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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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严格的初期训练,海军学员们虽然还不能和真正的军人相提并论,但在行为气质上已经和过去平民身份的自己划了界线。接下来,他们将接受正式的海军课程,包括航海技术、枪炮操作、战术理论、船舶工程以及政治、法律、哲学、外语,最后是候补军官培训和舰艇实习。得益于“童年时期”的知识累积,夏树对大部分课程都有至少入门级的掌握,既有优势加上一贯的勤奋态度,他的课业成绩依然在创造着完美神话。
第12章
沉沦巨人(上)
  人类社会在大工业化的隆隆机器声中迈入了二十世纪,但这并不是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利益的矛盾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爆发在遥远东方的日俄战争更是为这种动荡氛围添了把猛火。战争于1904年2月份打响,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已经历了旅顺海战、辽东战役、辽阳会战、沙河攻防以及旅顺攻坚等大规模战斗,双方已陆续投入数十万兵力,战况较十年前的清日战争更加惨烈,报纸上关于双方的伤亡人员的数字让人心惊肉跳,而日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采用的战略战术、使用的武器装备、获得的经验教训又引起了列强国家的密切关注。在基尔海军学院,日本舰队对旅顺的夜袭、俄国舰队随后袭扰日军海上交通线的战例就已经成为战术理论课重点剖析研究的内容。
  暑气尽消,秋衣渐浓,这无疑是海滨地区一年之中最舒服的天气。10月中旬的一天,夏树和他的光屁股玩伴克里斯蒂安正准备前往食堂吃中饭,忽然看到几名背负行囊的学员走在通向学院大门的林荫道上,周围好些学员也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些应该是俄国来的交流生,他们本来要在这里呆到明年夏天,但与日本的战争促使他们提前离开。”克里斯蒂安以一副“江湖百晓生”的口吻解释说。
  夏树对日俄战争不是不感兴趣或者漠不关心,因为在原来的时空就已经熟知了那场战争的进程和细节,而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发生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战事没有因为自己这支“蝴蝶”的到来而发生明显改变,便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各种渠道获得的信息穷追不舍。
  克里斯蒂安继续介绍说:“据说俄国波罗的海舰队主力两周之前已从芬兰湾启程,它们将越过半个地球前往远东参战。以那些破旧老舰的巡航速度算来,它们差不多也挪到西波罗的海了,我估猜这些交流生很可能是接到了直接向远征舰队报到的命令。”
  在夏树的个人观念里,穷兵黩武、横行霸道的苏联不讨人喜欢,但俄罗斯人的生猛豪爽性格还是值得尊敬的。此时的沙俄帝国腐朽不堪,军队士气低落、装备老旧,他们的圣彼得堡海军学院虽有两百多年的悠久历史,师资力量、教学理念、风尚习气都沦落末流,真心想要学得一技之长的青年只好走国外交流路线。在基尔海军学院,俄国交流生的数量其实并不多,也许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又或是囊中羞涩,他们平日里循规蹈矩非常低调,夏树来学院这半年多时间也没怎么跟他们打过交道。望着那些卷包袱走人的落寞身影,夏树想了想,对克里斯蒂安说:“走,跟去看看。”
  见夏树拔腿就走,克里斯蒂安叨咕说:“嗬,俄国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去吃饭了?”
  夏树头也不回地说:“回来再请你吃好的。”
  克里斯蒂安没得选择,只好摸着肚皮跟了上去,一边嚷嚷着:“那我想吃鹅肝芦笋羊排还有金枪鱼。”
  不管什么时候,身边似乎总有这样的吃货存在,所以听着克里斯蒂安在屁股后面如数家珍地说着各种美食,夏树非但不厌烦,反而有些自得其乐的意味。
  基尔海军学院就坐落在基尔湾畔,前往轮渡码头只有几步路。到了码头,俄国学员们找了一艘模样老旧的驳船,看样子打算租船出海,但与船主一番交涉之后,他们拎起包囊走向另一艘机帆船。俄国虽然处于战争状态,但战火并没有影响到欧洲,英、法、德、奥等国皆保持中立,所以除了价钱谈不拢之外,德国船主没有理由拒绝这些俄国学员——不一会儿,俄国学员们又从那艘机帆船走向第三艘船。
  夏树摸了摸口袋,钱包带在身上,但因为两天前刚给友爱协会捐了款,平时在海军学院又没有太多开销,所带的纸币和硬币加起来不超过六十马克,但这已相当于普通德国工人四五个星期的收入了,用来买件衣服、吃顿饭什么的绰绰有余,只是租船不同于一般开销,行情随季节波动较大,且与船型、航行距离等因素挂钩。夏树对此并没有明确的概念,所以他问克里斯蒂安带了多少钱。
  吃货别的事情可以含糊,钱袋子有多重绝对一清二楚,所以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四百马克整钱,还有三十多马克零钱。”
  夏树随口道:“先借我整钱。”
  根据1900年的官方统计,德国人均年收入为504马克,寻常人眼里的大额款项对这两位王子级的金主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克里斯蒂安爽快地把四张100马克面值的钞票递给夏树,夏树看也没看便将这些绿褐色的纸币塞进口袋,他径直走到俄国人问价的第一艘驳船:“先生,去他们刚刚说的地方需要多少费用?”
  船主是个魁梧爽朗的中年人,他盯着夏树看了好几眼,很是吃惊:“啊,是约阿希姆王子殿下,您……您想坐船出海?去哪都免费,免费!”
  看着驳船油漆斑驳脱落的模样,船主想必不是富裕之人,夏树淡然微笑:“您这样我反而不好租您的船了,就按照刚才您跟他们谈的价格吧!如果这些钱不够的话,我明天再给您送来。”
  说罢,夏树把从克里斯蒂安那里拿来的钱塞给船主,船主很是惶恐地抽出两张还给王子,又从自己口袋里数出几张浅紫色的纸钞:“去费默海峡150马克就足够了,足够了!”
  夏树也不多说,转身朝那些正一筹莫展的俄国学员招呼道:“嘿,朋友们,到这边来!”
  在基尔海军学院,没有人不认识约阿希姆这近乎变态的学霸,俄国人有些茫然地来到他跟前。
  “上船吧!我送你们去费默海峡。”夏树很有豪气地说。
  “谢谢您的好意,王子殿下,我们不需要怜悯。”领头的俄国学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夏树帮助他们的本意确实是怜悯,毕竟俄国人的万里远征注定要以惨败而告终,但看着这位俄国学员年轻脸庞上的坚韧刚毅气质,他改变了主意:“这不是怜悯,而是敬意,我的朋友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即将奔赴战场,那是一场发生在遥远世界的战争,你们谁赢得胜利对德国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作为同窗,我祝愿你们不负所学,也祝愿德俄两国世代友好。”
  见夏树表情诚恳、语气真挚,俄国学员们无不为之动容。面对德国王子主动伸出的右手,目光锐利、表情凶悍的领头青年以庄重姿态与之握手,其余人也一一效仿。等俄国人都上了船,夏树也跨过船舷,回身对克里斯蒂安说:“走吧!”
  吃货没得选择,摇头晃脑道:“下午的课肯定是赶不上了。”
  伴随着沉闷嘶哑的轰鸣声,老旧的驳船缓缓驶离海岸。穿着德国海军学员服的青年们在甲板上席地而坐,气质彪悍的俄国学员头领自我介绍说:“安德烈·德尼索夫,俄国海军少尉。”
  “洛班。克尔扎科夫,俄国海军少尉。”
  “保尔沙克。别列祖茨基,俄国海军少尉。”
  ……
  由此看来,这些俄国学员在来到基尔海军学院之前都已在沙俄海军获得了军职,波罗的海舰队远征东方时召唤他们也就合情合理了,而他们随后也透露说,此次前往费默海峡确实要与俄国舰队直接会合,只是对于这支远征舰队的规模、组成以及航线安排,他们所知甚少。
  费默海峡位于丹麦的洛兰岛与德国的费马恩岛之间,距离基尔湾不到30海里。经过4个多小时的航行,驳船来到了费默海峡西端,但浩瀚海面上空无一物,哪有俄国舰队的踪影?
  “你们是约定今天下午会合?”克里斯蒂安非常质疑地问。
  俄国学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他们的小头目德尼索夫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收到的电报确实是说今天下午,只是……电报是一周前收到的,以我们对波罗的海舰队的了解,它们只会迟不会早。”
  克里斯蒂安眼一瞪:“那如果他们因故改变了计划,或是因为恶劣天气耽搁了行程,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无期限地等下去?”
  “真抱歉,两位殿下!”德尼索夫面带歉意,“原谅我出发时没有解释清楚,我本来想劝两位不必随船前来的……”
  “嗯哼,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吧!”克里斯蒂安很不客气地抱怨道。这时候,夏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些俄国学员的反应。正所谓受人恩惠当心存感激,他们自然不会为克里斯蒂安的几句话恼怒反击,但他们也没有因为克里斯蒂安是与沙俄王室同出一族的奥尔登堡王子而表现得恭顺谄媚,他们只是在默默忍受着施予己身的不公和委屈。夏树琢磨着这些俄国学员虽然在经费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却不是鲁莽无知的无知青年,他们情绪不高可精神饱满,言行举止显示出较好的修养,只可惜脚踏实地的实干派在乌烟瘴气、浮夸盛行的沙俄军队着实难有出路。
第13章
沉沦巨人(下)
  见克里斯蒂安的贵族脾气有点收不住,夏树平声宽慰道:“好了,克里斯蒂安,我们就在这里耐心等等吧!有些历史性的场面可不是我们想看就能看到的,想想看,德国海军何曾派遣过主力舰队进行万里远征?”
  吃货其实并不是急性子,也不是没胆量翘课,只不过跟着咕咕叫的肚子发表不满罢了。夏树也知道这点,遂问船主能否提供餐食,中年大叔爽快地把船上能找到的食材都贡献出来,架在煤炉子上的铁锅很快飘出诱人香味,俄国学员们也从行囊中取出熏肉、黄油和面包。就着简陋的餐具,一伙人吃得有滋有味,而且渐渐放开了拘束,海阔天空地聊着现实与梦想。就这样,不同国籍、不同身份的一群人共赏海上的日落与星辉,背抵背入眠,然后又在清凉的海风中迎来新的一天。
  呜……
  晨雾中传来的悠扬汽笛声让等待了近一天的青年们既如释重负又满怀期待,远处海面朦朦胧胧,根本分不清是舰船烟囱中喷出的黑烟还是未散的雾气。德尼索夫试着用驳船上的煤油灯和纸板向对方发出联络灯语,然而舰船行驶时发出的隆隆轰鸣声不断靠近,视线中却看不到约定的灯光信号。
  直到这个时候,夏树才发觉情况不妙——按照历史记载,从波罗的海驶往太平洋的俄国舰队不仅缺乏可靠的后勤保障,还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各种流言的困扰,以至于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在欧洲海域就发生了误击渔船的可笑事件,与日本签有盟约的英国政府以此为借口禁止俄国舰队在英属港口停靠加煤,亦不准它们使用苏伊士运河,大大增加了俄国舰队的远航负担。之前夏树不是没有记起这档子事,而是前一天中午从基尔出发时晴空万里,在视线良好的情况下,俄国人即便昏了头也不致于在德国海域向民船开火,但现在海面上大雾弥漫,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夏树决定避开这支危险的俄国舰队时,一名俄国学员指着前方海面喊道:“看啊,圣安德烈旗!我们的军舰!”
  视线中,一艘拥有撞角型舰艏的战舰穿雾而出,艏部旗杆上悬挂着一面醒目的圣安德烈旗,但紧接着出现的一幕把驳船上的人惊呆了——俄国舰队的警戒舰居然朝他们开了火!
  早有预感的夏树当即大呼“趴下”,几个俄国学员基本上是下意识地趴倒,其中一人还顺势将木然于原地的克里斯蒂安按倒。俄舰发射的炮弹随即呼啸而至,那种听起来像是从头皮上方擦过的破空声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现代武器的致命威力,而在这之前,学霸和他的吃货搭档充其量只是旁观火炮射击,还从未站在标靶旁聆听炮弹飞来的声响,心绪顿时像悬空了一样。庆幸的是,俄国炮手的射术和他们的神经一样不靠谱,炮弹落点距离驳船足有六七十米,造成的后果就是一些细碎的水花溅落在了夏树他们身上。
  俄国学员当中,德尼索夫最先回过神来,他一边继续用煤油灯发灯光信号,一边以俄语高声呼喊,其他俄国学员也很快从惊愕中缓过劲来,他们在驳船甲板上拼命招手呼喊,可那艘俄国驱逐舰并没有立马停火,直到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一海里,该死的炮声才终于平息,而在这个过程中,夏树一直和克里斯蒂安紧紧趴在甲板上,乘着俄国学员们还没回头,他连忙爬了起来,顺带着用鞋尖踢了踢同伴的屁股,克里斯蒂安如梦初醒,跪起来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念着圣经里的词句。
  看到前方那艘驱逐舰上有人挥手示意,德尼索夫如释重负地垂下双手,想起自己这艘船上还有两位身份尊贵的王子,他猛然回身,看到王子们一个虚脱般站在那里,一个虔诚地跪地谢恩,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两位殿下,真抱歉连累你们一同受难,刚刚的误会我们一定会尽力查明原因,万分诚挚地恳请你们谅解宽恕!”
  夏树还没说话,刚刚还在感谢上帝的克里斯蒂安蹦了起来,暴怒道:“这是什么狗屁误会?你们的军舰居然向我们开炮!这是德国的领海,这是德国的船只,向我们开炮?这是多么严重的外交事件,哼!”
  德尼索夫无言以对,失落地垂下了头。他应该很清楚沙俄海军的现状,清楚出现这种蹩脚错误的原因,也清楚这件事的恶劣性质。只要两位王子回去将这番遭遇一说,再加上驳船船主的证词,德国政府定会向俄国讨要说法,令俄国政府的处境雪上加霜。圣彼得堡一旦彻查此事,他们几个学员难辞其咎,纵使能够免去牢狱之灾,军事生涯也将失去希望。
  经过了刚刚的误击,俄国驱逐舰像是知错的孩童一声不吭地缓缓靠来,许多水兵聚在前甲板上探头观望,夏树在他们脸上看到了迷茫不安的神情,尽管他们身上的军服非常整洁,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队伍。
  海面上雾气渐散,庞大的俄国舰队终于出现在视线当中。粗略望去,这支舰队威风凛凛,长长的海上单纵队仿佛一条见首不见尾的巨型海蛇;细看之下,舰队成员新旧各异、样式繁杂,既有具备现代化外观和线条的大型战列舰,又有蒸汽动力搭配风帆设施的古董,还有许多称不上战舰的辅助船只。很难想象这些舰船能够并入一支舰队同步航行,它们不仅从芬兰湾驶到了这里,还将环绕半个世界前往东亚。它们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进行一场意义重大的远征行动,而是一群参加巡游展览的舰艇——新舰展现时下的顶尖工业技术,老船带人们缅怀过去的峥嵘岁月。
  面对这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俄国舰队,夏树不禁想起史书中的评论:随着日军对旅顺的围困日益加强,俄国太平洋舰队处境岌岌可危,俄国军队从北面支援旅顺的企图又一再落空,沙皇尼古拉二世就像是一位输红了眼的赌徒,将国内能够动用的舰艇集结起来,组成了一支规模庞大却缺乏战斗力的舰队,由一群不称职的军官带着一群连游泳都不会的水兵奔赴万里之外的战场,于是战斗还没开始,悲惨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见夏树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意思,克里斯蒂安也就气呼呼地闭上了嘴巴,德国王子们的宽容让德尼索夫和同行的俄国学员们非常感激,他们登上驱逐舰之后又在舷侧列队敬礼。
  “再见,朋友们,愿好运与你们常伴!”夏树挥手示意。
  告别俄国人之后,克里斯蒂安很不理解地问:“干嘛要和这样一群失意之人交朋友?”
  夏树望着从这片海域驶过的俄国舰艇,感慨道:“国家的衰弱不是他们的责任,在明知前路充满艰难险阻的情况下依然挺身而出,这种勇气和品质值得尊敬。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相逢,那时候他们没准已经成为优秀的海军指挥官了,有这样一群朋友终归不是坏事。”
  “即便他们能成为一流的指挥官,俄国能建造出一流的舰队么?”克里斯蒂安很是鄙夷地说。
  “国体可能崩溃,国家却不会消失。”夏树将原本的历史轨迹融进这隐语当中,然后本着举一反三的心态告诫道:“我们应以俄国的境遇为戒,居安思危、谋而后动,切莫被山巅的风景迷住了眼睛。”
  克里斯蒂安撇了撇嘴:“嗯,山巅离我还很遥远,倒是殿下您,此刻已是在山巅上欣赏风景呢!”
  夏树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位不只知道吃饭和睡觉的光屁股玩伴,刚刚这话无意间点醒了自己:如今自己在快艇技术和海军课业方面已有近乎完美的表现,继续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两方面毫无压力,却和站在山巅看风景没什么区别。道路就在脚下,关键在于迈步走向更高的山峰。
第14章
契机:沙恩霍斯特
  德国皇家海军技术委员会是帝国海军办公厅(原德国海军部,1889年更为此名)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从萨克森级开始,德国海军的一线主力舰皆由这个委员会负责设计,它集中了整个德国最好的舰艇设计师、电气工程师和海军武器专家,是德皇威廉二世和海军大臣提尔皮茨缔造远洋舰队不可或缺的基础。这个部门的办公场所位于基尔老城区,与历史悠久的尼古拉教堂为邻。棕色基座、白色栏杆的院墙将外界的纷扰与院内的宁静隔开,高大的红枫像大伞一样遮挡阳光直射,令院落中的白色两层楼建筑显得格外清幽。
  在这栋建筑的东南角,光照条件最好的房间用作会议室,它面积不大,一张椭圆形的长木桌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室内陈设也很简单,除了朝东的墙壁上挂着德皇威廉二世的彩色肖像,其余三面墙皆以描绘帆船航海的油画为主要装饰。
  当工作人员轻手轻脚地关上会议室大门时,椭圆木桌旁坐了将近二十人,他们的衣装只有两种——海军制服或着白衬衫黑礼服,年纪多在三四十岁以上,而且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坐在上位的是个须发斑白之人,他体态微胖,梳着典型的大背头,右边眉骨和颧骨之间嵌着光滑的单片眼镜。在用一声干咳引起与会者注意后,他正声说道:“诸位,我们今天要进行的是关于C和D号大型巡洋舰的最后一次方案审核,之前讨论修改的细节已由迪特里希爵士的设计团队赶工完成,技术图纸大家可以再仔细看看,提出看法和意见,力争让这一方案成为无懈可击的作品。”
  出于礼仪,坐在大背头左手边的老者微微向众人点头示意,他脸庞削瘦、下巴尖长,额头面颊已是皱纹遍布,目光中有种令人生畏的威严。此时标准设计图就铺展在长桌中央,会议开始之前,与会者已经对它进行了最后的检验和审查,加上此前已先后进行了十余次讨论和修善,看来已是无可挑剔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与会者或相互私语,或正襟危坐,最终也没有人提出新的意见。
  “大家都没有疑问和建议了?”
  从语气可以听出,主持会议的大背头对与会者的默同感到满意,不过在宣布审核结束之前,他还是以恭敬有加的口吻向远端位置上的军装少年询问:“约阿希姆王子殿下,您的意见是?”
  若以身份等级排位,德国王子应该坐在上位,而不是低调隐遁在角落里,但以相应的职务高低排位,他的位置恰如其分。从与会者的言行神态来看,他们也没有因为王室成员的不请自来感到惴惴不安,一切习以为常。
  “先生们,正如大家所知,我已是海军学院的学员,精力大都放在海军课程上。C和D号大型巡洋舰是1903至1904造舰计划的王牌项目之一,皇帝陛下和海军大臣非常重视,受他们委托,我谨以个人的不成熟眼光提出一些个人意见。”
  夏树坦言自己的挑刺目的,与会众人却没有反感之意,不少人脸上还露出了轻松笑容。对他们来说,约阿希姆王子就像是邻家孩童,从小就喜欢翻过篱墙来到自己的院子玩耍,他天真无邪,从不搞恶作剧,最关键的是,这小屁孩时不时还能帮自己修补篱笆上的细微漏洞。
  “尊敬的迪特里希爵士,您的设计堪称完美,两艘巡洋舰一旦建成,必将是各国同级别战舰中最好的!”和以往一样,夏树不吝言辞地赞美了勤奋聪慧的设计者,而这位迪特里希爵士不仅是德国海军资历最老的造船总监,也是德国最好的舰艇工程师。十余年来,他主持设计的舰艇囊括德国海军各级战列舰和大中型巡洋舰。在装甲巡洋舰领域,“俾斯麦侯爵”号大型巡洋舰很好地担负起了繁重的海外派遣任务,其优越性能得到了海军官兵的高度评价,而最近两年入役的装甲巡洋舰“海因里希亲王”号、“阿尔伯特亲王”号和“弗里德里希·卡尔”号也展现了非常优秀的设计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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