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耍儿之西城风云(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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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骂大荸荠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老哑巴,尽管老哑巴嘴里没牙了,口齿不清撒气漏风,但也真真儿传到了大荸荠的耳中。老哑巴声嘶力竭地大叫道:“今儿个在场的有一位是一位,有一个算一个,不管你远的近的,谁也别跟我嗡儿嗡儿,今天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全须全尾儿地回去,你们谁跟城里的有什么三亲六故,我老哑巴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该撤的就撤,可有一条,别你妈在这儿搅动军心。”大荸荠让老哑巴这一顿抢白,弄得上不来下不去,感觉挺没面子,愣了一下,一扭脸向着他们的人群里喊了一声:“尹路、宝伟,咱撤。”大荸荠和他带来的两个弟兄走出人群,收起家伙悻悻地回头走了。老哑巴狠狠咧了大荸荠一眼,冲着大荸荠狗熊般的背影喊道:“大荸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自今天开始,咱俩彻底掰了。”大荸荠没再理会老哑巴,头也不回地出了小树林。
  马涛坐在吉普车机盖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一脸轻蔑地看着老哑巴。老哑巴此时也已经看出了马涛应该就是城里的扛旗之人,因为在我们这一帮人里只有马涛高高地坐在汽车上,非常显眼,周围的人全都围在他的身边,更衬托出马涛的地位和居高临下的气势。老哑巴将目光转移到了扛旗之人身上,但没等他开口,马涛来了个先声夺人:“你是老哑巴?西头老哑巴?我听出来了,今儿个你是豁命来的,你这条命几斤几两?你打算今天怎么收场?”老哑巴也一脸不屑地问:“你算哪根屌毛?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论?报上你的名号,也让我认识认识你。”马涛的脸上略有怒色:“我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我先告诉你我叫马涛,无名、无号、无势、无力,可我今天就想借着办你的机会,在西头立个名号!记住了啊,我叫马涛,甭论别的了,气不忿儿就开始吧!”话音一落,马涛从车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了老哑巴的三轮车前,往下一猫腰,几乎跟老哑巴脸贴着脸地问他:“怎么着,你动得了吗?你要是动不了别说我欺负你这个残废,那我今天就不跟你伸手了,你让你的弟兄们上来。”老哑巴彻底被马涛激怒了,只见他一伸手,快速从三轮车的棉垫子底下掏出两把火枪,咬牙切齿地狠狠地顶在了马涛的脑门儿上。
  事前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老哑巴会用带火的家伙,因为在以往那个年头,群殴打群架几乎没有人使用火枪,很容易伤及自己人,甭管火枪里压的是滚珠还是铁砂子,喷出去一打一大片,通常情况下,单个寻仇才会使用火枪。再以马涛的来说,打架用镐把儿、白蜡杆子都属于不入流,当年可都是玩儿拳、玩儿跤,在这场事儿里动用镐把儿和板儿砖,已经是他马涛顺应形势发展的妥协了,因为你不动用家伙对方也会使用,但一上来就用上火枪了,马涛对此并没有任何准备,但他是艺高人胆大,此时并不惊慌。我在他身边可沉不住气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儿,就在老哑巴用火枪顶在了马涛的脑门儿的一瞬间,我飞速从腰里拔出老蔫儿给我的军用匕首,在老哑巴还没来得及注意到我的情况下,一个箭步跨到了老哑巴的侧身,将匕首顶在了老哑巴的脖子上。小石榴也在旁边大叫道:“老哑巴,澡堂门口伏击你也有我一份!你真要是把耍儿,冤有头债有主你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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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涛被老哑巴的火枪顶住了脑门子,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你带着这玩意儿就能降服一切了是吗?我给你看点真玩意儿!”说完马涛一抬手,把手举到了老哑巴的侧上方。老哑巴不知是计,眼光跟着马涛的手往上看,当他看到马涛举着的手慢慢张开,而手中不见任何东西,他才恍然大悟上当了!但说时迟那时快,在老哑巴还没有将眼光收回的一瞬间,马涛的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老哑巴举枪的两条胳膊之间,左右一摆将老哑巴的两只手拨开,随后那只举起来的手也劈了下来,给老哑巴来了一个大切脖儿。马涛手底下有多狠,老哑巴挨了这一下,当时就被一口气儿憋住了,噎了半天喘不上这口气,嗓子眼儿一阵痉挛,嗓子眼儿的神经密布,承受不住外力的刺激,老哑巴一阵剧烈的咳嗽,这口气怎么也喘不匀了,但是手里的火枪却依然在手中紧紧地握着,只要他手里的火枪还在,危险就不能解除,一旦他缓过劲儿来,照样会危及马涛,可也不能上前去抢,一旦抢夺起来,导致火枪走火,周围至少倒下好几个人。
  我正在站在老哑巴的侧面,觉得应该用我手里的匕首去伤老哑巴拿枪的手,迫使其撒手!我心中这么一闪念,还没等有所行动,石榴的机灵再一次起到了事倍功半的效果。老哑巴因为脚伤一直没好利索,所以他一直都坐在三轮上,当他和马涛对峙时就身体往前错,坐在了三轮车斗的后部,拿枪顶马涛脑门儿时也是在三轮车的后部,两条腿耷拉在三轮的车斗外面。三轮前面车座上始终坐着一个专门蹬车的人,此时已经动起手来了,一看到老哑巴被马涛劈一掌,双枪却不曾放手。小石榴灵机一动,奔着坐在三轮上的那个车夫就去了,一把军刺就捅在了那个车夫的腰眼儿上。他使得劲儿不大,刺得也不深,却把那车夫吓了一跳,“哎呀”一声惊叫,立即从三轮车座上跳了下来。老哑巴还坐在三轮车后面,因为没人在前面平衡重量,三轮车就一下子前轮离地向后翻了过去,老哑巴被马涛的那一掌劈得还没缓过劲儿来,人就让翻倒的三轮扣在了地上,他思想上没有一点儿准备,摔在地上的同时,出于保护他那双还没有好利索的脚丫子的本能,不自觉地双手去支撑身体,这样他手里的火枪就撒手了。其中一只火枪被甩得稍微远点,我一看急忙上前一步把火枪踢开,我是奔着马涛的脚下去的,直接把枪踢到他的脚下,随后我又去弯腰捡另外一把。但这把枪却没有离开老哑巴的身边,他距离那把枪比我要近,在我刚刚猫下腰的时候,老哑巴已经再次把枪握在了手里。老哑巴已经急眼了,在抓起火枪的一瞬间就将火枪再次举起,枪口距离他跟前的马涛只有不到两米。就在老哑巴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马忠的镐把儿就狠狠地抡了过来,一下子正抡在老哑巴的胳膊上。老哑巴手里的火枪再次撒手,但在撒手的同时他已经扣下了扳机,火枪在没有落地的情况下就打响了,枪管里的压力将枪膛里的火药和铁砂子一并喷出,形成一个火球,出膛后又迅速扩散开来,周围的人或多或少地都被一粒粒的铁砂子打中,好在只是伤及了不太碍事的地方,并没有打中要害。
  我躲过了这一枪,看准了老哑巴坐在地上向前伸着的腿,对准了他绑着绷带的脚掌,那脚是我捅的,我知道伤口在哪儿,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了上去。老哑巴发出一声怪叫,双手抱住了这只脚。我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另一只腿上。老哑巴的双脚再一次被鲜血把厚厚的纱布染透,嘴里将我八辈祖宗挨个骂了一个遍,马忠抡镐把儿打在他胳膊上的这一下也够呛。眼看着老哑巴已经无力可支,但今天也绝不能就这样轻饶了他。马涛从地上捡起那把老哑巴甩开的火枪,在手里颠了一颠,说道:“火药填得够足的!他刚才怎么说的?今儿个来了他就不惦着全须全尾儿地回去是吗?”我说:“没错!涛哥,刚才他有这么一说!”马涛把火枪递到我的手里,同时问我:“那你看这事儿怎么办?”我说:“那就成全他吧!”这句话说完,我拎着枪往后退了几步,说心里话,当时也是僵在那儿了,我往后退几步,实在是从心里不想再把老哑巴伤得太重了,毕竟他现在的脚伤还没完全恢复好,我当时有些心软,也怕以后传出去被人说我们欺负老哑巴下不了地走不了路,那可不露脸,所以我退了几步站定脚跟,喊了一声:“老哑巴你要是现在说声‘服了’,我放你一马,要是还有心气儿,你就把眼护好了!”
  老哑巴够杠儿,气性也大,嘴里大呼:“你丫的,你今天不弄死我,你就是花果山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骂了声:“去你妈的!”一抬火枪瞄准了老哑巴的脑袋,老哑巴的两手也已经把自己的双眼用胳膊挡住了。我搂动了火枪的扳机,只听一声枪响,再看老哑巴的上身衣服全都飞了、花了,尼龙港衫烧得焦煳一片,露着肉的地界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个个小窟窿眼儿,不停地往外渗着血丝。
  4
  在我和马涛对付老哑巴的同时,双方人马已经战在了一起,城里的和西头的不下三百余人,在小树林中相互扭打肉搏着,棍棒乱抡,挥刀乱捅,手里的家伙都往对头身上招呼。李斌被西头的两个人围在当中,对方那两个人一个手拿一把古巴刀,一个手持一把三角刮刀。李斌手握一把镐把儿跟这俩人一通乱战,他手里的镐把儿比较长,对付两个手拿短刃的还能应付一会儿,但时间不长,渐渐地李斌就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一点点地漏出破绽,被对方一刀砍在了胳膊肘上,顿时白花花的肉就翻了起来,并且从那大油般白白的肉里开始渗出血珠儿。李斌见血就急眼,豁出命去跟这二位死磕上了,镐把儿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就往下夯。那个砍李斌一刀的人横举古巴刀往上搪。古巴刀不是古巴产的刀,虽然叫这个名,但也是国产的,以前社会主义阵营支援古巴革命,让兵工厂造了一批军刀,也有一些流到了民间,成了混混儿顽主手上的利器。不过镐把儿比小孩胳膊还粗,铆足了劲儿砸下来,用古巴刀可挡不住。李斌的镐把儿搂头盖脸地劈了下来,连对方横挡着的刀带他手中的镐把儿,一起砸在了对方的肩膀头上,眼看着对方一根锁骨已经从肩膀的肉里支了出来,而此时李斌的后腰也被另外一人捅了一刮刀。
  李斌让这一刀捅得在原地晃了两晃,在对方将刮刀拔出来的同时,李斌的腰间流出鲜血,染红了军裤的裤腰。手持刮刀的人并未罢手,又一刀捅向李斌,这时候老三赶到了,抡起钢丝锁,给那个人的后脑勺儿来了一下。拿刮刀的那位身子打了一个激灵,紧接着扔掉刮刀,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老三下手也够黑的,又用钢丝锁往对方脑袋上打了好几下,那位挨不住了,抱头往小树林跑,老三不依不饶,仍在后边穷追猛打。挨打的那位一时还不了手,只得双手护住头部,猫着腰抱头鼠窜,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河边上,身后老三已经追了过来。老三是个矬胖墩子,腿短腰粗的,俩人真要跑起来,老三根本跑不过人家。那位也是倒霉,往什么地方跑不好,居然跑到了河边。老三一看这就要追不上了,急中生智地就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那位一个踉跄刹不住脚步了,顺着河坡就滚河里去了。河里的水倒不太深,淤泥却不浅,那人两条腿陷在淤泥里一步一步挣扎上岸。刚到了岸就又被老三一顿钢丝锁给抽了回去,再次往岸上来又让老三打了一顿,如此往复了几次,俩人一直僵持不下。
  暂先放下老三他俩不提,咱再说回小树林,李斌这一下挨得不轻,这一刀好像捅到了他的腰椎神经,此时他就一直站在那儿原地不能动,眼看着腰上的窟窿眼儿流血不止,李斌只能用自己的手一直捂着,却止不住这一股股的鲜血从腰间流出,裤子和脚下已经让血水浸透了!李斌心里发慌,对着河坡上正打得兴起的老三大喊。李斌和老三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关系十分紧密。老三听到了李斌的呼救,不敢恋战就往回跑,来到李斌的跟前,让李斌扶着他的肩膀,一步一步往马涛的吉普车挪动,好不容易到了汽车跟前,打开车门扶着李斌上了汽车。
  放下李斌再说马涛,以马涛的身手他的膂力,往常打架轻易不肯动用家伙,但是此时参战的人多,容不得有任何闪失,他只好解下腰里的腰带。马涛的这条腰带是他以前练功时所系的一条厚牛皮板带改制而成,特意定做的扣环铜头,加重加量的,得有一斤重,皮带上钉满了一颗颗的铆钉。这条腰带已经跟随了马涛将近二十年了,平时就在腰间既为腰带也是装饰。一旦与人动起手来,这条裤腰带对于马涛来说就是一把得心应手、屡试不爽的家伙,马涛以前练过,使用软兵器并不外行,对于他来说这条腰带跟七节鞭、流星锤是一个道理和用法,当下将腰带挽了两圈扣在手上,这样一不会让别人从自己的手里抢走,二来皮带上的铆钉可以在出拳的时候起到指虎的作用,一拳下去就是几个窟窿眼儿,而且皮带的铜头更是抡起来呼呼带风,挨着这个铜头,轻者皮开肉绽,重者骨断筋折。
  此时的老哑巴已经丧失了抵抗能力,看着他捂住脸龇牙咧嘴地怪叫,我不再理会他了,扭过头来观察一下此时的态势,哎哟!城里的人数不占优势,已经形成敌众我寡的局面了,几乎每个穿白色汗衫的人周围都有两三人在跟他比画,看得出来已经有人吃亏了,被打翻在地还不了手。马涛也让几个对手围住了,他手里的板带连接着铜扣舞得密不透风,虽说到没见马涛吃亏,但已经被对手形成围攻之势,时间长了难免会有破绽,弄不好还得挂彩!我几步蹿到马涛附近,手里的匕首在那几个对头身上毫无章法地乱捅、乱刺。当事者迷,已经都乱了套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捅了几个,但自己的身上同时也挨了几下,当时可顾不上这么多了,也没觉得哪儿疼、哪儿有伤,只是发疯一般地跟对方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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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咱就再说说石榴,小石榴提着军刺把老哑巴的三轮车夫从车座上捅了下来,他算是跟这个倒霉蛋儿杠上了。石榴人比较单薄,他小细脖儿水蛇腰,往那叉着脚一站真跟个简易圆规似的,要是论滚在一块儿的话,石榴不会是任何人的对手,能让石榴在历次打架中没吃过什么亏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他的聪明和那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机灵劲儿。石榴也深深地知道自己跟任何一个对手滚在一起,他都占不了便宜,所以他在历次的打斗中都会坚守一个不让对方近身的原则,此时的石榴亦是如此。只见他在三轮车夫的面前辗转腾挪,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蛤蟆蹦、骆驼纵全用上了。可以说这个小石榴不是在和车夫打架,更像是对车夫的一种挑逗和愚弄。车夫光着个膀子,下身穿一条油渍麻花蓝色涤卡裤子,一条几乎已经糟了的红色布腰带,把自己的裤子卡在肉嘟嘟的肚腩上,露出酒盅般大小的肚脐眼儿,裤腰在腰带上翻翻着,裤腿往上卷卷着,脚下一双洒鞋趿拉着,“踢里踏拉”一直追着石榴打。车夫手里拿着一块扁铁打成的短刀,有那么五十厘米左右长,追在石榴后边连砍再剁。石榴利用小树林里的树木当作自己的掩体,步伐轻快灵活,忽东忽西,跑位飘忽不定地跟车夫周旋。我想甭管谁跟石榴打一架,都得越打越冒火,他那种打法根本就是勾人火去的,跟条泥鳅似的让你逮不着摸不到,瞅冷子他就给你来一下,然后你还就再也抓不着他了。石榴本身劲儿也小,也知道下手的轻重深浅,他手里拿着一把军刺,并不下狠手,只拿着军刺尖儿在你身上点卯,这你受得了吗?石榴在前面跑,车夫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追,追了一阵,车夫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放缓脚步,想歇一会儿喘口气。偏偏在这个时候,石榴又一次返回头来,照着车夫的屁股上捅一个小眼儿,再一次把车夫的火给激了起来,跳起来嘴里骂着大街,吹胡子瞪眼地要跟石榴拼命,石榴扭头又跑。车夫气急了,追不上你我那手里的家伙飞你个坏小子,想到此处,车夫一甩手将手里的那把刀奔着石榴就飞过去了。这下石榴没有预料到,正往前跑着,车夫飞过来的刀子就到了,正砸在石榴的腿肚子上。石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转头看见车夫赶了上来,此时要想再次起身已经来不及了,在他没有站稳之前肯定会被车夫从后面一把抱住,那可别想再脱身了。不过石榴就是石榴,他并不急于起来,而是在地上一个翻身,双手在身子两侧支撑地面,双脚对着车夫,兔子蹬鹰似的一通乱踹。车夫怕让这小毛孩子踹到裆部,不停变换方向寻找下手的机会。石榴在地上跟个陀螺似的,身子不住地打转,两脚始终对准了车夫,一见车夫要往自己身上扑,石榴就把自己手里的军刺对着车夫举起来,弄得车夫不敢贸然上前,只好拿自己的两只脚狠狠地踢向石榴。石榴是连闪带踢带踹,气得车夫咬牙愤恨,实在不解气、不解恨就低头在地上找他的那把飞出去的刀,等他转身去捡地上的刀,石榴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在车夫屁股后边狠狠踹了一脚,气得车夫三尸神暴跳,太阳穴冒火,七窍生烟。石榴这个鬼难拿的玩意儿,让车夫恨得咬牙切齿,又一次跌跌撞撞地跑起来追打。追不到几十米这车夫就彻底没体力再追了,双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差把舌头吐出来了。身形精瘦、体态轻盈的石榴倒是面不改色、气不长出,绕回身来又从后边给了车夫一刀,反复这么几次,把这个车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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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那句话,说时迟那时快,从城里的和西头的在小树林打起来,到我说了这么半天,也不过是几个回合。双方打得兴起,却没意识到有一个近乎致命的失误——定这场群架的地点选错了。
  当时的小树林后面有一道高墙,墙里头是驻军,现在的长虹公园里的地下家具城,以前就是地下军事工事,据当时的传说是那个地下工事里面是个导弹基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听到小树林中的群殴之声,有几个大兵爬上瞭望哨,见到大墙外有一伙子人在闹事儿,那可不能不管!部队大院的大门位置在现在的长江道上,其实这块地界儿的大致方位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八十年代以后没有驻军了。大兵们从大院里跑步出来,向左一转,过了长江道桥,再向左转,沿着青年路一直向前,得跑到现在的长虹公园的东门,也就是现在的西市大街和青年路交口的位置,才能抵达小树林一座小桥的桥口,这座桥是唯一一座连接青年路和小树林的桥,从部队大院正门绕过来可不近。
  老蔫儿和宝杰他们几个在外围接应的人,已经估计了这场事儿惨烈状况,正准备伺机而动,突然看到有部队出来了,并且急行军的速度往小树林跑。老蔫儿在部队待过,看出大事不好,急忙发动自己的轻骑黑老虎,对几个和他一起等待后援的哥儿们一句:“都跟我走!”伴随一阵“轰隆隆”发动机的轰鸣声,几辆轻骑一拧油门,一路狂奔赶往小树林。这期间老蔫儿一个没留神,没有发现宝杰看到有大兵出现了,意识到这事儿已经闹大了,他的苦胆都吓破了,驾驶着他二伯的那辆后三,一溜儿黑烟往反方向夺路而逃。咱撂下宝杰那个玩意儿不说,我也实在懒得说他这掉了腰子没胯骨轴儿的货。再说老蔫儿他们几人,眨眼间就把大兵们远远地抛在身后,人腿总比不了轻骑的发动机快。老蔫儿到了小树林边的桥头,一拐把进了小树林里,在形成混战的人中找到马涛。马涛此时正在把他那条大铜扣腰带抡得“呼呼”带风,老蔫儿几步蹿到了马涛跟前,压低声音对马涛说了一句:“惊动大院里的部队了,赶紧撤!”
  马涛一听也是心里一惊,立马告诉老蔫儿,让所有的自己人都停手,撤到吉普车周围。老蔫儿率先找着我后就大声嚷嚷着所有城里的都别动手了,他这一嗓子出口后,弄得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得要领、不知所措。老蔫儿又喊了一句:“城里的都过来!”此时马涛已经上了吉普车,在看到自己人都已经差不多集结在了他的汽车周围后,高声叫道:“城里的都跟在车后面撤。”说完便发动了吉普车,带领众人冲出了小树林。西头那些人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点儿发愣。老哑巴已经被再次放到了三轮车上,两手捂着已经被火枪喷得血乎流烂的脸,尖叫道:“别放了他们,他们要跑。”西头那些人这才醒过神儿来,便在后面死死地追赶。说话这会儿,马涛的吉普已经开到了桥口,紧紧跟在他吉普后面的是那两辆后三,当城里的人都齐刷刷地跟着吉普车撤退时,两辆后三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老哑巴的一声哀号,惊醒了还在原地傻愣愣的同伙们,不知道个中所以然的他们又一次开始往上冲。两辆后三开始发动,在现场就是一通连撞带抹,试图将两拨人从中分开。老蔫儿他们几辆摩托也跟着一起东撞西抹,两辆后三并排殿后,压住阵脚往小树林外边撤。老哑巴那些死党们不知其中有计,以为西头的占了上风,志得意满地开始“宜将剩勇追穷寇”,追出也就十几米,前边的马涛一挥手,有人将两辆并排而行的后三的帆布篷撩开,我这才算看明白,两辆车上一辆是砖头一辆是白灰!装砖头的车上有两个人,装石灰的车上是一个人,两辆车一边向后撤退一边开始了事先计划好了的操作:只见白灰车上屹立一条汉子,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出两膀子文身,脸上戴着一个大口罩,眼罩大风镜,手持一把短把小铁锨开始一锨一锨地撩拨着白灰,将白灰撩得高高的然后白灰又撒落下来,一时间遮天蔽日满世界呛人刺鼻的白灰飞飞扬扬,几乎将那拨人罩在了浓浓密密的白灰雾霾里。几乎是在同时,城里这边的人在马涛指挥下,捡起另外一辆后三里的砖头,冰雹一般扔向来人。西头众人猝不及防,乱成了一团,再也不敢追了。我们趁此机会开始往老桥方向狂奔猛跑,拐到西关街上,又马不停蹄地冲着西门脸儿扎了下去。
  小树林一场恶战,在此落下了帷幕。双方互有损失,几乎打了一个平手,吃的亏都不小。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下,那还是城里的略占上风,因为在马涛的指挥下,撤退的时候队伍没散,西头的则乱成了一锅粥。在那一年之中,这是一场最大的战役了。一个多月以后,1983年8月8号,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搜捕运动,参与小树林一战的各路人马也都在里面聚首了,由于两劳及注销户口的一系列政策,使得我们当中的一些人天各一方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有缘分再次见面的时候,早已经物是人非。天意弄人,人惹天怒,世事无常,求得谁恕?
  (西城风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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