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第2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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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倒说得不错,善桐便宁静下来,在此处又多住了两天,她暗暗品度此地的起居用度,只觉得陕西那边好一点的官宦人家只怕也就是如此了,尤其西北人作风简朴,吃穿用度以朴素为主,哪里像这家人,连喝茶用的一个杯子都算得上考究,就更别说一日三餐了。要不是这里始终住着有点悬心,善桐都觉得被这么伺候着,是要比在家还更舒服点。
如此又住了有四五日,她已经完全痊愈,下床走动无碍不说,胃口也几乎恢复。因为害怕含沁在京城等得着急,便和桂太太商量着动身的事。桂太太还说,“不急,再恢复几天好了。”
见善桐坚持,她这才应承下来,又要请管家来转致谢意——众人也都看出来了,主人似乎有心避讳,并不想和他们照面。管家却道,“主人前几天有急事往太原去了,也昨日方才到家。还有主母本应出面招待,却又怕惊扰少奶奶贵体,此时既然少奶奶痊愈,便当可出面拜见了。”
这话说得善桐大为吃惊:很明显,看主人家的意思,却又不想要巴结桂家,而要把这个人情准确地卖给自己了。虽说因为辈分关系,肯定处处以桂太太为先,但等到善桐痊愈了再来拜见,倒说明他们最看重的还自己。
这可就怪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在桂家不过个小虾米般的侄媳妇儿,就含沁在仕途上也才刚出头呢,桂太太不巴结,反倒来巴结她了。要说想巴结杨家,现放着榆哥不?她觉得这事越发有些蹊跷离奇,却又不好露出来,只好将吃惊藏在心里,笑道,“早就想见见主人亲自致谢了!”
正说着,管家便在前导引,将桂太太、善桐引到了正院中相见。善桐一路走一路看,只觉得这正院反倒没有自己住的闺房精致,到了堂屋,便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夫妻相候,还要作势拜见:“草民见过太太、少奶奶。”
看他们称呼,身上不带功名的,大秦在这一块也管得严厉,官员并家眷不能亲自出面经商,商人也不能捐纳功名,甚至直系子弟都无法进学读书,两个阶级连穿着打扮都有很大的不同。善桐只扫了那妇人一眼,见她虽然金银首饰也有穿戴,也遍体绫罗绸缎,但衣裳纹饰上都些花花草草,不像桂太太家常偶然也穿着瑞兽纹饰的便服,便知道他们真商人身份,一面感慨‘晋商真有钱’,一面忙笑道,“快别如此,路遇艰难,幸得您们施以援手……”
双方客气了一番,主人夫妇又自我介绍身份,通了姓名,一个渠字出口,善桐和桂太太同时恍然大悟,对这宅院中处处的奢侈,一下就不以为意了。
当时天下最有钱的,无非晋商、徽商,一个开票号,一个经营盐业,一北一南均富可敌国,其余各省纵有河南帮、江浙帮等巨富豪贾,但论有钱人之多,向心力之大,则公推这两大商人群体。尤其晋商之间关系紧密,几大豪门联络有亲不说,在生意上也时有合作。善桐等人身在西北,自然听说过乔、渠、曹、常等家族的名字。只官商之间的来往,往往都很隐秘,官员自恃身份,一般不大搭理这些商人家眷的,纵他们富可敌国,也要受到层层盘剥。眼下善桐受了他们的情,那自然要笑面相迎,不然若在一般场合遇见,善桐还好说,桂太太可能连眼尾都懒得瞥他们一眼——善桐一下也明白过来了,桂太太曾经下狠手收拾过西安城里的晋商势力,将几间米号闹得收歇的收歇,转手的转手,还有几间票号的生意也都大受影响,除了宜春票号她没动之外,在灾年私下放贷的票号,掌柜的不砍头就充军流放,桂家和晋商的关系,实在比较冷淡的。
既然这么着,那渠夫妇如此热情,自然看重杨家了?可善桐用不着深想也明白:杨家小四房当了十多年的江南王,论和商家关系那也轮不到晋商来献殷勤。这种事又不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杨家转开立场的,不要说小四房了,就自己的老爹会不会被打动都还难说呢。再说,要巴结杨家,那也显然应该找榆哥才对啊……
一重疑虑消失了,换来的又一层深深的迷惘。不过好在官商地位简直有天壤之别,善桐虽参不透主人用意,但也不觉得其中蕴含了多少恶意,又谢过了主人招待。两边攀谈起来,才知道他们渠家分支,在临汾居住坐镇,主要管着渠家在这一带的票号生意,女主人平时并不跟出来,只有小女儿跟着父亲居住,这一次恰好她来探亲,这才碰巧遇上。
善桐也对那明显比堂屋更精致许多的绣房有一定兴趣,乘便就问,“千金何处?应当也请出来见见才好。”
主人自然欣然应诺,说着便从后屋领出一位姑娘来,看着竟和善桐一般二十岁上下年纪,论容貌倒也平常,高挑个子,白净的容长脸儿上一双丹凤眼,看着气质和顺而已,不过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倒没带寒酸气息。渠笑着道,“我们山西人,老闺女看得宝贵,就不叫她出门了,怕她受苦,在家娇养一世也就罢了。”
这倒善桐所没有想到的,不禁大为绝倒,又和女主人饮宴一餐,席间再慎重道谢,并要告辞,渠太太也没多留,她看起来要比小女儿更腼腆得多。倒渠姑娘落落大方,说了些客气话,又介绍,“前些日子请来给您问诊的老先生俞氏,省内有名的良医,治疗水土不服有名气的,因他老家在太原,正好也想回去探亲,如能同行,彼此照顾倒也便宜。”
这样的好意,安排得让人无法不承受,又无法不感激,善桐等人自然只好答应了下来。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便主动开口问,“如此深恩,不知道如何报答好了,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就只管说?”
渠太太估计常年在老家居住,没有和官宦女眷应酬的经验,遇到这话就只有拿眼睛看女儿,渠姑娘微微一笑,亲自为善桐倒了一杯酒,轻声细语,“您尝尝……这贵地的西凤酒,俞先生说,这水土不服,还多喝家乡水好。”
善桐入口一尝,果然醇香芬芳,最最正宗、最最上等的柳林西凤酒。一时对渠家财力又有所认识,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推荐桂太太,“婶婶也多喝几口,这还真用我们老家水酿的。我祖母顿顿都喝一小钟这个酒,我一尝就知道,正宗。”
桂太太也很识趣,一反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作风,喝了几杯西凤酒,就嚷着上头要去歇着了。渠姑娘于单独陪着善桐用餐,又举起筷子荐了几道菜,都陕西名菜,口味用料也极为正宗,善桐倒真吃得适意,又开了个话口子给渠姑娘,笑道,“真太过盛情了,简直令人惶恐,本萍水相逢,可您们的招待却像对世交亲友一样体贴呢。”
“说来虽然从前没有来往。”渠姑娘就弯起眼睛微微地笑了,容长脸面上忽然露出少许小狐狸一样的狡黠。“但也不没有亲戚,少奶奶的舅爷王大人,和我们渠家近来就有一定的交情。您在山西受难,我们哪能袖手旁观?没有这个道理的,自然要悉心招待。免得王大人知道您受苦了,反而更心疼不?听长辈们说,王大人常常谈起您:说几个外甥女里,一向就最看重您呢。”
善桐眼睛一眯,顿时想到了舅舅欠自己那名义上的四万两银子。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达家倒台,晋商失去支柱,这些年来可能心惊肉跳亟欲广结善缘……若如此,会对自己格外曲意奉承,也就不没有道理了。大舅舅的经济她也清楚的,正需要一个靠山。比起还给自己爹娘,当然更急于还给自己这个小辈,恐怕也因为这四万两银子,让渠家窥破了他欠自己的这份人情。
这样想来,大舅舅在跟前恐怕也比较当红,纵还没有起来,说不定也已经让晋商们看到希望。不过这希望有这么大吗?做生意的人惯使钱钞上下打点,周济贿赂天子近臣也不什么稀奇事。可双方总还要保持一定的体面,渠家这份用心,却体贴入微得几乎有些卑躬屈膝了。
纵还有些不解,但知道渠家用意,善桐反而安下心来。因笑道,“到京城见了舅舅,一定请他转致谢意。”
其实渠姑娘要听的无非也就这句话,她也知道渠姑娘想听才这样说——两人眼神一对,渠姑娘又笑眯了眼,很显然,她也看出来善桐看出来了。
两人有了默契,便不再提这件事,而谈些家下琐事,毕竟都姑娘,年纪也相当,话题也还有的。其实善桐很佩服她的品味,却又不敢多问,免得人家送礼,收不收都不。便笑道,“成日里坐井观天,见识真短浅。不知道山西这边还有老姑娘不嫁的事,家里就独你一个吗?”
渠姑娘笑道,“家里还有两个兄长,都已经成亲了。这也我们商户人家的陋俗,心疼女儿家,不愿让我们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几户亲近的人家里也都有这样的事。”
“怕现在好了,等将来三五十年后,晚景孤寂呢。”善桐便蹙眉道,渠姑娘忙解释,“这样守灶的姑奶奶子侄们都极为尊重的,如有慢待,族内尊长顿时勃然大怒,受到的惩戒可就重了。因此我们也才不愿出嫁,在家逍遥度日而已。”
只这一句话,便可推想这些商人家族内部族规的严厉,善桐又问了几句,果然得知族内规矩又多又大,尤其对男人纳妾规定几乎苛刻,这又和徽商不同。并且因为族长握有生意股份,全族人都有入股,因此族长权威极重。即使票号生意开遍全国,族人也零星四散,但家眷几乎全在老家居住,在外有私下纳妾的,当年红利没份不说,还要倒扣股份,并且从此再也见不到一分活钱,所有钱财全送到妻子手里云云。当下也感到大开眼界,同渠姑娘谈得很晚,才各自回去。
等第二日上路启程了,每到驻地除了自己派出来的前哨之外,还必定有渠家下人候着,到了哪个地方,不住会馆就住当地的大户家里,比客栈又要整洁舒适得多了,饮食自不必说,极妥帖落胃,还有人安排男眷们游览当地风物。若景物比较近,便有轿子备下送桂太太和善桐去游览,一路直到太原,用桂太太的话来说,“比皇帝出巡还舒服!”等出了山西境内,招待力度有所减轻,但也看得出尽量用心,凡有山西会馆的地方,也都有清洁热水、干净屋宇备着,这样一路进京,居然平平安安,再没吃一点苦头。
216、惊讶
四月十七日这天一大早起来,桂太太又让善桐到她车里去坐,一行人昨日里其实已经到了昌平县,只是天色晚了便不赶夜路,在昌平歇了一晚上,今天再走个半天,过午时分应当就可以到城里了。
往前报信打前哨的小厮一大早就动身了,如无意外,一行人到城里后也没什么可操心的,管家自然会预备好一切。桂太太让善桐过来,主要是为了和她请教,“咱们这一路应当是已经算进京了,一会进了城,这什么路什么路的,你要还记得就和我说一声。也让我认认地头。”
善桐也有多年没有进京了,孩童时的记忆已经有几分模糊,自己还想看个新鲜呢,听桂太太这样说,只得拍着大妞妞,一边从纱窗里看着外头山清水秀的景色,道,“从昌平出去,应该是走西直门进京吧。往下就会越来越繁华了,京城寸土寸金,好些老百姓住不起城里,便在城外头住着,每日里进城讨生活。不过京城规矩也大,咱们还得把帘子稍微往下卷卷,别被人瞧见了笑话没规矩。”
桂太太初到贵地,倒是言听计从。放下了帘子又感慨,“你别说,从前没有接触过,还真不知道这商贾之流本领居然这么大,身家居然是如此殷实,就说这渠家吧,一个支系而已,住在临汾那个地方,你看人家家里的陈设,比起我们家不差呢!这一路前后打点,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这样平安。我本来还担心路上不太平,现在看,这二百亲兵倒是多余了。”
青纱帐起处,本来就是行路人最深的隐忧,善桐自己是遇到过抢劫的,对这种事也是心有余悸。闻言便道,“我还说呢,怎么要带这许多人。原来您也是有这样的担心。”
“嗯。”桂太太说。“你还年轻不知道,在西北肯定没人敢动我们桂家的车队,到了山西就难说了,前几年打仗的时候,我们得罪了山西地头蛇,可要进京又不能不从山西过。看来,我们怕他们心存报复念头——我们身份高,和他们折腾不起。他们也怕我们……这几年,山西帮在西北几省的生意都不好做,想来也是急了眼了。现在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宝石药材越来越多,药材几乎全被东北帮垄断,宝石我倒是不清楚背后是谁在做。不过,他们近水楼台却沾不着边,心里肯定也是着急的。”
“那谁让他们从前和山东那边眉来眼去的呢。”善桐顺着桂太太的话往下说,果然见得桂太太眉宇间微微露出笑意。“这件事可不是咱们故意捏他,我想,要不是有上头的意思,我们也没必要继续捏他。”
“你这话说得就对了。”桂太太看来也有了几分高深莫测,大抵平日里虽然任性妄为,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但牵扯到朝廷政治,这位贵妇还是不可能离了大折,还是那没有城府快言快语的样子。“捏不捏他们,倒还真不全是我们说了算。要我猜,上头恐怕还记恨呢,虽然现在腾不出手收拾他们,等将来有了空,山西帮一夜间烟消云散,说不定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朝廷局势也就更加分明了。善桐不免有几分好奇,想要知道含沁口中的‘就是老九房自己也不干净’,这究竟是哪里不干净,但却又不敢多问。其实话说白了:官居上位的人要捞钱,就得往下面伸手,官声自然就不好听了。文官吃进贡,武官吃空饷,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桂家常年来虽然也吃空饷,但虚员人数一般不多,不过是象征性和光同尘,官兵们待遇也不落人后,还长期豢养自己的私兵、亲兵,光靠朝廷俸禄、赏赐,一家人早就穷得要当裤子了。背后没有什么大商家支持,还能和现在一样说拿钱出来就拿钱出来?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体面事,权钱交易,交易出去的肯定也是惊人利益,不是当家人又或者经手的心腹,一般谁也都不会知道,也都不敢打听罢了。
两人议论了一番山西老抠儿的富贵,又笑着道,“都说他们抠,其实真要花钱,也是不惜血本。这一路这样招待,好意简直无法拒绝,也不知背地里花了多少银子。”
善桐尤其还觉得人家处事老道:自己轻飘飘一句承诺而已,多余的话可什么都没说。就为了这一句好话,能从临汾开始一路悉心招待到京城,却又再不多提一句正题,可见其甘愿做小伏低的决心。倒要比千求万恳来得更诚挚得多,她受了这一路的好处,自然也免不得要为其说几句好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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