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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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又是一记耳光,余罪骂着:“你该恨的是我吗?让那些被骗的人看看你这嘴脸,会不会撕了你,让他们知道你老婆就在太原,是个什么后果?”
  啪,再来一记耳光,余罪骂着:“还他妈呸我!?我告诉你,等着后悔吧……让你这辈子都活在后悔里。”
  一把把嫌疑人揪起来,余罪瞪着眼,煞气毕露地叫嚣着:“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是不是?我告诉你,骗走多少钱我就从你老婆身上找回多少来,少一分一毛,老子都不放过她……就像对你一样,我说到做到。”
  嘭,余罪把懵然的嫌疑人扔回了椅子上,大步要走。
  仿佛雷霆乍惊,仿佛山崩海啸,一声凄然的长吼,那嫌疑人拖着椅子,咕咚一声扑过去,跪着拖住了余罪的一条腿,撕心裂肺地、声音沙哑地哀求着:
  “你们别碰她……她怀着孩子……我认罪,我交待,你们别碰她……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们了……我认罪,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她根本不知情……真的,她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做的。”
  吁的一声,肖梦琪憋在胸中的那口浊气终于舒出来了,可在她如释重负的时候,又觉得两眼发酸,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人哭到了这份上,那心理承受估计被压到极限了。
  他哭着,他捶胸顿足着,他以头触地,磕得额前鲜血长流,就一句话,都是我做的!
  余罪像没有什么感情一样,使劲抽出了腿,回头厌恶地踹了他一脚,拍门而去,熊剑飞却是看不下去了,现在同情心全部转移到这个嫌疑人身上了,他把人搀着,叫着刑警,两人护着、一个人简单地消毒包扎,而这个过程,嫌疑人已然不在乎自己了,在不迭地交待着,那一桩一桩犯下诈骗案件……
  4月24日,上午,骗到了一万三千元……
  3月28日,下午,骗到了九千元……
  3月27日,骗到了六千五百元……
  ……
  对了,就是车行那个小推销员给提供的消息,每次根据收集到的号码多少,付他六百到八百不等……
  在询问和笔录进入常态化之后,肖梦琪拿着DV,悄悄地退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这个嫌疑人恨之入骨,可在退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他像绝望地,巴不得以求速死一样,在交待着诈骗案件。
  这时候肖梦琪却是眼睛有点发酸了,其实突破一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就像嫌疑人下决心铤而走险一样,警察也在承受着那种来自不知何方的谴责。
  比如,抓捕所谓的“控制”;比如,审讯所谓的“手段”,比如,她现在手里的东西,记载着有悖于一个警察职业操守的东西。肖梦琪翻看着,翻看到余罪的凶恶的表象,翻看到嫌疑人满脸是血的照片,她手指颤了颤,然后摁下了屏幕上显示着的一个按钮:删除!
  “你在销毁证据?”轻轻的声音响起。
  肖梦琪抬头时,余罪已经踱步到她近前了,刚洗了把脸,发际还有水渍。肖梦琪笑了笑,没有作答,就是那么欣赏,又很难理解地看着他,余罪却道:“吉荣荣的事,你处理啊。”
  是嫌疑人的老婆,事实夫妻,还没来得及办证,就是这位被余罪骗来的女人,让案情更进了一步,肖梦琪却问着:“你好像并不关心李红斌的审讯结果?”
  “结果是他受到法律制裁,我们受到良心谴责,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余罪道。
  “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不予评价,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肖梦琪道,受到点良心谴责,总比嫌疑人逍遥法外要强,她此时也明白许平秋的深意了,只有这些不拘一格的人物,才能对付那些日新月异的手法。她看余罪的脸色不太好,又是轻言劝着:“虽然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提醒你……方式方法还是需要重视的。”
  “我无意诋毁你啊。”余罪打断了,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道:“所有警察要都有你这么高学历,入职就是副科级,天天坐办公室,那执法的文明程度早就提高了……可即便提高,现实行得通吗?没有哪一个嫌疑人会心甘情愿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就像警察不愿意承认他无时无刻都被良心谴责一样,所以,执法和违法的碰撞,只有输赢,没有怜悯。”
  肖梦琪以一种讶异的眼光看着余罪,这些话拨动着她的心弦,显得另类,却也睿智,那张疲惫的脸上或者还有一种表情叫:无奈。
  余罪走了,此时值班室那张床估计比任何美女对他的吸引力都高,肖梦琪痴痴地看着,她有一种想说什么的冲动,可千言万语,就没有找到一句很合适的话。
  是日,太原市连续发生二十七起“购车”电信诈骗案告破,一直在全市破案率屡创新低的开化路刑警队,以势不可当的速度,甩掉了落后的帽子,攀上了内网表彰通报的头条,印在省厅通讯信息的菲页、连不轻易报道警务故事的省法制报,也开始追踪这例完美告破、并追缴回部分赃款的案件。
  结果是完美的,谁还会在乎过程中瑕疵?
  当然,除了那些警察们,他们自己会在乎。
第29章
阴差阳错
  一封摊开的报纸后,露着一个寸发根根直立,青青头皮的男子,偶而间,看报纸的男子大手如蒲扇般抚过脑袋,习惯性地撇撇嘴,本来一副凶相的脸,因为这个表情显得滑稽,会让观者好奇,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这个样子的牙疼!?
  是邵万戈,他用了半上午时间在观摩开化路刑警队拿下的这个系列诈骗案,当了十几年老公安了,他愣是看不懂其中的细节是如何发展的,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政委李杰、支队专管案件研判的罪案研究主任张新国一起进来了,他放下了报纸,请着二位坐下,开口直入主题道:“二位,可有心得?”
  “张主任先说吧,我非专业。”李政委李杰笑道。
  于是这位张主任排出疑点来了,第一,怎么在从业数百人的二手车市查找到这个走漏消息的嫌疑人?理论上就支队下工夫也得一周两周,还不能保证正确,所以他怀疑,肯定有线人帮忙;第二,扮受害者没甚稀奇,是常有的事,可稀奇的是他的抓捕地点,在一座层叠式结构建筑、有上万人的情况下准确定位到目标,这一点似乎目前大部分警用设备都做不到;第三点,从抓捕到突破仅用一天,这个堪称神速。还有他最想不通的一点,居然追回了超过一半的被骗赃款。
  邵万戈几次笑了笑,等疑点排完了,张主任脸上忧虑未尽,他笑着提醒道:“我们在找复制这种侦破思路和方式的可能,你不能全部给我疑点吧?”
  “这事有点邪性,而且不可能复制啊,我根本没看明白,他们在梧州抓到嫌疑人李红斌的同时,用什么办法,把另一位同案,也就是李红斌的女友从老家诳来了……不但让案件迅速突破,而且还退了大部分赃。”张主任道。他愕然看李杰时,李杰正在偷笑,惊声问时,李杰笑道:“这个我真无法评判,这个人有多邪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嗯,是,赶着牲口群找回灭口案主凶的不就是他?”张主任道。
  “老队长又将了我一军啊,你们得帮我想想辙,现在警力不足、经费不足、侦破难度大等等之类的借口,我是没脸说出来了。”邵万戈道,好难堪,好牙疼的表情。
  这是领导惯用敲边鼓的方式,无疑这一次敲得是相当成功的,再有什么担子给你压下来,有怨言就有实例对比了:啊,瞧瞧开化路刑警队,人家有什么?不照样下了系列案子?
  是啊,事实摆在那儿了,你个支队还啃不下案子来,就说不过去了,张主任比较古板,对此爱莫能助了,他说道:“这是一种纯粹的个人行为,不可能复制到所有诈骗案件的侦破思路上……我还真想不通,好歹也是个骗子,怎么可能被几个刑警从头到尾骗了。”
  李杰终于忍不住了,嗤地笑了。对于支队长的难堪,他抱之以同情的态度劝着:“邵支,您急于推进破案率的心情我理解,可这种方式真是不能复制的,您就把他请来给各队上上课,也是闹几场笑话。”
  也是,曾经就请过,不过那人的水平不稳定,有时候出口就是真知灼见,有时候却是奇谈怪论,而且有把队员带坏之虞,这不几天就把熊剑飞带坏了,都敢给他甩脸了,整个案情的细节,居然不告诉支队长。
  “我手下要有这么个专治疑难杂症的人就好喽,新厅长明天就到任了,按常规判断,上任第一把火啊,绝对是社会治安,一提社会治安,刑事案件首当其冲啊。这虽然是老生常谈的,可在领导关注的这段时间里啊,要拿不出点干货,怕是咱们都交待不了啊。”
  邵万戈道,话里浓浓的忧虑,从队长到支队长不仅仅是职务的升迁,同样也是眼光的扩展,你不得不放眼全局,从更高的角度去看整个治安的形势。
  沉默片刻,电话铃声,真是怕什么什么就来,市局办公室的电话,一接连邵万戈也陡然色变,紧张地安排着:
  “快,口头通知各单位打扫卫生,各刑警队暂勿滞留嫌疑人。”
  匆匆起身,李杰和张主任追着问怎么回事,邵万戈直拍脑门道:“办公室口头通知,新任厅长可能已经到太原了,正在各警务单位明察暗访。”
  坏了,这要暗访,还不得挑一堆毛病,三个人各管一片,飞速地驶往各中心大队……
  ……
  钟鼓楼是太原市区唯一在市中心的古迹,从鼓楼区分局的门房,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尖尖的塔尖,大部分时候,门卫的表情和塔尖一样,亘古不变的那种平静,平静到漠然。
  证件递进来了,门卫半晌才去拿,看看对方,两个人,西装,一老一少,他警惕地审视着,还好,不像坏人,看看证件,红十字基金会的理事,他纳闷了,直问着:“到公安局干嘛?他的呢?”
  “有点业务,从警人员的人身保险类的业务……这位是我们基金会主席,和你们张如鹏分局长是朋友。”那人道,一指后面那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背着手很有派的老头。
  “噢,我们局长在楼上,二层,中间那间,您二位慢走。”门卫一听找分局长,又是朋友,小伙客气了,指示着方向,来访者笑吟吟地告辞,拿回了证件,进了公安局大院。
  “鼓楼分局是建制最早的分局之一,因为毗邻古迹的原因,建局三十年,基本没有动过……这儿的保存还是很完好的。”年轻的那位轻声介绍着:“分局长张如鹏,五十一岁。政委……是个女的,市局督察处处长兼任,叫肖梦琪。”
  老头嗯了声,不为所动,他目光所及是院子里的警车,保养得实在不怎么样,刮迹、擦迹,还有撞凹的地方就那么撞着,他看看表,上午十时一刻整,两人一前一后从办公区域走过,看到了诸多不和谐的景象。
  标着值班室的地方,民警在聚神会神地看着电脑屏幕,你以为工作投入是不?其实是扫雷沉迷。联网游戏是不可能装的,这种小游戏就成了民警的最爱。工会那地方,从窗户上就看到两女一男三位女警聊着什么,其中一人还忙着摘着豆荚,肯定是瞅空在分局不远的菜市场买的,拾掇好准备午饭。到了分局长、政委办公室……咦哟,根本就没人。
  年轻的不敢说话了,年老的脸黑了,匆匆的脚步很快走过,明显和其他警务单位一样,闲的闲死了,忙的忙死了,而忙的你未必能看到,闲的可天天在眼前晃悠。
  东面上楼,西边下楼,准备离开时,才发现这是个二进的院子,年老的那位背着手,踱步进了这个院子,一层滞留室,没人,沿阶而上,二层似乎是一个会议室的地方,一看标示着“协查办公室”,年老的回头奇怪地征询着。
  “积案协查办公室,全市大部分失去侦破价值和时效的旧案,原始案卷都统一集中在这儿。”年轻的那位道。
  “这是推诿责任的一种方式吧?”年老淡淡地问。
  “也不尽然,刑警不可能拿下所有的案子,总要有疏漏……对了,据我了解,他们正在组织对积压、旧案,特别是频发的诈骗案子清理,刚刚还上了法制报……”年轻的掏着公文包,从一摞报纸里拣出了一份,负面消息不少,正面消息很好找。
  年老的粗粗一览,眉间有笑意了,拿在手里道:“这才是当警察的该干的事。”
  随手推门,然后表情僵硬,话全咽回去了。
  这个偌大的办公室居然还真有人,两人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个头仰着,脸上盖着案卷,居然在打着呼噜,这个时间里睡得这么香,让人实在怀疑此时是上午还是午夜。
  老头有点愠怒,年轻的有点尴尬,偏偏那几位睡得好香,他不知道该不该吼醒,正僵着,有人拿着案卷从案架后伸出脑袋来了,直问着:“你们谁呀?怎么随便就进来了?”
  “噢,我们……随便看看。”老头省悟了,随口道。
  “这是随便看看的地方吗?”蔺晨新拿着案卷,指着两人,已经有当警察的气质了,吼着两人,那年轻的赶紧拦上来解释着:“警官同志,我们是……省厅宣传部的……这个这个……”
  年老的一扬手里的报纸,找到最佳的切入点了,蔺晨新恍然大悟道:“来采访我们……已经采访过了。”
  “咱们内部还需要详细报道一下嘛……对了,昨天采访,不能累成这样吧?”年轻的问,指指那几位睡觉的。
  “找目标啊,忙啊,昨晚累了一晚上,今早四五点才休息。”蔺晨新道,哥几个泡吧直到午夜以后,今早一来,岂能不睡。
  “他们是……”年轻的问。
  “不就是报上那几位……这个报道有点过份啊,兄弟们辛辛苦苦把人抓回来,连名都留不下,一概统称,公安民警……最可气的是,这么大功劳,到现在别说奖励,一毛钱补助都没有,我们还得自己垫钱,我都不纠结了,这破警察当不当吧,也没啥意思……。”蔺晨新发着牢骚,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言语不但把两位来人说得脸上起黑线,而且把睡着那几位惊醒了。
  “这谁呀?”汪慎修眯着眼。
  “怎么随便进来了?”骆家龙不悦了。
  “吵什么吵?睡会觉都不安生。”鼠标脸上的案卷滑下来了,他勃然大怒道。
  哇,有个性,老头张口结舌,蔺晨新粗粗解释了句,三个睡醒的,脑子还不清醒呢,骆家龙在道着,我胳膊麻了,汪慎修揉着脸道,自打离开警校,好久没有伏桌睡觉了,真尼马香。鼠标却是翻着豆豆眼,指着来人问:“哎,老头,瞎掰吧,你绝对不可能是宣传部的。”
  “那我是哪儿的呢?”老头笑着问,眉色一挑,觉得这长得奇形怪状的小警颇有点意思。
  “穿这么好的西服……汉奸,他戴的什么表,贵不?”鼠标狐疑地审视。
  “瑞士机械表,有些年头了,古董表,市值最少十五万。”汪慎修判断道,老头一惊,下意识地缩胳膊,然后蔺晨新惊愕喊着:“哇,土豪!这么老的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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