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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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门卡当然是上不来办公楼层的,而且也进不了事务所,曲琮挂了电话赶紧跑到门口去给林天宇开门,“林教授——你喝酒了?”
  林天宇的确一身酒气,脸也泛着红,额头、眼圈、脸颊,甚至连脖子都是红的,但还没到烂醉如泥的地步,语气很清醒,“元黛在办公室?”
  曲琮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她想拦住林教授,却被推开,只能跟在身后一路小跑,“林教授、林教授,林教授!”
  虽然十点了,但所里依然有不少人在,他们已开始吸引不必要的注意力,曲琮非常不想制造什么戏剧化的场面,但她控制不住林天宇,林天宇气势汹汹,直奔元黛的办公室,她跟在后头急得跳脚,“林教授你冷静点——”
  “你傲什么傲——元黛,我告诉你,我要换律师!”
  还好,第一句话和男女关系无关,这让很多双竖起的耳朵失望,元律师当然很吃惊,不过她足够镇定,对曲琮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随后就把争吵关在玻璃门后。林天宇肯定喝了酒,他非常激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双手不断挥舞,元律师站着和他对话,气势上不落下风,但几个男律师已被吸引过来,随时准备进去控制局势,还有人低声问曲琮要不要叫保安。
  说实话,就算是客户上门闹事,其实也已经让元黛颜面扫地了,毕竟,你的服务让客户不满到这个地步——这和搞男女关系搞出事有人上门来闹比,到底哪个更丢脸曲琮也分不清了,如果还要叫保安的话,事就更大了,但事态似乎越来越滑向不可控制的深渊,而曲琮能感受到别组同事看戏时满溢的愉悦,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保安:林教授喝酒了,而且很激动,他还是个男人,而元律师不管怎么足智多谋,始终是体力不占优的女性。
  她是不是已经和简律师说了沛宇的事,这样的话纪总监知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在极度的焦虑中,她还同时不可遏制地好奇和推理,不过此时局面正变得越来越紧张,林教授的愤怒到达了新的高峰,他突然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掀到地上,也激起了围观群众一阵惊呼。
  “啊!”
  “我叫保安。”
  “要不打电话报警吧!”
  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局面嘈杂到了极点,但元律师成功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几乎是醉汉掀桌的第二秒,她立刻抡起胳膊,使劲甩了林教授一巴掌,直接把林教授打得转了半圈,踉跄了几步终于摔倒在地。
  女人的劲怎么可以这么大?
  这么牛逼的吗?
  没有人会怀疑元律师在华锦的地位,但华锦的业务在不断扩大,新的合伙人总在加入,秩序永远都在变动之中,而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曲琮确实感受到了她统治地位动摇的趋势,她的王座似乎有了那么一丝的裂痕——但,这一巴掌打碎了所有人的梦。
  围观群众的动作全都凝固,林教授捂着脸趴在地上,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元律师,元律师稳稳当当地站着,脸上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垂头看着林教授,就像是看一桩物件。她的侧脸犹如冰霜雪塑,这一刻,曲琮身边的男同事不约而同都咽了口口水,甚至有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给我拿瓶水来。”曲琮推门的时候,她这么吩咐,语气平稳恒定,曲琮呆呆地看着她,过了一秒才醒悟过来,连忙跑去茶水间。——元律师甚至连拿起矿泉水瓶浇林教授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激动。曲琮有种强烈的自愧不如感,她想这大概就是顶尖律师,在什么情况下你都可以信任她的冷静。
  林教授大概应该是真醉了,被浇了冷水之后,他呜呜地哭起来,嘴里含含混混,一边打嗝一边嘟囔,全是听不清的呓语,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好几个人才勉强把他挪到会议室的沙发上。他怀里的几个抱枕应该是不能要了,曲琮只得在一旁照顾,好在林教授也只是哭而已,没有太出格的举动。
  人群渐渐散去,曲琮在旁边看守了一会,拜托闻讯赶来的物业保安照看一下局势,自己回办公室找元律师。
  元黛正在打电话,她站在窗前,踩着满室狼藉,背对着曲琮讲手机,曲琮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几秒才轻轻敲敲半掩的玻璃门,进去蹲下身开始收拾屋子。元律师说完电话,让她起来,“没什么重要东西,这不是你做的事情,让清洁工来,你帮忙送林天宇回实验室吧,让他的学生处理情况就行了。”
  为什么不是送回家?难道林家已经出了变故?曲琮咬住下嘴唇,不敢多问,“好的,那您——”
  “我刚约了纪荭——其实,你不应该也听见了吗。”元黛瞥过来一眼,她的心情大概不太好,没了往日里带的一点笑意,眼神雪亮,这一刻她毫不避讳自己对所有一切的掌控。“前几天我狠狠羞辱他一顿,但这不是他大闹的理由,我了解他,林天宇这么不安,说明纪荭的投资背后一定有事。”
  “——现在,也到了把一切摊到桌面上来聊的时候了。”
第25章
离婚
  “天宇现在在哪里,送医院了吗?——这件事你没告诉佩佩吧?”
  “没,她应该在回来的飞机上,告诉她也是让她白担心。”元黛翻出一瓶巴黎水,给自己拧开了,纪荭递给她一个杯子,元黛摇摇头,就着瓶口灌下去,拿手背抹抹嘴,不在乎抹了一手的口红。“聊聊吧?”
  “聊聊呗。”
  夜深来访,一定是有事,纪荭很镇定,把元黛引到阳光房,“说吧,出什么事了。”
  简佩住郊区别墅,元黛住陆家嘴附近的平层,纪荭的住处和她们都不一样,她住在淮海路附近的小洋房里——这一带的老别墅能卖出天价,以纪荭的身家也不可能轻易支付,她的房产在美国,这里是用格兰德的津贴租住,一个人独享两层法式小楼,很有情调。
  这个阳光房里养了很多花,白天晒太阳,晚上又能开Party,窗外茵茵绿草在灯光下非常漂亮,有点儿老民国的味道——在元黛看这又是西化的审美,中国有钱人大多务实,更喜欢新房子,只有老外才迷恋这种老房子的风韵,愿意为此忍受生活上的不便。
  纪荭是否情愿忍受不便她不知道,虽然她们的聚会多数都选在复兴中路,多数是因为离纪荭近些,但这套房子其实元黛来得也不多,此时她没心情和纪荭谈闲篇,坐下来就讲,“你投资沛宇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纪荭一扬眉,还是稳稳当当,唇边甚至出现一丝笑意——元黛已经够稳的了,但纪荭总是用自己的表现证明,她才是那个掌控局面的人。“哦?”
  她当然不会吃惊——简佩是当着她的面把沛宇托给元黛的,纪荭早就想到有被发现的可能了,她也一定料到了元黛的反应,这样的事她不敢直接捅到简佩那边,一定会先和她对质,甚至很可能缺乏对质的勇气,直接掩盖下去,就当自己从没有发现。
  “你问了天宇?”纪荭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赞赏,看来她原本预料是元黛根本不会提出这件事,这让元黛有一丝懊恼——不因为纪荭的傲慢,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了解。她性格上的弱点被掌控得很死,这让她很没安全感。
  “嗯,天宇说那是个基金会,和你无关——他在撒谎。”元黛说,“而且他真的蠢得连谎都不会撒。”
  但元黛也没能从林天宇那里逼问出更多了,她先痛骂了他一顿,让他受伤又慌张,而且同时她还是简佩的好友,林天宇肯定不敢说实话,元黛还指望他去找纪荭,纪荭再来找她,没想到林天宇连找纪荭的勇气都没有,喝了酒跑来撒泼,完全是没了主心骨,无头苍蝇般乱撞。
  “你在挖佩佩的墙角?”她只好自己来问,这件事已经无论如何都不好瞒下去了,简佩迟早会知道林天宇酒后来大闹的事,甚至很可能才下飞机就收到消息,元黛必须拿出方案。
  “没有。”纪荭和气地否认。
  “那你投资天宇不告诉佩佩,什么意思?”元黛提高音量不依不饶。
  纪荭不能忍受这样的姿态,她的眉毛立了起来,挺直肩膀逼视元黛——元黛可以问她,但态度必须要好,纪荭永远都不会丢失掌控权。
  两个Alpha
male在一起必然会发生争斗,两个Alpha
female呢?三个呢?从前读书的时候,纪荭并不是三人间的话事者,今天的地位是她凭自己本事挣回来的,她也非常看重自己的权威,尊卑有别,元黛能凭借两人的情分稍微越线,但现在,她太过了。
  元黛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心头也涌动怒火,两个女人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元黛挪开视线,靠回沙发背,她拿起一个抱枕,泄愤般锤了两拳。“别告诉我你真想让林天宇做你第三任丈夫。”
  “那是不可能的。”纪荭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她说,“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完全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保密——这是不允许的,可能会让我丢掉工作,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不论简佩还是元黛,都有途径绕过纪荭直接联系格兰德总部,以纪荭的身份,这笔投资的确会让她深陷漩涡,她的选择很自私,而且显得不信任朋友,但能说得通,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林天宇——纪荭可以叮嘱他保密,但他应该告诉老婆,只要他一开始就说,简佩完全不会多想,他怎么就这么轻率地答应和纪荭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除非他和纪荭的确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们睡过了吗?”她直接问。
  纪荭骇笑,“怎么可能——你实在太Drama了,阿黛——”
  她的声音在元黛的眼神中慢慢淡去,屋里安静了一会,这寂静最终被纪荭点烟的‘啪’声打破,元黛盯着纪荭指间的红点,它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熄灭。
  过了几秒,纪荭把白烟慢慢地吐到空气里,形成一个烟圈,她靠到抱枕上,架起二郎腿又抽了一口,声音里也带了点疲惫。“聊过,OK?但没到那一步,彼此都有顾虑,没突破最后那一步。”
  是聊过还是撩过?什么时候的事?元黛想再逼问,但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身份,她说,“那投资?”
  “投资是开始,不是结果,你不懂专业,天宇做的方向很有前景,我手里有资源可以支持,但不可能白白给他,我肯定要点股份。就这样,很简单,”纪荭叹了口气,“至于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他本来就很讨喜,不是吗?简佩不懂得欣赏,是她做人有问题,好男人有魅力,我也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酸楚,多重掩盖,但还是不免露出端倪,求和的意思别人也许品味不到,但元黛清楚得不得了,纪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颜面,但还是提到了她们一向心照不宣视而不见的事情——她也有落寞甚至是落魄的一面,她的华服底下一样有巨大的空洞,而她也一样为此苦恼。她是一个39岁还在大洋两岸来往,没有一个地方能称为家的女人,一个结了两次婚都无法安定下来的女人,尝试了两次都告失败,这或者比一次都没有尝试更让人绝望。
  像她们这样的年纪,如果不是心里有伤,谁还会沉迷于一个又一个游戏?只是比起年轻时喜欢讨论,喜欢解决,这个年纪,她们已知道有些遗憾无法改变,比起不断纠结,最好的办法似乎是不再谈论,与之共存。
  可伪装得再好也是假的,纪荭内心的孤寂一样需要缺口,林天宇可爱、讨喜,又单纯得像一张白纸,还苦闷得一直在寻找情感抚慰,两个人聊多了,难免擦出火花,这种事不是不能理解,元黛也不会做道德审判,只是这口气很难忍下,她咽了又咽,还是忍不住愤愤地说。
  “但是,和天宇?——你简直就是在拐骗儿童!”
  纪荭不禁大笑,“是,我承认我是自私了点——但是拜托,阿黛,你知道的,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愚蠢就是最大的犯罪。”
  自私在哪里,两人心知肚明——做实验只是要钱而已,当然跑经费很困难,但让纪荭入股,林天宇一样要承担巨大的法律风险,家庭也可能因此掀起波澜,他得到的是什么?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但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纪荭真是结结实实地坑了好朋友的老公一把,而林天宇实在蠢得让人伤心,这件事他真的应该告诉老婆的。
  元黛不得不承认,的确,林天宇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为他着想,甚至他不告诉老婆的动机可能也不单纯,指不定他心里早转着离婚的念头了,她泄气地长叹一声,心想真的从没有一个前男友(或前暧昧对象)让她后悔过自己的单身。“那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来办公室闹过了,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就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佩佩迟早要知道的,到时候我该怎么说?”
  “她问就告诉她吧,一笔投资而已,佩佩不至于太生气。说实话我也觉得天宇反应过度了——你是不是拿法律后果吓唬他了,什么这可能会让他失去公司什么的。”纪荭也觉得费解,甚至反过来责怪元黛,“你明知道法盲很容易被吓住的,为什么还要吓他啊?”
  但问题就是元黛分明没有吓他,林天宇就自己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元黛也觉得离谱,她不去想,“算了,等她来问我吧,如果佩佩一直没问,那就算你好运。”
  “如果她一直不问,应该是你的好运才对。”短暂的真情流露已经结束,纪荭又回到了惯常的样子,她似笑非笑,“你说呢,阿黛?”
  而元黛完全明白她的暗示——这件事是纪荭理亏不假,一旦简佩知道,为了安抚简佩,格兰德明年的业务也许就会多给她一些,那华锦这里,元黛要损失的提成,可能就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了。
  元黛不缺钱,她最近也一直在问自己到底有多喜欢钱,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她承认纪荭的话有力地打消了她的热情,现在她没那么有动力叫简佩出来吃饭了。
  在纪荭了然的笑意里,她不禁撇了撇嘴。而纪荭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她举起自己的巴黎水来和元黛碰瓶。
  “我们都很自私。”她说,“来吧,小Bitch,这很值得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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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荭说的喝一杯并不只是喝一杯苦涩的气泡水,喝一杯=在深夜走到最近的酒吧,宣布全场消费由纪小姐买单——不是,宣布纪小姐请全场喝杯威士忌。
  元小姐当然也被请了,她被请了一杯,又一杯,还有一杯,让曲琮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头都抽着疼,不过该夸奖的还得夸奖,她先说,“昨天辛苦你了,处理得很细心。”
  曲琮确实办事越来越牢靠了,张秘今早8点就告诉她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这说明曲琮昨晚一定给张秘打了招呼,张秘才会特意早来,把办公室打扫好,避开同事进公司的高峰,让影响降到最低。对林天宇的处置也很得当,昨晚实验室没有人,曲琮陪着林天宇直到他醒了酒才回家,今天又准时来上班——这姑娘真值得好好培养,她做事情能力是有的。
  “……今晚我约了佩佩,会把一切说开,你不必担心了。”
  也因此,元黛把最新进展告诉她,曲琮为自己挣得了这个资格,“距离我们猜想的最坏可能还是有差距,也算是好事吧。”
  猜想中最坏的当然是林天宇和纪荭已经搞在一起很久了,准备踹掉简佩两人结婚,曲琮点点头,她始终还有一丝懵懂,“是……也算是好事,如果纪总没说谎的话,确实。”
  元黛认为纪荭确实没说谎也没必要说谎,曲琮不置可否。
  “但是……”
  但是,懵懂的人往往能问出最本质的问题,曲琮抬起头,还是那样天真无邪地问,“如果她真的完全背叛了简律师的话,我想知道,您还会原谅她吗?”
  这是个非逻辑性、非事务性的问题,曲琮问得有些超过了自己的身份,但元黛承认,这一刻她被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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