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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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皇储大婚
  随着夜幕的降临,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皇家宴会厅里灯火通明、气氛热烈。威廉皇储大婚之期日益临近,亲上加亲的皇室亲家——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国的王族成员们,业已护送他们那美丽大方的塞西莉娅公主抵达柏林,共同为这场重要婚礼做最后的准备。按照德国皇室的安排,婚礼将于6月6日在新落成的柏林大教堂举行,这对新人不仅会受到200万柏林人的祝福,还将乘坐皇家马车做一次国内旅行,向整个德意志宣告帝国皇位继承人的神圣婚姻。
  普鲁士的勤俭风格并不妨碍他们拥有一座美轮美奂的皇宫,炫目的水晶吊灯映照着色彩艳丽的天顶画,以金线修饰的窗户每一扇都有四米多高、两米多宽,空间巨大的宴会厅中央摆放着长达五十多米的方形餐桌,它的周围足以坐下上百号人。这是两个大家族的豪华盛宴,上至七旬长者,下及豆蔻少年,男女老少汇聚一堂。男士们豪放交谈、频频举杯,女宾们争奇斗艳、美态尽展,身穿宫廷礼服的侍从们神态庄重而又姿态轻盈地行走于大厅之中,为主宾奉上丰盛美味的食物。餐具磕碰、座椅挪动以及人们交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特有的环境中交织成为别致的喧闹音效,这便是欧洲贵族生活的一部分。
  白天穿球衣在绿茵场上自在奔跑的王子们,在这晚宴场合都换上了得体的正装。巨大的水晶吊灯让宴会厅亮堂得形同白昼,鲜艳的礼服衬着年轻男士们的英俊、挺拔、优雅的外在。一场比赛连进12球,弗里德里希·威廉皇储的青春活力毋庸置疑,他满面春风地与自己的准新娘塞西莉娅公主坐在一起。单就容貌而论,塞西莉娅属于传统的古典美女,她拥有乌黑茂盛的长发和漂亮的鹅卵石脸型,两条纤细有神的弯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同样乌黑靓丽,而威廉皇储恰恰相反,头发、眉毛、胡须都是金黄褐色,一双还算大的眼眸呈现出蓝宝石的色泽。两人坐在一起,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夫妻相,等到他们在一起生活久了,便会自然而然地相像起来。
  “你看,弗里德里希笑得多开心,再看塞西莉娅,就像是一颗光彩夺目的大珍珠,真羡慕他们……哎,约亨,我觉得让你和夏洛特这样坐在一起,肯定也像他们一样幸福,这大概就是婚姻的神奇之处吧!”
  听了露易丝的小声絮叨,夏树翘着嘴笑了,这妮子迄今为止的恋爱经验依然为零,也没见她正儿八经地喜欢上谁,婚姻之事对她而言就像是小学生揣测大学功课——全凭自己的想象罢了。
  瞥见夏树的嘲弄笑意,露易丝皱起她那可爱的眉毛:“干嘛这副表情?我说的难道不对?”
  夏树道:“你说的没错,只是说这番话的样子很有趣。或许,我们的小公主也到了动情的年龄,期盼着自己的英俊王子早一点出现。”
  露易丝轻哼一声,不做任何应答。在这张摆满丰盛食物的长餐桌旁,处于适婚年龄的王族青年不少,相对亲近的家族关系使得他们许多人儿时就已相识。夏树第一次见到塞西莉娅是九年之前,当时14岁的威廉皇储对10岁的塞西莉娅非常礼貌,也许他那会儿就喜欢上了安静而温和的梅克伦堡·什未林公主,而塞西莉娅的哥哥,与威廉皇储同龄的现任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弗里德里希·弗朗茨四世,之前一直试图和露易丝建立良好的感情关系,但十岁的年龄差距使得他们很难有共同语言。去年的这个时候,弗朗茨四世迎娶了与他同年的汉诺威公主,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据说也很恩爱。
  经露易丝刚刚那么一提,夏树眼前浮现出了夏洛特的美丽容颜,15岁男孩与13岁女孩的感情难逃懵懂青涩之感,它最终能否开花结果还需要漫长时光的考验,而且夏树和夏洛特之间还横档着一道无形却不能无视的阻隔,那便是英德两大欧洲强国之间的对立和纷争,两者的利益冲突终将以残酷的战争和无数国民的死伤做出了结,这样的仇怨带来的压力也许远远超出了爱情所能承受的范围。每每想到这些,夏树不免感慨命运的无情,或许自己终究拗不过世俗的力量,到头来娶个各方面都还过得去的德国贵族女子,婚姻平淡无奇,人生的追求只能放在属于自己的事业上。
  “约阿希姆王子殿下!”
  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夏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归现实,他循着声音转头看去,朝自己说话并且举起酒杯示意的人在三个位置之外。他长着一张国字脸,面相比实际年龄老成,高高的发迹早早显现出秃顶的迹象,一双浓眉搭配着充满忧郁气息的眼睛,这便是年轻的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弗里德里希·弗朗茨四世。
  “喔,尊敬的大公殿下!”夏树也举起盛有香槟的酒杯向对方致意。隔空对酒之后,只比威廉皇储大一个月的弗朗茨四世说:
  “殿下的足球踢得好极了,不愧是无所不通的皇室天才!”
  夏树当然记得,从前在皇宫花园里一起踢球的男孩子们中有个看起来格外忧郁的家伙,他的身体不够强壮,运动天赋也不及其他同伴,甚至时常被威廉皇储带球戏耍,但这显然没有阻碍他对足球的喜好,梅克伦堡·什未林公国也因此成为最早举办正式足球比赛的地区之一。
  “大公殿下过誉了!”夏树答道,“只可惜今天的比赛组织得过于匆忙,没来得及邀请殿下的宫廷球队参赛,错过了一睹强者风采的机会。”
  摆上台面的客套话是这么说,即便时间充裕,夏树也不可能把这样重要的表现机会让给外来球队,年纪轻轻即已担当理政众人的弗朗茨四世不会不解,他笑着说道:“跟殿下的海军学院球队相比,我们的球队实在不堪入目,还望殿下有空的时候到什未林来指导我们。”
  “荣幸之至,并祝殿下的球队能在本届皇储杯中获得好成绩。”
  说罢,两人再度举杯,彬彬有礼地相互致意。
  当夏树回首再看皇储和他的准新娘时,两人正低头私语——威廉语速飞快地说,塞西莉娅面带笑意地听,时而相视一眼,目光浸满甜蜜。在这一刻,夏树对天资和能力并不出众的威廉皇储满心羡慕。
  “我提议,为了霍亨索伦家族和尼可洛廷家族的光荣携手,为了德意志皇储殿下和梅克伦堡·什未林大公国公主殿下的圣洁婚姻,为了上帝赐予我们的荣耀,举杯共饮!”
  伴着德皇威廉二世的祝酒词,在座宾客纷纷起身,一阵密集的椅脚摩擦声,众人齐声和道:“为了上帝赐予我们的荣耀!”
  说这句话时,大多数人都面向德国皇帝,但也有合理的例外——威廉皇储和准皇储妃彼此相对,含情脉脉地碰杯同饮。看着他们的幸福模样,夏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意之中毫无邪念。在这一刻,他衷心祝愿这对新人百年好合,亦衷心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得到帝国荣耀的光辉庇佑,不朽不灭。
  数日之后,德意志第二帝国皇储弗里德里希·威廉。维克多。奥古斯特。恩斯特与梅克伦堡·什未林小公主塞西莉娅的盛大婚典在柏林举行。无论规模、场面还是参与者的数量,这场婚礼都丝毫不逊于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储君婚典。在各国王室、使节和帝国官员、将领、教职人员的见证下,这对年轻的新人在柏林大教堂举行了隆重而神圣的婚礼。他们乘坐金光闪闪的皇家马车驶过柏林的主要街道,带着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接受人们的欢呼致敬……
  站在皇宫的阳台上远望市区那如同沸腾海洋的场面,夏树忽然很好奇自己的婚礼将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届时与自己一同在教堂接受神圣祝福的女人又会是怎样的容颜——会是彼此互有好感的夏洛特·希尔么?
第45章
摩洛哥危机:挫折与机遇(上)
  皇储的婚礼让这个国家处处沐浴着喜悦的气氛,但摩洛哥危机始终像是一个悬在阳台边缘的花盆,随时可能落下来把人砸个脑袋开花。在德国皇帝的授意下,军队借着庆祝皇室婚礼的名义调整了部署,大批精锐部队向西部边境或铁路沿线开拔,克虏伯工厂的工人开始加班加点赶制枪炮弹药,数量庞大的德军后备人员接到随时候命的待战指令,整个国家如一部精密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转向备战状态,而在浪漫主义的改革折腾下,法国的军事力量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有效的军事动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惧怕德国发动进攻,就在德国皇储大婚的同一天,法国政府和议会迫使外长德尔卡塞辞职,倾向于和德国缓和的法国总理罗维埃兼任外长,主张法德直接谈判解决摩洛哥问题。对于法国人的拙劣表现,威廉二世轻蔑地评论道:“我向法国人抛出了白手套,而法国人不敢把它拾起来。”
  (欧洲的传统是在决斗时向对方扔下白手套)
  法国的软弱态度固然到了令人耻笑的程度,但德国皇帝和他的政治幕僚们在这个时候也犯了一个很大的疏忽,他们觉得以武力恫吓法国政府的目标已经达成,不必再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度,以免激化法国军民的仇德意识,因而提议以国际会议的方式协商解决摩洛哥争端。在德国决策者看来,法国企图独霸摩洛哥的计划损害了大多数列强的利益,在德国军事占优的情况下,列强国家应当在国际会议上支持德国、打压法国,然而这显然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德国政府的倡议只得到了奥匈帝国的呼应,冷场的局面令人尴尬。
  以1905年夏天的国际形势,即便不召开国际会议,德国在摩洛哥问题上也不致于落入下风,造成局势大变是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意外——1905年7月,在威廉二世的提议下,因远东战事失利和国内革命运动而窝火不已的沙皇尼古拉二世乘坐皇家游艇前往芬兰湾与之会晤。在德国的“霍亨索伦”号皇家游艇上,威廉二世拿出了一份俄德条约的文本,询问沙皇的意见。因为在日俄战争中被英国人摆了一道,沙皇希望用德俄同盟条约狠狠回敬伦敦。不曾想,两位帝国统治者的美好愿望没能得到各自臣属的支持。俄国大臣们不仅极力反对德俄同盟,为了搅黄此事,他们还故意将条约的内容泄露出去,这立即激起了法国人的强烈抗议,也让英国人坐不住了。在英国政府的怂恿下,法国在摩洛哥问题上变得强硬起来,面对德国动员后备军的军事威胁,法国人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动员,并在1906年新年伊始大举向法德边境增派军队,两国一度濒于战争边缘。
  虽然英国政府允诺向法国派遣10.5万名远征军,若是双方开战,德国军队依然有很大的把握赢得胜利。关键时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受邀出面调停,并承诺保护德国在摩洛哥的投资。在用大炮还是外交解决争端的问题上,德国皇帝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后者,他决定派代表参加在西班牙阿尔赫西拉斯举行的国际会议。事实证明,威廉二世和他的现任首相伯恩哈德·冯·比洛根本没有俾斯麦那样的外交才能,在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上,除了奥匈帝国支持德国,其余列强皆站在了法国人一方。受到孤立的德国政府最后不得不在军事占有优势的情况下接受《阿尔赫西拉斯决议》:法国撤回部分对摩洛哥实施的管制,但依然控制部分重要地方,摩洛哥的警察控制权则由西班牙掌握。
  对于雄心勃勃的威廉二世来说,阿尔赫西拉斯会议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失败,他相对温和的结盟主张受到了来自国内主战派的严厉指责,而这次失利也让他产生了一个过分绝对的观念:在占据军事优势的情况下,以多边会议的方式解决国际纠纷毫无意义。与此同时,德国统治阶层认识到了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对于争夺海外殖民地,对于跟英国这个毫无信用可言的世界秩序仲裁者打交道的极端必要性。
  阿尔赫西拉斯会议对英法俄三国的影响同样深远,法国人看到了协约的好处,他们意识到只有联合英国、俄国才能对抗军事强大的德国。要对德国复仇,要收回阿尔萨斯和洛林,要洗雪凡尔赛和色当的耻辱,就必须激化英德和德俄矛盾,这使得更为倾向在各个方面对德国采取挑衅性的态度。英国人则认为德国的意图是突破现有世界秩序而统治世界,大英帝国的战略重心因此从东方殖民地转回到了欧洲本土,德国因而超过俄国而成为了英国的首要敌人。不久,英俄签署《关于波斯的协定》、《关于阿富汗的专约》和《关于西藏的协定》,淡化了两国长久以来的矛盾,英法俄三国得以真正建立起紧密的战略联盟关系。
  在阿尔赫西拉斯会议结束次年,英国外交部高级官员埃尔。克劳向内阁提交了著名的《克劳备忘录:英国对法德关系现状》,核心观点是德国对“世界大国”地位的追求使得德国与英国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证据是德国追求世界大国必然会要求获取海上霸权,这与大英帝国的生存是矛盾的;结论是要维护大英帝国的生存就必须全方位地挫败德国,英国必须对德国保持强硬政策。《克劳备忘录》此后成为了英国对德国政治上丑化,军事上包围,外交上孤立,经济上打击的遏制政策的基础和依据。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对外部世界的敌意显著上升。帝国首相冯·比洛在一次国会演讲时宣称:“一项旨在包围德国,在德国周围形成由大国组成的包围圈,以便孤立和瘫痪德国的政策对于欧洲的和平将是灾难性的。形成这样的包围圈不可能不对德国产生压力,而压力必然引起反弹,这种施压和抗压的结果最终将产生爆炸性结果。”
  时光飞逝,威廉皇储球场的落成、“威廉皇储杯”的开幕以及威廉皇储的婚礼都已成为一年前的故事,以德国王子约阿希姆之身获得重生的夏树又长了一岁,灵魂的年龄无从计算,这副躯体的生理年龄则是如花似锦的16岁。这一年,日俄战争的硝烟渐渐散去,摩洛哥危机的阴影让大半个欧洲惶恐不安,所幸的是,战争最终得以避免,德国、法国和英国各自取消了军队动员令,预备役军人解除在役状态回归生活,从未停滞的贸易航线依旧船来船往、繁忙不已。在此期间,“不莱梅水手”队以优异的表现夺得皇储金杯和巨额奖金,这项赛事也大大促进了足球运动在德国的发展,而在德国海军和陆军内部举行的循环制足球联赛也已拉开帷幕。另一方面,德国皇室交予夏树掌管的弗里德里希皇家船舶造修厂全面完成了扩建升级,基于皇室的追加投资和夏树的个人出资,船厂的股权结构发生了变化,其主要股份仍为德国皇室持有,夏树则从纯粹的经营者变成了拥有百分之二十股权的“大股东”,原本归他所有的另百分之十股份作为奖励分给了尼科拉斯·威泽尔等7名船厂骨干人员。
  通过扩大规模、引进新型设备和技术人员,弗里德里希船厂除了继续垄断德国海军的高速鱼雷艇订单,还成功拿到了德国海军1906年级大型鱼雷艇的建造订单,负责59艘总计划中的19艘。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4年多时间里,它的中型船坞将全部处于满负荷运转状态,雇佣的工人数量突破千人——不仅重现了该船厂鼎盛时期的光辉,更有着让人看好的无尽潜力。
  以英国桑尼克罗夫船厂的经验,即便只专注于鱼雷艇建造,弗里德里希船厂也能够赢取大量利润,但着眼于德国海军的战略格局,夏树决意用一种公私双赢的形式弥补它的短板,即以弗里德里希船厂为平台设计建造更多种类的海军装备。约翰·霍兰领导的潜艇分部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他们在1905年冬天就成功建造了第一艘150吨级的试验潜艇,并且凭借良好性能引起了德国、瑞典海军的兴趣,弗里德里希船厂最终将它以120万马克的价格出让给了瑞典人,而随之设计建造的300吨潜艇很快被德国海军预定,交付使用之后,它得到了U-5的正式编号。巡洋舰方面,船厂从荷兰招募了一批拥有巡洋舰维修建造经验的技术人员,通过低价为德国和沙俄海军维修巡洋舰积累了宝贵实践经验,时下正踌躇满志地为建造第一艘现代巡洋舰做准备。
第46章
摩洛哥危机:挫折与机遇(下)
  1906年5月一个普通而又不平凡的日子,夏树以旁听身份列席帝国议会。发言台上,一身戎装的德意志皇帝正慷慨陈词。按照帝国宪法,任何人都不能直接干预国会针对某项议案所进行的讨论和表决,但皇帝可以对国会的表决结果行使否决权,也可以在表决开始之前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争取议员们的支持。
  “阿尔赫西拉斯决议是对德意志的藐视和欺凌,我们的敌人和商业上的竞争者串通一气,无耻利用国际法的投票规则,作出了对德国极不公平的决议——我们的神圣尊严受到了侮辱,我们的合理利益受到了损害,我们的人民对此无比愤慨,我们的军队为此感到深深的羞耻。诸位,我们的参谋本部当时认真考虑过开战的影响,毫无疑问,我们的陆军可以一举摧垮法国人的防御,让他们自色当战役后再一次向我们俯首称臣,但是,哪怕战争只维持一个星期,我们耗费数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商船队也会受到灾难性的打击。为什么?因为我们的海军不能够保护我们的商船,因为英国人的参战言论吓住了我们这支可怜的海军,因为我们的海军不像陆军一样有让敌人畏惧的铁拳,因为我们的海军没有一副足够坚硬的盔甲!”
  尽管这番言论狠批了德国海军的弱小与无能,与夏树一样前来旁听的提尔皮茨非但没有难过和羞耻的表现,反而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只因当天要经国会表决的是他亲自制定的1900年《海军法》第一次修正案。根据这份修正案的内容,德国海军未来十年的造舰预算将提高到9.4亿马克,从次年开始,每年建造2艘战列舰和1艘大型巡洋舰(战列巡洋舰)。至1917年,德国海军将将拥有一支以38艘战列舰、20艘大型巡洋舰、38艘小型巡洋舰为主要力量的强大舰队。这是德国海军正式向海洋霸权发起挑战的重要里程碑,也是德国人对“阿尔赫西拉斯之耻”作出的有力回击——德国舆论不可能将矛头指向威廉二世的决策错误,而是把这次失利归咎于以英西等国的横加干涉,如若德国有一支足以跟英国皇家海军抗衡的舰队,那么这种悲剧便不会发生。由于阿尔赫西拉斯决议严重损害了德国在摩洛哥的资本利益,损害了德意志人日益膨胀的自尊心,在德国从大资本家到军人、平民,莫不怀着雪耻的心态要求加快海军建设。
  皇帝简短有力的讲演结束后,全体国会议员起立鼓掌,并目送他健步离开会场。在这之后,现任国会议长弗兰茨·格拉夫·冯·巴勒斯滕登上发言台,用字正腔圆的语调宣布说:“下面将是对1900年海军法第一次修正案决议的第一次投票表决,请列席旁听的诸位暂时回避。”
  包括提尔皮茨和夏树在内,非国会议员身份的旁听者很自觉地起身离开。在与会场只有几步之遥的休息室里,海军国务秘书稍有不安地来回踱步,而他的这种纠结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从会场发出的掌声和欢呼声清晰可辨,这通常意味着一项重要的、受到多数议员欢迎的议案获得了通过。海军国务秘书双手握拳,做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姿势,夏树的反应则要平静得多。从德国的殖民扩张到摩洛哥危机,从外交失利到造舰竞赛升级,这一系列事件可谓环环相扣,而且遵循着夏树所知的历史主线,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深谙史政玄虚的学者,能够以蝴蝶效应的方式去主宰这段风云渐起的时空,依循自己的身份定位,他更多时候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摸索、领会这盘无形棋局的奥妙。
  等夏树跟着提尔皮茨回到会场,迎接他们的掌声和目光充满了热切的期待。基于这项耗资惊人的造舰预算,德国海军每年的军费投入将接近4亿帝国马克,相当于英国海军预算的三分之二,而两支海军的规模和所需维护的领地相去甚远,这意味着德国海军的实力将以空前的速度增长。如若英国人保持目前的造舰速度,英德海军的差距将会迅速缩小,而不论英国政府对此作出何种反应,用不了几年,德国就将成为陆海双强的真正霸主!
  为了表达自己的深切谢意,提尔皮茨不辞辛劳地与国会议员们一一握手。受到狂热的大国理想和民族主义情绪促动,397名议员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其实他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此刻英国人正以惊人的速度建造他们的第一艘无畏舰,这艘于1905年10月2日开工的新型战列舰只花了130天就离开船台,舾装工作也已基本完成——就在帝国议会召开之前,一份有关英国HMS(HerMajesty'sShip,意为“女王陛下的军舰”)的最新情报送到了德国海军办公室。虽然无从确认它的真实性和准确性,一直对此深感忧虑的提尔皮茨还是给予了高度重视,他甚至做好了准备,一旦海军法修正案在国会碰了钉子,他将向议员们宣布这一爆炸性的消息,用德国海军现役战列舰即将落伍的严峻现实狠狠刺激他们那畏难不前的神经。
  离开喧闹的会场来到国会大楼的前厅,夏树的耳朵似乎还在嗡嗡作响,这里的宁静气氛让他感到神清气爽。
  不多会儿,提尔皮茨喜色未尽地从后走来。
  “多么明媚的阳光啊!”
  “是啊,多么好的太阳,多么好的时光。”夏树调整表情,带着欣悦的微笑与海军国务秘书握手——这是搭档之间的共贺,也是师徒两人的互勉。最近一段时间,为了海军法修正案能够顺利通过,提尔皮茨对皇室的态度殷勤备至,而在那次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他与夏树俨然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相互敬重、互相支持的关系状态。
  站在圆形前厅的正中央,提尔皮茨踌躇满志地说:“未来十年已掌握在我们手中。”
  “未来十年,我们将实现几代德意志人的梦想,希望不会再有遗憾。”夏树说。
  “我这即前往皇宫,向陛下禀告这一好消息。”提尔皮茨说,“下午三点,我们将在海军办公室讨论新一级战列舰的建造事宜,计划、后勤和设计部门的主要成员都会参加。遵照陛下的旨意,诚请殿下屈尊驾临。”
  “荣幸之至。”夏树答道。
  海军国务秘书虽未直言,但夏树知道,他在新一级战列舰的设计建造方面碰到了很棘手的问题——得知英国皇家海军的新战列舰已经下水,德国皇帝急不可耐地要求海军加快跟进速度,可是,英国新战舰仿佛迷雾中的鬼船,人们只闻其声不见其貌,谁也不能确定它究竟强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其实早在4年前德意志级战列舰开工建造时,德国海军设计部门就开始新一级战列舰的设计工作,前前后后拿出了六套不同方案,每每有新的情报从海峡对岸传来,他们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方案并进行调整修改,但始终没有一套能够得到多数人的支持。也就是说,海军迄今还没拿出一份确凿的造舰方案来,详细的技术设计更无从展开。
  就在德国工程师们被新战列舰的设计定案搞得焦头烂额时,潜伏在英国造船部门的德国间谍弄到了一份关于米诺陶级装甲巡洋舰的技术资料。经过认真推算,德国皇家海军技术委员会得出结论:同期建造且已经下水的德国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在火力和防护方面均落于下风(两者毕竟有近2000吨的排水量差距)。值得庆幸的是,一旦双方在海上遭遇,前者还凭借高出对手2节的最高航速遁走。也就是说,约阿希姆王子半途横出一脚的大型巡洋舰修改案挽救了这两艘德国装甲巡洋舰,使它们免遭打不过又逃不掉的悲惨命运,此前围绕该项目的所有争议和非议都戛然而止。
  离开国会广场之后,夏树也去了皇宫,但他没有去觐见皇帝,而是看望胞妹露易丝和圈养在皇家马厩的“郁金香”——从它告别希尔庄园算起,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年又两个月。在此期间,夏树每回柏林都会跟它合影一张,然后将照片附信寄给远在英格兰的夏洛特。刚开始,夏洛特只是应夏树之问简述希尔准将的康复情况,但以夏树的见识,要勾起这位英国姑娘的好奇心并不难,两人渐渐有了马匹和希尔准将之外的交流,而这种看起来老掉牙的鸿雁传书也让两颗年轻的心有了拉近距离的机会。
  “海军学院的各项课程已基本结束,接下来将是为期五个月的训练舰生活,顺利的话,圣诞节前我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海军军官了。”对露易丝说起此事,夏树不无自豪之意。
  “天才就是天才,一边是海军课程门门全优,一边是船厂经营热火朝天,还抽空谈了场恋爱,一样也不误!”公主俏皮地调侃到。
  “恋爱么?”夏树笑道,“我已经有16年不知爱情的滋味了,也许是该重温那种美好。”
  “哈,难道16年前你还谈过恋爱?”露易丝歪着脑袋打量夏树。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个头长得很快,现在只比夏树差那么三四公分,配上中跟鞋已有许多成年女性的身高,胸前的内涵也明显丰富了许多,真可说是“皇家有女初长成”。
  在胞妹眼中,自己的思维方式一贯异于常人,夏树满不在乎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露易丝嘟嘴嗔笑:“哼,骗人!”
  夏树自己对自己耸耸肩。
  露易丝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嗯……克里斯蒂安最近怎么样?”
  “噢,那家伙啊!”夏树先以不屑的口吻试探露易丝的反应,她看起来还是对奥尔登堡王子有些期望的。
  “自从我们上次撇下他去英国参加竞速赛,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课业方面非常努力,有些课程成绩比我还棒,原本肥肉堆积的小腹也有了健美的肌肉,下次来可以让他展示一下。”
  “才不稀罕呢!”露易丝嘟着嘴说,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
  夏树嘿嘿一笑:“反正在下次见面之前,你还有半年的时间改主意!”
  “你们会作一次世界旅行吗?”露易丝既羡慕又有些担心地问。
  夏树点算道:“波罗的海,北海,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地中海,然后回到大西洋、北海和波罗的海,环绕地球一圈,但不是每块大陆都会去,所以严格来说,这还不算一次世界旅行。”
  露易丝想了想:“每到一个地方就寄一封明信片给我吧!”
  夏树一脸认真地答应道:“嗯,这个任务我会同克里斯蒂安一起完成的。”
  露易丝只是腼腆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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