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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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乱世之源
  迎着清清的晨光,一架伞型机翼的飞行器以轻盈的姿态越过山麓和田野,覆以水滴形玻璃盖的驾驶舱里,蓄着大唇胡的年轻飞行员一脸严肃表情,胸前的星月国徽以金、绿、红为主色,正如同这架飞机稍显花哨的涂装。他时而眺望天际,时而俯瞰地面,视线中渐渐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它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醒目的建筑很多都有穆斯林风格的圆形尖顶,城区漫过了昔日的壁垒和护城河,一座座高耸的烟囱冒出淡淡的灰烟……
  视线越过城市,地平线的远端矗立着许多外观如一的油井,那些废气燃烧塔上燃着明火,灰黑色的烟柱袅袅上升,弥散于碧空蓝天。这一幅生机勃勃的繁忙景色背后,却是若隐若现的炮声。掠过油田区之后,这架爱尔兰制造的无武装军用侦察机没再继续往北飞,但飞行员突然发现,北面天际出现了几个黑点,他凝目注视,然后脸色大变,一边以无线电联络己方指挥部,一边驾机低飞,快飞到城市上空时,他移开舱盖,用信号枪打出红色的信号弹。
  仔细观察,这座城市有些许建筑残缺不全,还有被火燎烧过的痕迹,护城河周围的空地上部署有防空阵地。看到示警的信号弹,这些阵地哨声大作,戴着德制钢盔但普遍蓄须的军人纷纷跑向战斗位置,这里有德制M1916型77毫米和M1917型88毫米高射炮,也有各种自装高射支架的机枪,每一处炮位旁都插着一面奥斯曼陆军的红底星月旗。
  这里是北高加索,格罗兹尼,昔日的“可怕要塞”。这座著名城市的历史却很短,俄国军队于1818年在此建立要塞,到了1870年才有格罗兹尼市,居住于此的主要是信仰伊斯兰教的车臣人。1919年,趁俄国发生革命和内战,奥斯曼土耳其军队翻过高加索山脉,格罗兹尼由此“回归伊斯兰世界”,而后新生的苏俄政权不断向奥斯曼政府提出交涉,要求土军撤回到1916年划定的停战线,但奥斯曼政府不仅无动于衷,还向北高加索地区增派部队,沿边界地带修筑了防线。到了1926年,紧张的北高加索局势终于因为双方军人的“不克制”而失去控制。俄土两国军队先是在距离格罗兹尼九十多公里的莫兹多克发生激烈冲突,双方虽未相互宣战,却各自调集重兵,围绕这座城市展开了激战。
  格罗兹尼早年是俄军在北高加索地区的战略据点,由此可见它的重要位置。自19世纪发现油田以来,格罗兹尼迅速发展起来,俄国人在此修建了通往里海西岸港口的输油管道。土耳其军队占领这里之后,奥斯曼政府拨出专款恢复和扩大这里的石油开采,短短几年时间,格罗兹尼油田就成为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自营的最大石油产地,除供应本国工业生产之用,大部分用于对外出口,逐渐成为奥斯曼政府的支柱性收入之一。因此,苏俄轰炸机第一次攻击格罗兹尼之后,土耳其军队立即对俄国城市展开了报复性的轰炸,双方你来我往,空中较量不断升级,北高加索地区霍然成了检验空战和防空技战术发展的试验场。
  二十多分钟后,由十数架飞机组成的苏俄机群进入了格罗兹尼防空圈,地面开始响起密集的枪炮声。从地面看去,当空绽放的团团烟云横阻在了苏俄飞机的航路上,然而高射炮的火力对那些飞机的实际威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俄国飞机大多安然无恙地越过了土耳其军队的防空火力。它们的外观轮廓并不完全一致,有的在阳光下呈现出平滑的金属光泽,驾驶舱和射手战位都采用了相对封闭的构造,有的还是老式布质蒙皮、敞开机舱,参差不齐的性能让它们无从保持紧凑编队,每架轰炸机携带的炸弹数量有限,但因为抵达投弹位置的时间间隔较大,对城市的轰炸前后持续了十几分钟。
  随着黑色的炸弹从天而降,地面在声声巨响中猛烈颤抖,爆炸所产生的烟尘直冲云霄。一座炼油工厂遭到攻击,当即燃起了骇人的大火,城市里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人们在浓烟中推着古老的压水消防器具赶去灭火,结果自然是杯水车薪。
  除去一架不幸被击落的轰炸机,余下的苏俄轰炸机迅速踏上了返航的道路,土耳其人的反击如期而至:十余架双翼战机呼啸而至,金色、绿色、红色相混的涂装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凶猛的食雀鹰。当它们快要赶上俄国人的轰炸机群时,几架墨绿色涂装的战机突然从高空俯冲而下。俄国战斗机的数量虽比财大气粗的土耳其人少,但苏俄飞行员的技巧和斗志显然要胜出一筹,他们如骑兵一般冲入步兵阵列,左杀右砍、勇猛异常,一转眼的功夫,两架土耳其战机便拖着黑烟坠向地面——外界所认为的军事冲突,早已演变成为真刀真枪的流血战争,双方死伤将士及不幸丧命的平民早已超过千人!
  俄土战机缠斗之时,一群灰色战鹰从西南方向高速飞来。德国人虽未直接参与奥斯曼帝国对北高加索的扩张,却也是土耳其人夺取格罗兹尼油田的经济受益者。应对高加索的紧张局势,德国在三国共管的巴库地区加强了军事部署,战功卓著的德军第4战斗机联队从海湾地区调往巴库,这支长期部署海外的空军力量装备着性能卓越的福克-XI型双翼战斗机,每一名飞行员都拥有至少200小时的飞行经验,是令俄国人颇为忌惮的力量。苏俄飞行员放弃了进一步扩大战果的机会,掩护着己方轰炸机迅速撤回到边界一侧,德军战斗机依然没有卷入战斗,而是如秃鹫般在战场上空盘桓一阵。危险解除后,其中两架福克-XI在被击落的苏俄战机残骸附近降落,飞行员在现场进行了拍照记录,然后重新驾机升空,跟随己方机群返回位于巴库附近的军用机场。
  由于意识形态的对立,苏俄政权自诞生起就受到了西方国家的联合抵制,德奥土法英美意等国代表均在1919年的柏林公约上签字,声明对苏维埃俄国采取外交和经济封锁,然而1926年俄土发生冲突后,军事观察家们惊讶地发现,苏俄军队装备的武器不少都带有鲜明的美式或英式风格,甚至干脆就是美国制造、英国制造。苏俄空军装备的新式战机数量不多,但在北高加索地区的军事冲突进一步升级成为局部战争之前,双方投入的兵力有限,这就让苏俄飞行员在跟土耳其空军的对抗中占据了上风。在地面,苏俄军队装备的野战炮,射程、射速均优于土耳其军队所使用的德制M96型77毫米野战炮,德国军事观察员在提交给总参谋部的报告中判断,俄国人使用的火炮很可能吸收了英军13磅野战速射炮的经验——这种英制火炮在大战期间曾给德军官兵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除此之外,土耳其人还观察到苏俄军队装了两种型号的履带战车,一种类似于美制M-2轻型战车,还有一种跟德军的胡伯特-14重型战车相仿,而在此前所有的情报当中,都未曾出现过有关苏俄军队装备坦克的描述。
  对伊斯坦布尔的当权者们来说,1926年肯定不是一个愉快的年头,在北高加索地区,面貌一新的俄国军队让他们由最初的信心饱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而奥斯曼帝国在埃及的统治也遇到了新的挑战:埃及多地爆发武装起义,要求脱离奥斯曼帝国版图独立建国,并成功击退了前去镇压的土耳其驻军。奥斯曼帝国对埃及的统治已经维持了四百多年,这里的资源和经济产出远不如北高加索和外高加索地区,但苏伊士运河的战略价值极高,是掌握地中海控制权的必争之地,而稍有战略头脑的人都知道,即便埃及未能独立,只要苏伊士运河无法正常通航,同盟国在中东地区的军事部署尤其是海军力量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以奥斯曼帝国战后有增无减的军事实力,埃及人仅凭自己的力量并没有独立的把握,可是他们的起义部队却在对土耳其军队的战斗中展现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实力,土耳其人在战场上缴获了大量美制装备,后来还俘获了一名美国军官,同盟国阵营遂以此为由对美展开外交攻势,但美国无论政治外交还是经济金融都无需过多仰仗欧洲,对于德土等国的指责,他们牵强地敷衍着,等到德国宣布出兵埃及之后,又联合英国抨击德国的侵略扩张。
  正当全世界的关注目光都被北高加索的烽烟和埃及的战乱所吸引时,因连年耗费巨资发展海军而导致经济倒退,财政和战略资源枯竭,工农业生产陷于崩溃边缘的日本,发生了一场军人政变,它所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是给人们增添谈资。政变结束后只过了一个多月,驻扎在南满铁路沿线以及朝鲜地区的日本军队“里应外合”,突然对中国东北发动袭击,迅速占领了多座政治重镇和多处交通枢纽,而且无视德奥意等国的联合照会,将更多陆军部队从本土调往朝鲜和中国,吞并中国东北的野心毕现无疑,在此期间,美、英、苏俄的沉默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第3章
风暴来临
  1926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宁静的葡萄牙共和国首都里斯本突然响起了枪声,全城的电力供应被切断,绽放惨白光芒的照明弹时不时划破夜空,街道上尽是杂乱的脚步声和不明用意的叫喊声,城内居民门窗紧闭,停泊在港口的船只纷纷收起舷梯,喧闹持续整夜,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联想起16年前的那个夜晚,革命者冲击国王曼努埃尔二世的宫殿,废黜了这名即位仅仅两年、严厉镇压革命活动的君主,葡萄牙自此进入了共和时代。
  城区的混乱虽未影响到英国大使馆的安全,但这里的气氛却异样的严肃。微弱的烛光映照着英国大使沃博尔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庞,16年前葡萄牙爆发革命时,他所服役的英国军舰奉命从直布罗陀出发,但当英国舰队抵达里斯本时,葡萄牙王国已经成为了历史,幸在两国官员的共同努力下,有着五百多年历史的英葡同盟关系得以延续。大战期间,葡萄牙虽未参战,却以多种方式予以英国便利,在战后的葡萄牙危机当中,这种有史以来最为长久的同盟关系再一次经受住了考验,两国利益唇齿相依,互为照应。然而此后十年间,特别是进入了20年代以后,德国、瑞典、挪威、丹麦、荷兰、法国相继加入由奥匈帝国、西班牙、爱尔兰初建的经贸联盟,彼此开放市场、减免关税,这个庞大的经济合作体逐渐掌控了整个欧洲的金融和贸易市场,经贸联盟以外国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和冲击。于是,葡萄牙的对外贸易连年下滑,国内市场萧条、失业率增高,引发了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情绪。
  同一时期,英国的经济复兴也出现了疲软势头,因为在长达几百年的殖民扩张时期,英国人发现从殖民地获取原料、在本土加工再运回殖民地销售的方式,不如把资金和设备转移到殖民地就地加工产品、就地销售商品来得轻松,大量利润从殖民地流向英国本土,导致英国本土逐渐成为了“只有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的资本市场。没有实体经济做支撑,再繁华的世界也只是空中楼阁,如今失去了大量殖民地及优质资源,英国仅靠资本带动只能实现一时的繁荣,难以跟新兴的工业国家长期抗衡。
  沃博尔就任英国驻葡萄牙大使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个国家的局势有着深入的了解。葡萄牙官员们的勤奋努力抵不住经济萧条、贸易逆差带来的负面影响,英葡两国的贸易最惠国待遇未能给彼此带来有效的促进作用,来自美国的经济援助无法让葡萄牙摆脱困境,反而让它对美国资本的依赖与日俱增。这样一来,美国人离亚速尔群岛越来越“近”,德国人担心大西洋上最重要的战略中转站落入头号竞争对手的控制,不断对葡萄牙政府威逼利诱,硬是把平静的里斯本变成了大国角逐的前沿战场。
  直觉告诉沃博尔,今晚的闹剧跟德国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一想到里斯本港口正停泊着两艘以补给为由暂时逗留的德国巡洋舰,他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寒意,如若葡萄牙突然投向德国阵营,战后的和平时光没准就此到头了。
  使馆通往外界的电话线路全部中断,沃博尔已通过无线电将里斯本的异常状况通报给了伦敦,但英国外交部给出的答复却毫无实际意义,他只得在煎熬中等待新一天的到来。好容易盼到天亮,他带着两名武官乘车出发,想要前往葡萄牙外交部一探究竟,然而汽车驶出使馆不远就被一队荷枪实弹的葡萄牙军人拦住了。
  为首的军官保持着应有的客气,但士兵们眼中的警惕却没能瞒过沃博尔。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到处都是枪声。”沃博尔问。
  “可能是在抓捕危险罪犯……比如分裂主义者。”军官不慌不忙地回答说,“具体不太清楚,我们只是依命令行事,我们接到了戒严命令,在戒严解除之前,任何车辆和行人不得经过,建议你们在使馆安心等候,如果是食物饮水供应出了问题,我可以代为向上级报告,相信很快就能得到解决。”
  这名少尉军官的口风比沃博尔预料的要紧,看来是个有见识的家伙,沃博尔于是说:“使馆车辆在任何形势下都应享有通行权,这是国际惯例。”
  可是眼前这名葡萄牙军官毫不在乎地回答说:“抱歉,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戒严一旦解除,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新的指令。”
  沃博尔放弃了无用的尝试,询问对方前往码头的道路是否畅通。
  军官迅速回答说:“城区所有的道路都封锁了,这会儿你们恐怕哪里也去不了。”
  这时候,沃博尔基本可以确定,里斯本发生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只有在发生军事政变,而且新政权决意背离原有政治外交方向的情况下,英国的外交人员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回到使馆,沃博尔爬上屋顶,用望远镜观察港口的情况,港湾里所有的舰船都处于停泊状态,这意味着航道已经封闭,任何舰船都不得进出里斯本,而码头上除了执勤警戒的葡萄牙军人之外,还有一些深蓝色的身影在移动,德国海军的秋季制服正是这种颜色!
  从直布罗陀到里斯本有300海里航程,最快的巡洋舰也要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就算英国海军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他们又如何能够强行进入葡萄牙首都,挫败这场蓄谋已久的政变?
  1910年的无力感,在1926年依然如故。
  爱尔兰的利默里克与葡萄牙里斯本处在同一时区,只是因为经度的关系,爱尔兰首府要较葡萄牙首都早几分钟迎来日出。在被誉为“森林宫殿”的爱尔兰王宫,夏树当天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接见带着紧急事务“插队”的德国海军中将路德维格·冯·罗伊特。日德兰大海战时,罗伊特将军是公海舰队第4侦察分队指挥官,他勇猛异常,负伤不下火线,因此获得了一枚珍贵的蓝色马克斯勋章。现如今,他是同盟国联合军事委员的德国海军代表,而这个军事同盟性质的军事参谋机构从1922年开始运转,对加强同盟国各国战略合作和军事协调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既是昔日的海军同僚,夏树与罗伊特的谈话得以省去了许多无用的客套话,后者一大清早从六百公里外的法国布雷斯特飞来,也绝不是为了叙述旧情。
  “葡萄牙昨晚发生军事政变,军队已经控制了首都里斯本,新的军事独裁政权将会取代第一共和国,并与德国结成军事同盟。”
  对外界而言,罗伊特的这番话具有爆炸性的冲击,而夏树身为霍亨索伦皇族的直系成员,早些时候就已经知悉德国人在密谋推翻葡萄牙现政府。以德国当前的军事实力和政治影响力,对付葡萄牙这样一个经济低迷、社会动荡的欧洲小国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何况在前一次葡萄牙危机之后,德国的外交和军事情报部门就开始了秘密布局,正可谓十年磨一剑的等待,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就连罗伊特这样不屑于涉足政治的职业军人也按耐不住地兴奋起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通报消息,德国政府让派驻爱尔兰的外交人员前来即可,罗伊特将军的后话才是他此番的真正使命——一旦得到葡萄牙新政府的授权,德国海军将立即对亚速尔群岛展开军事行动。除部署在地中海和波斯湾的分舰队之外,德国海军将倾巢而动,确保对亚速尔的占领万无一失。
  夏树一脸平静地喝着茶,心中波澜渐起。苏俄在北高加索地区的进攻,埃及的全国性起义,日本对中国东北的突然进攻,发生在最近半年的战事都跟美英势力有着莫大的牵连,前两者对同盟国的战略部署有着直接的影响,后者隐隐托出美英与日本之间的某种协定。既然对手连续出招,同盟国适时发起反击看起来并无不妥,可这亚速尔群岛的战略意义非比寻常,葡萄牙的亲德势力政变夺权已是对美国的极大刺激,一旦德国出兵亚速尔,威慑美国东海岸以及拉美国家,难保不会引发德美两国乃至两大阵营之间的激烈冲突,甚至是一场酝酿十年的大战!
  爱尔兰王国的独立得益于德国的出兵援助,十余年来,两国一直保持着极其紧密的同盟关系,金融、经济、技术、军事领域的合作远甚于其他同盟国家,罗伊特将军此行意在提醒爱尔兰提前进行秘密动员,以便在德国采取军事行动时予以策应。
  经过一番思虑,夏树对罗伊特说:“如若德国出兵亚速尔,行动一定要快,而且要以战争标准谨慎对待。出于战略需要,爱尔兰不宜直接出兵,而是静观英国的反应。”
  爱尔兰是否直接出兵,罗伊特这个层面的军官是没有发言权的,他仅就军事策略回应说:“我们已经考虑过跟美国海军爆发直接冲突的可能,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潜艇部队已提前驶往亚速尔海域,登陆部队在德国西部秘密集结,一昼夜就能运抵布雷斯特,快速船队将在三天内将部队运抵亚速尔,接下来扩建机场,部署飞机,在美国海军调集主力赶来之前,亚速尔会变成足够坚固的海上堡垒。”
  这个军事方案的内容,跟十年前葡萄牙危机时德国考虑采取的行动如出一辙,而这十年来,德国军队反复推演,不断完善方案细节,年复一年地进行操练,从将领到官兵、从战斗人员到工程部队,皆已对本部所要掌握的技战术要领了然于心,一如针对法国的施利芬计划。足够周全的准备虽不意味着绝对的成功把握,但至少能够让意志坚定者离胜利更进一步。
第4章
大洋争锋
  “噢我的上帝……这是真的吗?不敢相信!”
  英国驻葡萄牙大使馆的一间办公室里,沃博尔一手拿着雪茄,一手拿着刚送来的电报,满目惊诧,语无伦次。
  窗外,发动政变的葡萄牙军队已完全控制了首都里斯本,并对外宣布由军人组成的临时委员会接管国家政权,但整个葡萄牙并没有立即置于这群军人的管辖之下。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沃博尔还从英国外交部得到最新消息,参与政变的仅仅是里斯本的卫戍部队以及葡萄牙南方省份的部分驻军,大多数葡萄牙军队并未出现异动,也没有通电宣布他们的政治立场。很显然,葡萄牙的局势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然而让人感到不妙的是,德国海军以保护侨民的名义参与进来,约有300名陆战兵在里斯本登陆,与参加政变的葡萄牙军队一道控制了港口及周边的海防要塞。
  针对德国人在葡萄牙的行动,英国和美国政府已经正式通过外交渠道向德国提出了最严重的抗议,要求德国军队立即撤离,并各自调遣舰队赶赴葡萄牙海域。基于这些信息,沃博尔觉得这里形势还有转机,然而刚刚送到他手里的这份电报如同晴天霹雳:在葡西边境举行军事演习的西班牙军队以帮助邻国稳定局势为名,分兵多路越境进入葡萄牙!
  失去海洋霸权之后,西班牙帝国日渐没落,美西战争更是将这头早已失去尖牙利爪的老虎打回了原形,所以在后来的一系列国际事务中,西班牙总是被列强国家放在可有可无的位置,甚至在大战爆发后,英法两国也没怎么把立场不明朗的波旁王朝当回事,对它表面中立、暗通德国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后的葡萄牙危机期间,德国政府积极拉拢西班牙,但马德里的统治者却被美英两国撤走投资、断绝交易的威胁给吓住了,人们以为腐朽的西班牙已经沦落到了跟西属摩洛哥地方部队较劲都费力的地步,万万没有想到,这只病入膏肓的野兽居然敢在两大阵营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悍然入局。
  沃博尔收到的电文提及了西班牙军队越过边境的时间,距离他拿到电报已经有五个多小时了。这位退役从政的英国大使很快镇定下来,葡萄牙虽跟西班牙一样衰败沦落,但那些历经百年的边境工事可没有风化到一推就倒的地步,装备英式武器的葡萄牙边防部队是这个国家最精锐的军事力量,就算人数不及越境的西班牙军队,依托要塞堡垒抵挡一阵应该不成问题,何况西班牙军队并不真的有胆量向葡萄牙军队开火——他们的作用很可能就是给葡萄牙的政变部队壮壮声势。
  和英国的大多数官员一样,沃博尔近些年来显然缺乏对西班牙国内局势的关注。若是他们有心对西班牙的经济社会状况进行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大战结束后的十年时间里,这个国家在年轻国王阿方索十三世的统治下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与爱尔兰、奥匈帝国缔结经贸联盟之后,西班牙的经济艰难走出了长期的低迷,对外贸易持续增长,马德里和瓦伦西亚的工厂开始将老式蒸汽机汰换成效率更高的内燃机,以冶金铸造为主的重工业在外国资本的促进下有了一定规模的增长。随着国内经济的改善,基层劳动者的就业和待遇情况有所好转,阶级矛盾稍有缓和,社会动荡的局面由此得到了改观,王室和政府的统治得以稳固。
  另一方面,1914年对西属摩洛哥的军事行动再次暴露出了西班牙军队义务兵训练不足、战力低下,骑兵和炮兵战术陈旧、装备老化等致命问题,也让西班牙军队高层认识到步兵在山地作战中的关键作用,曾经叱咤欧陆的西班牙陆军终于开始了缓慢而曲折的军事变革。此外,对西属摩洛哥地方部落的镇压为西班牙军队锻炼了一批有才干的年轻军官,这些军官在后来与德国、爱尔兰的军事交流中拓宽了眼界。由于这批生力军的促进作用,西班牙军队的面貌逐渐发生了改变。到了1926年,西班牙军队的装备水平依旧落后于列强国家,但它所折射出的无疑是发生在西班牙帝国身上的积极变化。
  当英国驻葡大使沃博尔和他的同僚们怀着忐忑焦虑的心情观望局势变化时,仿照德国常备军建立的西班牙新军正以空前的决心向葡萄牙北部、西部、南部诸省的城市和交通枢纽推进,华而不实的西班牙骑兵很好地发挥了侦察和威慑作用,葡萄牙士兵们被首都发生军事政变、共和政府倒台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宁,听闻西班牙军队是来帮助老国王曼努埃尔二世复辟的,许多人都发生了动摇,或是一枪不发地交出了他们所守卫的要塞,或是坐视西班牙军队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
  就这样,决定葡萄牙命运的关键两天在德国、西班牙石破惊天的军事冒险以及葡萄牙人的无所作为中度过,从直布罗陀赶往里斯本的英国舰队被德国人提前部署好的大西洋分舰队阻挡在外,匆匆动身的美国舰队仍在数千海里之外,西班牙的飞机在葡萄牙上空自在翱翔,监视葡萄牙军队,四处抛洒传单,而美英两国的飞机却面临着无法在葡萄牙机场降落的窘境。
  政变后的第三天,里斯本的全城封锁宣告解除,当沃博尔驱车穿行在街道上时,他明白英国在葡萄牙的经营已告失败,再精明的政客也无法改变这里的形势了。
  这一天,德国皇储小威廉及重要军政官员乘坐的飞机抵达里斯本,德国、葡萄牙、西班牙在此签署军事同盟协定,意味着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两个长期保持中立的西欧国家在同一天加入了同盟国阵营。西班牙承诺所有进入葡萄牙的军人都将在规定时间内撤出,并补偿入境期间给葡萄牙带来的损失,德国允诺并迅速兑现了给予葡萄牙军政府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葡萄牙所要做的就是与德国、西班牙建立联合防务体系。
  就在军事同盟协定签署后几个小时,以战列巡洋舰“马肯森”号、“腓特烈亲王”、“腓特烈·卡尔”号以及航空母舰“齐柏林”号、“胡伯特”号压阵的德国特混舰队抵达亚速尔群岛。经过双方剑拔弩张的协商,葡萄牙总督兼驻军司令选择了妥协。德国舰队在特塞拉岛的要塞炮口下驶入英雄港,两千多名德国海军陆战队士兵迅速登岸,控制亚速尔群岛首府的行政场所和重要设施,并欲接管这里的海防要塞,但在葡萄牙驻军的强硬抵制下未能如愿,少数德国军官获准进入要塞,以监督葡萄牙军队不采取任何针对德国舰队或自行毁坏军事上合适的行动。
  正如国际观察家们预料的那样,随着德国军队登陆亚速尔,美英两国政府立即以德国干涉葡萄牙内政、严重破坏国际秩序以及威胁美英侨民人身财产安全为由,向德国政府提出最后通牒,要求德国政府在24小时内撤走所有登岸部队,否则将采取断绝外交关系、冻结德国资产的严厉惩罚,并保留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权力。德国人既已占得先机,岂会在关键时刻向对手服软?德国政府对美英通牒置之不理,运载大批德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及工程部队的舰船则相继抵达亚速尔,德国人还把葡萄牙军政府的高级军事官员火速送到塞拉特岛,与葡萄牙共和国委任的军政官员进行了合乎法律的权力交接,德国军队的进驻再无任何内部阻力。
  亚速尔群岛最后一面飘扬的葡萄牙共和国旗帜,在夕阳落入海平面前降下,就在这个令许多人黯然泪下的黄昏,一支庞大的舰队出现在了亚速尔海域,它的实力可不是之前两天在附近查探情况的侦察舰队可比,而是基本囊括了美国大西洋舰队和英国大洋舰队的精华,如林的桅杆和蔽日的烟云向世人展现了近代工业所打造的可怕战争机器。尽管美英海军以力所能及的速度做出反应,但形势的变化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设想,拥有“超级龟壳”的四艘科罗拉多级战列舰拖慢了整支舰队的航速,而国家首脑们的迟疑又让他们耽搁了宝贵的一天时间。现在,塞拉特岛所有的军事工事都掌握在德国人手里,岛上唯一的机场停放着经由老式航母运来的战斗机和鱼雷机,实力有限的德国特混舰队得到了战列舰编队的加强,有了依托海防工事和陆基战机对抗美英主力舰队的底气,而且附近海域还活动着数量可观的德国潜艇。一旦开战,即便美英海军不惜老本,也未必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但如果英国本土舰队和直布罗陀舰队在德国海军倾巢而出之前加入这场围绕亚速尔群岛的争夺,情况或许会发生难以预知的变化。因为那两支英国舰队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战列舰——满载排水量超过五万吨的大不列颠级战列舰,以及可搭载70余架舰载机的光辉级重型航空母舰。
  英国的大不列颠级、德国的德意志级、美国的南达科他级、日本的加贺级并称为这个时代实力最强的海军主力舰,它们的标准排水量全部在四万吨以上,装备10到12门16英寸主炮,火力、防护、航速、射控各有长短。受国力和战略影响,日本仅开工了两艘加贺级和两艘升级型号,美国人似乎察觉到了战争逼近的气息,一口气建造了六艘,但在1926年秋天,美国的南达科他和日本的加贺各只有一艘完工服役。英国的大不列颠级和德国的德意志级在吨位上要稍逊于设计建造时间更晚的南达科他与加贺,但这时候已有三艘大不列颠和四艘德意志入役,它们形成战斗力的时间相应早于美日海军的新主力舰。照常理来看,若在此时爆发海战,理应是由它们来唱主角。
第5章
塞翁残局
  1926年秋,在战云密布的亚速尔群岛,美英舰队数万官兵都在眼巴巴等着能够改变局势的英国本土舰队和直布罗陀舰队能够早些赶来助阵,然而出乎多数人的意料,这两支实力强劲的舰队始终在远离亚速尔群岛的地方徘徊,直至最后也没能成为一锤定音的关键力量。
  两支英国舰队止步不前,并非英国政府怯战、官兵畏死。自伦敦条约签署以来,英国举国上下都期待着洗刷耻辱的那一天,但越是忍辱负重,越是患得患失。葡萄牙发生政变后,英国直布罗陀舰队的主力舰艇火速开赴里斯本海域,在那里碰上了以新锐战巡“提尔皮茨”号领衔的德国大西洋舰队。两支舰队实力相当,硬碰硬来一场战斗结果未可知,但德国舰队在总体航速上略占优势,并且采取若即若离的纠缠策略。得到奔赴亚速尔群岛的指令后,英国直布罗陀舰队一面要提防紧紧尾随的德国舰队,一面又被西班牙军队向直布罗陀集结部队、德军借道法国进入西班牙的消息弄得心神不宁,一再观望等待,错过了赶赴亚速尔群岛的最佳时机。
  基本在同一时间,英国本土舰队也遇到了相似的困扰。它还未驶出英吉利海峡,就被德国和爱尔兰的同盟舰队给“堵”了个正着。德国人有“德意志”号和“普鲁士”号这两艘新服役的超级战列舰,有在大战期间立下赫赫战功的国王级无畏舰,有两艘德国航母和一艘爱尔兰航母,还能够得到爱尔兰和法国军事基地的陆基飞机支援,再加上四处出没的德国和爱尔兰潜艇,从天上、水面、水下给英国本土舰队编织了一张大网,英国人如若强行闯关,拼斗起来必定凶多吉少。
  在这种情势下,两支英国舰队要是不计后果地驶往亚速尔,一旦在航行途中爆发战争,他们的舰队将在远离己方基地和盟友舰队的情况下面对形势占优的同盟国舰队。一场激战下来,双方未必能够决出雌雄,但德国和爱尔兰的受伤舰艇能够迅速撤回到大西洋沿岸的基地,英国的受损舰艇要么选择航程远的安全线路,要么冒险穿过敌方舰艇和飞机控制的海域,二次损伤的几率要比对手大得多,这显然是非常不利的状况,所以两支英国舰队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地作出了保守选择。
  就这样,占据德国海军半数兵力的第1、第2特混舰队,在亚速尔群岛跟携手出击的美英舰队互瞪了一个多星期,最终是一场暴风雨结束了这场令全世界瞩目和惊叹的军事对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德国人无疑是这场争端的大赢家,他们一举将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西欧国家拉进了自己的军事阵营,还有惊无险地把亚速尔群岛收入囊中,获得了在大西洋的战略主动权。可是,此举也让英国人得偿所愿地绑住了美国人——在德国强行占领亚速尔之后,美国民众的反德情绪空前高涨,促使美国国会改变了一贯的不结盟政策,批准政府与英国缔结军事联盟协议。从这时候开始,有着深远渊源的美英两国正式联手,美国的战争机器也在狂热的呼声中进入全速前进档。
  发生在亚速尔群岛、葡萄牙海域以及英吉利海峡的海上军事对峙,让人们领略到了世界海军前三强的霸道。参与对峙的任何一支分舰队,单独拿出来都足够碾压苏俄、意大利、奥匈帝国等二线海军强国的主力舰队。与此同时,顶级战列舰之间的对阵也勾起了人们的无限遐想,这一次,德国的德意志级与英国的大不列颠级在剑拔弩张的场合打了照面,德国的提尔皮茨级在英国的海军上将级面前耍了一把威风,还有美国海军独树一帜的科罗拉多级也得到了登场亮相的机会,无数好事者揣测它们投入实战的表现,一名法国作家撰写的《如果这天爆发战争》迅速成为各国报刊争相连载的文章。在这位法国人的设想中,美英德爱在大西洋海域展开空前惨烈的厮杀,最终四败俱伤,但德国阵营因意大利和奥匈帝国的后发制人赢得了胜利。在最后的空想篇里,法国人描述了德国军队登陆英国、横扫不列颠的场景,引发了英国人的强烈抵触,结果这位稿费赚得盆满钵翻的家伙在家中遭遇凶杀,没来得及享受成名的好处便一命呜呼。
  撇开这类小插曲不说,研究国际形势的权威人士纷纷预测,两大阵营虽然避免了一场大战,但围绕亚速尔群岛的争夺才刚刚开始,下一场战争爆发的导火索,很可能就是这个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大西洋群岛。
  德国高层深知美国对亚速尔群岛落入同盟国阵营之手甚是不甘,也知道美国军方多年来一直在针对这种情况进行军事谋划,此番德国得手胜在出其不意,若是美国人提前做好了准备,这场争端绝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因此,德国人一边为葡萄牙军队的政变夺权和西班牙军队的越境行动圆场扫尾,一边加紧对亚速尔群岛的占领——帝国议会的议员们兴高采烈地批准了两亿马克的特别军费,用于在亚速尔群岛扩建防御设施、修筑新的军用机场,所有工程要求在三个月内完成。鉴于爱尔兰人在修筑要塞和现代化机场方面有经验、有技术,近半数的工程都转交给了爱尔兰的施工团队,而且价格要较正常行情高出不少,这让不少爱尔兰军政官员感到欢欣鼓舞。
  然而对于此番争端的过程与结果,夏树却并不那么高兴,他本意让爱尔兰海军置身事外,静观局势变化,但德国高层为了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不留商量余地的要求爱尔兰海军倾力出动,提前将爱尔兰海军的动员能力以及全部家底展现在了世人眼前。那日出现在英吉利海峡口的爱尔兰舰队,拥有经过了现代化改装的战列巡洋舰“贝尔法斯特”号、一万四千吨级的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凯尔特”号和“自由万岁”号、一万五千吨级的标准重巡洋舰“鲁格”号和“达格达”号、两万吨级的标准航空母舰“阿尔斯特”号,以及四艘六千吨级的标准轻巡洋舰、十五艘一千至一千五百吨的驱逐舰,光这些舰艇的吨位已经达到了十五万吨。
  跟英德海军相比,爱尔兰海军的实力要弱小得多,却也已经成为了欧洲海域一支不可小觑的海军力量——它的总吨位悄然攀升到了世界第八,仅次于德美日英法意俄,而且拥有独步欧洲的两项“绝技”:一是兵器技术,二是人才储备。
  兵器技术,即为顶尖的航空与水下技术。爱尔兰近年涌现出一批杰出的设计师,加上被誉为“霍亨索伦天才”的爱尔兰国王本人又是这方面的一流专家,爱尔兰的飞机和潜艇发展一直保持在世界前列,唯一现役“阿尔斯特”号及排水量一万七千吨的训练航母“安格斯”号所搭载的舰载机均为现役的最新型号。一旦战事需要,爱尔兰航空工业能够在较短的时间里为爱尔兰及其盟国提供大批新式战机。
  与此同时,爱尔兰的潜艇制造与德国的柴油机技术相结合,奉献了一款又一款性能优异的潜艇,在获得公认的技术水平和性价比优势面前,就连德国海军也有近三分之一的现役潜艇采购自爱尔兰,欧洲小国以及拉美国家亦从爱尔兰订购了不少潜艇。借此便利,爱尔兰海军所装备的四十多艘潜艇当中,一多半都是近几年建造的新型号,总体战斗力并不会比拥有百余艘潜艇的意大利海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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