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重生手记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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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票号一年的流水,不下数亿了吧?”权仲白还是那样,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也不顾这问题蕙娘方便不方便回答——好在,他也只是这么一问,并没有让蕙娘回答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国库一年收入多少?上回皇上和善榆算账,我在一边听着,他也没有瞒我,其实这也是瞒不过人的——去年一年收成好,六千万两,各地光是军费就去了一小半,打仗耗的那都是国库银子,还有逐项民生开支。国库存银不过二千万两,东南那边,开海、兴建船队,打仗,一动就要花钱。孙侯带走的那支船队,本身花了多少钱不说了,船队上带走的兵丁,那也是钱养出来的……你们票号一年的收入,对天家来讲都不算小钱了,我对经济上的事不大懂,皇上亲口说,‘这票号发银票,是做得越大越赚钱,如有一天能垄断了全国的票号行当,一年光是这个收入,那就是吓死人的多’。这话是说着玩的呢,还是有意无意说给我听的呢,你心里自然有数。”
“当然,皇家对票号有想法,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在我看,这两任皇帝的目的,却有天大的差别。”权仲白平时似乎风花雪月,一点都不讲经济世故,可要算起账来,真是比任何人不差。“先帝是什么样的性子,你祖父会比我更清楚,想来,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他要票号,那是看中了票号的钱,可以归到皇宫私库,去填补因他求仙问道、尽情享乐而造成空虚的内库……而且那时候,宜春号的规模,也还没有现在这样巨大。这样黑吃黑的做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更别说获得朝廷重臣的支持了。第一个你祖父就不会答应的,他当然也不敢玩真的,想纳你为太子嫔,你们家没有答应,这件事也就作罢了。可皇上平时清心寡欲,后宫人口少,花费很小,这些年来皇庄出产,就够他花的了。内库纵然钱银不多,但也是因为一大部分钱,都投入了孙侯的船队……他想要票号,是看中了票号的规模。现在的宜春柜面,有时候比县衙还有威信,当地有了什么事务,要请耆宿来坐镇评理的,少不得宜春掌柜。你有梧桐树,招来的有时候不止是凤凰,还有老鸹。现在还好,宜春号还有盛源号这些敌手,始终还没做到宇内独霸,可继续往下走,我怕你讨不了好。”
字字句句,都算是说中了蕙娘心底隐忧,她不动声色,做聆听状。权仲白点着桌子说,“官家要做票号,人手却不能从官家这里出,你也知道官场上的龌龊,由官府牵头搞,无非是养肥了经办的官吏,那么不论是买下盛源还是买下宜春,价钱会有多离谱,对余下那间票号的挤压又会有多激烈,你肯定也能想象的。宜春票号的价值摆在这里,白的黑的都看得到,到时候,真的是国公爵位能够护住的吗?我们家二十多年没沾染兵权了,我看是难……与其等到时候深陷泥沼,倒不如预先计划好了,将股份缓慢变现,你自己兴办实业也好,就把钱干放着也好。单纯的财,招惹不了多少人的红眼,不论是老爷子的威望、人脉也好,还是我们家的关系也好,倒都能护得住这份踏踏实实的家业。”
其实分析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权仲白实在是很看好宜春票号的发展,甚至看好到认为票号终有一日要被人摘取的地步。不是被神秘组织以阴谋摘取,就是被官府以皇权、相权强行廉价买走。而这两股势力,都不是一个下台的首辅,不沾军事的国公府能够抗衡的。毕竟这两股势力看重的,并不是金钱,而是宜春票号完善的柜面网,以及金钱流背后的力量。
“那依你之见,这股份就是要缓缓出让,又出让给谁好呢?”蕙娘问,“总不能出让给不知根底的外人吧?谁知道他们背后都是什么人。万一是那股势力指使了人来买,这不是反而资敌了吗?又或者卖回给乔家?这么一大笔现金,乔家恐怕是吃不下。”
“你们要是现在引入新的股东,朝廷没准立刻就会下手。”权仲白肃然道,“皇上之所以能容忍宜春号发展壮大,依我看,就是因为票号股份单纯,不论你们家还是乔家,都是身家清白,只图个利字……你也知道乔家现在心急着要找新靠山,你把股份转给他们,份额一多到他们可以做主话事的地步。恐怕立刻就会做主引入新人,这个人不是秦家,就是吴家……那才叫犯了皇上的忌讳,他肯定要抢在事成之前下手的。”
“人不能和天斗,”蕙娘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有点感慨:真是人走茶凉,祖父这才一下台,哪管只是分析局势而已,都觉得处处局促,可以打出来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我把自己那一份股双手向天家送上,抢先卖个还过得去的价钱,让乔家去吃强买强卖的苦头吧?”
“谁说要你双手送上了。”权仲白唇角逸出一线笑容,竟狡猾起来。“天家和官家自己也争呢,这些年什么挣钱的生意,都得是两边分成。虽说皇上花得不多,可内库空虚,他也需要聚宝盆啊……你能在官府对宜春号动手之前,私底下转给他一点股份,能换到的,可就不只是死钱了。”
都说他是人中龙凤,可那是说他医术通神,蕙娘真正从未想过,权神医还有经济头脑——她一直以为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钱这么俗的字眼,今日可谓是令她叹为观止了,她问,“你是说盐铁专营?那个东西,恐怕比宜春号的股份还要更烫手吧……我们要想自立门户,怕就不能借家里的势来庇护自身了。”
“分家不分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权仲白说,“不过你说得对,盐铁都知道是赚钱的东西,你要插上一足,遇到的阻力肯定更大。可皇上手上掌握的资源,并不止这么一星半点。其中能赚大钱的也绝不少,且还要比票号安全得多——”
见蕙娘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意思,他又卖起了关子。“这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日后再领着你去看吧……”
蕙娘不禁一阵不满,正要追问时,绿松又在外头高声通禀,“少夫人,乔家大爷昨儿到了京城,刚派人来问您的好。我把来人让在那边屋里了。”
来得这么快——几乎是掐着她往冲粹园的脚步进的京城……蕙娘看了权仲白一眼,有点吃惊了:看来,盛源号给乔家的压力,实在并不在小。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谁说权二不会赚钱呀,不过他倒的确是不在乎钱
今晚还是单更,明晚双更!现在是不是还欠着大家4次双更?有记得的帮我算算~
☆、125官营
都是场面人,有些事大家心照,并不必说破。乔家即管自己着急上火,可却一直耐到了蕙娘往冲粹园去,才给她送消息,这份尊重,蕙娘心领,她没顾上和权仲白细议转让票号股份的事,而是自己熬了两夜,尽量抽空将乔家送来的账册、手记等诸多资料看了,又特地派人出去,将焦梅寻回,同他漏夜长谈了许久,自己这里决议已定,便一天也不曾耽搁,立刻给乔家送信,把宜春票号经营方的几大巨头,延请到了冲粹园。
上回乔大爷、李掌柜的过来服软赔罪,毕竟是跌面子的事,乔二爷、乔三爷并没有出面,可这一回股东会晤,乔家人却到得很齐。二爷从罗刹国,三爷从广州特地赶了回来,一见面,三人都有礼物给歪哥,“小少爷周岁大喜,匆匆在当地采办了少许贺礼,二少夫人不要嫌弃。”
虽说是匆匆采办,但毕竟是票号东家,一出手尽皆不凡,乔大爷给了一对无暇的白玉童子像,这也就罢了,三爷送的是一个纯金质镶嵌珠宝,小得惊人的怀表,“现在西边来的钟表,真是越做越精细了,也不知是如何能造出来这样小的机簧,最要紧走得还准,又不怕摔打,给小少爷留着玩吧。”
可最名贵的,还要数二爷送的一个遍镶金刚石珠宝盒,里头拿红丝绒做了垫子,放了有一把孔雀羽宝石扇,还有一对辉煌无暇的金刚石耳坠,这与其说是送给歪哥,倒不如说是孝敬给蕙娘的珍奇宝物了。即使以蕙娘眼界,亦不由啧啧称奇,“都说罗刹国是苦寒之地,同我们大秦无法相比,从这柄扇子来看,当地工匠的手艺,却赶得上我们大秦了。”
“这也都是十几年间的变化。”乔二爷乔门达一脸风霜之色,虽说身家巨万,可从脸上那两坨朴朴实实的红斑来看,几乎就像是个北地随处可见的农民。他和三老爷乔门宇一北一南,长期在北边各大城市行走,筹办、推进票号分柜的设立,老西儿的生意二十多年前就做到了罗刹国,十多年前,宜春票号在大秦和罗刹国交界的海参崴就有了分柜,这几年在罗刹国境内克里姆林堡都有了分号。“他们那个新皇帝,很能干!东征西讨、战无不胜,如今罗刹国也迁都了,新都城集中了泰西之地各种奇珍异宝,繁华处虽还不比咱们北平城,可却也差不大远了。”
李总柜也送了歪哥一个碧玉宝石珠子的小算盘,用料自然比不上乔二爷的礼物,可胜在做工奇巧,宝石珠子全都琢磨得圆润光滑,上下拨动毫无滞涩,他还问蕙娘,“小少爷抓周了没有?这可是件大事,要还没办,这个小算盘,倒能放在里头,也算是增点趣味吧,瞧着也算体面。”
“办过了,这孩子什么都要。”蕙娘笑着说,“从官印到书本,连胭脂盒都往怀里塞,这囫囵一搂,谁也分不出他喜欢什么,重来了几次,最后还是选了国公爷贴身常带着的一个小印,老爷子欢喜得很,当场就把印赏给他了。这会正在他贴身荷包里收着呢。”
这样的小事,蕙娘自然不必说谎,而歪哥能得到国公爷的贴身小印,意义就又不止于抓周本身了,几个大佬对视了一眼,都隐隐露出喜色,乔门宇笑道,“孩子有出息,最高兴的还是做娘的,我们这里以茶代酒,恭喜二少夫人。”
大家客气了一番,乔门冬又小心翼翼地问蕙娘,“只是这开门七件事,哪件不要二少夫人当家做主,您往冲粹园来消暑不要紧,不知府中事,现在都是谁在帮着操劳呢?”
蕙娘心中暗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家居小事,交给丫鬟们也就够了,别看我人到冲粹园避暑,其实每天京里有人过来的,什么大事非得要我做主,她们自然过来转告。小事就交给丫头、婆子们自己裁办,定时给我报账就行了,这可不比开柜做生意,一年三百多天都离不了掌柜的。”
新媳妇刚入门,嫂子就往冲粹园迁,外人知道了,心里很难没有想法。被蕙娘这一解释,乔门冬面上方才释然,他又给蕙娘找了个理由,“还是冲粹园说话方便,这要在府里,有些话确实是不放心说。”
开场白说完了,也该开始商量正事了。几个大佬都是细心人,也见识到了甲一号的布置,知道在这里说话,无虞被外人听去动静,李总柜的还未说什么,乔三爷先就露出一脸苦色,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开始诉说自己的血泪史了。“李大叔、大哥都劝我呢,我的难处,少夫人知道得很清楚,实不必准备这许多账本给您过目。可在南边这一年来,我们也是受尽了气,其中委屈,真是我不说,少夫人都再想不到。”
大秦的政治中心肯定在北方,焦阁老在京多年,威望最重,宜春号在北方实在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这不是盛源号一时半会能撼动得了的。福建又是王尚书的老家,盛源号会从南边开始攻势,真是毫不稀奇。蕙娘听乔三爷说了几个故事,自己一举茶杯――乔三爷还要再说呢,那边乔大爷给了个眼神,他也就安静了下来,一屋子人,都盯着蕙娘不放。
“一个是伪造汇票,一个是买通欠债人赖账,打官司都不好使,还白往里填钱,一个还是挤兑,同时在南方多地散布谣言,引发挤兑风潮,并令同行不肯拆借……盛源号也的确真是凶。”蕙娘一根一根地往下扳手指,“今年支出大增,可因为南方的风风雨雨,确实有好些客源被盛源号抢走,亏点钱不要紧,可长此以往,我们在南方,可能是做不过盛源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任何事都要防微杜渐,把危险扼杀于萌芽中。几位世伯和总柜这一次到得齐全,应当是想就这件事商议出一个结果吧?”
“少夫人说得是。”李总柜坦然承认,“伪造汇票,这个其实也是两败俱伤的手段,反过来引蛇出洞,可以令盛源在这上头吃个大亏。可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是不敢做长线生意的,怕蚀大本。短线生意里再没有什么比放债更稳妥的,盛源在这上头动手脚,实在是阴毒得很。今年到现在,南边的坏账高达三百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本来么,京里有人发句话,官府也不敢装聋作哑,可就因为今年老太爷退下来了,您这里,二少爷虽然德高望重,可毕竟没有实权……”
要说实权,良国公一系在军中、朝中其实也都没有什么高位的嫡系,主要关系还是在宫中、勋戚里,就连牛家,影响力也是局限于军中。从前朝中有老太爷张目,也无须第二个代言人了,可现在老太爷一退,局势立刻就尴尬了起来。要引入第二个势力,那势必就要挤压焦家股份,毕竟现在焦家是又不参与具体经营,又不能给宜春号庇护,干坐着一年拿走小半盈利,让人怎么舒服得起来?可如不引入势力,很显然,在乔家几兄弟眼里,单单蕙娘,是无法和盛源号的代言人王尚书抗衡的。
“就几位世伯所知,王尚书为盛源说过话没有?”蕙娘没接李总柜的话头,倒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目前所知,应该还是没有。”李总柜怔了怔,回答得也很实在。乔家三位爷,也都露出沉吟之色。乔二爷和焦家关系最好,敢于直言。“少夫人的意思,是王家不懂,我们不便先出面说项?”
“两家毕竟是亲家,渠姑奶奶也不可能带走盛源的干股……其实说起来,宜春和王尚书的关系,不比盛源和王尚书的关系更远。”蕙娘徐徐道,“王尚书现在是旧党领袖了,没有一个话头,不可能贸然为盛源出头。不然,在祖父的老学生心里,他这成什么人了?我们也没必要给王尚书制造借口,让他出头吧?”
“可……这人心向背啊。”乔三爷犹豫着道,“他不说话,盛源行事日益嚣张――”
“三爷稍安勿躁。”李总柜眼神闪动,“依少夫人所见,盛源以商场手段对付我们,我们是也当以商场手段回击喽?”
“柜爷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蕙娘慢慢地说,“盛源耍的这点手段,其实也不足为惧。我知道几位世伯和柜爷还是怕动静搞大了,盛源背后有人,我们要吃亏的。可这话该怎么说呢,现在老太爷才退下来没有多久,余威犹在啊,又是盛源自己把借口给送过来的,此时不出手,难道还要等王世伯把旧部人心收拢了,再来动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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