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63部分在线阅读
道理显而易见,不用斯蒂伦芬提醒,林恩也准备向大本营提出建议——估计元首和隆美尔在获知情报时也都这么考虑。现代化的战争拼的是国力,而国力又可以拆分为经济、工业、科技以及人员等等,在这其中专业的战斗人员是任何因素也无法替代的。以二战时期的标准,培养一名士兵只需要数周的训练,但培养一名合格的士兵不仅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还得有老兵的帮带和实战的熏陶,培养一名合格的士官乃至一名合格的军官则是一个更为复杂漫长的过程,优秀士官、优秀军官以及将领的培养就更不用说了。1945年德国投降时,国内的经济已经崩溃,工业设施大都毁于盟军空袭,余下的也被苏联人拆卸拉走了,唯独那些被迫放下武器的军人是帝国复兴堪用的宝藏。现如今这笔巨大的财富一分为二,一多半受困于苏军的战俘营,另一些被拘押在西方盟军的监狱以及劳动营,由于关押条件和看押者的心态,这些被俘人员的生存环境是相当恶劣的,好在时间才过去了一年多,总体死亡率还没有达到那么惊人的程度,官兵们的精神意志还没有达到完全被摧垮的地步。帝国的复兴固然是依靠圆盘飞行器、核武器这些尖端技术作为战略威慑,但一支足够强大的军队依然是它重新崛起的绝对保障!
特伦科尔紧跟着分析道:“职业的军官、士官和士兵齐备,这些步兵团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够形成战斗力,我猜想苏联人的计划还远不止这40个步兵团,而这些部队一旦开赴前线,苏军的大反攻就该全面打响了,到时候不知该有多少我们的同胞要死在盟军的空袭和炮火下!”
林恩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揣测说:“将关押了一年多的战俘重新武装且编整为团级规模的部队,苏联人此举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若是这些步兵团临阵倒戈甚至联合起来,可能瞬间改变苏军的战场形势,但苏联人仍然这么做了,必然是有深层次的考虑。对了,美国忌惮于我们伪造的苏联核威胁,苏联高层对此并不知晓,他们恐怕时刻担心着美国会在战场上动用原子弹,所以重创盟军南线部队后并没有乘势发动大反攻,这次让德国战俘组建战斗部队,一来可以增加前线的作战兵力,稀释美军动用原子弹时的战略破坏力,二来可以增加德国民众对美英盟国的仇恨,形成有利的心理宣传战武器。有理由相信……苏联还会组建更多的德国步兵团甚至炮兵团,随着战事的发展还可能有分散使用的装甲部队。”
特伦科尔皱着眉头、摸着面颊说:“这战火终究还是烧到了我们自己身上,要是苏军的大反攻越过了波兰,德国岂不是又一次沦为战场了?加尔戈将军,您说会有这种可能性吗?”
“很难说,很难说!”林恩在酒柜前停住脚步,取出四个酒杯,拎起装有威士忌的水晶玻璃瓶往酒杯里各倒了半杯酒,夏天不加冰块喝威士忌可是生猛表现,没有紧急公务在身,斯蒂伦芬、特伦科尔以及特隆姆瑟防卫指挥部的军官奥利弗·科瓦格少校各取一杯。碰杯之时,林恩提议:“为我们的同胞们祈祷!”
三人皆应:“为我们的同胞们祈祷!”
喝了一口酒,林恩顿时觉得自己的思绪清晰了许多,之前回到大本营,听隆美尔的意思是帝国在苏联内部进行了一笔“大额投资”,秘密帮助某个不占优势的政治派别趁战争之机攀登权力高峰,但他又不肯透露这个政治派别的具体情况,林恩一面好奇,一面觉得这种合作进行下去并取得收获的可能性不大,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苏联和德国之间的仇恨已经随着二战的结束和东西方战争的爆发而淡化了,只要双方能够在战场上有成功的合作,帝国方面就有更大的机会实现这次政治投机,进而在帝国重回世界舞台时少承受一些来自东面的压力。
“若是盟军也释放在押的德国军人组建作战部队,将来必会出现德国军队和德国军队在战场上相遇的情况,那岂不是要让我们的人手足相残?”斯蒂伦芬用他的大嗓门担心的说道。
“我觉得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特伦科尔当即否定道,“盟军和苏军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出现,倒不是说他们有一颗仁慈之心,而是会提前用心理战决出胜负——让对方阵线中的德国军队倒戈,或是自己这边的德国军队调转枪口。”
“说得对!越是这样,双方越会加大诱惑力度,届时安插督察、威胁压迫都派不上用场了,谁开出的政治价码高,谁就能赢得这股强大的第三方势力,而在这笔买卖中,我们无疑是有很大优势和机会的。”林恩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个隐忧没有对这些级别稍低的同僚们道出,那就是苏联比美英更有理由怀疑第三帝国庞大残余势力的存在,他们此番匆匆组建这一大批以德国战俘为首的步兵团,恐怕不单纯是出于对前方战事的顾虑,也许背后还有毒辣的阴谋存在。
第18章
他们来自地狱(1)
漫天乌云形如厚重幕布遮天蔽日,狂风掀起大浪,暴雨倾盆而下,特隆姆瑟港那些系靠在码头旁的船只在无助的飘摇,城区里看不到几个行人,仿佛所有的活动都因为恶劣天气而停止了,只有古朴的建筑与石子路面在默默承受着雨水的冲刷。此时在特隆姆瑟港口东北方的工厂区,一根根粗大的烟囱却还在向外喷涂着灰黑色的烟尘,山间回荡着隆隆的机器轰鸣与单调清脆的金属冲压声,在那些工厂周边的岗亭里,身披雨衣的“治安志愿者”仍睁大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在特隆姆瑟目前规模最大的维斯特铸造工厂,以中年人居多的工作人员正熟练地操控着生产流水线。这家工厂名义上属于瑞士匹菲尔公司与数名独立出资人合作经营的企业,主营金属回收、冶炼和铸造。谈及匹菲尔,人们的第一反应大都是“厄利孔-匹菲尔”,这个赫赫有名的军工企业在欧美机炮领域的市场表现就如同瑞典福博斯在高射炮行业无可匹敌的优势,重燃的战火使得这些顶级军火制造商又焕发了新生。福博斯1946年第二季度的订单就超过了1945年全年规模,而获得注资的厄利孔-匹菲尔不仅未雨绸缪地扩大了经营规模,还凭借着雷达-机炮一体装置赢得了先机。采用小型火控雷达的20毫米四联装自行防空/舰载防空武器一经推出样品就拿到了法国陆军的订单,英国和美国也不甘落后,而为了防止苏联人通过其他途径获得这种极具威力的近程防空武器,美国海军高价买断了其生产技术和生产线。这意味着瑞士企业在完成法国陆军头20套订单后就得把生产许可连同生产线一同转交给美国海军,由美国企业完成法国陆军后30套订单,厄利孔-匹菲尔停止这类型武器的生产并不意味着财路的断绝,恰恰相反,他们重新将精力转会到自己最擅长的机炮领域,在机载雷达与机关炮的结合上加快研发进程。
基于匹菲尔集团与厄利孔公司的合作关系,维斯特铸造工厂与这家著名瑞士军火企业只算是不打照面的远亲,而厄利孔-匹菲尔收购“提尔皮茨”号残骸的项目可就非同寻常了,不仅挪威官方派遣了常驻监督员,就连美国和英国军方的督察员也定期前来视察。按照瑞士企业与挪威政府签订的协议,“提尔皮茨”号上的发电机组将用于在特隆姆瑟郡地方设立发电厂,而拆解回炉的金属材料也将分别制成纪念币和船舶模型,冶炼铸造工作自然交给了就近设立的维斯特。在1946年4月,第一批纪念币送到奥斯陆公开发行,利用废旧钢铁制造的船舶模型首先供应了挪威政府以及美英政府的官方收藏,尔后开始接受外部订单。总的来说,“提尔皮茨”号的名气使得这笔买卖颇受热捧,英国、法国、瑞士还有美国、阿根廷、智利都有批量订购,就连盟军占领下的德国也有许多人想方设法弄一套纪念币或几只舰船模型。不就,东西方阵营之间爆发了战争,这使得挪威西北部的航运受到极大的影响,优质煤炭输入量一度锐减,工厂能源不足造成许多订单都被迫延后,所幸的是,强大的西方盟国海军很快控制了从北海到挪威海东部的辽阔海域,挪威政府亦谨慎地采取了武装中立,从法国和德国启航的运煤船沿着挪威海岸线北上,为挪威北部的这些新兴工厂提供了维持必须的燃料。
豆大的雨点打在高高的厂房窗户上啪啪作响,燥热的车间里站着一群平日里少见的身影,他们一个个腰杆笔直、下颚微抬,虽然没有穿军服,但严肃刻板的表情、刚毅坚韧的眼神以及高傲骄纵的气势简直就是德意志军人的标志。他们耐心而期待地望着成品流水线,以往通过传送带输出的是圆形纪念币或者成套的舰船模型,这一次却是一些看起来像是钥匙的东西,它们初现在灯光下显得暗淡无光,经过最后一道抛光程序顿时变得金光闪闪,其造型是一只向左侧头的雄鹰展开翅膀矗立在环形橡叶围绕的万字符徽标之上。
这正是第三帝国的国徽,“纳粹鹰”。
从垫着绒布的托盘里拾起一枚约一指长、三指宽,已经没有多余温度的鹰徽,林恩端详片刻,它做工精致,背面刻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元首”。这鹰辉虽没有黄金白银的质地与价值,却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帝国的情报联络人员们将用它们来“唤醒”那些隐藏在世界各地的“沉睡者”——他们都是在战争结束前为了避免被盟军俘获而出逃的第三帝国军人、政客以及与政权有密切关系之人,所不同的是,有些人是通过类似雅利安方舟计划的行动借助官方力量连人带物进行隐遁,有些是获得当权者默许才离开德国乃至欧洲的,还有一些则是纯粹谋求生路的个人行径。名为“唤醒”,实为“提醒”,意在让这些人明确德意志帝国并未消亡,这个民族和国家的真正主宰者不是盟军支持下筹建起来的德国傀儡政府,而是一群凝聚了不屈精神和战斗意志的黑暗灵魂。
或许在外人眼中,他们都是魔鬼,来自地狱的魔鬼。
在天气更为酷热的欧洲大陆,新一轮扩军行动也随着战事的延续而展开。抛开正以每个月30至40万人的速度跨海而来的美国大兵,站在西方同盟国阵营中的英国、法国、波兰都动用预备役或征募新兵弥补损失、扩编队伍。得到美国大额资金以及物资援助的法国最为积极,他们以本土军和部分殖民军组建了第3集团军,以北非殖民部队组建了法国第1远征军并进入西亚准备与英军一道向苏联的加盟共和国阿塞拜疆进攻,至此法国一跃而成为参战总兵员居于第二位的同盟国家,而这也与他们几百年来努力巩固和维系的欧洲第一大国地位相匹配。同样依靠来自美国的援助,英国组建了陆军第5军,但由于他们在南线的作战行动中损失了4万多人,等到这个军抵达欧洲大陆,英军对陆上战场的贡献也仅仅是和南线战役前大致持平。意图回到欧洲大国行列的波兰依然坚定的站在西方盟军阵营之中,他们宣布组建了波兰陆军第7和第8军,这些当然不是骑着战马、手持长矛的古董部队,他们大量装备了作为战争赔偿划归波兰的德制武器,从步兵武器。榴弹炮、要塞炮到重型坦克,这些部队除了没有佩戴德制钢盔、穿德军制服,乍一眼看去简直就是一支东拼西凑的德国兵团,由于同期波兰陆军还有不少部队装备了美制武器,再加上波兰本国制造的枪械和火炮,1946年的波兰军队俨然成为装备最复杂的政府武装力量。
论人口资源,西方五国加在一起对苏联还是具有优势的,但经过了梦魇般的南线战事,西方盟国在战场上的形势可就非常不妙了。大半国土被苏军占领的罗马尼亚终于发生了军事政变,随之成立的苏维埃政权完全投入了苏联的怀抱,这也使得苏联和同为社会主义阵营的南斯拉夫连成一片。双方之间尽管在治国政策和思想观念上存在出入,将西方阵营视为最大敌人的总体立场还是保持一致的。9月11日,南斯拉夫向西方诸国宣战,直接威胁到盟军侧翼的匈牙利、奥地利和意大利,连同占据罗马尼亚、乌克兰、白俄罗斯的苏联军队对盟军形成了弧形压制。面对空前威胁,盟军不得不向奥地利、匈牙利以及斯洛伐克地区增派作战部队,二战末期加入盟国阵营的意大利也因为政治压力而宣布参战,2个意大利集团军以惊人的速度组建起来。纸面上,欧洲盟军在9月这短短一个月就获得了一百二十余万生力军,但法国和波兰军队需要时间进行训练,40万意大利军人虽然都是参加过二战的老手,可他们极度缺乏装备,大到飞机坦克、小到手枪刺刀,现有装备仅能够装备一半部队,这也意味着至少在十余万吨美国军援抵达意大利之前,两个意大利集团军能守住意大利和南斯拉夫边境就不错了,别想指望他们还能够给正面战场上的盟军减轻压力。
战争形势不容乐观,亦是受到苏联方面以德国战俘组建战斗部队这一消息的刺激,盟军高层终于也打开了他们的“潘多拉之盒”——从关押在英国、法国以及德国本土战俘营里的百余万德国军事人员中挑选出思想、身体以及素质合乎标准的组建德国防卫军和奥地利防卫军。虽然这三大标准旨在选用那些相对较为可靠的前德国国防军人员,但在实际的执行过程中“思想”这一条是难以界定的,身体健康、精神正常的前国防军人员成为了盟国军官选人的主要条件。由于二战结束后,德国向美英盟军缴交的武器装备除留作试验以及暂时归入本国军队使用的那一少部分,多数都被销毁拆卸,老旧的毛瑟步枪在1945年寒冬用于取暖,机枪、大炮以及坦克部件回炉冶炼,仓库里的存货只够装备5万人,许多兵工厂的机器设备被苏联人整套运回国内,可盟军将领们一口气就选了10万名前德军人员,列入备用名单者多达30万人,加起来足以组建一个集团军。无奈之下,美军只好紧急从国内运来二战时期的战备库存,数以万计的春田步枪、马克沁水冷重机枪、旧式迫击炮和榴弹炮使得盟军序列中的德国和奥地利步兵成了跟波兰军队恰好相互颠倒的奇景……
第19章
他们来自地狱(2)
明媚的阳光下,位于西班牙东北部的小镇多戈处在自然、安详、宁静的气氛中。8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惨烈战斗在这里已经很难觅到踪迹,田野中所见皆是丰收的热闹景象,男女老少脸上莫不挂着喜悦的笑容。
嘀嘀两声汽车喇叭不足以打破这里的美好时光,乡间土路上,一辆黑色的大众甲壳虫扬起成片的灰尘。这种30年代末的德国汽车一经推出即以低廉的价格、不俗的性能成为了“明星”,不仅在德国本土受到追捧,其他欧洲国家的中产阶级和小众家庭莫不希望获得一辆。作为德国的战略伙伴,西班牙在战前及战争时期向德国提供了大量的基础资源,亦成为德国兑换外汇的一个重要中转站,与此同时,大量的德国货物作为抵价物资出口到西班牙,使得这个西南欧国家的市面上一度充斥着德国货,这种情况直到战争中后期才有所改观,但德国最终战败投降后,情况出现了反常的逆转,由于战争末期大量的德国设备通过各种途径运抵西班牙,新工厂开始运转后,西班牙本土造的德国货继续占据着主要的市场份额,甚至一些从前较少出现的,例如蔡司的光学产品、西门子的电气设备、戴姆勒奔驰的高档汽车等等……
这辆不期而至的黑色甲壳虫在镇里最大的酒馆前停了下来,两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浅灰色长裤的年轻人下车进了酒馆,其中一个拎着皮质的小旅行包,这像是推销员的家什,但没有哪个公司的销售员能够配司机又配助手的。戴着墨镜的司机旋即将汽车绕到酒馆侧旁的巷子里停放,然后也不顾日照炎热,一直在车里坐等着。
因为是大白天,酒馆里门可罗雀,尽管营业的招牌已经刮了起来,但两个招待员还在里面打扫卫生。这两个装束颇为正式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当年轻漂亮的招待小姐前来用西班牙语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的时候,那个拎包的年轻人用德语回答说:“两杯黑林根口味的黑啤酒!”
这种酒并不在清单之列,招待小姐笑着换德语说道:“抱歉,我们这里只有本地酿的燕麦啤酒,白葡萄酒和杜松子酒是我们的特产,另外冰威士忌也是不错的,也许二位……”
这个年轻人抬头看了看这一脸天真的招待小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那就请你们的老板来一趟!”
招待小姐尴尬而为难的解释:“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您要的那种黑啤酒。”
“那-就-请-你-们-的-老-板-来-一-趟!”年轻人一字一顿地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可以看得出他对招待小姐的态度很不满意。褐色卷发用手巾随意扎着的招待小姐八分长相、七分身材,在这男人堆一样的酒馆里估计从来还没受到过这样的针对,很是委屈的说了句“抱歉”,转身掩口穿过吧台走到里面去了,留下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年轻招待员用好奇而又不善的目光频频往年轻人这边瞟。
不多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从里间快步走出,只见他来到两个年轻人的桌旁,低下头用德语说:“伙计们,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拎包的年轻人全然不见刚才的傲慢,他神态平和地说:“听说您以前跟我们是同行,不知道您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洗手不干的,我们今天来并不是要向您索取什么,只是想请您帮个忙。”
山羊胡子很是诧异地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低语道:“恐怕你们是找错人了,我虽然从德国来,但一直都是正经商人,洗手不干这个形容用在我身上……”
“那么我只问您一个问题。”年轻人柔和地打断了对方的解释,然后郑重其事地问:“您是否还怀揣一颗热爱德意志的赤诚之心?”
山羊胡子眼中的诧异变成了一种警惕,他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抬头看了看窗外,复又弯下腰:“人们可以改变国籍,可以改变生活方式,甚至可以改变信仰,唯独不能改变身上流淌的血液。先生们,谁不热爱自己的祖国呢?”
“那么就请您出于对德意志的热爱帮我们这个忙!”年轻人伸手开包,动作轻缓地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它握在手里就像是一片银杏树的叶子,指间漏出的部分在日照下反射着金黄的光芒,他将手伸到山羊胡子面前,当他展开手指的刹那,山羊胡子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在一念之间,他飞快地伸手将它抓起,就像是抓到了一件无价之宝,唯恐别人多看上一眼。
“你们疯了吗?”山羊胡子用德语压抑着嗓子叱问。
“若不是热爱德意志到了疯狂的地步,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年轻人微笑着回答说,阳光下,他那张洁白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天使的面孔。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似的,山羊胡子将刚刚那东西塞进口袋,转头示意其中一个男性服务员去门口盯着,然后低声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今晚请将这里的德国军人召集起来,以其他方式为国家效力过的也可以,如果你无法准确分辨,就把20岁以上、50岁以下行为可靠的德国男性召集来,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不受打扰的空间,酒窖也无妨。”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姿态仿佛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下属交待任务。
山羊胡子犹豫了一下:“以你祖国的名义起誓,这绝不是抓捕我们的险境!”
“可以!”年轻人不假思索地照做了,然后反过来调侃道:“你看我们两个加上车里的司机像是能抓捕你们这么多人的吗?不放心的话,你们尽可以派人在镇子周围轮值,并且带上匕首来见我们。”
山羊胡子将手伸进口袋,这看起来只是男士的一种习惯性姿势,但他的手恰恰是在装了刚才那东西的口袋里,像是在做一种与价值无关的掂量。
拎包的年轻人转头望向窗外,对自己的同伴说:“看啊,这里的风景多美啊,让我无限怀念我的家乡……我出生在布吕瑞克,而我的父辈出生在洛林——那时候的洛林还飘扬着德意志的旗帜呢!”
另一个年轻人和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吧,我这就去通知大家,晚上9点集中怎么样?”山羊胡子问说。
“可以,我们有一整晚时间在这里等候,确切的说是从现在开始。”拎包的年轻人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们来两份简单的晚餐,再来两杯啤酒,黑林根的黑啤酒。”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感慨产生了共鸣,也许是被这种幽默的执着所打动,山羊胡子让步了:“好吧,黑林根的黑啤酒,仅有德国人能够享受到的无价限量供应,每天最多一杯!”
从这时候开始到太阳下山,两个年轻人在那个位置上静静地坐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除了喝点矿泉水就只是专注地望着窗外,夏末的田野充满自然的风韵,山林、溪流和麦田共同组成了一幅曼妙的风景。黄昏终至,劳碌一天的人们回到了镇子,欧洲的男人不分国家、民族几乎都好喝上几口,酒馆里渐渐热闹起来。人们有的说着西班牙语,有的肆无忌惮地说着德语,听起来再无第三种语言。在这期间,山羊胡子并没有在酒馆里转悠,倒是那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招待在人群中不断向单个或者三两一桌的人低声耳语,他们说话的对象有像农夫的也有像汽车司机或者工人的,有的衣着干净得体,有些邋遢随意、不修边幅,不论说话温雅或是粗鲁的,听了年轻男招待的话只是默默点头。在这之后,看手表、看怀表以及向吧台招待打听时间的接连不断,快9点的时候,这些人陆陆续续起身,或结账或挂账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正门走了出去。还差2分钟的时候,一个年轻男招待走到两名年轻人桌旁用德语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在这个青年的指引下,两名年轻人穿过吧台走进内间,顺着一条并不宽敞的走廊前行十数米,侧旁有一条陡峭的楼梯,能够清楚听到成年人踩着楼梯板往上走的咚咚声。在他们上楼梯的过程中,后面还有人上来,看样子应该是从酒馆后门进来的。
上楼之后,两人被带到了一个亮着电灯的大房间里,这里已经坐了二十多号人,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气味。房间看起来是用来存放各种杂物的,酒桶、木箱、两脚梯——人们各自找了东西坐着,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低声交谈着,待到两名年轻人进来,他们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只是好奇的看上几眼,显然并不知道此次被召集起来所为何事。
不多会儿,山羊胡子进来了,亲手将门带上,然后招呼靠窗户的把窗帘拉下,这样一来,屋子里顿时闷热了不少。
“我是受托把大家召集来的。”山羊胡子说,“这两位有话要对大家说。”
拎包的年轻人环视一圈,开口道:“我是帝国大本营派驻西欧情报部的卡尔·史蒂夫,这位是我的同僚沃尔斯·恩克,我们肩负秘密使命而来,诸位……”
众人对这样的开场介绍莫不惊讶万分,山羊胡子稍有些心理准备,但也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在同伴的帮助下,拎包的年轻人很快将包里的小物件发放到在座的每个人手中,对于这曾经无比熟悉并心存敬仰的徽标图案,许多人在看清内容的刹那就像是过电一般。
“现在,我想知道诸位哪些是曾在党卫队效力的,哪些是在国防军服役过的,哪些是隶属于帝国情报、治安部门的,还有最重要的是……哪些是热爱德意志并且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说完这些,拎包年轻人挺起胸膛、昂起下颚,用高傲的目光等待着众人的回答,这一刻,房间里无比安静,几乎只能听到人们沉重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第20章
他们来自地狱(3)
“曾在党卫队任职的,包括党卫队情报部门……请举手!”
西班牙小镇多戈的酒馆杂物间里,穿着白衬衫灰裤子、自称帝国大本营派驻西欧情报部情报官卡尔·史蒂夫的年轻人用柔和平缓的语调提出要求。
此时聚拢在这里的不论青年还是中年,从衣着样貌上看多是体力劳动者,饮酒无疑是这一人群减轻工作疲劳的习惯方式。刚刚看到合金铸造的“纳粹鹰”时,他们就已经一扫之前的微醺迷离状态,有的精神振奋,有的警惕多过警惕,有的就是单纯的惊讶。对于陌生年轻人的要求,他们的反应是彼此之间相互对望,用眼神进行了一番简单交流。承认自己的过去并不完全是勇气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个人以及家庭安危的举动。自从战争结束以来,盟军对潜逃的德国军事人员展开了缉捕,这种行动虽然很难公开扩展到拥有独立主权的非同盟国家,但也不能排除战争受害者尤其是犹太组织通过其他方式将他们抓捕甚至绞杀的可能。
西班牙是第三帝国潜逃者的一大避难地,却非绝对安全的天堂。
在人们犹豫的过程中,两名外来的年轻人表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沉稳,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人们的顾虑。过了一会儿,四个男子——三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奇怪神情缓缓举起右手。这手势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狂热举手礼的影子。为首的外来年轻人点点头,又以同样的宽松语调说:
“曾在国防军部队服役的,包括国防军情报部门……请举手!”
这一次,人们举手要爽快了一些,总共有19个人举手,山羊胡子亦在其中,这说明他早先是在卡纳里斯的军事谍报局工作。正是因为有这种工作上的便利,逃匿至此的国防军人员才会有如此数量,回头看看那些被盟军俘虏的同僚,还有在德国生活于困顿中的同胞,当初选择出逃所经受的痛苦艰辛完全是值得的。
如果将这两名外来年轻人起初的表情看作是正常温度,那么经过这两次举手,他们的神态又略有升温,增加了亲切和蔼的成分。带头者再次开口道:“那么,曾在除党卫队、国防军之外其他帝国机构工作的,包括政府职员、军事技术人员……请举手!”
屋子里的人,前面两次没有举手的这次都举了手,无一遗漏。
“好,诸位,前面已经作了自我介绍,今天我们前来是肩负有非常重要的使命。你们也许觉得奇怪,大德意志帝国在1945年5月已经向盟国签署了投降协定,整个德国都处于盟军的占领之下,什么人会大言不惭地继续自称为帝国效力的情报官员。非常荣幸的,我们就是那群貌似失去理智的人,其实这种疯狂是有精神和物质双重基础的。诸位请看鹰徽的背面,字句内容是每一个德国人所熟知的。占领者妄图用瓜分占领德国、修筑隔离带来瓦解我们的思想,孤立我们的灵魂,但即便在最困难的时期,也还有那么一群人在追随我们的领袖——我们独一无二的元首,继续为了德意志的生存而奋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不仅山羊胡子瞪大眼睛,其余人莫不感到匪夷所思。很快的,一个粗壮的中年人道出质疑:“小兄弟,我这么说并没有对元首的丝毫不敬,但全世界都知道他已经与帝国共存亡了,你们今天只凭语言如何让我们信服?再说了,我们这里许多人都为元首打过仗、流过血,对战场的痛苦回忆至今还镌刻在脑海中,你这个年龄可能还没有最深切的体验,我们已经尝够了,没有必要再为那些高尚的理想去拿生命冒险。”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也应和道:“是啊,小伙子,你看样子是没在东线服役过,我们不怕俄国人的凶残,但总不至于每每为看不到希望的希望而战啊!”
“我今天26岁,在党卫队的情报部门已经呆了5年。你们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参加过前线的战斗,也没有跟凶狠的俄国军队正面拼杀过,但我从各种报纸、照片还有纪录片里面看到了你们当年的雄武身姿,我对你们充满了敬仰和敬佩之情,亦对不朽的大德意志帝国立誓效忠,至今仍坚持着这个信念。”为首的年轻人饱含情感地说道,“对,元首立誓与帝国共存亡,他并没有背弃这个信念,帝国沉睡,他也沉睡,当帝国重新苏醒时,他也回到了我们身边,用他的伟大意志带领我们向胜利进军!”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在场的人们没有一个展露出鄙夷的笑容,而是带着巨大的惊奇琢磨这番话所蕴含的意思。
“你说你带着神圣的使命而来,就是要告诉我们这些?”靠门而站的山羊胡子发声问道。
外来的年轻人这才意识到刚刚有些偏离正题,他顿了顿,语气坚定的说:“刚刚讲了有这么一群心怀坚定意志的人,这群人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让西方盟军和苏联军队爆发大战,这为帝国的复苏提供了空间。我们今天带着元首的指令而来,诸位若是热爱德意志并且愿意为之献出生命,请留在这里,否则请自行离开。”
屋子里的人们终于不再满足于眼神上的交流,而是交头接耳,形成了一片嗡嗡声。足有两分钟,当第一个人站起来并准备朝门外走去时,这位长相清秀、神情自若的年轻人眼中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情,而当他看到第二、第三个起立时,他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并赶在第一个人开门出去之前说:“在这里我需要提醒每一位放弃对祖国热爱的人,只要你们还有一分对德意志的敬畏,那么请对刚才所听所见的守口如瓶,如若你们以此去向我们的敌人告密,即便可以得到一时的好处,未来也将在懊悔和内疚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