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安静的清晨,林恩被一阵夹杂着“叽里旮旯”的响亮轰鸣声吵醒。
天色已亮,抬手看看表,睡下才两个小时。
从屋顶裂缝渗下的水滴,依然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木制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啪声。
和衣起身,走到镶嵌于残破墙壁的木门前,惺忪的睡眼看到了一辆迷彩涂装的“虎王”——它一如想象中那般气势磅礴,拥有硕大无比的身躯与霸气十足的重炮,但它的躯体遍布伤痕,几个近乎拳头大小的弹坑深深嵌入炮塔装甲。
如果它有生命,林恩觉得它一定非常痛苦,也许还和这里大多数人一样怀着失落而沮丧的情绪,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仔细观察这公认的“德意志王牌”。它兴许是刚刚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又或者是从修理厂返回前线,总之是在没有发生战斗的情况下在路旁趴了窝。那些从坦克里面出来的装甲兵围着它搔头挠耳,看来伺候如此吨位的大家伙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了一会儿,林恩终于也觉得无趣,抬头望向远方。眼前的蒙蒙细雨让人想起了江南,细碎的雨已经延绵数日,如烟如雾,遮住了远处的景象。在它的背后,以化工和金属冶炼发迹的奥拉宁堡已经成了一座近乎废墟的城市,经过了雨水冲刷,加上大多数市民都早早撤走了,这里的残墙断壁显得格外萧瑟。
林恩从未真正关注过德国的天气,但听同伴们说,春天就该这样的阴雨连绵。因为得到了雨水的润泽,土地才会肥沃,植被作物就会蓬勃生长,农田的收成自然值得期盼。
听到这句话,林恩想起了《麦田》,一部让他觉得非常蛋疼的电影。
有时候,现实比电影更加令人蛋疼。
若不是战争形势太过恶劣,轻度伤残士兵安东·格拉夫本该提前退伍。受到左手的影响,他的MP38在射击时就像是一把喷水的漏壶,子弹散布区域之大,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的弹药。林恩试着让他单手操作驳壳枪,然而五十米米距离的点射,他十发子弹往往只能打中两三发!
列兵马科斯·坦泽和列兵卡尔·特奇梅尔,两个都还不满18岁的年轻小伙子,听到枪声就会紧张,所以他们的射击只能称为“开火”——不管有没有瞄准器,毛瑟98k的命中率永远在靶心三米之外,特奇梅尔甚至有一多半时候是闭着眼睛扣扳机的!
四名士兵之中,看起来只有上兵戈登·沃夫鲁姆是符合战场基本要求的,然而他年纪未大,记性却差得令人无语。简单的步兵红外线夜视仪操作,普通人半天时间也就学会了,可他经过林恩多日的一对一培训还是记不牢操作要领,甚至在夜间训练中无端地将夜视仪开了两个多小时,真正使用时蓄电池正好告罄。
从破门口走回破屋,目光依次扫过四仰八叉的沃夫鲁姆、侧身“面壁”的格拉夫以及缩睡在角落里的两个花样男孩,林恩愈发怀念那些一同接受特战训练的伙伴,他们这一批还算是从党卫军各作战部队中选拔出来的优秀战士,体能、反应、意识都还不错。如若麾下四人都是这样的素质,自己也就不会如此揪心了。
尽管哈欠连连,可重新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林恩仰头看着斑驳的天花板,盘算着自己的处境与出路。起初他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奥拉宁堡呆这么久,伤是养得差不多了,形势却大大地不妙:时间的车轮终于进入了1945年的第4个月份,没完没了的雨天虽然暂时阻止了德国空军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挡的盟军轰炸机群,但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但泽,也就是波兰人所称的格丁尼亚,被罗科索夫斯元帅指挥的苏军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攻陷了;东普鲁士的最后堡垒,柯尼斯堡防线,也在苏军海陆军的夹击下崩塌;短短数日之后,苏联的红旗插上了维也纳市政厅的楼顶,帝国元首的老家被俄国人来了个一锅端。纵览东西战线,除了受困于拉脱维亚西部的库尔兰集团军群还在顽强抵抗,德军的守势每况愈下,仍处于帝国掌控的土地就像遭到了两辆推土机的双向推挤,每一天都在大幅缩减。柏林终究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在明眼人看来,最后的悬念只是它何时被敌人攻占。可是,固执的帝国元首却还是不愿承认失败,他仍在积极地调兵遣将,妄图在柏林城下实现绝地反击——这一切都与林恩所熟知的历史相吻合,他甚至渐渐忘记了那天亲眼所见的碟形飞行器,只想着在帝国末日到来之前谋好一条后路。
一周以前,为了提高第4“夜间突击战斗群”的作战能力,“吸血鬼”突击队派来了教官,抽调了一批老兵,在他们的指导下,各战斗组每晚都在城区开展战斗训练和射击操演。除了每天必备的严格训练与实弹操演,各战斗小组还进行了两次大规模的对昂演练。林恩自己的经验和技巧还是很有优势的,可人都说“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受到四名属下的拖累,林恩和他的第167战斗组没有一次是扛到最后的。不过,他觉得这种短时间、高强度的训练虽然远不足以让士兵们成长为真正的“暗夜战士”——他们大多数人也还拿着普通的战斗武器,但,预先了解夜间城市作战的模式和技巧,对将来投身战场还是很有帮助的——至少能够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呆在奥拉宁堡的第11天,也就是远处传来炮声的前一天,第4“夜间突击战斗群”被一分为二,30个五人战斗小组被一队军车接走。据说他们被加强到了奥斯河畔的城镇据点去了,并将以夜战的方式抵御苏联军队的凶猛攻势。
同伴们没有告别就离开了,林恩的第167小组连同另外19个战斗小组仍旧留在奥拉宁堡。这听起来很多,数数也就是一百名士兵。
想来想去,思绪还是一卷乱糟糟的线团,林恩靠着冷硬的墙壁坐了起来,从背包里取出“林恩·加尔戈”留下的日记。
“1943年11月26日,晴。部队终于要奔赴前线了,心情非常紧张,听说俄国人是蛮横而愚蠢的种族,但愿我们能够很快打败他们,就像清理克罗地亚游击队那样,凭借钢铁的意志和猎人的耐心将他们统统砸倒!”
看到这一段,林恩不禁苦笑。俄国人固然是横蛮暴力的,他们却一点都不愚蠢,反而是精益求精的德国人常常让自己陷于繁杂的困扰之中。
所谓眼见为实,在你真正了解事实真相之前,妄下定论是非常危险的。
“1944年1月15日,阴。第一次和俄国人交手,他们的强大炮火真是让人吃惊,坦克很多,士兵也很勇敢,战斗中有两次差点被子弹击中,这真是太惊险刺激了!佩特受伤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估计要有一阵子才能恢复了。希望万能的主保佑我一直像今天这样走运!”
为同伴的受伤而哀思,为自己的命运而忧虑,这简简单单的一篇日记,反映出了普通军人在战场上最真实的想法。林恩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候的林恩·加尔戈还是个单纯的丹麦籍日耳曼志愿兵,参军打仗的初衷只是响应德意志领袖的号召,顺带用自己微薄的薪金补贴家庭的窘困,而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只可惜他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到战争结束,在林恩灵魂穿越并俯于其身之前,为持续的高强度作战所累,心力交瘁地昏死了过去,最终成为战壕中司空见惯的僵硬躯体,进而被同伴们草草掩埋。如此便不会有后面的亡命奔逃与浴血苦战,便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白山羊胡子一家,更不会误打误撞地加入“吸血鬼”突击队,被锻造成为冷血的战场杀手,不会接受帝国元首的接见,最终沦落到这不起眼的奥拉宁堡,随时要用血肉之躯去阻挡苏军的凶猛炮火与百战雄师!
听着远去复起的枪炮声,林恩知道,真正激烈残酷的战斗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112章
冷血杀手
从苏军一早发动进攻直到黄昏,听着前线传来的枪声、炮声、爆炸声,林恩试着让自己保持平静而从容的心态,然而内心底却始终藏着焦躁和忐忑。他深知苏军的攻势是多么的凶猛,持久的炮火如同狂烈的暴风,犀利的坦克集群引导着英勇无畏的步兵,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进攻就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使得防守一方的士兵们受到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消耗,直至精疲力竭。
夜幕终于降临,林恩耐心地扣起每一粒纽扣,用行动舒缓下属们的紧张情绪。然后,他默默地背起沉重的蓄电池盒——按照教官给出的技术数据,它正常情况下能够支持步兵用“吸血鬼”红外探照器工作180到200分钟,但经验告诉林恩,在这种寒冷潮湿的环境下,它顶多能够维持两个小时。探照器和望远瞄准器的最大有效距离理论上能够达到120至150米,这同样受气温和环境的影响较大。
打开旋钮,单眼瞅着用于接收红外反射波的瞄准镜,麾下四名士兵都已整装待发。上兵沃夫鲁姆拿着自己先前那把MP44,这位老兄记性是差了点,但射击技术还是无可挑剔的,因而负责小组的火力掩护;身残志坚的二兵格拉夫左手不太灵光,可右手的气力犹存,因而除了MP38,身上还挂着双兜的手榴弹袋,是小组当仁不让的“掷弹兵”;两名“小正太”,列兵坦泽和特奇梅尔,冷静射击或是近身格斗是指望不上了,林恩让他们保管着自己弄来的雷管炸药,紧跟着听命行事即可。
关闭红外线探照器,林恩带着士兵们离开了破旧简陋的临时藏身之所,迅速穿过城区前往北面的防线,而今晚投入战斗的还有另外两个五人夜战小组——林恩向第4“夜间突击战斗群”指挥官卡莱格尔上尉提出的建议是以留守奥尔宁堡一半的夜战小组用于夜间袭扰作战,这样既能够发挥夜视装备的技术作用,又能够有效地缓解守军压力。若是将全部二十个小组留在城区待命,一旦苏军在白昼攻破防线进入城区,那么他们的实际作战用途恐怕也只是和普通部队相当。
在林恩看来,再有两个月才满30岁的卡莱格尔完全没有巴赫的那种决断能力,犹豫来犹豫去,这名党卫军上尉瞻前顾后。一方面,奥拉宁堡市区的规模有限,一旦苏军在早晨或上午攻入城区,守军未必能够坚持到第一个夜晚。另一方面,上级的命令是坚守奥拉宁堡,并没有明确给出夜间战斗群自由反击的权限。结果,卡莱格尔作出了一个“功劳我不拿、黑锅你们背”的决定,由各夜战小组指挥官选择出击或是留守。
林恩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出击,一部分是从大局出发,一部分是出于实战磨合的考虑。
抵达环绕奥拉宁堡城区的德军防线,炼狱般的熟悉场面呈现在了林恩眼前。看得出来,苏军虽然还没有动用真正的重型火炮,但数量可观的普通榴弹炮以及“喀秋莎”火箭炮已经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战争印迹,遗留在德军阵地上的那些T-34以及IS重型坦克,同样揭示了苏军对进攻的坚决投入——也许他们距离胜利之差一步之遥了。
向一名灰头土脸的党卫军少尉询问了他们白天所观察到的苏军部署调动,以及守军埋设地雷、布设暗哨的情况,林恩向他提出了抽调士兵参加战斗的要求,而这也是“吸血鬼”突击队用以弥补人员不足的一贯方式。少尉虽然表示自己愿意全力支持对苏军的夜间反击,可连日来的激战给他的部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残余人员防守现有阵地尚且难以为继,哪还能抽调士兵参加反击?
没有正式的作战指令,也没有压过对方的军衔,林恩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好在天未放晴,没有月光和星光的环境比较适合夜间作战,而少尉也派了自己的通讯兵引着他们穿过正面战场的雷区。在黑漆漆的战场上摸索着走了四、五公里,林恩始终以每五分钟一次、每次半分钟的频率使用红外线装备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名士兵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这样的队形一梭机枪子弹就够了,然而技术优势使得他们得以掌握主动权。
当红外线望远瞄准器中第一次出现活人的轮廓特征时,林恩飞快地举起右手,以这样一个酷意十足的动作指示部属们停止前进。
这里距离亮着探照灯的苏军警戒阵地尚有好几公里,按照先前那名党卫军少尉所说,守军的暗哨并没有部属这么远,林恩迅速判断这是一名苏军暗哨。若是带着一支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干掉这家伙简直易如反掌,可这个时代消音器的制造技术尚不发达,精细的做工导致产量较低,而且到了战争末期,德国的军事资源都被集中起来生产那些优先级别更高的装备,以至于此次组建夜间战斗群,消音器和手枪根本不在武器配发清单之列。于是,摆在林恩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绕过,或是手刃。
若是一个人独自作战,林恩十有十会选择前者。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名指挥官,虽然是最低级别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仍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让士兵们呆在原地等候,林恩曲着腿、撅着臀,动作类似于CS中的蹲进姿态,缓慢、轻盈地绕到目标侧面。区区五六十米的路程,他耐心地走了三分多钟。越是靠近目标,越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唯恐意外惊扰了对方。十米、五米、三米,红外线望远瞄准器中的人像仍没有异动,林恩将视线从瞄准器上挪开,肉眼在前方只看到了一个微微凸起的土丘——若非使用了红外线装备,在夜里即便从旁边经过,恐怕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吧!
左手握住护木,将装有红外线探照器和瞄准镜的突击步枪置于腰部左侧,右手极为轻缓地从身后拔出匕首。这种专门配备给“吸血鬼”突击队的多用途刀具锋利而耐用,且有着艺术品的精致外观,战后想必是不可多得的收藏品,此次仓促组建夜间战斗群,它同样不再配发清单之中。
有过前一次狼狈不堪的“杀鸡”经历,林恩后来好好琢磨了一番,又向老突击队员们请教了实战的经验技巧。这一回,他挪到暗哨隐蔽位置,摸到伪装网的一角,猛力将其拽起,匍匐其下的苏军士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地侧身转头,惊愕之中,像是噩梦未醒,拼命想叫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林恩轻巧地往前一扑,左手弃枪,迅速而准确地按住对方脑袋,在这名倒霉的苏军士兵做出任何抵抗动作之前,锋利的刀刃便割喉而过。这还不算,林恩右手顺握匕首小幅度后扬,照准这家伙的胸口猛捅一刀——这动作的凶残程度简直跟杀猪匠有的一拼。毛子士兵这时尚未躺平,因而刀尖是斜插向心脏位置的,直到刀身受肋骨所阻而无法深入,林恩迅即拔出匕首又捅了第二刀。
在这个过程中,毛子兵一直竭力挣扎,然而他的姿势实在不利于手脚活动,何况林恩亦以全身之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三刀毙命,林恩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伸手擦了擦脸,捡起突击步枪,打开红外线夜视仪观察四周的情况,看到手下四名士兵仍老老实实地蹲在远处,这才粗略地检查这名苏军暗哨,寻获“波波沙”冲锋枪一支、弹鼓两个,信号枪一支、信号弹一盒,至于私人物品什么的,他一概不动。
摸回去叫上四人,林恩让特奇梅尔丢弃毛瑟步枪,并现场传授“波波沙”的使用诀窍——对于一个仍然不太敢开枪的大男孩而言,这两种枪械或许并没有本质区别,但同样是闭着眼射击,连发的冲锋枪至少还有射中敌人的可能。
第113章
一己之力
“马科斯,来,把枪给我!”
趴在潮湿而泥泞的田野中,林恩将突击步枪搁于一旁,从列兵坦泽那里要来装有狙击瞄准镜的毛瑟步枪,端起来对前方扇形区域扫视了两遍。
他们此时的位置距离前方的苏军阵地还有大约两公里,那些防御工事一看就是随着进攻部队到来而临时构筑的。没有铁丝网,没有反坦克壕沟,估计连防御性的雷场也没有。真正阻挡林恩他们向阵地渗透的是那些彻夜不休的探照灯,它们彼此相隔一公里左右,沿着蜿蜒漫长的阵地部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排望不到边际的路灯。明亮的光柱刺破了夜的黑幕,沿着并不规律的轨迹在阵地前方扫动,提防着意图袭击或穿过本方阵地的德军战斗部队!
再往前就该进入苏军重机枪的射程了,林恩心想,若在靠近苏军阵地的途中被对方发现,即便能够找个弹坑或洼地躲避子弹,苏联人也有不下一百种方法把自己这区区五人消灭掉。从苏军阵地的走向来,徒步绕过阵地恐怕一整晚也无法做到。如此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路似乎就只有“撤退”这一条了。
是否会因为空手而归受到同伴嘲讽并不重要,不轻易服输是林恩从小养成的性格,短时间内完成从菜鸟士兵到夜战精英的蜕变就是一个明显的佐证。既然想要再立战功,想要好好磨砺手下的士兵们,顺带给己方部队减轻防御压力,就必须想方设法越过当面的苏军防线。
抬手看了看表,这时候才晚上9点不到,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供自己发挥,林恩咬了咬嘴唇,然后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想办法搞掉俄国人的探照灯,你们跟在我后面,不要太近,也不要掉队,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照着我的样子做,明白吗?”
有人回答“明白”,有人回答“嗯”,也有人以沉默作为回应。
林恩很无奈,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指挥官,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场清道夫,一个奶妈式的战争保姆。
略略思量,林恩卸下蓄电池盒和带红外线设备的MP44,将其交给列兵坦泽携带,自己带上配4倍瞄准镜的毛瑟步枪以及随身携带的驳壳双枪,捋起袖口,压低钢盔前沿,义无反顾地化身为“战场黑猫”,躬着腰飞快地朝前跑去。
最初五百米是苏军探照灯光柱较少“光顾”的区域,林恩一边跑一边观察,带着士兵们朝两盏探照灯之间的区域去。等到靠近了防线,他开始以弹坑和自然形成的洼地作为跳跃前进的支点,每次离开一个支点之前,必然观察好下一个落脚点以及苏军探照灯的方向,寻找到相对安全的时机,尽可能压低身子,用冲刺的速度完成这三四十米甚至更短的“跳跃”距离。如此往复了数十次,在距离苏军防线不到三百米处觅了个又大又深的弹坑停下来。
与外面的泥泞地面相比,这弹坑内部较为干燥,细沙粒抓上去有种滑润的手感。以苏军的进攻方向和德军阵地位置来看,它应该是德军重炮的杰作。早几日,林恩曾见一辆列车炮驶入奥拉宁堡,然后以块状的灰白色伪装网掩藏在市区之中。列车炮本身以及先前未见的城市型伪装网皆让林恩深深感受到了德国人的创造力,追求完美并没有错,但复杂工艺导致成本增高、维护困难,使得这些精湛的器械难以适应大规模战争的需要。
躺在弹坑底部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觉得它正好是个不错的墓坑,若就此将自己埋葬,便也省去了后面的种种煎熬、烦恼与纠葛,一了百了!
可是,每当心底产生放弃的想法时,林恩眼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艾莉丝和小卡萃丽的容貌,想想天伦之乐的幸福,想想鱼水之欢的快感,顿时觉得生命还是非常值得留恋的。气很快就喘顺了,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休养,体力终于恢复到了比较理想的程度,林恩背靠坑壁往上挪动,等快靠近弹坑边缘时,又从口袋里摸出镜片,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截——正面的苏军阵地仍是黑漆漆一片,只有两侧的探照灯还在来回移动。
就在林恩聚精会神观察前方的时候,跟在后面的那些家伙不打招呼就滑入弹坑,一个接着一个,简直像是下饺子。林恩连忙收起镜片,定睛一看,好嘛,四个人都下来了,这大弹坑倒也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五个人,可这样一来不是生死绑在一根绳上了么!
林恩哭笑不得,却又无从训斥。战场上固然讲究默契,可那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而且还得看个人领悟,眼前这四位不添乱就可以了,还指望他们讲究默契配合?
如同游戏中负责吸引老怪的玩家,林恩不但跑位上必须风骚,攻击也必须做到快、准、狠。摒除杂念,他迅速在脑海中模拟计算了各个目标的方位、距离以及可能出现的状况。完成这些之后,将毛瑟98k的表尺调整到600位置,轻推枪栓将子弹上膛,等着探照灯的光柱从这一区域扫过,便立即“咸鱼翻身”,趴在弹坑边缘并探出狙击步枪。
小偷怎么看待门锁,林恩便怎么看待这些探照灯。凭着感觉抬高枪口,并逆着风向留了不多不少的“偏移量”。祈祷,屏气,开火。
一声清脆的枪响,当即打破了这夜的平静,而射出子弹之后,林恩看也不看就缩回到弹坑底部。
光线顿时暗弱。
“嚯!好准!厉害!”沃夫鲁姆和格拉夫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
林恩对恭维话最不感冒,皱着眉头:“嘘……”
冷不丁挨了打,苏军阵地的反应有些迟缓,可随之响起的枪声连同密集射出的枪弹就像汹涌来袭的暴雨,林恩顿感无数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如若只是子弹,躲在这弹坑之中倒也无所畏惧,但在既听不到炮声也没有炮弹飞行的怪叫,响亮的爆炸声便从近处传来。
为了保护可怜的耳膜,林恩用手指塞紧耳朵,但在爆炸声的间隙,他还是隐约听见老兵沃夫鲁姆在叨咕着:“要命的迫击炮哦,落一发进来我们就死定了!”
本想怒斥对方闭嘴,但想到战场上的压迫气氛很容易造成人们过分紧张,甚至做出一些失控的动作,他往后挪了挪,腾出一只手拍拍老兵的肩膀:“别担心,我们没那么背运!”
老兵连连点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林恩复又看了看另外三人,格拉夫表情茫然地忍受着敌人炮火的摧残,至于两个花样大男孩,特奇梅尔紧抱着坦泽,这姿势换了正常环境很容易让人对他们的关系产生联想,然而在残酷的战场上,林恩丝毫没有这样的看法,他注意到年龄稍大一些的坦泽虽然也很恐慌,却没有一直紧闭着双眼。于是,他故作轻松地说:“嘿,伙计,感觉怎么样?其实俄国佬的炮击也就么回事!”
未满18岁的年轻列兵“嗯”了一声,当迫击炮弹落在近处爆炸时,他猛地闭紧双眼,等到强劲的爆炸声过后,才缓慢谨慎地睁开眼睛。
这时候,林恩又满不在乎地说:“这些炮弹也就对我们的耳朵造成暂时性的影响,其他什么也没有!”
年轻的列兵依然以若有若无的“嗯”作为回应,只是下一个爆炸声传来时,他终于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林恩趁热打铁:“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现在也在战场上打仗。他写信说,一开始害怕得要死,但熬过了最初的恐惧,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