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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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夏树简单应道。
  “这种机枪轻便易用,但最大的缺点是射速太慢。我曾听说有个英国工程师想仿照麦德森机枪的作用原理发展一种小口径的自动炮,只是一直找不到有信心的投资者。也许……”
  说到这里,菜花头有些支吾,而夏树一眼就看出了这个青年的心思,他既想尝试这项颇具价值的技术革新,又担心自己向新东家索求投资的请求过于鲁莽。其实在夏树看来,若能实现机关炮的小型化,不只对增强舰艇防御有积极意义,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陆上和空中战场将是一件相当骇人的杀器。想象己方士兵用装甲车甚至履带战车上的机关炮向密集冲锋的敌军队列倾泻死狂烈弹雨,己方战机以机关炮弹撕碎敌方木制结构的飞机,夏树都有些小心动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想法,真正有眼光、有胆识的人不应错过。”夏树话没直说,但这菜花头显然听出了意思,他顿时变得神采飞扬。
  旁听他们对话的威泽尔大叔连忙用德语说:“殿下,托尼虽然很懂军械,可他毕竟年轻,在很多方面还缺乏经验,建议您谨慎考虑,千万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而轻率做出决定。”
  夏树坦然笑道:“你多虑了,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建立在客观评价的基础之上。理性地说,即便托尼的努力最终失败了,我们也能够从中吸取很多有益的经验。这就像是我们设计建造船舶一样,谁能保证自己造出来的船必定是非常成功的?”
  大叔不再劝诫,其实看得出来,他虽有个人的顾虑,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这位女婿能够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
  夏树紧接着对满心欢喜的托尼说:“当然了,我们眼下的首要任务还是得回到快艇上,究竟该给这些不久即将投产的快艇安装马克沁还是转管炮?”
  菜花头迅速冷静下来,他咬着嘴唇想了想:“我个人的建议是六管加特林机枪,若是采用13毫米口径,德国陆军有许多冗余的库存货,弹药也是现成的,我可以对它们稍加改装,减轻它们的重量。”
  “考虑到快艇战斗时的颠簸状态,我觉得可以再适当调整它们的供弹方式,保证火力稳定持续输出。”夏树这话也即肯定了菜花头的建议——在雷霆上装配转管机枪。
  当加特林机枪的发明者——理查德。乔丹。加特林,在1903年走到自己尽头的时候,多管手摇式转管机枪已被多数列强军队剔除出了装备清单,代替它们的是各种新兴的自动武器,如管退式马克沁机枪(英德俄)、导气式勃朗宁机枪(美)和哈其开斯机枪(法、日)。许多加特林机枪被当作废铜烂铁,彻底销毁,另一些则湮没在积满灰尘的仓库中,或被发掘利用在博物馆、私人收藏馆中进行展览。夏树他们的这一决定似乎在逆历史潮流而行,但每一种曾经流行过的武器总有它未被发掘尽的价值,何况穿越者对转管机枪重返战争舞台的大趋势有着确凿的认知。
第22章
1904年的战争警报
  入冬之后,遥远而寒冷的东欧已经开始封冻,柏林也降了雪,而基尔这样的波罗的海西南部港口尚且维持着5度左右的平均气温。尽管北方吹来的海风有时也让人感到凌冽刺骨,可总的来说,这种天气还是比较让人能接受的。
  一大早,夏树照例在游泳馆晨泳。对于这种非常需要韧性和毅力的锻炼活动,他的铁杆伙伴克里斯蒂安素来是敬而远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夏树能够独享“清静”。怀着单纯或复杂之目的,许多学员都会赶早前来一展泳姿。秉持一贯的谦逊亲民姿态,夏树有时会主动和他们聊天,对上前攀谈者也总是来者不拒。不过,今天的气氛显然有些不太一样,学员们无心游水,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学院足球队的伙伴们则围在夏树身旁。
  劳师远征的俄国舰队此时仍在浩瀚大洋上漂泊,他们至少还要半年时间才能抵达遥远的东方。虽然俄国海军在理论上还有很大的机会打败日本舰队,但稍有头脑和眼光的人都已经看了出来,俄国这棵外形伟岸的大树早已中空腐朽,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陆海战场的全面溃败。俄国海军力量的衰败是许多国家乐意看到的局面,选择与日本结盟的传统海洋霸主——英国,幸灾乐祸的心态尤甚。在19世纪的大多数时间里,规模庞大的俄国海军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头号对手,而且在巴尔干,在黑海海峡,在米索不达米亚,英俄两国的利益冲突始终是难以调和的大国矛盾。
  现在,俄国陆海军力量都集中到了遥远的亚洲,它在欧洲的发言权和影响力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英国得以放心大胆地从地中海抽调力量来加强本土舰队,使皇家海军在北海海域具有对德国海军的决定性优势。一些英国海军将领公开呼吁对迅速崛起的德国海军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一份颇具分量的英国报刊也登载了一篇评论文章,暗示英国有必要将北疆的潜在威胁“哥本哈根化”。
  (备注:“哥本哈根化”源自1807年英国对丹麦发动的预防性战争,当时拿破仑试图联合丹麦、葡萄牙组成海上联盟共同对抗英国,为免实力不俗的丹麦舰队被用于攻击英国,英国海陆军突袭哥本哈根,彻底摧毁了丹麦舰队,但攻击中立国的行为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鉴于英国国内的反德情绪十分高涨,一场风险不大的对德战争很可能得到英国民众的大力支持,加上德国驻英海军武官报告英国舰队正在加紧进行作战准备,德国决策层判断英国确有可能将德国“哥本哈根化”。于是,德皇命令德国海军做好迎战准备,各舰队和海防要塞都提高了戒备等级,官兵休假全部取消,海军上下顿时弥漫着紧张气氛,基尔海军学院也不例外。学员们的揣测不仅在于战争何时到来,更关心着他们是否会亲身经历这场战争。
  “如果我是英国的决策者,在抱定动武决心的情况下,根本不会等到明年春天,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踢边锋的乔安。埃克尔勒是个褐发棕眼的汉堡人,他擅长短跑,游泳也很出色。道出自己的忧虑时,他很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脸。
  中场大将洛夫·冯·卡根纳克身材高大得像是一堵墙,他黑发碧眼、鹰鼻阔唇,出身普鲁士名门,自幼熟读史书且精通俄语,具有很强的理论分析和沟通能力。对于埃克尔勒的分析,他以同样忧虑的态度说:“俄国人手里已经没有了反对票,法国人则是一心一意地憎恨我们,时刻想要从我们手里夺回阿尔萨斯和洛林,而我们的海军在英国北海舰队(即本土舰队)面前还是个手持短剑的步兵,英国人骑着战马、挥舞长枪,想要一口气解决我们实在不难!”
  与冯·卡根纳克一样魁梧的佩特。丁格是球队的突前中锋,长相憨厚、作风顽强,在绿茵场上进球如实草芥,他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来就来吧,我们的海防要塞可不是摆设,克虏伯的重炮会让英国舰队变成一堆漏水的破桶。就算他们执意封锁我们的海岸和港口,我们也能够用水雷和鱼雷狠狠回击他们。”
  夏树虽不急于插话,思绪也没有游离出去。和同伴们一样,他也对英国可能对德国发动一场预防性的海上战争感到忧心忡忡——历史上虽然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幕,但基于蝴蝶效应理论,他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在基尔海军节期间有意展示高速鱼雷艇的威慑力,确可能改变原来的历史线路,让英国人不惜以直接的战争手段摧毁德国海军带来的潜在威胁。
  冯·卡根纳克看着夏树说:“看这段时间布雷舰艇频繁进出港口,想必已经在防御位置大量布设了水雷吧!”
  因为非常特殊的身份,夏树可以自由进出海军办公厅和海军参谋部,前者是在海军国务秘书、普鲁士海军大臣提尔皮茨伯爵的领导下负责建造和维护所有海军舰只,后者负责制定战略计划、训练参谋军官、执行海军情报工作,战时则在皇帝的批准下实施所有的海军作战行动。理论上,这两个海军部门为平行架构,互为支持、紧密协同,实际上,由于提尔皮茨的巨大影响力,海军参谋部成了一个策略执行机构,真正的战略决策权仍掌握在提尔皮茨手中,战时的舰队指挥权则由公海舰队司令和他的作战参谋部负责。
  “听说是布设了几千颗水雷,可以阻止任何敌人从海上突袭威廉和基尔。”夏树的平静口吻在旁人眼里也许是临危不惧、从容镇定的优秀品质,而他自己很清楚,一旦英国人决心打这场预防性的战争,这些水雷远不足以吓退对手。
  听了夏树的回答,冯·卡根纳克的信心一下子回复了不少,他说:“就成本和效率而言,水雷是最好的防御武器,鱼雷是最好的进攻武器。假如英国海军还是以传统的近岸封锁对付我们,我们可以利用黑夜或大雾天气突袭他们的舰队,这不正是殿下的高速鱼雷艇最拿手的作战方式吗?”
  埃克尔勒跟着说道:“可惜殿下的高速鱼雷艇还不够多,否则,英国人根本不敢动这样的歪念头!”
  物美价廉的“雷电”确实是德国海军本年度最耀眼的新星,凭借基尔海军节的联合操演、海军秋季战训等几次机会大显身手,但它们的数量还不足以形成战略力量,而另一个制约它们发挥作用的因素是发动机欠缺足够的稳定性,好在敌人对此并不知晓,从驻外海军武官和情报员反馈的消息来看,英法海军的内部专刊对它评价颇高,认为这种以内燃机为动力的高速鱼雷艇把近岸海域变成了大型战列舰的危险区域,因此建议本国军舰配备更多的防御性速射炮和探照灯具。
  怀着颇为复杂的心绪,夏树和他的朋友们草草结束了晨泳,等他们换好衣服前往餐厅时,克里斯蒂安带着一脸的焦虑出现在他们面前,低语道:“伙计们,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英国海军在西非海域扣押了我们的一艘运煤船,而且下令将东亚海区的舰队召回本土,并且取消了所有海军人员的休假。”
  以人们的正常理解,这无疑是英国海军决心动武的又一证据。
  头发湿漉的学员们面面相觑,唯独夏树冷面凝目道:“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在一直友好和平的环境中崛起壮大,既然血与火的考验迟早要来,就让它来得更彻底吧!谁能断言,相对弱小的德国海军会成为第二支丹麦舰队?”
  上午的弹道理论课程,心有所虑的学员们多半不在状态,课间时分,有人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基于战争迫在眉睫,海军部下令各军事院校暂停课程,全体学员以见习军官身份编入海军各部。
  连日来,对国势和海军命运的忧思让学员们倍感忧愁压抑,听到这个消息,人们反而抛开负面情绪小小地雀跃起来,正如前辈们留下的箴言,没有经过实战考验的军人就像没开刃的军刀,何况如今的战争技术日新月异,教程上的许多内容已经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一睹现代海战的真貌比参加一百次实弹训练更具意义!
  同在基尔海军学院学习进修之人多达数百,他们不可能悉数分配到一个部门或一艘战舰,带着对自己去向的好奇,足球队的伙伴们纷纷聚拢到夏树身旁。
  “你们想去哪里?”夏树反问。
  去往某一艘战列舰担任见习军官是意料中的多数,也有人坦言想去海军参谋部领略军事艺术的最高境界,相较而言,克里斯蒂安的话更像插科打诨:“给我一艘‘雷电’,保证打沉英国佬的旗舰!”
  “每当面对危机考验或战争洗礼,我们的习惯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我们失去了战斗舰队,诸位将是德国海军复兴的希望所在。”夏树既是在隐晦地告诉朋友们,海军高层不会让他们所有人都到危险的一线战场上去,同时也是在批评这种固有的思维模式。很多时候,全情投入、随机应变才能够充分释放出官兵们的作战能力,而不需要每每抱着必死决心登上战场。
第23章
哥本哈根梦魇(上)
  在个人去向的问题上,夏树始终没有透露具体信息,当天晚些时候,学院正式转达了海军部的指令,然后宣布了人员安排:临近毕业的学员们分配到了舰队一线和参谋部门,已在学院进修一至两年的学员前往各海军基地司令部和预备部队,而夏树这一批进入学院还不满一年的新生,基本上都被安排去了海军要塞,坚固的防御堡垒将像坚厚的盔甲一样保护他们的性命,重型火炮的声威将让他们充分见识到现代战争的可怕威力。
  作为特权阶级的典型代表,夏树是极少数能够自主选择去向的学员之一,但他并没有独享这种权力。早在几周之前,他就给提尔皮茨的助手、海军内阁长官穆勒将军去信一封,以个人名义向这位掌管着海军人事大权的老朋友索要了几个见习军官职位——冯·卡根纳克渴望与海军参谋部的智囊们共事,埃克尔勒和丁格一直想去舰队旗舰上长长见识,另外几个关系亲密的伙伴也有各自的倾向。至于自己,夏树希望能以高速鱼雷艇试验大队指挥官的身份接受来自海洋霸主的强势挑战,为了免去海军高层的担心,他保证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亲自驾艇出击,并为克里斯蒂安申请了试验大队副指挥官的正式职务。
  从院方公布的人员安排来看,夏树这些要求尽数得到了满足。在这紧张肃穆的气氛下,朋友们虽不能用笑容来表达自己的雀跃,眼中流露出亮色的足以说明他们此时的心情,而且以他们的聪慧头脑,不难猜到这有赖于夏树的帮助,感激之意无以言表。暂别在即,由冯·卡根纳克起头,他们一个个走过来与夏树握手,相互赠予道别的祝语。
  尽管只是以见习军官的身份临时分配到海军各部队,可战争一旦爆发,伤亡根本无法避免,离情别愁一下子充斥在优雅宁静的校园里,噙着泪花的脸孔和情真意切的拥抱比比皆是,有不少学员还拿出为毕业准备的小册子,请同伴们在上书语赠别。
  时势造英雄——夏树在每一份送到面前的册子上留下相同的苍劲字迹。
  一天之内,基尔海军学院如至深冬,教学楼、图书馆、训练场、游泳馆变得空空荡荡。
  在院长办公室的窗户前,伯肯哈根将军背手而立,无尽沧桑。
  随着战争警报的拉响,驻扎在基尔军港的海军高速鱼雷艇试验大队也接到了备战命令。自组建以来,这支部队的任务主要是针对高速鱼雷艇的技战术进行摸索和探寻,并不在德国海军的战斗序列,但一次又一次精彩绝伦、成果显赫的训练演习俨然给国家和海军高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是锋利无比的近海利剑,能够以诡异狡黠的战术给强大的敌人极其致命的一击,长时间的训练磨合也赋予了这支团队良好的默契,因而是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秘密王牌!
  获知海军参谋部的这一意图时,夏树没有利用自己的关系予以否决。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德国海军在英国人的预防性打击下崩溃,高速鱼雷艇试验大队的存在也失去了意义。与其授人话柄,不如从一开始就抱定放手一搏的决心。
  自从建立的那一天起,德国海军高速鱼雷艇试验大队就打上了深深的“王子烙印”,装备、技术、人员、指挥、训练、演习,这些统统是在夏树的直接干预下进行的。成立之初,这个大队仅有6艘“雷电”快艇,军官、艇员和维修技师加起来不到50人,现今已是一支拥有24艘“雷电”、12艘“雷霆”、2艘辅助船艇并设有指挥、通讯、后勤机构的完备组织。
  在夏树的坚持下,加入这个试验大队的军官都不超过35岁,水兵们的年龄则普遍低于25岁。青年人精力充沛、好奇心强且不畏艰险的特点与这支全新的海军部队形成了很好的契合。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磨合和学习培训,全体官兵已能熟练掌握并灵活运用多种战术。在秋季举行的海军战训中,他们又一次用优异的表现赢得了德皇和海军高层的褒扬,这几乎影响到了提尔皮茨的大海军计划——逻辑上,高速鱼雷艇的突出表现与提尔皮茨一贯信奉的大舰队决战理论相悖,但得益于夏树的巧妙引导,皇帝个人兴趣没有过分投入高速鱼雷艇项目,海军在该领域的投入也始终保持在较为合理的限度内,因而没有出现法国海军那种新理论严重影响造舰规划的不利局面。
  和克里斯蒂安一道以见习军官的身份来到试验大队驻地,夏树立即感受到了临战的紧张气氛:艇员们一个个配齐皮帽、救生衣,在临近码头的值班室候命,随时准备登艇出击;分隶三个中队的“雷电”和“雷霆”快艇列于栈桥两侧,鱼雷发射管口已经拆去了防水封布,后勤人员正逐一对它们进行检查维护;通讯室大门敞开,里面塞了好几名军官,一个个面色凝重地等候着通过电话传来的指令……
  获悉两位王子将以见习军官身份前来,试验大队的实际指挥者汉斯。奥泽曼上尉毕恭毕敬地等在门口,和他站在一起的是大队军需官海因茨。格拉瑟上尉。两位年富力强的军官都是夏树亲自从一长串申请名单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奥泽曼是一流的鱼雷战术专家,格拉瑟则是出色的组织者。
  局势特殊,夏树略去寒暄,直接询问试验大队的备战情况。从两位上尉口中得到的答复基本令人满意:除了两艘存在技术故障的“雷电”,其余快艇随时可以出击,并且已与第7雷击舰大队建立了稳固的双向联系——在夏树拟定的海上突击战术中,小型高速鱼雷艇应得到大型鱼雷艇的充分掩护和策应,这一思路在日常训练和演习中也得到了很好的贯彻执行,驻守基尔的第7雷击舰大队便是他们的“老搭档”。该大队拥有1892和1898级大型鱼雷艇12艘,由经验丰富的海军少校埃里希·戈勒指挥。
  见习军官,顾名思义,是尚不具备正式履职资格、需在实践中学习锻炼的军官。夏树身上虽然穿着没有军衔佩饰的见习军官服,但在自己的地盘,他显然不必充当一个旁观角色。在作战会议室,他详细了解了海军参谋部下达的战备指令:试验大队的任务是协同第7雷击舰大队担负基尔湾到费默海峡一带的巡防任务。由于“雷电”和“雷霆”的续航力并不适合外海巡逻,戈勒少校主动提出由他的大型鱼雷艇负责巡逻警戒,一旦发现敌情,试验大队立即出航,双方在基尔湾口会合并视具体情况组织作战。
  在这样的背景下,奥泽曼上尉做出了让全体艇员一线待命的决定,后勤人员也对每一艘高速鱼雷艇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技术检修,确保它们能够在第一时间投入战斗。
  实力可畏的英国舰队还未到来,甚至没有他们确已出动的消息,奥泽曼如此安排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容易让官兵们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过早耗费精力和精神。若让夏树做决定,他会留一个中队的驾驶员在值班室待命,两个中队在宿舍和衣睡觉,隔四个小时轮换一次,这样既能让驾驶员们最大限度地保留精力,又能够在必要时有序出击。
  以夏树的身份至此,随时可以执掌试验大队的指挥权,纠正奥泽曼的待命指令,但只要有些许政治头脑,就会意识到这种临阵变策既不利于保持团队的稳定心态,也可能影响到策略执行的准确度。冷静的大局观让夏初决定维护奥泽曼的指挥官权威,他重新审视了早期制定的迎敌预案,确认奥泽曼的战斗计划切实可行,然后去了艇员们待命的值班室,用乐观而幽默的情绪舒缓他们的紧张心理。
  就在这时,一辆深蓝色漆的欧宝汽车驶抵驻地,它的出现让艇员们误以为战斗即将开始,几乎所有人都绷紧了脸,而实情让夏树哭笑不得——从汽车上下来的是海军办公厅的军纪督察官菲利普。索查兹,他名义上是来督查部队风纪,真正的使命是确保两位年轻气盛的王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至于冒险登艇。而且,这位少校督察官可不是一般人,他拥有普鲁士王室血统,论辈分夏树还得叫他堂叔,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有着多数王公贵族风度翩翩的外表和稳重高傲的气度。
第24章
哥本哈根梦魇(下)
  “阁下现在是我们这里的军衔最高者,是否需要向您移交指挥权?”
  与来者相识但不相熟,夏树用这种看似调侃的方式提醒对方:这里是我的地盘,管你手里时不时拿着尚方宝剑,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索查兹少校的身材跟皇储威廉一般高瘦,脸型也有些相似,整齐的唇胡颇有些英式风味。生活在权势倾轧的上层社会,他不会不懂夏树的寓意,更不会冒然侵犯这位贵不可言的王子,故而自嘲道:“我若是有指挥一支部队的能力,这会儿应该呆在某个指挥部等待战斗的到来,而不是坐着汽车瞎转悠。”
  “没有谁是与生俱来的指挥官,很多时候,关键在于有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夏树说。
  少校耸肩:“像我这样的边缘人物,恐怕永远不会得到命运垂青。”
  “那可未必。”夏树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他又回到了刚刚的角色上,一面安抚艇员们的情绪,一面密切关注着外界的实时情况。在这一过程中,索查兹少校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隐形人,不以任何形式影响试验大队的内部事务,也不直勾勾地盯着两位王子,而是以较为妥善的方式履行自己的使命。
  当天晚些时候,一份由飞艇部队发来的警报将德国海军的临战气氛推向了高点:他们在斯卡格拉克海峡发现了一艘英国巡洋舰,并判断它可能是整支英国舰队的探路前哨。海军参谋部和舰队司令部立即视之为英国舰队即将来袭的预警信号,向海军各部特别是驻防基尔的要塞和舰队发出了应战命令。很快,十多艘涂刷着陆军编号的齐柏林飞艇从基尔上空飞过,一些列车炮也前来支援海防要塞,而在基尔港内,战列舰和巡洋舰的烟囱一直在往外冒烟,沉重的船锚业已升起,它们保持动力不是为了出港应战,而是在敌人强攻海军基地时能够机动移位、规避炮火。
  发现英国巡洋舰后不久,海因里希亲王的公海舰队司令部发出了一份颇有悲壮意味的电报:骑士抗衡巨人的战斗注定艰险,哪怕我们的命运是全军覆没,勇敢不屈的战斗精神也将指引同胞们完成我们未竟的海军事业。向伟大的德国皇帝致敬!向伟大的德意志致敬!
  仅过了十几分钟,戈勒少校从第7雷击舰大队的旗舰发来消息,通报说他已命各中队前出至基尔湾口。由于舰艇离岗后无法继续维持有线通信,无线通讯频道又出现了拥塞,试验大队面临的形势一时间变得极其复杂、敏感,须由指挥官审时度势地做出抉择。
  当奥泽曼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自己时,夏树斩钉截铁地作出了决断:出击!
  尖利的哨声刺激着人们备受煎熬的神经,急促的脚步声骤起,矫健的身影迅速向栈桥集中,内燃机的轰鸣声随之响彻耳际……站在码头上,夏树默默注视着登艇出发的水兵们,一次次成功的演习造成了一种致命的假象:“雷电”和“雷霆”能够凭借极高的航速突破舰队防御。当真正的战斗到来时,艇员们要用这防御力跟纸片差不了多少的快艇冲击置身厚重钢甲保护下的敌人,各种口径的速射炮和机关炮将编织出一张可怕的火力网,即便是有夜幕或者烟幕、雾气掩护,严阵以待的敌方舰队也能够撕碎大部分袭击者。
  信号台上,手持红绿小旗的引航员不断以旗语信号引导快艇驶出泊位,它们一艘紧跟着一艘,一个中队紧跟着一个中队,四十余艘高速鱼雷艇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个时候,夏树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这一路走来的风光掩盖了一些危险的因素,致使自己走到了这未曾预料的悬崖边缘。以1904年冬天的形势,英国舰队在北海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斯卡格拉克海峡,像97年前在哥本哈根所作的那样,将德国最大的海军基地连同停泊港内的德国主力舰队一举摧毁。
  事物总有它的两面性,“蝴蝶效应”也不例外。从历史主线辟出的蹊径充满难以预料的未知,它可能是一场无比辉煌的胜利,也可能是危险致命的绝境……
  四艘用于进行海上维修、急救和补给的辅助船只缓缓驶离,栈桥码头变得跟基尔海军学院一样空空荡荡。由于笨重而原始的无线电设备无法装进小巧灵活的高速鱼雷艇,指挥官要么将胜负交由他人决定,要么亲自驾艇现场统御作战。奥泽曼勇敢地登上了快艇,夏树和克里斯蒂安别无选择地留在驻地,与他们相伴的除了格拉瑟上尉和为数不多的几名参谋军官,就只有那群不断祈祷的后勤人员。
  以奥泽曼的指挥技巧和艇员们的战斗精神,夏树相信,有没有自己亲自驾艇出击,区别并不是很大——除非有奇迹出现,他们顶多是给英国人制造一些麻烦,能够全身而退的恐怕寥寥无几,甚至可能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黄昏、晚霞,夜幕、星光,黎明、晨曦,漫长的等待让夏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他纠结着,反思着,探寻着。崛起国家的军事发展不应过分激怒霸权国家,而是用更加聪明隐蔽的方式付诸实施,他渐有所悟却恐为时已晚。破天荒头一次,夏树在心中祈求上天的垂青,诚挚之态犹如痴情者对错失初恋的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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