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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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双赢,平安求财、求财平安,没其他意思。”马铄揶揄的声音。
  “可以,和谐,稳定是大局,生意自然要平安。”余罪道。
  “那……余副局啊,明天要不您抽时间,我陪您转转。细节咱们当面商量?”马铄试探地问。
  “可以,明天你给打电话吧。”余罪道。
  这一切显得自然而然,经过试水、试毒、试嫖以及试收黑金,一切水到渠成了,余罪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那些人会由浅入深,邀请他成为地下活动的保护伞,买通他成为安插在警察内部的眼线。
  这一切都不意外,只是当这一切都来临的时候,余罪被自己这种无动于衷的心情吓了一跳,似乎他所做的一切本该就是如此,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一个故意抹黑的警察,还是本来就是一个黑警察,从来就没有白过……
  ……
  下午十七时,驱车到北圪岭上,距市区二十二公里,尽管知道这里是垃圾围城的重灾地,邵帅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连绵的垃圾山,几乎填满了谷地,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是粪便、霉变、酵变等等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你无法想像的是,就这种味道,还有人在里面刨啊刨啊,就为刨点能换钱的垃圾糊口。
  “臭死了。”一个卷毛的,跟在邵帅背后。
  “城里人坑乡下人啊,垃圾都倒这儿;乡下人也坑城里人,垃圾场捡上点东西回收一制作,又回城了。”一个大个子,捂着鼻子道。
  三个人特殊的一队,已经搭伴数日了,卷毛的叫洋姜、大个的叫大毛,两人长得都有点嫌疑犯的气质,邵帅一直没搞清楚,这都脱警几年了,居然余罪还能招之即来。
  不光大毛和洋姜,春季粮油的淡季,反扒队当年出来的二十几位都搭伙做这生意,一听余副局召唤,除了守店的,还都应召来了。任务很简单,就是找类似毒源的地方。
  像这种:恶臭、肮脏、水源和环境全部被污染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毒源才能生存,大批量制毒根本无法掩饰废料和废水的气味。
  对其他人保密,对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保密的,三人往岭下走着,洋姜问道:“现在这种地方太多了,我敢说啊,就把废水倒进市区里,都不会太轰动,大家已经习惯这种糟糕事了。”
  “可能性不大,毒水渗进土壤,土壤的PH值会达到酸临界以上,简单讲,那是寸草不生。”邵帅道。
  “市区的地下管道呢?那里面不需要长草。”大毛道。
  也是,区域太大了,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实在显得杯水车薪,邵帅犯愁地道:“试试找找吧,不看不知道,咱们的生存环境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说到这话,都不用再说了,三人一会儿也习惯这种臭味了,分几个区域,采集了部分土壤、废水样品,封装好,忙碌了近半个小时,这才结伴回程。
  有时候很多事说不清为什么要做它的理由,但你知道必须去做,洋姜可不清楚邵帅的来历,笑着又问上了:“邵帅啊,你和余儿啥关系,怎么干得这么来劲?”
  “同学……不为什么,有一天看到余儿给我的照片,有个十岁的孩子和他妈妈被打的遍体鳞伤,就为了协迫孩子父亲给毒贩办事,我一下子冲动就答应了。”邵帅笑着道,现在为冲动付出代价了,工作都丢了。
  “这帮王八蛋,逮着该活剐了。”大毛呸了口,所有犯罪里最恶劣的,涉毒算一种。
  “别这么疾恶如仇啊,不当警察已经很多年了。”洋姜道,追着邵帅问着:“邵帅啊,你都没当过警察,干嘛蹚这趟浑水,我们好歹还当过协警呢。”
  “呵呵,别给我摆资历啊,往上数,我爸就是警察,我就在公安局长大的,第一个玩具就是手铐,第二个玩具是警棍……五岁我就摸过枪。”邵帅笑道。
  “咦,那你干嘛没当了警察?”洋姜道,好奇地问:“是不是没关系,转不了正?”
  “没有当是因为我恨这个职业。”邵帅回头讲,仍然笑着,旋即他又好感触地补充着:“不过我并不恨这些警察,没有他们,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他努力把背包往肩上带了带,走了。相随的两人,抱之以理解的一瞥。
  如果非要找一个这样做的理由,似乎这个就不错,谁也不愿意看到,世界变得越来越糟糕。
第22章
紧锣密鼓
  车驶到了桃源小区,邵帅把买好的一网兜吃的提好,锁上车门,下意识地看看左右无人,这才迈步向其中的一幢单元走去。
  这个毗邻南寨公园的小区着实不错,特别是春意盈然的时候,树荫浓郁、草地碧绿,与远山相映成趣,每个临窗的阳台都做得很大,像个阳光房,他进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下,看到了其中一间,一家三口,正在阳台上,玻璃后,其乐融融的吃晚餐。
  对于从未享受过幸福的人,幸福之于他们是一种刺激,邵帅努力按捺着自己不要去想,叹了口气,上楼了。
  五层一家,敲门,良久方开,闪身而入的时候,杜立才正把枪支往后腰别,邵帅笑了笑,明明是警察,越来越像匪徒了。
  “明天过节,杜叔,给你整了点吃的。”邵帅道。
  话不多说,老杜拆开包装,边挟边吃,一只烧鸡,几样小菜,他狼吞虎咽,看样子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来。邵帅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房间,大房间里一面墙全部被征用了,满面墙都是白板笔写的字和贴的便条,如果有心仔细看的话,一条曲线图,数字显示是这些天各类毒品价格的变化;行政区图标识出的地名,是已经确认没有发现毒源的地方,还有一大堆嫌疑人的名字,看样子枝节凌乱,暂时还理不出头绪来。
  这些天就一直窝在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根本没人打扰,连买日用品都不是那么方便,老杜可没闲着,作为警察那种职业的惯性不好改,哪怕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名警察了。
  回头时,看着老杜狼吞虎咽的样子,邵帅又一次感到了心里那种深深的怜惜,短发,看上去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特别是两鬓已经成灰白色了,古铜色的皮肤,一睁眼额头的皱纹就出来了。那双眼睛,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忧郁的神色……这个记忆似乎让邵帅感觉到并不陌生,儿时懵懵懂懂的时候,老记得一身烟味的父亲,偶尔会抱着他乐呵呵地用胡茬扎他,就像故意把他逗哭一样,后来没人这样做了,那味道却成了他心底最深的记忆。
  “嗯?你吃了么?要不一起吃?”老杜看邵帅痴痴看他,不好意思了。
  “我吃过了,你吃吧,可能余儿一会儿要来。”邵帅道。
  “他电话上说过了,对方明天约他。”杜立才道。
  邵帅没答话,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两手托腮,看着杜立才,就像曾经父亲忙乎的时候,一把拎着他,往椅子上一扔,然后自己忙自己的,他总是喜欢看那一身警服威风的样子,总喜欢摸摸父亲腰里的手铐,还有那锃亮的手枪。
  “杜叔,您记得……我爸爸的样子吗?”邵帅突然问。
  “我那时候还没毕业,第一次知道他是在我们政治课上,我们教员说的……那次案子很惨烈,谁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杜立才道,默默地看了这位忧郁的大男孩一眼,好奇地问道:“你去广州的时候我认出你了,那年的城市生存其实你完成得不错,可为什么在最后一刻,选择放弃呢?”
  那年,谁也没想到,人被逼到进退维谷的时候,爆出的生存能力都是相当惊人的,邵帅接了个中介的活,混得不比其他人差,邵帅笑了笑道:“因为我知道,许平秋在招一个特殊任务的人选,我对他们的行事方式,太了解了。”
  “你当时就很了解?”杜立才异样了。
  “是啊,警察有时候坑蒙拐骗的水平,不比那些罪犯差。”邵帅道。
  杜立才笑了,不得不说,那年一群可怜的孩子,全是被拐到广州的,最狠的一个,还被他拐到监狱里了,笑着的时候,杜立才叹了句:“老许是个人物啊,不管他的眼光还是手段,能到他那水平的人不多……哎对了,邵帅,你……后来为什么辞职了?”
  邵帅不好意思地扭捏了句:“虽然都觉得英雄的儿子也应该是个英雄,可我不大想重复我爸的路,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也对,如果当个坏警察,下场可能是个悲剧;可如果想当个好警察,那下场,可能更悲剧。”杜立才放下了筷子,两眼空洞地说道,也许从枪杀沈嘉文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他将以一个悲剧结束,现在只等着落幕了。
  尴尬间,门铃又响,邵帅起身道:“坏警察来了,我比较欣赏这个坏警察,哪怕是悲剧故事在他身也会透着黑色幽默。”
  开门时,余罪也同样提着一兜子东西进来了,进门就喊着:“喂,老杜,过节了,咱哥俩喝两口……帅,一起来。”
  “我叫杜叔,你叫哥俩,沾我便宜是吧?”邵帅不悦地问。
  “各叫各的,还是兄弟亲切……是不,老杜?”余罪笑道,不过看一茶几的狼藉,知道自己后知后觉了,东西放好,杜立才和邵帅说话很客气,对余罪可没那么客气了,直接道:“说吧,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检测进展,暂且没有发现。”余罪把PDA递给老杜,禁毒老杜才是专业的,又说到见面的事,杜立才眯着眼站到了信息墙前,也同样感觉到那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断层了,孙笛开KTV的、李冬阳是个拉煤司机、姚曼兰又是搞影视的、马铄更好,无业,牵出来的申均衡,又是搞矿山机电的,就即便凑成一伙,可这些不同的领域,又是怎么样交集的呢?
  这一窝有点奇葩,似是而非,可要细看,又处处不像。
  “杜叔,这些天我们取到了上千种样本了,走的地方越多,我们越发现,可能藏毒的地方太多了,有些地方环境污染的,市民都习惯了。”邵帅道,这是根据工业用电、废水、废料污染划定的区域,但迄今为止,仍然没有检测到那种可能,问题的症结在于,很多样本根本无法检测,比如城市下水管道窖井里,那些浓稠的废水里能含几百种微量无素以及有害物质,科技就再进步几十年也分离不清楚啊。
  “对了,老杜,就现在这类信息,你觉得有毒源的可能性有多大?”余罪问。
  “很大……你们看。”杜立才指着信息墙标着的曲线图道:“我根据你的资料绘制的,在扫毒最严的时候,价格飙到了原来的五倍,前一阶段各队抓了上百涉毒人员,从23号开始,到现在,也就一周吧……咱们下意识地稍一放手,价格迅速回落,一周降了六成,再过几天,恐怕就要到回初始的水平了。”
  “那意思是说,地下贩毒网络,仍然存在着?”余罪道,这问题就来了:“可以前禁毒局难道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没有这么严重,最起码化学毒品没有这么严重,去年我离开的时候,就是因为南方货的品质和咱们省的很类似,要去南方找到源头……可惜的是,源头没找到,这儿也泛滥了。”杜立才懊丧地道。
  “那意思还是说,在太原有毒源的可能性非常大?”邵帅插了句。
  “对,否则就无法解释,这儿的价格,比周边省份更低的缘故了,几乎和南边持平,南边的销量和咱们这儿不是一个层次啊,咱们全省三千多万人口,广州一个市就上千万人口,如果源头在南方,运到这儿理论价格应该高几倍不止。”杜立才道。
  “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您看马铄、申均衡这条线,价值有多大?”余罪问。
  杜立才想了想,半晌才很谨慎地道:“不是源头,顶多能连到源头。”
  “哇,那离终点还有多远啊?”邵帅都有点泄气了。
  “贩毒和制毒不是一个概念,只要还抛头露面,肯定不是制毒的,只要是制毒的,他们自己清楚,被抓到就是极刑,所以他们会把可能找到的线索,可能接触到的人,都压缩在极致,一到照面,绝对是你死我活,我经手的十几例制毒案子,大部分都被击毙,或者选择自杀,能抓到活口的不多……”杜立才道。
  余罪和邵帅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警种里缉毒警是个另类,真正心狠手辣的,不是那些拿着大狙时刻准备击毙匪徒的特警,而是这些已经习惯你死我活的人。
  “不要大意、不要逞能、也不要手软,发现任何线索,一定要通知大部队……特别是你啊,余罪。”杜立才回头,关切地看着余罪。
  “我知道,对了,明天见面,马铄邀我谈生意的。按你的经验,这会是一种什么情况。”余罪问。
  “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吃了拿了人家这么多,该办点事了,应该是委婉地让你接受贿赂,让你入水更深点。”杜立才道。
  “那意思是,他们对我‘黑警察’这个身份,已经相信了?”余罪笑着问。
  “不要自鸣得意,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对于这些人,安全和利益是第一位,只要危及这两点,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杜立才瞪了瞪眼,然后轻声吐了两个字:“灭口。”
  邵帅两肩一耸,被惊了下,意外的是,他发现余罪居然无动于衷,只是讪笑了笑,回答道:“不会,公然灭一个警察,还是个警官,不是聪明人干的事,那样毒品市场会招致无差别清洗的,最终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而且我越来越感觉到对方,是一个非常聪明,聪明到精明的人。”
  “那聪明人怎么干?”邵帅问。
  “办成老杜现在这样,逼得他走投无路,有家难回……这比枪杀管用多了,老杜现在的危险级别,比一般毒贩还高。”余罪道,一说这些,杜立才捂着前额,那股子气无处可泄了,邵帅指了指余罪,作了个威胁表情,这尼马嘴贱得恨不得你想踹他一顿。
  贱归贱,却是实情,这一点现在杜立才也接受得了,郁闷片刻,又回到了案情上,三位出身不同、经历各异的人,就盘坐在信息墙前,辨析着这些凌乱的信息,谁也没有想过,一个不在警籍、一个注定要被开除警籍、一个警籍已经岌岌可危的人,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
  “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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