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第89部分在线阅读
说着,倒是吧嗒了几下嘴——这孩子恋奶,这都多大了,身边还有没断奶的乳母呢。
虽然是何仙仙带来的,但负责带她的肯定不是何仙仙,莠子被乳母抱着,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点点的脸颊,点点便哭了起来。她觉得无味,便抛下小妹妹去后头庭院里玩了。
“都多大了,现在晚上还要喝几口夜奶。”何仙仙也拿莠子没办法,“我几次说要断,她养娘都没能狠下心。只好等搬出去开始读书后再说了。”
从前没生孩子的时候,徐循除非在别人那里看到了小皇女,不然也觉得这宫里就是没孩子的。不知为什么,她们一群人坐在一处也都不大说育儿经,现在有了孩子了,和何仙仙突然就多了无数的话说。“你当时是怎么给狗尾巴挑的养娘,为这事,我也是心烦了好几天了。”
养娘和乳母不同,乳母说白了那就是会走的奶牛,除了喂奶和吃喝拉撒外不管别的。有的更极端的那就是只顾着喂奶,别的什么事也不叫做。而养娘呢,那就要承担起子女们的照料、教育工作了。起码都会一直跟到小孩子十岁左右才卸任,更常见的情况就是一辈子都跟在奶.子女身边伺候,由她们负责养老,若是有幸伺候了太子,那以后还有诰命封的。
比起只要家世清白,身体健康就可以胜任的乳母,养娘的选择肯定是要更慎重得多了,一般都会选择和妃嫔本人比较有感情,又是知书达理,而且还自己有过儿女的女官来担任,之前在教育新人的时候,之所以三宫都拿不出什么人手,也是因为把亲信分给了孩子们的缘故。徐循现在要分人出来照顾点点,自然也得先考虑她手底下的四大嬷嬷。
但这问题就来了,她手底下的嬷嬷从前是很够使唤的,因为都是老宫人出身,很了解宫内的典故和规矩。但现在,优势反而变成劣势了,四大嬷嬷里,唯一一个结过婚的那还是个寡妇,名下也没有儿女,根本不能适任点点的养娘。徐迅这几天就在考虑这事儿呢,此时何仙仙来了,自然免不得也和她议论一番。
“哎,那时候身边也没个靠谱的人,只好把唯一最懂事的蓝嬷嬷给派过去了。”何仙仙叹了口气,“这还好当时是在南边,若是现在忽然少了蓝嬷嬷,咸阳宫可就要乱套了。就是当时,蓝嬷嬷一下不在了,我自己的帐也跟着乱,好些贵重的首饰就都是那时候失落了的,现在要找也找不回来了。”
宫里的中官和宫女俸禄也不高,除了主子们的赏以外,要活下去不只能靠偷么?当然有脸面的大宫女多数倒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若是没有个很好的监控体系,这宫里乱起来也真能乱得让人目瞪口呆的。徐循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可不巧了,我们这李嬷嬷素日里管的也是内务。”
怎么说李嬷嬷也是结过婚的,徐循还是倾向于让她去当点点的养娘,只是这一来,出月子以后永安宫的人事也就跟着要有变化了。李嬷嬷独立出去以后,少不得也要进新人什么的,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得费些斟酌。
何仙仙就给徐循出主意,“要不,还是让点点一直跟着你养活吧。大哥那么疼你,你多求他几句,不就什么都有了?”
见徐循沉吟不语,何仙仙又拿自己的经历来说服她,“养了你就知道了,这孩子可不像是猫儿、狗儿,高兴就抱过来玩玩,不高兴就丢一边。虽然也不用你亲自带,但总是愿意养在跟前的。现在还好,等过了一年半载有感情了,到时候要抱到公主所里去住,那才舍不得呢。”
其实就是现在,徐循也特舍不得点点,每天一睁眼都要先看看她,心里才能踏实下来的。闻言也是意动,又有点顾虑,便瞥着何仙仙,似笑非笑道,“你别是想把狗尾巴养在身边,才撺掇着我出头跟着提吧?”
莠子身体弱,所以一直都在何仙仙跟前养着,倒是阿黄还有孙贵妃的皇三女已经是独立去公主所住了。何仙仙这里,就是再想留,怕也不能多留几年。什么时候太后、皇帝想起来一发话,可不就得出去住了?她这是在等徐循提了一个破例呢,到时候也就有话和皇帝分辨了。
“可不就是呢。”何仙仙很大方地就承认了下来。“你去提一提么,毕竟只是皇女,又不是儿子……”
说出口了,不免也看徐循几眼,方又笑道,“说来,你也想得开,我那时生出来知道是女儿,还是关着门哭了几天的。”
“这有什么想得开想不开的,我好歹还生下来了呢。”徐循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一语略过,“说来,胡姐姐和孙姐姐怎么都不提呢?”
“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也不能先开这个头吧……”何仙仙蹙了蹙眉,“至于贵妃,你没听说么?”
徐循顿时燃起八卦热火,“听说什么?”
“也都是私下有些传言而已。”何仙仙皱了皱眉头,“说是她一向对三姐不太上心的。好像是嫌弃生三姐时难产又或者是什么的。”
徐循立刻就想到了南司药和孙玉女的只言片语,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毕竟错不在孩子啊,被你这一说,倒也可怜的。”
“就是嫡长子,也还有因为难产不喜欢的呢,觉得难产妨母。”何仙仙有些不以为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反正这孩子又不至于短了什么,这都要说可怜,她那几个奶姐妹、奶兄弟怎么说呢?”
徐循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何仙仙随口吐出的一个掌故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闻言忙问,“什么奶姐妹、奶兄弟怎么办,难不成这孩子还对他们有什么妨害?”
“你傻呀——”何仙仙白了徐循一眼,“皇子女身边的奶口,你听说过有能随便出宫的么?虽说宫里给的赏钱丰厚,可再多的钱也比不过在身边的亲妈呀,就是莠子的五个奶口,家里的孩子就夭折了两个。所以我从不敢埋怨老天爷薄待莠子的,好说,她还能有口奶喝。”
徐循一听,顿时觉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因不安道,“从前未曾想过这事儿……为了我点点,耽误了别家孩子吃奶,心里真是如何忍得。”
说来,点点其实也吃不了那么四五个人的奶。就是这几天,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奶被挤出来的——为怕日后孩子大了,要吃奶时又不够,所以虽然现在吃不得那么多,但每天也还要挤出去相当的分量,免得断了奶水。
毕竟是乳汁精华,就这么倒了也怪罪过可惜的,徐循还说要怎么着用掉了才好呢,今儿一听何仙仙说起来,便道,“还是该把这些奶都给她们送家去,给自己的孩子吃了。”
“这你得去求大哥。”何仙仙倒没取笑徐循,有几分感慨,“我当时知道的时候是已经晚了,不然,我也和你一样措置。”
徐循想了想,扳着手指就笑了,“又是要养在跟前,又是要每天送奶出宫。这娃娃才落地几天呢,就有这么多事要开口了,我这生的还是女儿,外头人难免要议论我轻狂了——是个女儿就这么嚣张了,若是个儿子,鼻子怕不要翘到天上去?”
“她们知道什么。”何仙仙嗤之以鼻,“若是儿子,反而还不敢嚣张了呢——连我也不敢来看你!起码得等孩子半岁以后,才敢登门来看望那么几眼而已。就因为是女儿么,又不显眼,又也算是有了根脚和依靠……现在不求大哥,难道真要等日后他宠上别人了再去自讨没趣么?”
现在求来的脸面,也不会因为将来失宠就被收回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何仙仙的思路不能说不正确,徐循自己算着要向皇帝求些什么,算了半天不得要领,忙又请教何仙仙。
何仙仙便曲着手指和她算,“你若是能一直养在跟前,养娘那随便指一人过去也就是了,若实在不能,也得和大哥说了,让你娘家去搜求个上好的养娘来。中官们采选的时候都是要看钱的,能给你采进什么好人来……”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日,何仙仙见徐循倦了,方才起身辞去,徐循这里才小睡一会儿,外头人来回报——孙玉女也来看她。
自然又是要摆开龙门阵了,因何仙仙才走,两人不免说起各自的女儿,孙玉女还嗤之以鼻,直摇头道,“虽说莠子体弱,但也不能太宠纵了。国朝公主,和前朝都不一样,从来都是三从四德的教养,出嫁后要好生和驸马一道过日子的。现在宠出了娇脾气,到时候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该怎么好?孩子在小时候就得严加教管,才能受用一生。”
又传授给徐循自己的为母心经,“别看现在才满月,各色教养女史也可以开始物色了,圆圆不到周岁,教认字、教绣花的先生我是就都给寻上了,养了两年方才派上用场的。这些人,等要用了再寻,缓急间很难找到合适的,耽误姑娘那可就是耽误一辈子。”
徐循听得也是直点头,孙玉女又笑道,“先我和惠妃去清宁宫请安,太后意思,要给点点好好办个满月呢。大家热闹热闹,冲冲这宫里的丧气……”
她说的这是坤宁宫的事了,徐循想要问问胡善祥的好,又不好问孙玉女,因道,“点点这样小,又何必张罗呢——”
“你也别客气了,这都是定下的事。”孙玉女笑着打断了她,“太后已经是把这差事交到我身上。今儿过来我就是和你商量的——虽说是办点点的满月,但孩子还小,可以不必全天都抱出来折腾,竟是吃饭的时候抱出来一会儿罢了。最重要的还是那天的吃食和杂剧、百戏,大哥也说要好生办一办。这戏目单子、百戏种类,我可就都交给你了。那天你正出月子呢,可不得好好乐一乐?说起来,宫里这都几年没有好生热闹过了……”
她一来,满屋子都是那大说大笑的声音,徐循也被她带得有了点精神,两人又说了半日的话,把满月酒该定的都定了,孙玉女这才离去。徐循这里,虽然好久没和同事们聊天,也是有些兴奋,但毕竟月子里,送走孙玉女,便累得也不愿起身走动了。半躺着让孙嬷嬷领着人给她擦身子罢了。
“生了是个公主。”孙嬷嬷笑着和徐循唠嗑,“这一宫都和和气气的,大家这心事也都妙着呢。又是盼子嗣,又是怕子嗣……”
徐循也不禁微微一笑:“好在点点是个女儿,不然,真不好意思去见胡姐姐。”
胡皇后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徐循若是生了皇子,这时怕真是有点难以去见皇后的,如今倒是好了,大家都有女儿,大家都很和谐,即使局面已经再难回到以前的平衡,但起码也还可以维持一段虚假的平静。
“安心养几年点点吧。”她爱怜地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点点生得很壮实,刚生下来的时候,皮肤是被泡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还有一点点的黄疸。如今十几天过去了,红、黄消褪,肤色均匀白净,又长得像徐循,在徐循看来,自然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孩儿。只要是看着女儿,她都是真的打从心底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柔情,用不着乔装什么,笑意自然而然都会冒上唇边。
有了女儿以后,心态确实也是有了变化,徐循觉得自己要求的东西变得是又少又多——虽然生活上琐细的要求变多了,但心灵上对外界的需求却真的变得很少,她现在好像真的连皇帝都不是太在乎了,只要有女儿在,两个人就是一个很完整的,小小的世界。而月子里的永安宫,就是她们的桃花源。
——不过,永安宫毕竟也是宫廷的一部分,终究还是不能不和外界发生联系。
还没从月子里出来呢,永安宫就又摊上事了——点点的满月酒出了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孙贵妃又生病了,这回是病得都起不来身,头晕目眩,只能在床上躺着。皇后生病不能理事,惠妃从没管过家。太后没有办法,只好把主办满月酒的担子,又交到了永安宫嬷嬷们身上。
徐循对此事那当然是求之不得,虽说有别的用意,但徐循也不愿意点点的满月酒办得太过铺张。现在主导权回到自己手上,当然可以从容布置、随心所欲。正好她月子坐到末尾,身体康复,也着实是有几分无聊了。
然后……然后在满月酒前夕,小道消息就传到了永安宫:据说,孙贵妃这一次病倒,其实也不算是真病。
她是有身孕了。
☆、离奇
“什么叫做不是真病。”第二日办满月酒,徐循今日其实已经可以算是出月子了——因为不需要吃下奶的食品,什么猪脚汤、排骨汤离她都很远,徐循身上的浮肿消失得也比较快,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像是个产妇了,脸上的蝴蝶斑什么的,在宫廷秘制香膏的帮助下,消褪得也很快。现在唯独的问题就是她陡然丰满起来的上围和滴滴答答的奶水:虽然没吃下奶的汤水,基本也不大哺乳点点,但徐循身子健康,自然而然产后几天就开奶了,她又是新妈妈,贪新鲜给点点吃了几口,闹得到现在都没完全回奶,所以平日里尽量都不爱见中人——屋子里暖,穿得也薄,前襟要是洇湿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也所以,陪她唠嗑的是钱嬷嬷,虽然她也是从柳知恩那里得到的消息。“奴婢们心里也是奇怪呢,这些年来宫里的病人那是多了,可也没见过不是真病的。这只有误诊,没有装病的吧。”
一般你不愿意出宫活动,想在自己的寝殿里窝着躲清静的话,说自己不舒服这也很正常,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就像是朝廷里大臣告病一样,都是一种态度的展示。太医院当然也不会没眼色地予以拆穿,只要妃嫔说自己不舒服,那就是真的不舒服,太平方子开出去,‘慢慢调理’,到底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明白。
可现在孙贵妃也没有什么告病的理由啊,要说给点点办满月酒什么的,这事儿不可能让她不高兴到告病的程度。而且,一般告病也很少彻底封宫养病的,现在按长宁宫的做法和太医院那边流传出来的说法来看,孙贵妃应该是真病了才会躺在床上起不来。
问题就在这了——要是告病,大家心照不宣,你告病自然是有个缘故在的,有心人自然会去了解、解决这其中的缘故。要是真病,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治就是了呗。可现在又说是真病,又传说是装病,事出反常必为妖,这里头肯定有个不小的缘故,才会让孙贵妃如此行事。
“这要真是有了身孕,那是大好事呀。”徐循也是有点纳闷,“这会儿谁怀胎都是喜事,她怀更是喜事中的喜事了,有什么好遮瞒的,难道这宫里还会有人对付她?”
要说病,那皇后才是真病,流产到现在都三个多月了,才刚刚能起身。先不说是否有这个精力和动机去对付她,若是贵妃真的怀孕了,又有谁敢帮着皇后筹谋这个?
人心向背,坤宁宫现在已经是权威大减,自己过活应该是还没问题,但想要兴风作浪,那可就没这个能量了。
至于别宫,何惠妃和她徐庄妃都有什么理由去对付孙贵妃?徐循自己是入宫快十年才有的孩子,这头十年也不是没受宠、没势力,也没见她对付孕妇啊。何惠妃那更是从来都不掺和这些事的……孙贵妃就是要担心都担心不到这份上吧?
“会不会是孙姐姐好强啊。”徐循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毕竟上回,她动静那样大,最后还是个女儿。孙姐姐好强,这一次怕就不愿多说了。”
“难道还能瞒到落地不成?”钱嬷嬷指出了逻辑上的荒谬性,“总要有公布的一天的……总不能平白就抱个孩子出来,说是皇子吧。”
后宫孕事,那是极为严肃的一回事。不管过程多么千奇百怪,该做的事起码要有几件:第一,受孕时间要算得出来,你不能闹出什么这孩子受孕的时候皇帝根本不在的糗事,第二,你整个孕程也不能闭门谢客,最起码,定期请脉脉案是要有的,第三,生产时候也得有二十四衙门选送的产婆在旁边伺候,有时候太后、皇后还会加派心腹监管,好比徐循生产的时候,南医婆全程都是在旁边看着的。一切讲究其实都是为了保证孩子血统的纯正性,也为了避免后宫妃嫔从宫外抱个野种进来充当皇嗣的可能。所以说,孙贵妃完全没必要瞒着,不然,那还真说不清了,是她的都变成不是她的了。
以前没提起这一茬那也就算了,现在说起来了,徐循也没有瞒着钱嬷嬷的意思,“孙姐姐生圆圆生得不顺,当时医生说了,意思是几年内都不容易有。怕就是有了也不容易能保得住……”
若是这样说,不愿意闹开也算是情有可原。钱嬷嬷稍稍释怀,“都不容易,若是声张出来,却又没了,少不得也得受一番风言风语。”
徐循也很理解这种不愿声张的心情,今时不同往日,宫里人口多了,底下人都睁大双眼盯着看呢。就算当面没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但那些小妃嫔们私底下会怎么酸,徐循也是过来人,哪有不清楚的?不说别的,只说这一次她生了点点,若不是皇帝的态度还和从前一样,甚至对点点的看重还有些超过前几个小公主,月子里又哪会这么热闹?让满宫的嫔妾都来撞钟?只怕就和如今的坤宁宫一样,冷冷清清的,除了三日一常朝以外,压根都不会有人过去。这宫里,你高兴的时候陪着你高兴的人不会有几个,可你不高兴的时候在背地里高兴的人,恐怕却是数也数不清的那么多。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也好的,”她随口就把这篇给揭过去了,“明日点点的满月酒办完了,也该去坤宁宫看看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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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女的满月酒,办得的确要比三个姐姐的都盛大。——没办法,毕竟她是赶上了好时候,出生的时候就是皇女了,待遇肯定比皇曾孙女和皇孙女来得高,而且,她三个姐姐出生的时候,大人们心里都装着事呢,也没心思给好好地办。而如今四海升平,汉王、赵王的威胁也解决了,北面的瓦剌人也被文皇帝给打老实了,国家正是太平无事的时候,除了没儿子以外,其实都没什么好操心的事儿,皇帝抽得出时间来,自然想要好好地给点点办一办,所以,虽然徐循一直主张低调,但满月酒还是闹了挺大的规模。
在京的各藩王都进来了不说,女眷这里,皇帝的祖姑姑呀、姑姑呀,姐妹们呀,出嫁没出嫁的也都到永安宫来道喜了。这人来了不能空手啊,自然得有礼物奉上,点点在乳母怀瑞安稳闭眼睡着,被抱出去绕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套满了长辈们给的金玉镯子,徐循翻看了一下,觉得如果折钱的话,比她入宫的时候得的那批首饰都要多。
这就是皇嗣的待遇了,这后妃之间的待遇还有分别,可皇子、女不管是谁生的,在册封之前享用的都是一样的份额,点点虽小,但每个月也是关出一样的钱粮米面给送到永安宫。点点虽然是四女,但得的见面礼可是不比姐姐们少——比起来莠子就吃亏了,她出生后在南京住了很久,洗三和满月都没赶上,据何仙仙笑言,“家底和点点可是比不了。”——这比不了,主要就是因为少拿了两次赏赐。
其实说起来,虽然进宫快十年了,但徐循和公主们的来往却是不多。从前她还是太孙婕妤的时候,太孙的妹妹们多数都还小,等到大了,也和皇子一样,是要每天上学的。偶然得闲,自然也有宫女和姐妹们一起玩耍,和她们这些居住在太孙宫的嫔妾,见面机会十分的不多。
当太子时候,大家都在守孝,偶然在太后那边撞见了,也没什么别的话。现在太孙升级成皇帝以后,京城的公主却也是不多了,文皇帝留下的几个公主,去世的不说,有被削爵幽禁的,有陪着丈夫在南京守孝陵的,有在南京练兵的……反正就没有在京城公主府住着的。
至于太孙的妹妹们,现在倒是陆续都养大了,但也是和太后一道住在清宁宫一带,平时还是由教导女史每日里带着上课,平时没事也不会往哥哥的后宫里进来。这一次满月酒之前,徐循都有三年多没见过她们了。如今她自己做了公主的娘,见了面以后,倒觉得和新认识了一帮朋友似的,还挺说得上话。
虽说都是金枝玉叶,但从小教养的严格,和宫妃们一样,宫礼都是无可挑剔的。万万不会出现什么傲慢外露、飞扬跋扈那样的性子——国朝可不是汉、唐这样的朝代,对公主的女德教育,还是挺严格的。只要是性子好,礼仪到了,有许久没享用的戏酒在前,怎么都找得到话说的。
“今儿点的这两处戏都唱得顶好。”戏台子换场的当口,嘉兴长公主便转头笑对徐循道,“要不是托点点的福,恐怕还要等一年半载才能看上戏呢。”
虽然皇帝一家是可以不必守孝了,但诸亲王、长公主是要实打实地守满三年孝的。起码来说,逢年过节你不能怎么大张罗。清宁宫太后管得严格,过年期间除了除夕夜能放公主们玩一会儿以外,其余时间都是要在自己住处老实守孝。点点满月,她肯让几个公主过来,说实话徐循都是有点吃惊。
“虽说是托点点的福,但她毕竟还小,懂些什么。”她和嘉兴长公主还算是说过几句话,比较熟悉,闻言便开了个玩笑,“公主也不必送上这样贵重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