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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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白山羊胡子转头对林恩说,经过岁月冲刷的老迈脸庞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虽然想着进入防线时那名军官让自己到凯尔酒店去问问情况,林恩还是决定先将这一家三口妥善安顿下来。
  旅馆的经营者眼下已经不知所踪,但这里的房间倒是住满了客人。在四楼没有找到空位置,一行人又爬上了这栋旅馆的最顶楼,这才在拐角处找到了一个小房间。在这个时代,旅馆里当然不会有电视和空调,一张双人床、一张小圆木桌、两张木头椅子以及一张小小的梳妆台是房间里的全部摆设。破碎的窗户呼呼地灌着冷风,阳台门也破了一块。将它打开,呈现在林恩眼前的是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有限的空间放了一张小小的茶几和两张沙发椅,在阳光充沛的时候,坐在这样的阳台上喝喝茶、看看书倒是不错的享受。
  走上阳台,林恩发现从这里能够俯瞰大片城区以及港湾的一角。自从维也纳人率先拆除城墙以来,欧洲的许多城市都陆续跳出了传统框架,但这并不意味着摒弃传统,眼前的柯尼斯堡城就是一座新老建筑的并存、传统氛围与现代气息交杂的城市。美丽的普累格河从这里汇入大海,一座座各具特色的桥梁将城区以及泥沙冲击而成的岛屿连接在了一起。目光扫过城区投向港湾,阳光下的水面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湛蓝,它泛着与草地相似的黄绿色,并且承载了一艘艘体型不尽相同、用途相去甚远的舰船。如此景象,乍一看生机勃勃,细看之下却不免令人失望……
第77章
蓝水
  视线可及的港湾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一艘体型修长的灰白色舰艇。
  在林恩的印象中,德意志海军不同级别的水面舰艇有着较为相似的轮廓,这既是舰艇设计师们的偏好,也从侧面反应出一个民族的性格。可是仔细辨认,眼前这艘却属于从未见过的“另类”:它没有高耸的舰桥,也没有配属于中轴线的主炮塔,为数不多的小口径火炮使得宽大的甲板显得格外空荡,前尖、中宽、后钝的流线舰体显示它至少在设计时被赋予了高航速性能,但如今只有舰艏桅杆上那面孤鹜的黑兀鹫十字海军战旗仍在迎风飘扬。
  这,应该就是希佩尔海军上将级重巡洋舰的第四艘——“塞德利茨”号。林恩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艘曾被试图改装成为轻型航空母舰的德国战舰,帝国元帅的狂妄无知固然令人愤恨,但要说是他一人毁掉了德意志海军胜利的希望,未免高看了他的影响力。要知道在德意志第二帝国的鼎盛时期,德国的经济、工业在全世界的排位和比重都是第三帝国无法比拟的,在德皇威廉二世的全力支持下,提尔皮茨一手打造的蓝水海军到战争爆发时已在数量、吨位上居于世界第二,并有舍尔、希佩尔这样优秀的舰队指挥官,纵然如此,一场规模空前的日德兰还是让人们看到了英德海军的明显差距。
  舰艇短时间内可以建造,但一支伟大的海军绝非几年、十几年就可以打造出来的,它的军官和士兵还必须拥有世代传承的品格、无比坚定的信心以及不可侵犯的尊严。如果打赢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海军还有真正崛起的希望,但经过了二三十年代的沉沦,它重新站上战争舞台时是带着勉强和窘迫的心理,即便偶有技惊全场的表现,却无法摆脱先天不足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对林恩而言,这些曾是出于单纯兴趣爱好的纸上谈兵,从未料想有朝一日自己需要真正设身处地的考虑这些,更让他无比遗憾的是:自己似乎已经没有施展才华和抱负的时间、空间了。
  在“塞德利茨”号的旁边,一艘体型小得多的舰艇也紧靠码头停泊。多看了两眼,林恩注意到它的甲板非常接近水面,仿佛是严重超载的后果,但从它扭曲变形的后部炮塔来看,显然是战斗的创伤导致它超量吃水,而且想来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航行能力。即便如此,这艘军舰上仍有水兵活动,舰首数人似乎还在擦拭甲板,而仅存的几门火炮也都昂首指向碧蓝的天空。
  一个拥有不屈精神的民族,即便陷入到了命运的低谷,也不至于无药可救。
  前线的浴血拼杀锻造了超乎想象的坚强身躯和钢铁意志,跟随“暗夜战士”夜袭敌人驻地历练了胆识、开拓了思维,一路上护送平民又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与意念,站在这小小的阳台上远眺港湾,一张以时间为轴的模糊远景图已经徐徐展开,凭借好几十年的“超前眼光”,林恩有信心在这张图纸上描绘属于自己的天地!
  呜……
  在这短促而响亮的汽笛声中,一艘单烟囱的轮船从航道处驶入港湾。它船壳上半部连同甲板和甲板建筑全部刷了白漆,船壳下半部分刷着黑漆,泾渭分明的颜色显然不是出于战争目的。在一些有关早期船只的图片和电影中,林恩见过这样的涂装,似乎是为了区别客运班轮与专门的货船,但具体如何区分,他全然没有概念。
  随着这艘轮船的到来,码头上那些原本或坐或蹲的人们一下子都站了起来。若不是有士兵维持秩序,他们大概都会奋不顾身地涌向码头的最边缘。
  想着最好能找机会插队登船,林恩这会儿注意码头区内的那些德军官兵们。这些人之中既有眼熟的“陆军灰”,也有戴平顶无檐帽的“海军蓝”,甚至还有些像是警察又像是早期党卫队的“黑色制服”。在他们的合力阻拦下,进入码头区等待登船的人群被阻隔在了伸入港湾的那几条码头之外,而入港的轮船最终停靠在了东侧的码头上。舷梯架好之后,码头区的德军士兵并没有立马给难民和伤兵们放行,而是等着同伴们用码头上的吊车从船上卸下整箱整箱的货物,再将它们搬到早已在此等候的卡车上——这艘轮船运来的货物要比想象中的少得多,四辆中型卡车就能装下,而且看不到有前线最需要的坦克以及反坦克炮。
  等到最后一辆卡车离开了码头,拦在人群之前的德军士兵们这才开始放行,但不是让平民和伤兵们一窝蜂地通过,而是帮助他们有秩序地排队登船。因为距离有些远,林恩不能确定士兵们是否会按照某种优先等级安排身体孱弱、状况糟糕以及拖家带口的率先登船,但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没再检查人们的号牌。这也意味着只要混入等候登船的码头区,船来了就有机会上!
  “爸爸,你在看什么呢?”轻盈悦耳的童音从身后传来。
  虽然刚刚理出了一点头绪,但光这么看恐怕很难找出破绽,林恩干脆转身回到房间。这时候小卡萃丽已经脱去外套爬到了床上,这张床虽然又小又简陋,但至少有干净舒服的被褥。
  “没看什么!”林恩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爸爸上来睡觉!妈妈也上来!”小卡萃丽在床上笑着招手。
  林恩和少妇不约而同地彼此一看,很是尴尬地各自扭头看向别处。
  “有船入港?”白山羊胡子坐在椅子上问。
  “嗯,一艘普通轮船,估计能装走好几百人吧!”
  林恩依然在用德语夹杂英语单词的奇怪方式说话,所幸,这个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大人都能够听懂。
  “在等待登船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尽量呆在房间里,减少活动,节省口粮!”白山羊胡子提出了一个很实在的建议。
  林恩看看默不作声的少妇,又看看茫然无知的小卡萃丽,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枪械,全部放在靠墙位置,然后说:“我出去打听消息,顺便看看军方有没有食品供给!”
  “爸爸不要走!”小卡萃丽立即表示反对,那双遗传自母亲的漂亮眼睛流露出了深切的忧虑。
  哄孩子并不是林恩的特长,但他还是格外柔和地说:“卡萃丽,乖乖听妈妈话,我很快就回来!带好吃的回来!”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林恩,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少妇这时候并不是去安慰女儿,而是打开行李袋,从里层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之后,果然是一枚银色的戒指,色泽略有些黯淡,指环顶端是一朵小花的造型。
  “要不……把这枚戒指带上?”
  看着少妇捧在掌心的戒指,林恩笑着摇摇头。倒不是因为它压根值不了几个钱,而是想靠自己的努力给这一家子带来生路。
  “我这几本书想必是没人会要的!”
  白山羊胡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自嘲,说完之后,他拿了本书坐到阳台的矮沙发上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看书,林恩不得不佩服他的平和心态。离开之前,他很认真地和母女俩约定:“我会在天黑之前回来,你们哪也别去,就乖乖呆着!”
第78章
男人的责任
  一走出房间,林恩就看到旅馆的走廊上有新面孔在寻找栖身之地,便有些庆幸自己的果断决策,可惜现在还远不到高兴的时候。他飞快地下了楼,金色的阳光洒满大街,可这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显得那样忧愁焦虑。
  就近找了一名军人询问凯尔酒店的位置,林恩不由自主地快步前行。走过两个街口,他忽然听到一个嘶哑深沉的声音:
  “嘿,朋友,有可以进入候船区的号牌吗?有可以尽快进入码头候船区的号牌吗?我这里有面包、金银制品和手表可以交换!”
  满心好奇地转头看去,一个裹着黑色风衣的干瘦男子站在街角向旁人询问。因为戴了圆沿的黑帽子,乍一看林恩还以为是个盖世太保,但他面容憔悴、身躯单薄,眼神中也没有秘密警察的那种狠劲,而是一种谋生存的狡黠。
  应该是感觉到了林恩的目光,男子猛然回头,见这名背着突击步枪的党卫军士兵盯着自己,倒也没有恐惧之色,而是怯怯地问道:“嘿,士兵,你有可以尽快登船的号牌吗?如果是今天的,我出两磅黑面包收购!”
  “如果我想买呢?”林恩这句话的发音不是太准。好在以眼下的时局,普通平民尚且自顾不暇,哪来的戒心防备苏联奸细?
  男子稍稍有些迟疑,然后走近一步,低声说道:“一公斤黑面包,如果有黄金白银或是手表首饰什么的也行,看货开价!”
  他的意思林恩只是半猜半懂,干脆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你有几张可以立即进入码头区的号牌?”
  男子看起来仍是有些戒心的,他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今天的暂时没有,但如果你确定需要,我可以帮你留意排到明天或者后天进去的!”
  林恩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即便这战争黄牛党手里真有号牌,自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交换。枪?看这家伙的样子也不敢要吧!
  “哎,士兵,你真想要的话可以再谈谈……”
  干瘦男子在后面所说的这些话让林恩想起了菜场的卖菜大妈。
  沿着东西走向的街道继续前行,想到不久之后“柯尼斯堡”将不复存在,心头顿时又蒙上了一层灰色。
  “凯尔酒店?喏!那就是!”
  顺着国防军士兵的手臂看去,林恩看到了一栋处于半坍塌状态的圆顶建筑,虽然满目疮痍,可从它的规模以及残留部分仍能够想象曾经的气派与恢宏,而大门上方的残缺了两个字母的招牌连同进进出出的军人都在向他昭示:这就是要找的地方。
  到这时候为止,林恩离开白山羊胡子一家暂且栖身的那间旅馆走了大约四十分钟,他并不觉得很累,也不是特别担心艾莉丝和小卡萃丽的牵挂,而是对前方的道路感到迷茫与忐忑:若是如防线上那名军官所说,自己凭借军人身份和归队需要获得了优先登船的机会,可又不能带上白山羊胡子一家,那自己该如何抉择?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背直了突击步枪迈步向前……
  二十分钟后,走出凯尔酒店的林恩仰头望天,蓝色的天幕因夕阳的万丈光芒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黄色,那是天堂的方向,离自己很远很远。
  右手伸进口袋,触摸到了那冷冰冰的片状金属,其做工自然没有勋章那般考究,却比平民们领取的普通号牌精致许多。
  心乱如麻!
  低头前行,一路上接连与行人产生磕碰,林恩却只是闷头说着“抱歉”。
  道明寺有句名言: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林恩无暇关心旁人的眼光,他慎重考虑着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这特制的登船号牌只允许拥有士兵身份者独自登船,只要自己转身往北,很快就能够进入码头候船区,顺利的话当天就能够乘船离开这里。如果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白山羊胡子一家当然奈何自己不得,可扪心自问,一个有良知的人岂能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
  一路上的温馨画面历历在目。
  站在少妇的角度,一夜温存显然不只是对异性的生理需求。
  林恩不敢想象自己的不辞而别会给小卡萃丽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天真烂漫的灵魂也许将就此崩溃。
  即便总是从容不迫的白山羊胡子,在面对丑恶人性的时候也会无比哀伤吧!
  在去与留之间,林恩毅然做出了抉择。
  另一方面,从刚刚替自己安排登船事宜的军官那里,他听到说绕过东普鲁士进攻德国本土的苏军部队已经越过了奥德河,而第11党卫军志愿装甲掷弹兵师,也就是他编制上所隶属的“北欧”师,正在距离斯德丁港不远的安德瓦斯构筑防御,照形势来看很快就会与苏军交火。
  那军官还说,目前从柯尼斯堡起航的船只中,每三艘就有一艘驶往斯德丁,中途只需要一天时间。其余的船只则将经过更为漫长的行程前往德国北部以及丹麦的港口——那里尚未被进攻德国本土的英美盟军占领,但随着从东线撤离的大量难民抵达,那里的食物供给严重不足,甚至没有足够的房屋供难民容身。
  走着走着,林恩又来到了先前那个路口。干瘦的男子仍在向过往的难民们收购与兜售登船号牌——某些时候,这小小的卡片足以决定一个甚至一家人的命运。
  怀着复杂的心情,林恩走了过去:“嘿,你!”
  “伙计,你有今天的……”当干瘦的男子意识到眼前这家伙不久之前没头没脑地跟自己打听了价格,话停住了,眼睛却在眨巴眨巴地重新打量对方。
  “这个值多少?”林恩从口袋里掏出银灰色的金属片。
  干瘦的男子并没有眼前一亮的表现,他不敢伸手去抓,而是低下头凑近林恩的手掌,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这是你们党卫军的特权号牌,随时可以进入码头区等待,只要是去目的地的船随时能上!”
  “值多少?”林恩对它的来龙去脉完全不感兴趣。
  干瘦的男子直起身子:“对平民来说,它一文不值,因为只有军人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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