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校对)第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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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小旗笑了笑道:“某是奴仆,你又算什么东西?!再敢聒噪,休怪某不客气!”说罢将一只手扬起。
  远处有轻微的弓弦响动,随即破空之声传来,眨眼间,两只利箭斜插在两队人面前狭窄的空地上。不远处高高的仓房顶上两名弓手侧身持弓而立,俯瞰着场下众人。
  郑老五脸色巨变。本想着拿国公府和骆养性的名头逼迫对方,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这下尴尬了。他眼珠一转,反身向后几步,登上一辆马车,朝着后面长长的车队挥手高声喊道:“后面的都散了吧!仓房里的盐成国公府全部买下!你等排着没用!都散去吧!”
  后面排队等候的众人早就对国公府刚才的行径异常不满,听到郑老五如此霸道之言,顿时纷纷叫嚷起来。
  “咱们一大早来排队,凭啥你国公府全买下!”
  “你国公府上回并未参会!这回就不该前来买盐!”
  “国公府莫非想全部买下,加价让我等从他哪儿购买不成?”
  “这是大明的京城,不是你国公府的京城!”
  郑老五大怒,他朝着人群怒喝道:“有种的站出来,在某面前分说!老子好心告诉你等,你们这群贱货不信!那好,走着瞧!你等今日一粒盐也休想买去!”
  那名小旗留下两人看住成国公府的车队,防止他们再强行插队后,转身回了仓房。
  大半个时辰后,成国公府终于到了最前排。郑老五走进仓房外的凉棚里,不耐烦的向桌子后面的几名账房问道:“仓房还有多少盐?成国公府全包了!”
  一名账房显是知晓适才发生的事情,笑着开口道:“这位贵客,烦请出示上次盐商大会的与会凭证!”
  郑老五楞了一下,问道:“凭证?什么凭证?”
  那名账房笑道:“贵客上回未参加景春楼之会?那可对不住了!”
  郑老五呵呵一声:“对不住?你是说无有凭证就买不得盐?”
  “然也!”
  “啪!”的一声脆响,怒极了的郑老五急趋向前,一巴掌狠狠的抽在那名账房的脸上。那名账房痛叫一声,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戟指郑老五,眼神中既惊又怕。
  郑老五恨恨的道:“你等这是吃了狗胆不成?一再羞辱国公府!今日这盐要是敢不卖给咱们,老子今日就砸了你这烂摊子!”
  那名小旗闻声带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上下打量郑老五一番后,笑道:“某真是开了眼了!一个小小的管事竟如此嚣张,这大明是盛不下你了吧?来人!绑了!”
  一名校尉猛地跨前几步,一脚踹在郑老五的小腹上,郑老五吃痛之下双手抱腹弯腰。紧接着那名校尉身子探前,一掌斜切在郑老五耳根之上,郑老五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两名校尉拿着绳索窜过去,片刻之间便将郑老五捆的结结实实,然后拖着郑老五去往一边。
  那十余名国公府仆从见状便要涌身向前,几声咔啦的机括声,随着几声惨叫响起,几名仆从捂着大腿倒地不起。数步之外,几名手持短弩的校尉冷冷的看向其余众人。
  剩余的仆从眼见的今日讨不了好去,急忙拖起倒地之人,翻身疾行,将受伤之人抬上马车,然后带着车队从另一侧迅速离开。
  这场短暂的冲突过后,后面的车队变得秩序井然,再无喧哗声响起。所有人在支取新盐时都是陪着笑脸,神情毕恭毕敬。
  后面的魏国公、襄城伯等数家没有与会的勋贵家管事,看到成国公府人如此下场,直接就带着车队反身离去。
  不到半个时辰崇祯便接到了这场小冲突的报告,看了几眼后便放到一边。
  锦衣卫自有自己的骄傲。骆养性原先低调怕事,那是因为没有得到皇帝的支持,他当然要装孙子。
  一年多过去了,自打皇帝重新定位了锦衣卫的重要性,几次敲打他之后,骆养性数代耳濡目染下的锦衣卫特性便被激发出来。
  虽然他见到重臣和成国公等勋贵依旧恭敬,但这种恭敬已变成了一种表面上的礼节,而非发自内心的敬畏了,能让他敬畏的现在只有皇帝一家而已。
  自从皇帝授意他盯紧几家勋贵之后,骆养性便清楚,这几家的辉煌即将成为过去。眼下的风光很快便被雨打风吹去,只是皇帝还未明确具体如何处置罢了。
  知道成国公几家并未参与上次的盐商大会后,骆养性便给京城所有千户下令,没有与会者不得售盐。要是有人依仗权势硬来,直接逮治就成。有了上峰的明令,轮班的校尉们才有了底气,要不谁也不会去对抗国公府如此的庞然大物。
  崇祯对锦衣卫现在的信息及时送达还是比较满意的。皇帝不可能像后世的脑残剧里一样,可以随时随地的出宫,搞什么调戏民女,打抱不平之类的破事,白龙鱼服是及其危险的。要是被人摸准了规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个正德小皇帝就是爱出宫游玩,对大臣的劝谏置若罔闻,最后导致了不慎落水后,发烧一个多月后驾崩。
  不用细想,崇祯就知道这事肯定有古怪。
  万乘之尊的皇帝,乘船居然能落水,这是多么的令人不可思议!当时谁站在皇帝身边?皇帝是怎么落水的?落水又没淹死,为何之后发烧月余竟然一直不好?为何其驾崩之后,给其治病的御医都被处死?这难道不是杀人灭口?
  这天下名义上是朱家的,实际上是文臣们的。这些文人狠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巩凡物已经到达长芦,崇祯下旨调派了五百名锦衣卫跟随前往。
  按照崇祯的吩咐,除了留足人手开挖盐田外,其余的盐户开始修整盐场通往外界的道路。
  崇祯对大明的路况极度不满。就拿他去过几次的皇庄来讲吧,从京城到皇庄几十里路程,只能并行两辆马车,并且大部分路面坑洼不平。坐着没有减震装置的马车,颠的人烦闷欲吐,这还是京师附近的官道,大明府县的道路状况可想而知。
  怪不得穿越大神们回去都修路,习惯了后世宽敞平坦的马路,现代人确实受不了这种见都没见过的路况。
  崇祯让内阁从工部都水司调派一名主事和几名吏员前往长芦,规划和监督道路的施工。名义就是修建道路,以便海寇作乱时大军能及时平灭。工部虽然对内阁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但只能照章执行。
  寿光盐场已由锦衣卫经历司的派员接手,派去之人只需募集人手扩大盐田面积,日常管理按照原先的标准即可。寿光本地赤贫百姓极多,优厚的条件下招募人手不成问题。
  巩凡物所要做的就是迅速开辟盐田,尽快多出盐,以满足巨大的市场需求。因为运输条件的限制,寿光虽然有大量晒盐,但每次运到京师的食盐量并不多。北城仓房里的五万余石盐已经眼看销售殆尽,现在只能等着装盐的船只和马车从天津卫的码头运来。
  干旱的天气极度利于晒盐。只要盐田开出,在太阳暴晒和高温的蒸煮下,几日便可得到大粒的粗盐,然后经过人工碾碎之后便可得到现在叫雪白,其实是微黄的食盐。
  长芦盐场只要顺利进行,用不了多久,京畿一带的食盐便可就近取用。寿光盐将会主要面向山东、河南、湖广等地。
  等长芦盐场规模扩大后,山陕宁夏等地也会成为倾销的市场,到时微黄的晒盐就会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内帑和国库中。
  想到这些,崇祯睡梦中都笑醒过几次,把周后吓得不轻,以为皇上魔怔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布置
  崇祯九年入春以后,京城到昌平之间的官道上突然热闹起来。田地里劳作的农户们,时常看到一队队的骑兵和步卒往来于两地之间。
  进入夏季之后,这条道路上设立了三道关卡。所有从南往北的行人商贾都要通过严格的检查方能通行,并且只能到昌平为止,再想途径昌平往北禁止通行,因为昌平北门业已封闭。
  两万多人的县城里来了数百名锦衣卫,几人一组,挨家挨户访问筛查。包括周边的乡村,重点是商人,尤其是行商。
  这是崇祯考虑到历史上满清善于用间,为以防万一,让骆养性调遣锦衣卫采取的一次清理行动。
  清理结果证明,崇祯多虑了。
  在当时的大明人眼中,建奴就是茹毛饮血,凶恶残暴的蛮夷之辈。
  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清军攻陷香河、顺义等数座城池,昌平并未遭受兵灾。虽然建奴大获全胜,凶名更胜,但绝大多数大明子民都认为他们和鞑子一样,是一群没开化的强盗而已。
  现在皇太极虽然已经自立称帝,改国号为清,但这件事并未引起多少人关注。你一个强盗头子,没事来抢一把就算了,居然还做起了皇帝,等我大明遣百万大军前往辽东,你这个山大王早就落荒而逃了,这种思想在当时的大明占据了主流地位。
  大明人依旧是骄傲的,依旧看不起偏居辽东的野蛮人,所以建奴想收买明人为间,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再加上大明严格的户籍制度,想往这边派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想在一样,只要你没有身份证,打工都没人要你。晋商范永斗等人开始也只是与建奴做生意,给他们走私朝廷禁止的战略物资而已。只是财帛动人心,在想将利益最大化的贪心下,才逐渐开始给建奴提供各种情报。
  在得到锦衣卫的报告后,崇祯随即下令兵部,调派六门红夷大炮前往昌平,分置于北门两侧城墙之上。
  每门重达两千余斤的红夷大炮,在耗费了数百民壮十天时间方才安装到位。
  这种经过汤若望改进的大炮,能够发射五斤重的弹丸,有效射程一千余步,最大射程可达近两千步。当然了,那种射程下的弹丸,杀伤力已经急剧减弱。
  建奴自居庸关破口而入后,要想继续南下骚扰京师一带,昌平是必攻之地。
  到时勇卫营将在北门外八百步的距离列阵迎敌。
  崇祯考虑到这是勇卫营第一次与战力强悍的建奴作战,为保险起见,还是要有炮火为其提供掩护最好。勇卫营的第一仗不容有失,否则将产生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蜿蜒曲折的万里长城,在京城东北方向数百里的四海冶所,向西延伸出一道边墙,这道把整个顺天府环绕在内的边墙,长度接近千里,经过天津三卫后在渤海边才收了尾。
  由于年久失修,边墙很多地方已经残破不堪,守卫也日渐懈怠。
  居庸关位于昌平以北四十里的峡谷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由延庆卫的一个千户所镇守。
  由于多年未见烽火,加上粮饷短缺,延庆卫的军户大量逃亡,驻守居庸关的千户所如今只剩了不到百名老弱卫所兵。
  山里特有的清凉驱散了夏日的暑热,半夜里甚至还要盖上薄被。
  年近五旬的卫所兵张老三有起夜的毛病,每晚都要起来数次去解手。同伍的几个人讥笑他,说他是因为打了一辈子光棍的缘故,张老三也认为他们说的没错。
  卫所军户太穷了,哪家小娘子愿意嫁给一个卫所兵?粮饷拖欠许久,一年发不了几次。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也见不到一点荤腥。张老三有时心想,就算有瞎了眼的小娘子想嫁给他,他也绝不答应,不能害了人家啊,这辈子就这样了。爹娘死去多年,自己唯一的妹子嫁给了昌平一个做小生意的商贩,小日子还过的去。有时会托人送来几斤米面和盐巴,并带来口信,自己两个外甥都十几岁了,妹子和妹夫商量过,等过几年他还没娶上媳妇,就过嗣一个给他养老送终,总不能让老张家绝了后不是?
  一想到自己将来也有了儿子,张老三心里就美滋滋的,终于有脸去地下见爹娘了。要不然他下去之后,爹娘问他:俺的孙儿孙女在阳间过的咋样啊?他张老三怎么回话?
  前段时日也不知怎了,有一队盔明甲亮的骑兵突然来到了他们几个人驻守的墩台。一名年轻英武的哨管带着几个人查看了几处墩台之后,对张老三几个人交代道:近期要小心一些,夜里要提防建奴越墙抢关,晚上定要轮流值哨。临走时还给他们留下了一袋白面,一块猪肉和一小袋盐。
  卫所兵们已经记不得多久没见到有生人来过了,这次来的还是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官军。虽然人家没说是什么官军,但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盔甲一看就是铁质的,一个个都是面朝着天走路,根本没把他们几个当回事。只有那个将官说话很和气,交代完留下东西后官军就走了。令张老三奇怪的是,那个哨管临走时复杂难明的眼神,既有怜悯和尊敬,又有悲壮和昂扬的斗志,那个眼神张老三一辈子忘不掉。
  这日丑时刚过,张老三又憋醒了,睡得最香甜的时候起夜,张老三自己都嫌弃自己,有时恨不得把那根东西剁了去。反正有后代了,留着它有鸟用?
  他睡意朦胧的起身,脚伸到炕下搜寻着草鞋,试探几下后,终于找到。他摸起炕头的短袍披上,撒拉着草鞋走出了睡觉的墩台,寻着往常惯用的垛口,扯开犊鼻裤冲着墙外开始发泄。
  月亮突然从一片乌云中跳了出来,将黎明前的黑暗照的通透无比。
  张老三突然似有所感,微眯的双眼猛地睁开,边墙外的崎岖山路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向边墙逼近。
  张老三顿时尿意全无,全身汗毛倒竖,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敌袭!是建奴!那名哨管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他急忙探头向边墙下望去,在他左侧几十步外的边墙下,数十道人影正在奋力向上攀爬,前面几人还有几步便要登上城头!
  怎么办?!自己想要溜掉并不难,建奴并未发现自己,只要他顺着城墙往顶端跑,然后寻着一块残破的缺口翻到墙下,躲进茂密的树木当中,等到建奴远走他再出来,逃得性命并无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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