事都被叫进元黛办公室又出来了,电话才响起来,“来我办公室一趟。”
  大概是本来没预定来公司的关系,元黛今晚没有化妆,难得一见,她穿了一条长裙,比平时更多了一丝柔美,这是会让人羡慕她男朋友的时刻,不过曲琮没太去想,这条裙子是不是穿给她看的,她是焦虑着自己怕要挨骂了,因为她的坚持,老板从家里跑过来,还得做一出戏,但她也没什么凭据,只是母亲的一句话而已。
  “我妈妈好像被人跟踪了。”
  但,仍然,她脱口而出,无法控制自己,曲琮说完了就有点想哭,她抿着唇拼命眨眼睛,望着元黛,期待着她不该有却还是很想要的安慰。
  她把李铮的事情全告诉元黛,对她们的关系总是有影响的,曲琮知道,但元黛疏远她的时候,她依然很难受——她老板倒是没有嘲笑她和母亲有被害妄想症,但她也完全没有安慰曲琮的意思,而是静静地回望她。
  “噢。”
  过了一会,大概是气氛实在有些尴尬了,曲琮再三做了表情表示她希望得到回应,元黛轻飘飘地说,“这很正常呀。”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你不会以为跨国公司就和电视上演得一样弱智吧,想要威胁你就一定会找个重要人士和你谈判,把条件一二三四地给你列出来,让你暗自录音留下证据什么的。你拒绝了格兰德的示好,人家就派车和你一起进出,甚至在你住的房子边上租一栋,合情合理啊,这并不犯法,目前看也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曲琮小题大做的味道,“这些都是你在下决心和格兰德作对之前应该想清楚的事,不是吗?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已经是个成熟的律师了,应该都能想到的。这样的后果,你应该可以承受啊。”
  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在扎曲琮的心,忽然间,她明白自己之前是多么的浮躁无知,她瞧不起元黛和简佩,与权力周旋,向权力献媚,甚至也许暗中还觉得林天宇反复无常,下定决心却总是患得患失,直到她自己关心的人受了一丁点轻微的影响,忽然间她就吓得魂不附体,比任何人都不堪。
  “我——”她说,忽然间几乎哭出来,但还是勉强忍住了。“我也知道他们应该干不了什么……”
  她真的知道吗?曲琮不能肯定,她的脑子直到现在才开始转动起来——他们也许确实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归根到底,纪荭需要曲琮要么帮她的忙,要么就到一边呆着去,别来碍她的事。如果她不知道林天宇
曲琮在推动的报告,那么就没有除掉曲琮的动机。这种骚扰手段更像是一种警告,让曲琮切实地体会一下格兰德的能力。有些事耳朵里听听和亲身感受,感觉是不一样的,曲琮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想他们现在也不会做什么。”她说,“但是……但是……”
  “但是你还是想得到一些安慰?”元黛讲,“希望我告诉你事情不会太严重?我会为你收拾烂摊子?”
  这正是曲琮想要听到的话,即使元黛用嘲弄的语气讲,依然让她燃起希望,期冀地望着元黛。她——她对元黛的情感终究是和对简佩、纪荭的不同,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何必告诉她李铮的事?当然也许有别的动机,但希望元黛知道真相的情绪也一样强烈。
  “我是会为你收拾烂摊子——我是你的上司,如果你只做好我的下属,我也不介意安抚一下你的情绪。”
  但元黛的语气就让她知道,一切都落空了,曲琮涌起强烈的痛苦,她说,“但是——但是我也没有想过撬你的墙角——”
  话题的跳跃似乎有些突兀,但元黛没有诧异,她们都知道上周的对话很重要。
  “当然,”元黛笑了,她自信地说,“你也知道这不可能成功——而且,别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曲,你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成熟,甚至我还应该要领你的情。一开始你瞒着我,因为你不肯定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否一致,你和李铮保持接触,因为你想要多一个消息源,最后你告诉我,一部分是因为阻碍订婚符合你的远期利益,一部分也因为对我的感情使然。”
  她的语气让曲琮听不出元黛真实的心情,但这条理分明的分析,全说到了曲琮心里,她确实没想过做坏事,一切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正当的利益。
  “这些都无可厚非,我还有点赞赏,一个成熟的律师就该这么做事。”元黛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就像是刚才随口否认曲琮的女性魅力一样,她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曲琮很不舒服——元黛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只是以前她不会对合作者,不会对晚辈摆出来这副面孔。
  现在,她对曲琮拉开了距离,曲琮尝到了元黛的厉害,她的语调是真诚的,讽刺都藏在话里,“但是,你看,小曲,一个成熟的律师,通常也不会向别人索取安慰。”
  曲琮无言以对,她的那些人性的小缺点在元黛真诚的开解下暴露无遗,没有人能拿两份好处,是不是?一边当着一年级生,享受前辈的照顾,一边私下里谋划着自己的利益。这样做似乎有些绿茶婊的嫌疑——至少在元黛这样的女人面前有点儿自以为是,你的一切,她看得清清楚楚,她连你想怎么占她便宜都看出来了,却还愿意这么平和地对话,还能指望什么呢?
  曲琮从元黛的语气中也听得出来,她不应该再指望什么了。她难过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元黛笑着说,“几个厉害的律师做朋友好像往往没什么好结果,你看看我们和纪荭。”
  这是婉拒,却也是一种鼓励——元黛的温情和鼓励是给弱者的,曲琮观察着她的表情,逐渐明白,元黛确实没有因为自己的隐瞒动怒,相反,她调高了对曲琮的评价,也因此,她们间拉开了距离,此后,她们的关系是两个大人间平等的博弈,也许有一天仍可发展出友情,但已不再会有依赖和信任——至少,是不再有无条件的信任。
  在母亲被跟踪这件事上,她是索取不到什么帮助了,曲琮明白过来,这是她的私事,甚至元黛在格乐素这件事上的处理,也未必如她所想,会顺着‘正义’的道路一直往前走。仔细想想,她承诺曲琮的‘这件事以后我来处理’,也并没有说清楚‘这件事会按你的心意处理’。
  再想想,元黛好像从未因为她流露过真正脆弱的一面,不论她带来多惊人的消息,哪怕这消息再私人,她给予的也只是一片坚若磐石的冷静。
  她有经历过这种跟踪吗?她慌张过吗?有什么是能击倒她的?除了对将来的焦虑之外?
  相形之下,曲琮就显得有些太脆弱了,她心中的恐惧还有许多,但意识到这一点,明白了两人关系的新变化,她本能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但……但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我,我不该对李经理有想法的,这样不好。”
  “或许是违背了你自己的道德观。”元黛回答得还是很平静,“但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就像你说的,你确实也没有付诸行动,不是吗?”
  “但是我的确帮着他利用了你。”曲琮难过地说,“我很早就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那天我在酒吧说得太多了,他才回来找你复合。”
  这些话半真半假,的确也是曾划过她脑海的忏悔,“我想这是不是等于在帮他欺骗你的感情……”
  “你是希望我们分手吗?”元黛笑了,她问得很直接,“然后过几个月,再告诉我你虽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感情的事,情难自禁?”
  如果曲琮真有一瞬间认真地想过这种可能,那她瞒不过元黛的双眼,还好还好,她虽然偶尔想过这个念头,但始终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此时可以理直气壮地否认,“当然没有!”
  但她其实也不是真的关心元黛的感情生活,曲琮犹豫着问,“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他可能是因为格乐素的关系才接近你,那……你会不会改变在这件事上的立场?”
  润信和格兰德的利益冲突,稍经调查就无法遮掩,李铮利用元黛推进格乐素调查,润信会获得实打实的好处,要怎么报复他对感情的欺骗?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和纪荭联手,把润信碾碎,这样做会很有复仇的快感,也不用和格兰德对抗——而曲琮已经尝到了和大公司对抗的一点滋味了。
  ——纪荭甚至还没回国!只是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元黛望着她笑了,“这才是你现在最担心的事吧,你害怕了,所以更担心我也退缩。”
  曲琮好像被说中了,至少她很难反驳,“我也确实很关心你,我觉得很抱歉。”
  元黛的眼神在她脸上游移着,似乎在寻找曲琮的破绽,曲琮坦然和她对视,过了一会,元黛的表情稍微有一丝缓和。
  “你已经很成熟了,不需要别人的指点。”她说,“不过,你不妨闭起眼睛好好想想,如果你是我——或者如果你和我叠加起来,你有了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你的家人开始被人跟踪,你已经知道前路有多艰险,同时,你是一个成熟的律师——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曲琮真的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让自己成为元黛,她现在已经熟悉了元黛的生活,不是想象中那样完美,但,能成为元黛也挺不错的,首先曲琮一辈子也不可能和元黛一样漂亮——
  但这只是细枝末节,对一个职场女性来说,重要的永远都是多重的压力,她身边全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利益聚拢来的人,她的好朋友,她的下属,她的男朋友,她有一件正确的、艰难的事要去做,有一个庞大的公司作为对手,而她也没有三头六臂,她只是个普通人,受了伤会死,也觊觎着别人的男友,更希望自己的利益不要受损……
  但这怎么可能呢?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可能会有牺牲的。
  曲琮光只是想想就禁不住潸然泪下,今天她确实被吓得有点过火,眼泪连续不断地落下,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怀抱,但也知道元黛不会再对她敞开胸怀,曲琮觉得自己遍体鳞伤,太多伤口都在流血,但她只能一个人坚持着在荆棘路上站起来,纵使双足赤裸,也要继续前行。
  “我……”她抽出一张纸巾擦脸,遮掩着自己的失态,又使劲清了清嗓子,“我会继续推动案件的,我会继续往前走的。”
  “哦?为什么?”
  元黛果然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她兴味地问。
  “因为,不管往哪个方向,都会很艰难的,这条路难,但另一条路也未必平坦。”曲琮喃喃地说,“因为残酷的现实不能摧毁我的信念,正因为现实如此残酷,才不能放弃信念。”
  她想到母亲,想到格兰德,想到喻星远想到纪荭,想到那些一直以来压迫着她,改变着她,操纵着她的人,曲琮问自己,“如果连思想都没有了,我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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