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起居注第1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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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病啊’这句话,碍于太后身份,到底未曾出口,但她心底却是来来回回将这话滚了好几遍:送枇杷是暗示装病,而且还指明了要装咳嗽,送梨子自然也是一个意思。太后这是让她装病就装到底,连文庙贵妃的丧事都不必参加。

是换做别人的丧事,不参加也就不参加了,徐循虽会有遗憾,但却也不会气成这样。但文庙贵妃和她关系特殊,乃是当年对她另眼相看的老领导……她的丧事,徐循
就是病了,只要没死,也要过去露个脸的。更何况现在知道她在装病的人也为数不少,若是她连脸都没露,别人会如何看她?更别说不去送文庙贵妃,她自己心里也
过意不去啊!
她的倔脾气上来了,混着悲痛,更是理直气壮势不可挡,“嬷嬷,你多想了,老娘娘怎会如此不识大体,只怕是两厢出了误会——这事,我肯定得去。”
赵嬷嬷嘀咕了一句,“您是不知道,如今宫里都传成什么样了……都只说是您病了,方才渐渐有平息的势头,若您现在露了脸……”
徐循不解其意,“你这莫名其妙的说得都是什么。”
“娘娘您的那几条,早已经在宫中传开。如今宫里多有人说是老娘娘不愿首肯,才夺了您的权去,”赵嬷嬷也就压低声音,给徐循分析厉害。“只是这话终究没真凭实据……”
徐循明白过来了:她身体康健,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是瞒不了人的。就是现在,因为刚跑动了一会,脸上还红润得很呢,就是化妆都未必有用,这些年在宫里,病人她见得多了,和正常人的区别,绝对不只在脸色上。

庙贵妃薨了,这场面还能小得了?满宫里主子加宫女,不知要有多少人过来,她在人前一露面,肯定就坐实了宫中的猜测——这本来也就是事实,这对太后在宫里的
名声,肯定有不小的影响。不管她地位再尊崇也好,悠悠众口,也不会因此对她就宽减半分。尤其是这种牵扯到切身利益的事情,可不像是从前高层之间的更迭和斗
争了,那些事,大家当个热闹,私底下嚼嚼舌根也就放开了,不会有人那么无聊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徐循提出的那四件事,哪一样没有关系到底下人的生活?休
说忘记了,一个不好,太后风评转眼变差,都是说不好的事。
徐循本来也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她从递上札子的那一天起,便料到即使太后
反对,甚至是把她拿下了这个位置,消息一经泄漏,只要继任者还要点脸面,在乎自己的名声,也终究不能不做出些微妥协,只不知道这四个点里,会选哪个做突破
口而已。要不然,她也未必会把太后的暗示当回事,皇帝的暗示都有懒理的时候,况你太后乎?起码都要先和皇帝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意无
意间因势利导,推动出的这个局势,居然也会作茧自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她要自行跑出去和太后对着干,先不说进不进得了清宁宫,很可能就会弄得太后声
望大跌,妥妥儿地一个‘不悯宫人’的帽子就给扣上去了。
为了做事,她不怕得罪人,但为了得罪人而得罪人,那就没意思了。再说,后头还有个孙皇后呢……徐循并不愿意在她落魄时跟着踩她,可也绝没有把她重新扶起来的兴趣。听完赵嬷嬷的话,她有点迷茫了:这么复杂的情况,该怎么处啊?
寻思了半日,她没办法了——到底还是想去。
只好令人,“去干清宫问问,看皇爷在不在,若在,那就把这事和马十说说,让马十问问大哥的意思吧。”
——自己拿不定主意,就找直系上峰,多请示请示上峰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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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病倒在床的皇后和贵妃以外,惠妃等其余妃嫔,倒是很快就到了清宁宫文庙贵妃的院子里。——只是人刚去,院子里乱糟糟的,进出都是人,好一会儿才定了在何
处搭灵棚,因文庙贵妃无子女,又有两名宫嫔焦昭仪、吴婕妤愿充作女儿,为她洗身换衣。余人便由静慈仙师领着,到偏房安顿下来,等着那边寿衣换上了,再过去
磕头进香,仅跟着便是去灵棚哭灵、守灵了。这一系列程序都有人导引,就是没经过也不会出错。
不过,这些妃嫔和文庙贵妃,见面次数都不多,要说有什么悲痛之情,那就假了。大家坐在一处互相看着,虽然没有人敢于做出一脸的喜意等找死的表情,但也的确没有谁做作到还没上台就演起来了,坐得久了,也难免低声说些琐事。

就惠妃一人来了,众人便做众星捧月状,让她坐在上首,惠妃见屋内有瓜子,便抓起来磕,众人一开始还不敢放肆,见惠妃开了头,三三俩俩都有效仿的——按说,
长辈丧事,别说零嘴了,现在连饭都不能多吃,只好喝稀粥的,不过规矩是规矩,起码众人都没想过回去以后只吃稀粥度日。
“倒是难为了那两个。”按规矩,八卦也要惠妃先开头,以示尊敬长上之意,她开了个头,很多憋在心里的议论就可以吐出来了,一时间众人也都是争相议论。
“真是纯——孝啊。”
“这又何苦呢,”说话的人明显有些不忍,“功夫就做到尽了,又未必有人懂得赏识,老娘娘到现在还没过来呢……”
“皇后娘娘怕是不能来了。”这里都是侍疾过的,很了解皇后的病情,现在病情虽转好不少,但的确还不能劳累。
“只怕会强撑着露一面也未必的。”惠妃道,“毕竟是几朝的老人了,今日不来,出殡那天就得来——只看她敢不敢踏入清宁宫了。”
赵昭容最是直白,低笑道,“那都还是出殡那天来了,今日来,来得容易,出去怕就难,不晕一次只怕是出不去。”
这话直指两宫矛盾,不知为何,众人听了,心里都有淡淡的愉悦,只是未敢露出来——唯有诸嫔,面上写满疑惑,口唇翕动着,只是不敢问。
提起了皇后,众人很快就联想到了贵妃,“难道连贵妃娘娘也不来——竟是真病了?”
吴婕妤去换衣服了,曹宝林顿成众矢之的,她忙道,“自从娘娘病了,便不受请安,我等每日也就过去对着空座行礼罢了,也不知病情好坏——只娘娘和文庙贵妃最好的,今日无论如何都会露个面吧。”
“这也未必了。”赵昭容提到贵妃娘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酸酸地道,“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么,文庙贵妃娘娘早就不好使了,现在过来,又有什么用。”
不过,和说皇后可不一样,说到贵妃,即使众人心中一样有淡淡的愉悦感,但永安宫也不是没人在这屋里。
“贵妃娘娘可和你不一样。”曹宝林便冷笑道,“赵令月,你《女训》都学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个宫嫔呢?竟是嫌活得不痛快,想和南内那位做伴去了吧。”
“哟。”赵昭容摆出了战斗的架势,“吃上哪家的饭,就当了哪家的狗了?你倒是自来熟,才过去几年——”
“好了!”惠妃本来看热闹,见越发有些不像,吐了片瓜子皮,便瞪眼道,“一个个都失心疯了?赵令月,今日是有大事的日子,我且不教训你,完了这事以后,你待我慢慢地教你。”
她是赵昭容宫主,一下就将她气焰打灭,让她怏怏地垂下头去,不敢再妄言。众人不免含笑交换了几个眼色:说点皇后的是非也就罢了,当着惠妃说贵妃,皮痒呢?

许小插曲,也不值得什么,毕竟连惠妃算在内,大家都不是多得意,真得意的那几个都还没现身呢。底下人聚在一起编排编排上头的,说点不咸不淡、含含糊糊的
话,再正常不过,赵昭容被呵斥,也就是因为表现得实在太明白了。不过,被她这一说,大家心里也都打起了小鼓,尤其是曹宝林——她还是徐循通知让她来的呢,
徐循的身体如何,她最清楚不过的了,刚才贵妃没和她俩一道,她本已有几分疑惑了。现在更是嘀咕:难道就为了装病,真不来了?可娘娘不是那样的人啊……
又过了一会,罗嫔到了,众人自然都起身迎接,连惠妃都换出善意,亲切地和她套起了近乎。只罗嫔不善言辞,又是宫女出身,大家话不投机,说说倒没话了,比她没来时还要安静,一会寿衣换好了,便依序上香哭灵,又去灵棚里跪着等等,也不消多说了。
不多时,太后也来拜祭,自然又是一重眼泪世界,哭完了方把静慈仙师叫到一边,就站着商量了一会,方才回自己宫室中去了。

贵妃去得很突然,诸事都来不及预备,连灵棚都先设在清宁宫里,外头的大棚子根本没搭起来,二十四衙门、礼部、宗人府都因此是忙得团团乱转,连忙往各处通知
上香,不过诸外命妇也只能是第二日来上香了,商议的结果,今晚诸人都在清宁宫里守着,明天再挪移到清宁宫外的广场上去,在那里设棚,不然这么小的地方压根
容不下众人行礼。因天气炎热,停尸七天就必须出殡,所有礼仪,能赶得上的就赶,赶不上那就从简了。
如此行事,毕竟是仓促了几分,众外人不禁有些感慨,不过,真正的亲人便只顾着哭了——敬太妃知道消息,当即就哭晕了过去,连换衣都没赶上,才被救醒,就赶来跪着哭灵了,饶是有人照看着,也已经哭厥了两次。
大家一路跪,一路哭,到了傍晚,方才陆续散去回宫休息,只留了敬太妃和吴婕妤守灵,两人跪在灵前,敬太妃疲累到了十分,跪着跪着,头便一点一点的,只却坚持不肯下去休息。
天色入暮,太后已是回去用晚膳了,静慈仙师匆匆吃了几口,便又赶来领着一群嬷嬷、宦官低声商议,正说着话呢,只听外头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心头便是一跳,回头一看,心中果然暗叹了一声。
徐循一身白布孝服,面上估计也刷了许多粉,透着一股异样虚假的苍白,见到静慈仙师,她咳嗽了几声,‘虚弱’道,“身上实在不好,我来迟了,盼文庙贵妃娘娘天上有灵,别怪罪我吧。”
静慈仙师将出口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她摇了摇头,冲徐循摆了摆手,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你啊——算了算了,快进去吧!”
要是不知道,只怕还真有人会以为,她是怪罪徐循来得太晚呢。
☆、第215章
意外
还好,文庙贵妃去得着急,现在宫里是忙成了一片,不少人手都被召集起来,去布置明日外命妇入祭的灵棚了——这清宁宫自己院子里的小灵棚,再怎么随
意那都是内部的事情,可大灵棚就不能敷衍了,天家气派可怠慢不得,虽连夜召了匠人入宫搭棚,但棚子里外也还有不少功夫要做。扣掉维持二十四衙门运转的人
手、在各宫服侍打杂不能擅离岗位的那些,基本空余出来的那些人,全都过去帮忙了。再加上入了夜,清宁宫所在的西面和正经宫城之间还要下千两,多数妃嫔都已
回去,留下来的敬太妃和吴婕妤,一个是正经亲戚,一个是永安宫的人,徐循那拙劣的表演,并未引起她们的侧目——又或者说,吴婕妤就算注意到了,也没多说什
么。
敬太妃和文庙贵妃的关系一向极好,见到徐循过来,眼泪又下来了,等徐循上完香,她才有几分责怪地道,“怎么才来!”
徐循一时便不知该如何开口——敬太妃估计是悲痛过度,已经压根顾不得别事了,她又不便自己解释,只好含糊道,“毕竟……想着老娘娘那里,还是晚上过来,大家都便宜些。”
敬太妃明显就是一怔,思忖了片刻,似乎若有所悟,她那明显的责怪态度软化了下来,拭泪道,“来了就好,姑姑生前便是最看重你的……”
说着,两人不禁都哭了起来,徐循刚过来,眼泪还新鲜,敬太妃却是有些哭干了泪了。吴婕妤忙在旁边好劝歹劝,徐循又坚持替敬太妃跪一会,强她好歹去吃点东西。
敬太妃消失片刻,回来时,望着徐循的眼神,又自有所不同,亲手把徐循扶起,却是几次欲言又止,方才低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趁着宫门未下千两,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违背太后的暗示,跑出来也就罢了,要还在清宁宫里逗留过夜,那可就是完完全全地不顾地主的面子,要和老人家翻脸的节奏。徐循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无聊地挑衅太后,扰乱了文庙贵妃的丧事,她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您如此体谅我,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和敬太妃不免又对着哭了几声,方才告辞而去,出去路上,见静慈仙师站在廊下,她要停下,静慈仙师只冲她直挥手儿。徐循便不停留,一径出了宫门,往永安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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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丧礼,不比别人,自有一套讲究。皇帝已经下令辍朝五日,这五日中要开坛设祭,因是三朝老太妃了,设祭设几坛还要商议,总是要体现出对长上的尊敬,又要照
顾到紧迫的时间,太后去哭了一次就回了清宁宫,和皇帝来回传话商议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在常例的皇后、皇妃、太子、亲王、公主之外,再增设宫中六尚,也就是
六局一司一坛,内官内侍一坛,如此场面也热闹好看些,且又不费什么功夫。——然后就要忙着开宫库找各种应使东西去弄了,概因天色晚了,宫门上锁,今晚不趁
夜弄好,明日外命妇进来,场面也不好看。
皇帝没有亲自过来,也并非摆谱,皇妃的丧事不是内宫自己的事,翰林院要撰写谥册文,这七
个祭坛的祭文,还有文庙贵妃的圹志,更重要的是,他要点选文庙贵妃的墓穴——长陵那边是不会有她的位置的,虽然贵为贵妃之尊,但本朝并无妃嫔附葬的规矩,
长陵内虽然有妃嫔,但那都是殉葬的人口,直接就已经埋到陵墓里面去了,作为文皇帝一朝唯一没有殉葬的贵妃,皇帝还得决定她到底是回南京安葬,还是葬在郊外
金山——这些年来,公主去世后多有在金山安葬的,又或者是在长陵附近找个风水宝地,把她给葬进去。
比起他平时决断的军国大事来,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但身为一家之主,此事也必须由他来做主,而朝臣们对这种事其实也是挺看重的,内阁重臣都要列席商讨。他讨论了一个下午的谥号、封
赏,又最终圈定了金山为昭懿贵妃的葬所——虽然文皇帝的一部分嫔妃得了六字美誉,不过文庙贵妃没有殉葬,就无法享受这个殊荣了,按着昭献贵妃王氏的例子,
最终拟定了昭懿这个谥号。
这两件大事定了,余下写册文不过是程序功夫,至于该如何在圹志里吹得天花乱坠、增光添彩,那就是翰林院
的事情了,皇帝也不会管他们居于外朝,根本没有渠道得知宫内的消息,反正一切定下以后,他就该干嘛干嘛去了,人在深宫里有没有守礼茹素之类的,只能自由心
证,反正别人根本也管不到。
至于圹志怎么办?通过司礼监请个贵妃身边的内侍出来,问点基本情况,然后就……夸呗。给人写圹志自有
一番技巧,这都是文人随着考进士等等慢慢培养出来的本事,你拾过一个馒头,那就是‘妃性简朴’云云。翰林院里有人专精做这个的,而且还很惹人羡慕——圹志
写过,外戚家里必定是要打点的,今次如昭懿贵妃是英国公家的姑娘,他们家出手还能小了?对于清苦的京官来说,这也是不小的补贴了。
至于皇帝,在干清宫享用了一顿低调的晚餐,漱过几遍口,确定不会被闻出异样的味道了,他便动身往清宁宫去,给昭懿贵妃上香。宫门虽然已经下了千两,但这对于皇帝来说,自然并不是障碍。

里规矩,年轻的妃嫔,和太子、太孙都是不相见的。等做了太妃以后,一般年过四十以上,人老色衰了才会和皇帝偶然见上一面。皇帝小时倒还和敬太妃有些熟悉,
自从她成了太妃以后,竟没有什么场合相见,此时见到她憔悴的样子,想到自己小时她待自己殷勤和气之处,倒不免勾动情肠,很顺利地就掉了几滴泪,体体面面地
给昭懿贵妃行了礼——若非如此,以他和昭懿贵妃相见的次数,这眼泪可未必逼得出来。
又劝慰了昭懿贵妃几句,见吴婕妤守在一边耐心
陪护,他不禁暗暗点头:吴婕妤是永安宫里的人,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徐循偶尔也和他说起一些同吴婕妤、曹宝林的来往。素日在长宁宫时,没觉得她们如何,现
在到了永安宫,心倒都善了起来。守夜是个苦活,又未有什么收获,吴婕妤肯在这里陪着,可见她的厚道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徐循不能久留,所以暗示吴婕妤来为她尽孝,不然,以她的为人,以及和昭懿贵妃的关系,肯定是要自告奋勇前来守灵的。

些思绪,几乎是自动浮现在脑海之中,皇帝摇了摇头,不去想徐循了:昭懿贵妃去世,各宫都要守孝,起码这出殡之前,他也不好乱跑到妃嫔宫里去。即使是去探病
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又给太后添了个话柄吗?就是刚才给徐循传话,也都是通过马十的,这几天他人不打算过永安宫去,自然也就不能安慰她了。——来上香都
要遮遮掩掩,明日大灵棚众人致祭,她更不可能出面了。昭懿贵妃对她有恩,不能参与她的丧事,甚至在他这里都得不到支持,徐循心里想必十分憋屈沮丧,正需要
他的开解。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算有矛盾,也要把昭懿贵妃好生发送走了再说。皇帝按下思绪,示意马十前导,转身往太后居所行去。
走到一半,见有人影隐约躲在廊下一根柱子后头,他还有几分诧异——在宫里当然不可能出现见面不礼的事情,起码在皇帝身上不可能发生。
正欲扬声查问时,马十忽然一声咳嗽,他很含糊地低声说,“爷爷,是仙师……”
皇帝顿时恍然大悟,他不免微微露出冷笑,想了想,又懒于和一介女流计较,便不曾做声,加快脚步,很快就拐过了弯角。
到得殿内,太后这里议事的女史还未散去,皇帝进门时,一屋子人都是矮的,当下自然又是一番扰攘,不过,有皇帝参与,太后也很迅速地就把一些事项定了下来。
待得众人告退,母子两个对视了一眼,似乎均都在猜度对方的心情,只见对方都是若无其事样子,便都没多说什么,皇帝又给太后请了安,便退回往干清宫去了。
他走出门时,心中忖度:看来娘根本不知道徐循来过……清宁宫事事忙乱,若得了一两个人照拂,这件事还未必能传得到她耳朵里。徐循能听她的话,连昭懿贵妃葬礼都不露面,以娘的性子,应该能够满足了吧?起码这几个月,是不会再找永安宫的麻烦了。
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也还算满意:自己压制贵妃也有段日子了,太后又何尝不清楚此事她不算占理?从强力压制贵妃的那一天起,她就等着皇帝来为她说情,毕竟,这也不是皇帝第一次为了自己的贵妾过来开口了。
不管是徐循没开口,还是皇帝选择了沉默,起码今日他并没有为贵妃说情的意思,哪怕自己这一筐梨送去,贵妃只怕是按捺不住,早就给皇帝递了话了。
毕竟情分还是不如孙氏,又或者说,在那次以后,皇帝也改了性子,懂得在宫里行事,也该讲宫里的规矩了——做婆婆的搓摩皇后的时候,他都没开口,这回为了一点小事就给贵妃出头,无疑就很不合规矩。
太后的唇角,不禁便微微上扬——对她来说,皇帝乐于讲规矩,总不是一件坏事。这宫里若是没了规矩,那才叫心烦呢。
至于徐循此刻的心情该是如何,她也多少能想得出来。要让一个人难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对症下药,让孙皇后难受,捧起个皇子养母便足够了,而要让徐贵妃难受呢……
说实话,在太后心里,徐贵妃一直是要比孙皇后更棘手些的,不是昭懿贵妃的死,她还很难恰到好处地宣泄掉心头的这口恶气。
自然了,她漫不经心地想——也不能太过分了,徐氏就算毛躁些,究竟也还是好的,起码,把她压得太厉害,孙氏就又该起来了……比起孙氏,她倒宁愿看徐氏得意。只是在这之前,要好好地磨一磨她的性子,教晓她明白事理罢了。
等丧事过后,若她懂得过来请罪示好,胡氏自然会为她说话的。就看在胡氏面上,这个下台阶,太后也没打算往外推,只不过到底什么时候往外走,就得看她的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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