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第59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59/245

  赵嬷嬷笑着说,“您现在都是妃子了,难道中午就吃一碗嬷嬷做的手擀面呀?”
  赵嬷嬷的手擀面还是当年她试图教徐循下厨时候做的,不过徐循从小跟母亲在灶上混,对于做饭的程序不比赵嬷嬷生疏多少,也没上几节课就出师了。不过当时也是颇混了几顿赵嬷嬷做的手擀面的,此时赵嬷嬷打趣起来,徐循也不免哈哈一笑。她正要说话时,外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急急地在门外喊了一声,“圣驾到——”
  还没说完呢,砰地一响,外头屋门被人推开了。紧跟着,里头门帘子一扬一摔,新科皇帝大踏步就冲了进来,一点也没有皇帝该有的稳重。他的视线在屋内急急转了一圈,很快就落到了徐循身上,现出了明显的惊喜。
  “回来了!”皇帝一边说一边就向徐循走了过来。身边马十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皇爷一听说娘娘回来了,饭都没吃,刚散朝就回内宫了……”
  徐循自然是早站起来迎接皇帝,听到马十爆料,不免有些欣喜,含羞笑着扫了皇帝一眼,便垂下头去。皇帝哈哈大笑,握着她的肩膀一下就带到了怀里,紧紧拥着徐循,不言声抱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一次,真是委屈你了!”
  徐循被皇帝紧紧拥在怀里,心里也是有点激荡,她闭上眼,一时什么也不愿想,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熟悉的胸膛里……
☆、奸妃
  年轻的情侣经月不见,彼此间肯定都是很想念的。不过,现在徐循的大郎乃是皇帝了,做事也就不能那样随心所欲。毕竟也要注意到影响,白昼宣淫之类的事,起码现在还是不能做的,两个人拥抱了一会,皇帝很自然地就在徐循这里留饭了。两人饭没吃多少,整顿饭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由于皇帝本人是不可能唧唧喳喳的,饶舌的非徐循莫属,徐循看自己说什么皇帝都爱听,就絮絮叨叨地把她在南京的日子,连一顿饭都报告给皇帝知道。皇帝也的确是听得兴致勃勃的,尤其是对于徐循在逼宫前感受到的氛围,更是有兴趣,时不时地就和徐循点评,“胡大人心是好的,就是太老谋深算了,他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呢。”
  徐循有点不懂,皇帝就随口分说给她听。“……怕是早猜到我去北京了,他在那着急上火地担心我病重了,说是内外交通被阻隔,酝酿着要逼宫,其实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胡大人要没一口咬定我就是病沉了,南京那边的风向不会到最后几天才开始转的……至于逼宫,那是老人家闹脾气呢,嫌我没给他递话,见外了。”
  徐循听得晕晕的,“大哥你越说我越不懂了……反正那些人里,多的是没安好心的,好比那个司礼监黄俨,那副嘴脸我看了就讨厌。朝廷里的大人们,你怎么处置那我可不能过问。就是这个黄俨,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了去。”
  宦官不过就是天子家奴而已,而且又是已经失势的汉王党羽,惹得宠妃不高兴了,他不死谁死?皇帝根本都没当回事,随口道,“快了,先捉起来,什么时候我们小循高兴了,打一顿杖杀了他。”
  徐循皱了皱鼻子,“我才不要,杀了他岂不是脏了我的手?”
  皇帝乐了,“那要是我下令杀了他,就不是脏了你的手了?”
  “那您杀他又不止是因为我……”徐循和皇帝辩论了几句,皇帝落入下风,只好举手求饶道,“好好好,是我要杀,我要杀——回头就杀!”
  徐循先还看黄俨不顺眼呢,这会儿又有点不忍心了,“到底是一条人命,因我一句话就没了,我心里也不落忍……要不然,打发他去守灵也行,那比死还让人难受呢。”
  守陵在很多时候基本就相当于囚禁了,在那样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呆着,没事也不能进城,大家又都知道是失势的了,势利眼们岂不是可着劲儿糟践了?其实也挺能收到惩罚的效果了,皇帝嗯了一声,沉吟着点头道,“也行——唉,其实也是因为宦官里无人可用了,不然,黄俨还能在南京混饭吃?怕是早都要去中都守着祖坟了。”
  现在的宦官们,知书达理的很少,多半都是不识字的。做点粗活还好,一旦要充塞重任,就有点提不起来了。文皇帝身边的那些知名宦官,大多都是另有际遇才学会识字的,要不然就是等被重用了以后自己私下读书认字。总的说来,宦官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都不多,现在得用的那还是文皇帝手里留下来的老人,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肯定还是想要一批自己的嫡系人马的。
  当时在南京跟随徐循的一批内侍,也就借着这股东风发达起来了。王瑾、金英、范弘这样的大伴、教导型宦官,现在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穿红内侍,襕衫太监,都开始参与司礼监事务了,马十等人现在也都是干清宫里的管事内侍,可说是位高权重。不过,皇帝并没有让他们每个人都参与政事的意思。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走这条路,这也是没办法的。
  “我想着,还是该开个内书堂,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皇帝一边忖度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徐循说闲话,“也好让他们知道忠君。别成日里就想着吃里扒外,占宫里的便宜。”
  这等于是明目张胆地在违背内眷不能干政的祖训了,徐循微微一怔,提醒皇帝道,“只怕大臣们知道了,又有话说呢……”
  “唉。”皇帝叹了口气,也有点郁闷。“都欺负我年轻,不是马上天子,又不像爹,怎么说都处理了二十多年政事……”
  皇帝今年也就是二十多岁,作为天子还是年轻了点,和内阁里的老臣们抗衡,多少有点力不从心。此消彼长之下,君权就有点被架空的嫌疑了。想让宦官们读书,其实也就是想要多个帮手而已。能进内书堂的肯定都是皇帝的嫡系,到时候各地镇守太监都是皇帝自己的耳目,被底下人糊弄的可能就少得多了。
  这里面的道理,徐循不是全明白,也不是全不明白,大约也是隐隐约约在两可之间的样子。不过她本能觉得这是大事,自己不好随便表态,犹豫了一下,便道,“这么大的事,还得问过太后娘娘吧。宦官干政,好像不是什么好名声……”
  见皇帝面色有微妙变化,她又道,“但我也隐约听说,现在内阁阁老,比什么六部尚书还威风多了。有人说,没了一个丞相,倒多出六个来了……大哥就是神仙,也没法一个和六个斗啊。”
  “就是这话了。”皇帝面容舒展,“光是文书一天就有那么多,没人帮我参谋着,我从睁眼到闭眼就光忙这些事了。”
  朝堂上的事,徐循其实也顶多就是顺着皇帝的话说几句,她弄不大懂,肯定也就没有自己的见解。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皇帝才能放心说话,和她抱怨了好大一通内阁的管头管脚,“你顶几句牛,就敢威胁着要撂挑子,真是太过分了!”
  徐循见是时机,便温言道,“毕竟都是老臣子,越是有本事,越是有脾气,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您和老人家计较什么呢。不是原则上的事,能让就让一步了。先将容忍的样子做出来,他们再那样得理不饶人的,天下人便都觉得是他们失了臣子的本分,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到时候,就是要动手也好,您也都占住理了嘛……”
  她瞥了皇帝一眼,见皇帝似乎有所意动,就又加了一把火,“再说,哪有内阁的阁老们彼此亲密无间的道理?这都是文皇帝留给昭皇帝的老底子,昭皇帝照样留给您的。既然是传后的人事底子……”
  如果说皇帝是帝国领导班子的一把手,那内阁阁老们就是二把手了,二把手之间矛盾重重都是很常见的情况,有时候一把手甚至会放纵这样的现象出现,因为二把手要是联合起来,架空一把手那都是分分钟的事。皇帝这孤家寡人的说法,不是开玩笑的,除了自己的奴才宦官以外,内阁里根本没有人会和皇帝是一条心——真要有人完全臣服于皇帝了,他也就将不见容于士林,会被彻底骂臭、架空……
  这道理,徐循从前也是不清楚的,都是在南京的时候听柳知恩他们分析逼宫的那帮子人彼此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慢慢地琢磨出来的。既然是磨合了很久的一个人事班子,那不必说了,这帮老臣之间肯定都得留有一些矛盾在,不然,常年远征的文皇帝,身体孱弱的昭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现在他们联合在一起欺负皇帝,是因为皇帝给了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们抱团,等到皇帝这里一放松了,说不得他们自己都要彼此疏远,到那时候,皇帝再想要立威,都是很容易的事了……
  皇帝哼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忽然笑着拍了徐循丰润多汁的小屁屁一下,力道不轻也不重。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是娘还是皇后?”他半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地翘着,似笑非笑的,看似莫测高深,其实从语气来听,心情应该还不错。
  徐循马上就把这番话给栽赃到太后头上了,反正的确也是太后督促她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是太后娘娘明里暗里和我说的……”她承认道,“她还说,要是继续这么争下去,我少不得要落个奸妃的名头。”
  说着说着,小姑娘都有点泫然欲泣了。“南京的事,人家可没安坏心,虽说心里也冤屈得很,但……左思右想,也只能让一步了,不然,吃亏的还是我……”
  “所以说!这些文官心思真是歹毒。”皇帝也是被气着了——这说起来,徐循真委屈不假,他也委屈啊,大臣们一个个和他顶牛,其实是看不惯徐循吗?不是,就是看不惯他在危急关头把重责大任交到了一个女流之辈身上。“一个个都是蔫坏、刁坏、毒坏!都是被阿翁和阿爹给宠坏了,学高皇帝一般杀一通,就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话虽如此,但高皇帝的时代,毕竟是早就过去了。再说,那时候人丁凋敝,官员人数都不多,管也还管得过来。现在人烟稠密,官也多了,聚合在一起那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就是徐循,虽然在皇权最密集的宫里生活,却也不认为皇帝真能说杀就杀。文皇帝杀了那么多宫人,可对大臣们,最坏也就是进诏狱、抄家,杀头都是很少见的。虽说她心里不太服气,但却也还是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反正我不管。”她和皇帝撒娇。“您要和他们顶牛,换个事儿顶吧。别再拿我的事当话口子了,大哥,人家不要做奸妃——”
  活色生香的爱妃在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本来就难以令人抗拒了,兼之徐循还是劳苦功高,他的确觉得对她有点亏欠,皇帝被她推着、搡着,心思便渐渐地也软和了下来,却还是有点抗拒,“本来我这硬着呢,忽然又软了,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对内阁服软了!”
  徐循扑哧一声就笑了。“大哥要对着他们能硬起来,那才糟糕了呢!”
  皇帝先一怔,再才明白徐循在打趣自己口误,他禁不住又拍了徐循尻尾一下,“你啊!”
  “啊,原来我说错了?”徐循故作害怕,“其实大哥对着那帮子七老八十的大人们,一直都是很——硬——的——”
  皇帝气得呀,也不顾是不是白天了,当下就让徐循明白了一点:天子同志的口味并没有发生变化,对着内阁大臣们,他是思想上硬,对着油嘴滑舌的徐娘娘嘛,那就是身体上硬了……
  当天下午,皇帝便正式下了诏书,册封徐循为庄妃。虽然压根就没把贤妃之争的事写进诏书里,但明眼人都是看得清楚的:徐娘娘一到京,皇帝就改了主意,这明显是徐娘娘居中说了话的关系。
  本来一场风波,都快进展到廷谏的地步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因为仗义直言被贬斥出外。徐娘娘一到京,一切风雨消弭无形,虽说她是辞去了贤妃的嘉号,但京中也是有了说法:这徐娘娘的做法,确实是真正的贤明呢。贤妃嘉号,其实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庄妃
  风风雨雨,终究是有过去的一天。等徐循的封号定下来了不久,朝廷也就迎来了一连串的册封大典。当然打头的非皇后册封大典莫属了。这也是国家级别的盛典,不夸张的说,整个朝廷乃至后宫,除了太后、张太妃、李太妃和文皇帝贵太妃以外,都要因为皇后册封大典而动起来。
  礼部官员什么的就不多说了,早就忙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的,连着司礼监和太常寺的大太监们都是罕见地行色匆匆。前好几天就开始在奉天殿里忙碌了——这三大殿虽然平时也用不到几次,但遇到有国家大事的时候,还是很离不开的。尤其是奉天殿,规模最盛大的礼仪都是要在这里举行。
  徐循她们这些后宫妃嫔当然是不可能瞧瞧热闹就算数的,她们也被发给了簇新的礼服,所有人都动员起来整改尺寸,梳理发饰——刚搬过家,很多东西都要现去翻找。若是宫里的嬷嬷们不大精明能干,这时候可就有点头疼了。而更浪费的是,因为她们都还没有受册,所以给做的还是太子才人级别的常服,皇妃礼服现在都还没发给呢。等到册封礼的时候,少不得又要来做好几套符合皇妃身份的礼服。
  反正皇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司礼监属意她们谨守礼制,徐循等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众人忙着换了新衣服,就去坤宁宫前排练一下届时的站位等等,虽然第二日才是册封大典,但这会儿坤宁宫里都已经设好了御座和册案。外命妇什么的也都要入宫来排演一遍流程。
  第二日早上,皇后很早就起身要出去奉天殿接受册封和百官朝贺,徐循等人倒可以从容起床打扮,等皇后回坤宁宫后,在宫中朝贺她一遍,这一天她们的事就算是完了,大约也就是站一个时辰完事。
  至于皇后和皇爷就没这么轻松了,皇帝早上册过皇后以后,晚上还要自己出去受百官称贺上的表笺,然后两个人一起斋戒三天,到第三天连徐循等人都加入进来。然后所有人再跑到太庙跟前去再行一次礼——皇后谒庙礼,这一次礼仪的隆重程度和册立比也是丝毫不差的。尤其是跪拜上香的次数也是增加了很多。
  这些事都折腾完了,回去以后再陪着皇后把张太后拜谒一遍,所有人在宫中饮宴一番,前后折腾超过七天的皇后册立仪才算是告一段落。如此的册立大典,虽说只动员京官,但在礼仪的繁琐程度上却是丝毫都不逊色于皇帝的登基大典的。这也是体现了皇后和皇帝的敌体地位——皇后‘小君’,在国朝出现大事,皇帝不能执政,宫中又没有太后的时候,朝臣们能够顺畅地接受皇后监国,却不会多搭理妃嫔们的一句话,不管她的地位有多特别,身份有多尊贵。参政,在后宫中始终都是只属于皇后的特权。
  忙完了皇后册立仪,接下来的皇妃册立仪就相对要简便一些了。起码徐循只要参与自己的那一场就行了,倒是刚入宫的那些小妃嫔们比较可怜,身为宫中仅剩的内命妇,她们还是得和亲王妃等一起参与每一场皇妃册立仪。
  按照册封诏书的时间顺序,册立仪也是安排的孙贵妃、何惠妃、徐庄妃这样的顺序。徐循的永安宫一直都在忙着给徐循做衣服打首饰的事儿,有点空徐循也赶紧去给太后和文庙贵太妃请安说话,再说,还有几个小妃嫔也被分到永安宫的管辖下居住,徐循也得表示一下关心之类的,对于别人的皇妃册立仪她是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关心。也所以,等孙贵妃的册立仪都过去了两三天了,她才听说:孙贵妃的册立仪上,居然除了金册以外,还出现了金玺。
  皇后和皇妃的礼服差别虽然不是很明显,无非是皇后多了一件翟衣,用的也是龙冠,但册书的页数有不同以外,最大的不同还在于,皇后可用宝玺,皇妃却只能用印。所以皇后册封礼上,不但有册案,还有宝案,皇妃册封礼上就只有册案一尊了。印玺虽然可以合称为一物,但在礼制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质。印那谁都可以有,宝却只能是皇帝夫妻使用的,仅就后宫来说,太后之宝、皇帝之宝、皇后之宝,都有号令六宫的效力,而妃嫔之印,能管的也就是自己一宫的区域了。
  虽然这东西还是象征意义居多,事前都没有任何招呼,事后也没有什么解释,但金宝的出现,对宫里这些浑身安满了机簧的人来说,已经是个极为明显的信号了:必要情况下,贵妃也是可以动用金宝,号令六宫的。
  这么一来,除了礼仪衣饰上的些微区别以外,后妃之间,还有什么不同呢?
  徐循本来还时常去坤宁宫陪皇后说说话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倒是不敢过去了:这件事,清宁宫那里是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反对的声浪,可见太后老人家也是持默许态度的。皇后肯定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心里是什么滋味,那谁想不出来?这时候过去了,这件事是提好还是不提好?提不提,都是徒乱人意。
  她也不想去长宁宫给孙玉女道喜——徐循觉得这件事太没意思了,让人听了都觉得讪讪然不是滋味,她也不愿和那些低等妃嫔们混在一起,去趁这个热闹。
  “赵昭容、吴婕妤是第一批过去的。”孙嬷嬷倒是很关注新人们的动向,“曹宝林、焦昭仪是第二日过去的,倒是李美人、王美人和吴美人、刘美人到现在都没过去。”
  赵昭容、吴婕妤和曹宝林、焦昭仪,是这一次选秀中被正经采选出来的四名新人,至于四位美人,李美人、王美人就是从前伺候皇帝于潜邸的青儿、紫儿。吴美人、刘美人是没上册的,待遇低了一些。
  要说才貌等素质,选秀出来的那毕竟是万中选一,怎么都比宫女子出身的这四位美人好。但四位美人却是占了年资的便宜,在宫里那都是有背景有出身的,也早都被收用过了。李美人、王美人甚至就是皇帝的启蒙先生……说起来是要比还没侍寝过的四位新人更有底气。尤其是刘美人,怎么都要顾忌到旧主的心情,起码得等何惠妃被册封完了,去过旧主那里了再往长宁宫去才好。徐循闻言,不过一笑,她对这事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当时在南京,没能给花儿争取上名分,至于说别的和新人争风吃醋之类的事,那根本都不是徐娘娘的作风。身为新人比较谨慎,皇后和贵妃是两边都不想得罪,这种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嬷嬷有些微词,“别人也罢了,赵昭容应该也等一等的。”
  四个新人外加四个美人,一共八个低等妃嫔,孙贵妃长宁宫管得最多,吴婕妤、曹宝林、吴美人现在都在她手下住。何惠妃管了焦昭仪和她自己婢女出身的刘美人,徐循呢,这里是赵昭容和李美人、王美人,论品级是比长宁宫差一步的,不过胜在两个美人都是熟人了,也能说得上话一些。李美人和王美人没去参拜孙贵妃,说不得也是为了等徐循的册封礼也未必呢。比较起来,赵昭容的态度就有点急功近利了,连曹宝林都比她沉得住气点。
  徐循不否认自己心里是有点微微的不舒服,但她懒得去计较这些个,只是叹了口气,“怪道说女人多了都是戏呢,咱们这才十几个人呢?就有这么多讲究了。她爱去就让她去吧,难不成因为她过去了,咱们还要为难她么?”
  李嬷嬷也就不说话了——徐循要封妃,待遇肯定有变化,永安宫里也是要进新人的,嬷嬷们心里也都装着事儿呢,以后还能不能和今日一样被信用,就得看她们的表现了。所以几个嬷嬷现在也是越来越注意,就怕自己说话不顺徐循的耳。
  “您来试试这身袄子。”她从长案上把衣服取下来了。“绣娘们也是辛苦,这一阵子都睡不好觉呢,要赶的衣服太多了。礼服还好,便服就是做得不经心了。”
  徐循也就懒得再关注外头的事了,她又开始履行最近最主要的任务:充当衣架子。
  何惠妃的册封典礼风平浪静,用的还和以前一样,是镀金的银册,给的是金印。反正内外命妇行礼如仪,没听说有什么事儿发生。她的册封仪完了以后,就是徐循的册封礼了。头天晚上皇帝还特别跑来看了看徐循,笑道,“天气冷了,我那天在皇后那里还说呢,给你礼服做大一点,你礼服下头多穿几件衣服,也免得着凉了。”
  他这却是有点想当然了,册封仪上穿什么那是有严格规定的。徐循就是想少穿都不行,更别说多穿了,只是她也不忍打击皇帝,因温言笑道,“我也早准备了,想着多穿两条护膝,这样跪着的时候膝盖也舒服点。”
  “可不是的了,你胡姐姐就是跪得久了,回来就犯咳嗽。”皇帝说道,“这几日又病着呢,明日受你朝拜,还得支着身子起来换衣服。”
  皇后册封那天,天气特别地冷,皇后又起得早,穿得也是礼制里规定的那几件,再说这种册封大典的日子都是不敢吃太多的,空着肚子吹了一天的冷风,又冻又饿的怎么能不病了?徐循笑着说,“她那个册封麻烦,得跪好久,我这个简单,穿得也没那么沉,不至于生病的。”
  一边说,一边还情不自禁地显出窃喜的样子,仿佛不必做皇后而受那么麻烦的册封,很值得高兴似的,皇帝看了,禁不住在她额前弹一下,笑道,“真是傻样。”
  忽然又想起来,遂掰着指头给徐循算,“因这几年事多,你又不在,几次发钱发东西你都没拿多少,你看你这宫里,像样的摆设都没几件。快想想还缺什么,借封妃的机会,一发赏了你。”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59/24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