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第2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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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以往,既然露出不快,众人哪里还敢怠慢?忙有人笑问她,“刚才一伸手,手上宝光灿烂,也不知是又得了什么新奇的好镯子。快拿出来我们瞧瞧。”
  吴嘉娘对镯子的喜爱,那也是有名的,只是在蕙娘跟前,她不愿意炫耀这个,搪塞了两句,却推不过旁人盛情,强被掀了水袖,露出一对满镶金刚石的虎头镯子来,这镯子才一进阳光中,便散发出两团宝光,照耀得连邻桌都看到了,众人都惊叹不迭,连庭内献舞的诸彩娥,都不禁盼望过来。牛贵妃隔远看了,也笑道,“唉,老人家疼你,这对镯子我都眼馋久了,没料到还是赏给了你。”
  细说来历时,才知道是孙侯自海外带回的大批宝石,经西洋工匠与大秦工匠一道,精工细作,几年了才出的内造上品。这些金刚石,就全是印度一带得来的好东西。又有在新大陆得的蓝宝石,镶做了这老虎的眼睛。据说就是西洋诸国,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一时众人赞声如潮,都道,“唯有吴氏才压得住这镯子了,你们瞧,她的手被这宝光衬得何等白皙?”
  又有人挖空了心思,从她身上一袭长衫来夸,“若非这一身湖蓝绉丝,也难显出虎眼的蓝来,我竟都不知该怎么夸才好了!”
  当着众妃嫔的面,都有这样的风光,偏偏又的确是太后赏赐下来的,有这份脸面。吴嘉娘就是再矜持,亦都难免令人觉得她气焰骄人,只是如今牛家崛起大势已定,众人都不肯平白得罪了她,就有些自矜身份的勋戚夫人,也是面含笑意,免得惹来牛家人的误会。吴嘉娘面含笑意,一脸娴静地听众人说了半日,才轻声细语,“却是谬赞过奖了,我这样的蒲柳姿色,如何当得起众位夫人的夸奖……”
  她瞅了蕙娘一眼,低头一笑,竟有几分羞涩,“眼前放着蕙姐姐,从小儿就是样样出色的,身上什么时候少过奇珍异宝,这双手镯虽是难得,可和蕙姐姐手上的相比,却又必定是要逊色许多了。竟是快别夸我了,也让我有个容身地儿,不然,真是都坐不住了。”
  说实话,蕙娘还真不把吴兴嘉的那对镯子放在眼里,只是她不能直撄锋锐,见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吴氏一道看过来,其中颖悟有之、兴味有之、担忧有之,也只好含笑道,“嘉妹妹这也过分客气了吧,这样好的镯子,除了天家谁能拥有?我却没你这么好的福分,能得太后娘娘的赏赐。你这样说,倒是把我给说臊了。”
  吴兴嘉抚着镯子,浅浅笑道,“姐姐这就臊了么——”
  她唇边的笑意,才放又收,又瞅蕙娘一眼,便敛了容,若无其事地低首吃茶,仿佛刚才这番对话,真只是闲谈罢了。
  焦家、吴家争奇斗富,是京城数十年间上演不衰的老戏码了,焦家在财力、在讲究上,真是死死把吴家压了一头,蕙娘这句话,别人说来也就是平常客气,可从她口中吐出,意义那就不一样了……谁也不会相信她焦清蕙的身家,会被这双镯子给难住,这话往小了说,是她焦蕙娘怕了吴嘉娘的声势,不得不对她认输低头,往大了说,就有点焦家被吴家踩在了脚底下的意思……
  虽说众人面上还带着笑,但彼此交换的眼色,可是十分意味深长。连主桌那块,似乎都在暗暗关注这里的动静,杨宁妃笑道,“牛吴氏,你到我跟前来,我也瞧瞧这对镯子——都说好,可我还一眼没看到呢,就被母后给赏人了。”
  吴兴嘉便脆生生地应了一句,往杨宁妃那里过去了,阜阳侯夫人在台底下轻轻地拍了拍蕙娘,口中笑道,“对了,据说这二次出海的事,也快定下来了,不知是谁带船出去呢……”
  正是热闹时,两个皇子都睡醒了,当下便被抱出来助兴,又有太妃、太后先后遣人赐了东西来给两个新皇孙,也赐了酒菜给诸位命妇,众人忙起身谢赏。那女官赏了牛贵妃、牛贤嫔,又赏了牛家并李家等几位女眷,还端了一盏酒笑道,“太后娘娘赐给淑人桂杨氏金樽美酒。”
  说着,便将酒爵高高举起——这一爵酒,却是酸味四溢,站得稍近一些的诰命,不免都要拿出手绢来捂着鼻子,又是好笑、又是吃惊地望向人群中的桂少奶奶。
  太后这也忒是捉狭了,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盏子醋!这样一大杯,只怕一口气喝下去,回去一场胃疼那是免不了的了——当然,一起喝下去的,也还有桂少奶奶的面子。出了这么大的丑,日后别说她本人好不好意思在京城走动,就是她的子女要说亲,恐怕都是难了……
  桂少奶奶年轻貌美,今日打扮得也颇得宜,面若桃花眼似春水,颇为惹人好感,眼下她被太后娘娘这样指名羞辱,众人瞧着她,泰半都有些不忍心。她本人却不慌不忙,起身先跪下谢了太后的赏,将酒拿在手上了,又笑眯眯地道,“娘娘厚赐,本不应辞,只是我体质不好,从来都是滴酒不能沾唇,才喝一口就必定要晕迷过去,这一大盏酒,只怕不胜酒力呢,倒怕酒后无状,倘闹出什么事来,唐突了场面,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话音刚落,杨阁老太太便道,“这倒是真的,几回你过来我们家赴宴,倒真是一口酒都不肯吃。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这是自小的毛病了,权神医也嘱咐过的,我们家的人血行慢,都不能喝酒,免得血质沉淤,容易出事……”桂少奶奶眉头微蹙,和杨太太竟是默契天成,一唱一和,眼看那女官面色一沉正要开腔,又忙道。“只是太后娘娘厚赐美酒,又怎敢弃置……这可是娘娘的厚爱和福分!”
  一屋子人都渐渐静了下来,牛贵妃皱了皱眉,也道,“正是,长者赐不应辞,太后可很少给人这样的体面。若非桂杨氏你如此讨喜,娘娘亦不会破例的。”
  桂少奶奶的桃花眼一眨一眨,好似完全没听懂牛贵妃的机锋,她忽地抿唇一笑,上前几步弯身把酒樽呈给牛贵妃,“贵妃娘娘晋位时,我远在外地,难以亲身恭贺,心里实在不安得很。今日既然娘娘给了我这样难得的体面,我索性也就借花献佛,将这上好美酒献给娘娘,贺娘娘晋位!”
  要说刚才,大家还有些看笑话的意思,现在众人却都屏住了呼吸,屋内一下就静得落针可闻,阜阳侯夫人的手,也一下捏住了蕙娘的手心。牛贵妃僵在原地,张了几次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甚至有几分求助意味地将眼神投向了娘家人,可一时间,就是娘家人,又能给她什么好主意?
  到底还是吴嘉娘起身道,“贵妃娘娘常年在太后娘娘跟前陪侍,想来时常能得到赏赐和体面——兴嘉却终究是身在外地,有了这镯子还不够,竟是贪心得很,还想讨杯美酒来喝,请贵妃娘娘成全!”
  牛贵妃倒有几分不忍心,她的脸都揪了起来,但纠结了一会,估计也没想到别的办法,只好笑道,“也好,可见你和母后有缘,将军夫人无缘,倒竟终究是你得了这个体面去。”
  一边说,她一边悠悠地望了桂少奶奶一眼,桂少奶奶仿佛未见,一边双手将酒爵递给牛贵妃身边的宫人,由她传递,一边笑道,“我也怨自己怎么就不能沾酒呢——我虽没见识,可一闻这香就知道,这酒真是极好的,不愧是御进的好酒……”
  杨宁妃扑哧笑了起来,欣然冲那宫人道,“稳着点,好酒可别洒了,仔细你们家主子回头罚你——这舞怎么不跳啦,还是跳起来么,也给牛吴氏妹妹助个兴。”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损了,牛贵妃气得脸色煞白,杨宁妃只做不见,还和她东拉西扯,说起这女乐的进益,“这两年新排了几支舞,我看,还数楚舞最佳妙……”
  上赐美酒那是必须喝完的,还得是宫人太监看着喝完,众人也都不敢再看吴兴嘉的热闹,便由她站着领赏,自己各自低声说笑,做出不关注她的样子。几个侯夫人在蕙娘身边交头接耳,眉头都蹙得很紧,昂国公李夫人更是连连摇头,低声道,“虽说……是儿戏了些,但这桂家媳妇是怎么了!骨头就这么硬?非得把事情往大了去闹?这对他们家可没什么好处!”
  有些勋戚夫人,家里也有武将在外地任职的,消息要灵通些,便压低了声音道,“您是不知道,现在牛家和桂家,闹得太不堪了。几乎和撕破了脸皮无异,上个月听说还在草原里打了一场,她是从老家过来的,什么事不清楚?也难怪一点都不给娘娘面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阜阳侯夫人道,“打?擅动朝廷部曲,那可是大罪呢!”
  “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说话的那位侯夫人冲吴兴嘉的方向努了努嘴——她这会还站在当地,捧着酒爵往下吞咽呢——“就是她姑爷,身边就带了有三百五百的亲兵,这都是他们自己养的,又不吃朝廷的米粮,和朝廷有什么关系?听说桂家人亲兵少,很吃了一些亏,扔了起码有二十多条性命。你说桂杨氏心里有没有火了?”
  诸人这才恍然大悟,蕙娘心底,亦是雪亮,她侧耳聆听着屋内的低语声,望着那些个交头接耳的诰命们,又望向了另一张桌子。
  桂少奶奶虽然非常豪迈地下了太后的面子,也显示出了自己的机智和骨气,但诸位诰命,可不会同戏文里唱的那样纷纷叫好,事实上,那张桌子上压根就没人搭理桂杨氏,孙夫人、郑夫人并杨太太也都在别处坐着,倒把她给真落了单,她却丝毫不显忧虑,而是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欣赏着场中歌舞,唇边甚至还挂着一缕淡淡的笑意……感受到了蕙娘的眼神,她倒是也投过了好奇地一瞥,仿佛也对蕙娘这个漩涡中心,有几分兴趣。
  眼神一触即收,两位年轻少妇都把注意力转向了别处——只是过了一会,两人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间,也都加深了一星半点。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感到对不起小吴,我其实还是蛮喜欢她的,但是每次她都吃苦,这一次你看三妞本意集火大牛的,结果还是她倒霉,辈分最小得出来挡枪……
☆、228提亲
  纸包不住火,更别说这事,当事人本来就没打算遮掩。不到三天,京城上层圈子,已经把这事给做了新谈资,想来一年半载,消息传播到了中层文人中去以后,戏台子上少不得又要唱出新曲,演一出“桂夫人智斗太后”的好戏码了。
  “真是和戏文里演得一样了。”阜阳侯夫人的赏雪宴都是自家亲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阜阳侯家的太夫人就是直言不讳,“这也是那位太粗糙了点,那味儿实在是太冲了,就是桂家媳妇喝了,叫别人心里又该怎么想?”
  “话也不能这么说,”权仲白的外婆义宁大长公主,今年业已年过古稀,就连宫中的典礼都不出面了,但阜阳侯家就能把她给请动,她点评起太后的举动,那倒是更加理直气壮了——说起来,她可是皇上的祖姑姑呢。“以牛氏身份,要对付桂家那个小媳妇,还用得着什么心机手段么?她是觉得人家不配!她要怎么着,人家都只能接着——说实话,这孩子也实在是胆大包天了,牛家可是那么好欺负的?她当时倒是痛快了,只怕一回头,家里就要遭祸事呢!”
  “您还看不出来吗。”阜阳侯夫人和亲娘说话,就不大客气了。“人家本来可以不进宫的,这次进宫就是鼓足了劲儿要和那位斗一斗,再下下她的脸面……恐怕这次,宣德牛将军,是真的把桂家给打恼了。”
  她眉飞色舞,把当时在宫中听来的消息又学了一遍,众人都嗟叹道,“这也是牛家太狠了点。”
  什么叫做以势压人,以势压人就是指鹿为马混淆黑白,当时牛太后就是赏一碗尿硬说是酒,只怕大部分人都会乖乖喝下去。这些诰命们倒是不为桂少奶奶的手段惊叹,她们是很佩服桂家这对小夫妻的勇气,“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要不是他们家如此不识好歹,把太后娘娘的面子给踩在地底下,这仇怨也不会越结越深了。”
  “两家明争暗斗也有段时日了。”权仲白大舅母叹了口气,“前回我出去吃酒,听见他们谈起来,还觉得奇怪呢,这宫中的事毕竟是闹得不体面,皇上也不便为太后出头。可桂家竟胆大包天敢和牛家私斗,这可不是抄家的大罪么!犯了这事儿,还不知道韬光隐晦,放了那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奶奶出来瞎闹,他们家是嫌死得还不够快?可朝廷上现在竟还没人揪住这条小辫子,可不是离奇么?”
  “那是在草原上打,说是换防时起了冲突……”阜阳侯夫人压低了声音,“据说桂家回来就给皇上告状了,是皇上把这事给压了下去。这也是上回——也不知您还记得不记得,从前我们家老太爷手里使过的卫某人他侄子家那口子过来拜访,给漏了点口风,据说是牛家先起的头,他们不占理,桂家兵口也硬,这就打起来了。两家都是亲卫,就拼谁的装备好,结果,牛家亲卫全拿着最上等的火铳,当下就给交待了几十条人命。卫家也有个小子在里头,差点没折进去,卫太太恼得不得了,现在都不和娘家人来往了……”
  真要这样说,那皇上装聋作哑,连底下人都给压住了,那多半还是想要回护牛家。毕竟一般军队之间发生冲突很常见,活活把人打死的也不少,但动了火铳,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只要桂家手里有证据,就是皇上都不能过分倾向牛家——说穿了,要换防要换防,这防可不是还没换吗?罗春那么大个人就在边境上杵着,把桂家给逼急了,就不说反出去,人家给你撂挑子不干。这万一罗春有事,牛德宝顶不上去,皇上不得抓瞎吗?
  “到底是手里有兵,”阜阳侯家的大闺女颇为向往,“您瞧桂家脖子多硬,这一年来,满京城谁敢和牛家人做对呀,就他们能下了牛家人的脸面……不愧是西北人,性子就是直……”
  众人都有些讶然,连一直没有说话的蕙娘,都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阜阳侯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自己却也是叹了口气,有些解释意味地对大长公主开了口,“这孩子,心疼兄弟呢。前几个月,她兄弟和牛家宗房三孙子斗气,被人家打了几下,她倒是记恨上了——”
  义宁大长公主眉头一拧,“伤着了没有?现在可养好了?”
  阜阳侯夫人还没说话,大姑娘就抢着说了一句,“都见血了!脑袋上一个大豁口,躺了半个月呢!”
  “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阜阳侯夫人忙打了她一下,她二女儿也道,“姥姥,年轻人血气盛,没什么大事的。”
  大长公主如何不明白外孙女的意思?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苦笑道,“罢、罢,咱们还是少惹是生非吧,现在牛家气焰,太盛啦……别和桂家似的,闹得死了人还没处说理去。”
  阜阳侯夫人面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她强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您看就连焦氏,现在还不是得受那个牛吴氏的气……唉,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吃酒。”
  蕙娘也笑着把话题给扯开了,义宁大长公主却不罢休,她把蕙娘叫到身边,欣赏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那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做得很好,现在这样的局面,没必要和吴氏置气。这样,人家不是有好镯子么?我们也有!把我带来那个匣子拿来,你们姐妹妯娌一人挑一对,也别叫人笑话咱们少了首饰。”
  公主手里的好东西,那还能少了?阜阳侯家几个女孩都换出了笑脸,蕙娘扫了屋内一眼,见屋内多了个阜阳侯家的堂姑娘,便轻声道,“姥姥,让妹妹们挑吧,我就不要了。”
  她这样大方,谁不喜欢?义宁大长公主笑得更开心了,“都有都有,知道你好东西多,让你几个妹妹先挑,你再拿一副。”
  说着又问起权仲白的消息,蕙娘只好又敷衍了一番,还应允大长公主改日把两个儿子抱去给她看,这才把这话给揭了过去。阜阳侯夫人得了母亲的镯子,也就不再提自家儿子的伤势了,只说些琐事取乐,说来说去,又说到宫中,“也不知道宁妃是怎么搞的,从前多么得宠,现在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倒被个路数不正的女人给踩在了头顶。”
  贤嫔入宫的委曲,如何能瞒得过这些人?阜阳侯夫人这样讲,多少是有点迁怒的意思,义宁大长公主也笑了笑,她倒是见怪不怪。“这是本朝,要是前朝,路数更不正的还有的是呢,红姑娘都能当娘娘了,她这算什么。后宫里的女人,第一比的不是家世,而是男人的宠爱,第二比的还不是家世,是后宫各主子的喜欢,这第三才比家世背景呢。宁妃虽也有根基,但孙主去了,她能懂得韬光隐晦,也是个聪明人。不然,三皇子能一路无病无灾到现在吗?”
  这话说得有点过露,好在老人家声音不大,几个小姑娘又都在远处看镯子,也未曾留意。阜阳侯夫人皱起的眉头才渐渐松开,她摇了摇头,面上到底是浮现了一层愤懑之色,“还没有正位就成这个样子,这叫人怎么说好?比起孙家,真是高下立判。就不知孙主为何忽然退位……唉!从前也是常见面的,这一出宫,就再没得到她的消息了。”
  这一阵子,京中多有议论桂家和牛家冲突的,蕙娘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这样露骨地怀念孙主的那还是第一人,她和义宁大长公主对视了一眼,大长公主道,“废立大事,你胡说什么,这种事别乱掺和,没你的好果子吃。”
  阜阳侯夫人讪然道,“我也就是白说说么!”
  她不敢多说了,但朝中却因为桂家和牛家的事,产生了小小的波涛,竟有御史上书为废太子说话,痛说废太子的好处,恳请皇上复立太子,一时附议者众,在朝堂上,也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也许是因为此事,冬至大典,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出席,但也没有指派皇次子代祭,他用衣冠代替了自己的位置:此举虽与礼不合,也没有前例,但竟未招致太多反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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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过了新年,京中人总是有新的话题,这一出旧热闹,很快便被新的故事给掩盖了下去。如今开春就要选秀,据说等选秀完了,牛贤嫔还要赶着这一波册封的潮流顺便晋位为妃,命妇们多半就又去说这事儿了,倒是把桂少奶奶给放下不提。横竖,自从出了那事,桂家也是闭门谢客,桂少奶奶很少出来走动,这见不着人,渐渐的可不也就不议论了。
  蕙娘到了年头是最忙的,良国公府自己要请年酒,她要四处去吃年酒,还要回娘家去帮着娘家操办摆酒,顺带探视长辈,有时忙得一天要赶几家,除却这些以外,还有些二房自己的朋友也不能怠慢了,比如杨善榆府上的年酒她就一定要抽空过去,她也是做好了准备,整个正月就没打算休息。
  一般公侯人家的春酒,反正就是吃饭看戏、互相攀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如今牛家得意,几个女眷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也都知道她和吴兴嘉不睦,虽说还不至于有人敢摆脸色给她瞧,但现在自然也不会有人当着吴兴嘉的面问她的衣饰打扮了。蕙娘亦无心出这个风头,每每赴宴之前还要格外挑选一些庸常衣物来穿,免得又招惹吴兴嘉的注意:她虽不缺人肯定,但这样做作亦是无奈,因此头几天的春酒,吃得都大没意思。
  倒是杨善榆这样的年轻人,自己在外立业,请的也都是平常相与得好的年轻一辈,春酒办得就不那样讲究了,只是他往来要好的那些人,层次说高有蕙娘这样身份,说低的也有九品小官妻子,蒋氏又不是个很善于言辞的女主人,要不是有桂少奶奶陪着笑脸前后张罗,这一席酒估计要吃得比较沉闷。
  好容易吃过酒,大家坐下来,看百戏的看百戏,抹骨牌的抹骨牌,还有爱听戏的去男客吃酒的地儿,在回廊那一侧远远站着听戏。这才是各自得其所哉,蕙娘在窗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桂少奶奶便扑通一声,坐到她身侧来,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带着笑和蕙娘抱怨,“您说京里这天气,冷不冷热不热的吧,头前几天那样冷,这几天倒回暖了,在屋里,竟连夹袄都穿不住。”
  蕙娘笑道,“心静自然凉,您是刚才忙过头了,快喝口茶吧。”
  说着,就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桂少奶奶双手接了,口中笑道,“怎么劳烦您亲自来倒,我可承担不起。”
  她虽然大说大笑,但细节姿态却很讲究,轻轻撇了撇茶面,浅啜了一口热茶,便把茶碗给搁下了,冲蕙娘笑出了两弯月牙,“今年我们家就不大办春酒了——也没给您下帖,您可别见怪。”
  自从桂家入股宜春号以后,桂含春几次办春酒都有给蕙娘下帖,现在他回西北去了还没过来,蕙娘猜测他太太应该是和桂含沁一家子住在一块,只是可能身子不好不大出来应酬,所以才见不着,谁知一问桂杨氏才知道,前阵子桂含春把妻子给接回西北去了。所以今年桂家在京城的春酒应该是由桂含沁来办,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这酒桂家人决定不办了,按桂少奶奶的话说,那就是,“也免得为难亲朋好友们。”
  她同蕙娘闲聊了几句,便不搭理她了,转而和别人搭讪,估计又是说到了宫里的事,蕙娘便听见她笑道,“我姑爷脾气大,我脾气还更大,家里人说了我们好几次都改不过来。我和含沁说,咱们这个脾气可当不了官,还是趁早回家种地算了,含沁也是深以为然,谁知竟不能辞官。我反倒还要到京里来,一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我也惭愧得很。过了二月二,我不在城里住了,去京郊我们别庄上住着去。那儿花开得好,人也少,就在香山脚下,我还能骑骑马呢。”
  京城女子哪有骑马的道理,她这一番话,自然又招来了别人的摇头,蕙娘和她望了她一眼,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也站起身来走到蒋氏身边,同她搭讪着聊些闲话。蒋氏却是面有忧色,压根就没听见桂少奶奶的言语,她正和别人说杨善榆呢,“也不知怎么,原来把数学都给放下了,这会忽然又捡起来,越发又不着家了。有时候到了晚上才从宫里出来,说是给二皇子补习功课……我说他那样用脑,岂非未老先衰了?他只是不听……”
  过了正月,蕙娘也到冲粹园小住,香山周围都是农田,因有皇家园林在,往来的骑士也多,她扮了男装自骑一匹马,骑着骑着便拐进一条小道,在田间穿梭不久,便见到远处遥遥一座庄园高墙耸立。不片晌,她已在后院亭中闲坐,身侧桂少奶奶亲自烧水,桂含沁给她泡茶,“城中耳目众多,不是说话之所,还是这里谈得松快。”
  “这里人口也不少啊。”蕙娘笑道,“我刚才过来,居然还发觉了一个哨口。”
  “也就是十几个亲兵,从广州带回来的。”桂含沁若无其事地道,“忠心方面毫无问题,这一点少夫人可以放心,有他们在,一般人也不敢在附近撒野放肆。”
  十几个亲兵,足够维持庄园附近的安宁了,就是有人想盯着这座小庄,恐怕也都会知难而退。比起杨善榆府邸,在这里密议,自然令人放心,蕙娘也无心和他绕弯子,她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桂将军这次邀我过来,应该是为了里朝廷那本帐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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