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校对)第605部分在线阅读

他虽然是自小从军，在军中摸爬滚打到现在这个年岁，但是之前的几十年当中，他都是在军中充作副将，在关键时候，并不需要他来拿主意，这一次来守大名府，也是姜无忌身边，着实没有了什么可用之人，才把姜樊强行提拔了上来，负责与征北军对峙。
在姜无忌看来，哪怕姜樊再不济事，单纯的守住大名府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毕竟守城也不需要多大决断力，只要按照固有的套路守就是，哪怕大名府破城，只要姜樊能够带着足够多的南启兵马一起死，任务这就算完成了。
可是，姜无忌事先并没有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面对这种相对复杂的情况，姜樊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处理，他思索了良久之后，咳嗽了一声，对着下首的这个斥候统领问道：“南人乔装北上的人……多么？”
“极多！”
这个斥候统领满脸严肃，沉声道：“大将军，只卑职等看到的，便不下两三万人，从大名府北进的道路何等宽广？如果这些南人分兵北上，咱们不可能全部能够发现，也就是说，这些南人最起码有五万人以上开始北上了！”
“不止如此，卑职等还在路上发现了车辙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些南人并非是想偷偷北上，他们甚至带上了火器，意欲威胁我大齐京畿！”
姜樊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如果再平时，莫说是五万人北上，就是十万人，二十万人，燕都禁军也尽可以吃的下来，但是现在是燕都最为虚弱的时候，几十万禁军都被派了出来，现在留守燕都的禁军，乃是这几年新征募的新兵，他们一来没有战场经验，二来基本没有面对过南启的火器，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让他们碰撞，这五万南人，再配上南人精锐的火器，估计能在燕都城下大杀四方了！
姜樊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沉声吩咐道：“这必然是南人重大的阴谋，本将现在写一封信，把详细的情况报知陛下，由陛下决断，在此之前，联络相州以及邢州的兵马，让他们每一座城池出兵三万人，本将这里再出四万人，咱们也绕过征北军大营朝北去，提前支援燕都城！”
这个时候，军中一个副将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道：“大将军，所谓攻敌之所必救，南人虽然行动诡谲，但是他们的征北军大营还在，只要大将军现在联合相州邢州的兵马，攻打征北军大营，这些南人必然回援，到时候京畿之围便不翼而飞了！”
这句话才是中肯之言，也是现在最适合北齐的法子，但是姜樊闻言却瞪了一眼这个副将，训斥道：“军中大事，岂容儿戏，那些南人狡猾无比，未必不是用这个假象勾引我大军去主动冲击他们的大营，要知道南人的大营门口，还摆着几十门火炮，再加上前不久他们又来了不少援军，你若是要进攻他们大营，本将也不拦着，给你点一支兵马，你自去就是！”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个时候，北齐没有人敢擅自冲击征北军大营去送死了。
就连这个说话的副将，也缩了缩头，不再说话。
这是大启这么多年兵锋横扫，养下来的威严！
第874章
局动
化整为零固然可以隐藏行迹，但是当这个零太多的时候，也就不太能够藏得住了，所以王霜在离开征北军大营三四百里之后，便开始整束对于，重新化零为整，将军队列阵起来，朝着燕都方向开进。
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北齐威慑，而是要让大名府的守军看的清楚明白，我王霜已经越过你们的防线北进了，有本事你们便来追我！
这个法子显然很管用，因为姜无忌交给大名府这边的任务，就是看住这些南启的兵马，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南启兵马北进而无所作为，因此当王霜所部集结成军的时候，这边姜樊也飞快的修书给邢州以及相州的主将，命令他们分兵北上。
于是大名府分兵四万，其余讲座城池各自出兵三万人，凑齐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匆匆北上。
说是分兵，其实这三座城池的兵马都是来自于燕都禁军，这一次也只算重新集结到了一起，兵马集结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确定主将的人选，本来这十万人，已经占据了三座城池的半数兵力，自然该由主将姜樊亲自统领，但是姜樊不愿意承担责任，于是便把这十万人，交托给了自己的副将郭瀚，由这位郭将军带兵北进，驰援燕都京畿，而姜樊则仍旧带领余部，镇守大名府。
郭瀚便是那日出声要进攻大名府的副将，此时被一个重担丢在头上，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军令如山，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带领这支大军，朝着北边追过去，临行之前，姜樊拍了拍郭瀚的肩膀，轻轻笑了笑：“此战郭将军不必太过挂怀，本将已经给燕都那边去了信，此时说不定燕都禁军已经有所反应，郭将军此时北进，与燕都禁军将这些南启贼人围在中间一网打尽，到时候这场泼天的军功，便足够郭将军荣华半生了！”
这位郭瀚副将苦着脸对大将军姜樊说道：“大将军，末将此去追敌，自是分内中事，但贼人大营仍在大名府城下，末将一去，恐怕南启大营里的贼人会趁机伤末将尾翼，因此末将北进之后，大将军须带兵看住南启的大营，真打也好，假打也罢，总之不能让这些贼人腾出手来为难末将，不然贼人如果回头，两面夹击，末将一条性命固然无关痛痒，但是燕都城便危险了！”
郭瀚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就算是向来有些苛待属下的大将军姜樊，也没有挑出什么毛病，这位出身宗室的大将军点了点头，沉声道：“郭将军放心，有本将在后，后方的南启贼人万不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本将以大齐姜氏的声誉作保，绝不可能有一个敌人，能够在本将的眼皮子底下，再逃到北边去！”
姜樊这句话说的极为严肃，他虽然没有姜小白那样的本事，但是能被姜无忌从武将之中遴选出来承担重任，姜樊自然也不是什么蠢物，对于现在的战场局势，他固然没有郭瀚看得清楚，但是大局他还是懂得顾全的，所谓大局，就是尽可能拦住所有的南启将士，不能让他们威胁到燕都京畿！
燕都，是大齐的根基，更是他姜家的根基，如果燕都没了，那么姜家所有的过往荣耀，都会烟消云散，这个让他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宗室光环，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听到了姜樊的保证之后，郭瀚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大将军在大名府不犯蠢，不放南启大营的人在后面包围他，那么就算面对南启偷偷北进的主力，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至不济也能与那些南启兵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耗去了南启的兵力，这场仗，北齐便算是打赢了。
想到这里，郭瀚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个略有些肥胖的大将军姜璇。
郭瀚今年还未满四十，但是从军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别说是兵机韬略，就算是论起资历，他也比眼前这个姜大将军要老上一些，可是就因为姜樊姓姜，便能在军中牢牢地盖过他一头，让他不得不做一些自己觉得很蠢的事情。
这大名府，如果交给他郭瀚来守，不敢说有什么功劳，最起码也是不会给南启寻到什么太大漏洞的。
不过事已至此，再去想这些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郭瀚对着姜樊轻轻抱拳，然后领着十万兵马开始缓缓北上，朝着王霜北去的路径追了过去。
此时，一身黑衣的南启大将军林青，正在征北军大营附近的一处高地上，用一根做工精良的单筒望远镜，查看着大名府那边的动静，当他看了一个大概之后，不由收回了望远镜，轻轻摇了摇头。
“王霜这小子，果然有些了不起，这些齐人的反应，全都被他掌握的死死地。”
正在林青摇头感慨的时候，一个身着青丘服的青衣卫，半跪在他面前，声音恭谨：“大将军，卑职等已经查清楚了大名府的动作，大名府与邢州相州各出数万人，凑出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由军中副将郭瀚带领，准备朝北追赶淮安侯去了！”
相比于北齐的明镜寺来说，这几年时间飞速发展的宗卫府势力，在探查消息方面，就要胜出了不知道多少，尤其是军器监做出望远镜这种神物之后，宗卫府查探消息的工作便越来越好运，查探到的消息也越来越清楚分明，就拿这一次的事件对比来看，北齐那边还没有摸清楚征北军大营里究竟还剩多少人，而南启这边把他们准备派多少人北进，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林青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这个青衣卫沉声道：“继续探查消息，记着把大名府这边的消息，也送去淮安侯那里一份，再有就是，无论何时何地，宗卫府也要保持本将与淮安侯的联络畅通，明白了没有？”
负责林青北征的青衣卫，在宗卫府的编制里应该叫做副统领，平日里也是权柄极重，但是此时乃是战时，宗卫府的人平日里再如何厉害，在战场上也是要听将军元帅的话，否则便要面对肃王殿下的雷霆怒火。
这个宗卫府的副统领闻言，立刻低头道：“大将军放心，不管是您这里还有淮安侯爷那里，都有我宗卫府的人在，如果要传递消息，最多半天时间，便能够从您嘴里传到淮安侯的耳朵中！”
林青眯了眯眼睛，轻轻拍了拍这个副统领肩膀，声音平缓：“此战，宗卫府出力颇大，等本将回京了，要向王爷奏明宗卫府兄弟们的辛苦才是。”
这个宗卫府的副统领，恭敬低头。
“如此，卑职谢过大将军了。”
第875章
收利息
成康年间的宗卫府，在临安城里，只能算是赵家内部的一个小衙门，权柄并不是特别重，在当时宰辅陈静之等文人的打压下，当时的宗卫府哪怕拿一个七品小官吏，只要犯人有官身，有功名，宗卫府便要与三法司协同着来，南启立国百多年以来，宗卫府也一直没有对文官集团构成什么威胁，就拿前朝来说，宗卫府更大的作用是充作成康帝的耳目。
但是到了隆武朝之后，或者说到了赵显接手宗卫府之后，一切就大不一样了，起初赵显手里就只有宗卫府这么一张牌，他自然只能想着把宗卫府做强，因此他又开辟了宗卫府外府，在他临安兵变之后，宗卫府作为“龙兴之地”，以及肃王府嫡系，又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到了现在，宗卫府已经可以碾压北齐的明镜寺还有西楚的梁君馆，成为天下间最为厉害的情报机构。
在这一场大战中，宗卫府虽然没有直接上阵，但是他们却无处不在，穿插在整个征北军的各个地方，把阵型相对散乱的征北军，连成了一个整体。
林青之所以夸奖这个宗卫府的副统领，也是感觉到了宗卫府在战场中发挥的强大能量，有了这么一个强大的侦查机构，往往还没有打起来，战场上的情况以及力量对比，就已经被报了上来，这种几乎算是作弊的“透视”行为，让林青颇为感慨。
要知道，在成康朝的时候，老肃王赵长恭领兵打仗，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斥候营只能把附近十里，几十里的地方大略摸一遍，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这种精确情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霜才会感慨自己的恩师生不逢时。
吩咐了宗卫府之后，林青眯着眼睛负手回到了帅帐，点齐了军中众将，开帐议事，此时征北军里面的右营禁军，大半已经跟随王霜北进，征北军大营里的武将，都是出身林青带来的左营禁军，或者是淮南军残存下来的将军，这些人都算是林青的嫡系，因此这位林大将军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表情随意。
将军用兵，最顺手的自然是自己带出来的兵马，另一个世界两宋时期，朝廷为了限制武将，导致练兵的不能带兵，带兵的不能调兵，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局面，这才导致两宋战力孱弱到那种地步。
南启先前的兵制虽然没有两宋兵制这么过火，但是政事堂也还是可以对边军进行节制，譬如说当初林青任西陲军的时候，陈静之就曾经以政事堂的名义，给林青下过文书唤他回京，这种情况在文武分离的朝廷里，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从赵显主政之后，就开始大规模放权给各地将军，这种行为虽然会在将来给中央权力埋下一些祸根，但是在这个时候，无疑是提升南启战力的最佳手段。
林青坐在主位上，眯着眼睛说道：“诸位，大名府三城已经分派兵马北上追击淮安侯所部，我征北军大营自然不能眼看着淮安侯吃亏，传本将命令，立刻点五万兵马，阻击北齐北上的援兵！”
王霜所部，从淮南军伤亡惨重之后，还剩下十三四万人左右，加上林青带过来的五万援兵，征北军总又重新接近了二十万人，而王霜带到北边去的兵马不足八万人，也就是说现在征北军大营的兵力，是超过十万人的。
更关键的是，由于火炮运输不便，王霜并没有带太多火炮远行，大半的火炮还是留在征北军大营的，此时就战斗力而言，林青这边是要比王霜那边高出不少的，因此他有资本出手阻击郭瀚所部。
当然了，这个阻击也只是做一做样子，不做这个样子，北齐那边多半会心生怀疑，只有征北军阻拦郭瀚援兵北上，那么齐人才会真正相信南启要突袭燕都！
由于都是熟兵的关系，南启这边的兵马调集的很快，基本郭瀚那边的人马刚动，征北军这边就有了反应，五万人马开始在大营门口集结，缓缓朝着郭瀚所部靠近。
南启这边是没有什么骑兵的，为数不多的一些马匹，被用来拉着一门门肃武炮，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几十上百门炮炮口朝天，显得很是骇人。
大将军林青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朗声道：“儿郎们，拦住这些齐人，等淮安侯进了燕都，咱们回了临安，都是莫大的功臣！”
他的话被传令兵很快层层传递下去，这种场面话最是好说，只要是当将军的都会说上几句，哪怕是冷面的王霜，都会说上一句“大官得做，大马得骑”，而且这种话没有什么成本，因为他们说的本就没有什么虚假成分，前提是你能够活下去。
这一次林青点齐的五万兵马，没有一个是淮南军，都是禁军左营的将士，这些将士久在临安，日夜操练，这些年又屡次听说边关大胜，在大启的“国威”加持下，每个人都是斗志昂扬，呼啸着朝着郭瀚所部冲过去。
那边的郭瀚早已经得到下属回报，知道南启步卒冲杀了过来，这位郭将军心中颇为惊慌，连忙让下属赶去大名府催促姜樊出兵！
此时，郭瀚倒不是担心林青这点人吗，而是他见到林青来势汹汹，本来对南启突袭京畿有所怀疑的他也放下戒心，有些担心那些南人当真打到燕都城下，虽然燕都城一时半会不会破城，但是一国国都如果都给人兵临城下，那么将会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那边大名府的姜樊，也收到了消息，这位姜家的皇室并不是草包，当即毫不犹豫的领兵出城，迎上了林青的兵马，掩护郭瀚所部北进。
双方兵马在大名府城下纠缠到了一起！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郭瀚回兵与姜樊一起包夹林青，那么这位大启的淮南侯就要在这里吃上一个大亏，但是他心忧燕都安危，又不知道南启那边到底北进了多少人，于是干脆放任郭瀚与林青厮杀不管，咬牙带兵北进追击南启北军去了。
而此时，后方的两边人马，已经相隔不到五里，主将林青大手一挥，冷声道：“开炮！”
交战之前，火炮先行，已经是南启的规矩，淮南军尽管死伤惨重，但是淮南军里的火炮手，从来都不是冲在最前面的角色，因此这些经验丰富的火炮手多半被保存了下来，此时这些出身淮南军的火炮手，冲着大名府方向肆意宣泄火力！
先锋将军出身的林青一马当先，从身后拔出长枪，对着大名府方向微微冷笑。
今日，便先收回一些淮南军的利息！
第876章
天下第一城
此时，林青这边统共出动了五万人，而大名府剩下的兵力，大概也就是这个数，双方兵力对等的情况下，正面厮杀，有肃武炮的南启无疑是会占据天大的优势，几十门火炮炮火齐鸣，等到双方正面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姜樊所部已经死伤了数千人，而且阵型变得散乱无比，双方主力部队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以林青为首的左营禁军很快在齐军的防线里撕开了一个口子，林大将军披甲持枪，一马当先的冲杀了进去！
这些左营禁军，平日里在临安城附近的禁军大营里操练，每顿都有米有肉，而且从隆武朝以来，训练强度一日胜过一日，六七年时间下来，禁军中也补充了不少新鲜血液，这支禁军的真会战斗力，已经比成康朝之时胜出了不知道多少，再加上林青亲自冲阵，这些禁军自然呼啸相随，跟着林青从这个口子一股脑冲杀了进去！
此时，北齐阵营散乱，士气大跌，被林青带人这么一冲，只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便溃不成军，主将姜樊眼见南人冲杀了过来，顿时心里有些慌乱，连忙呼喝道：“郭将军已经远走，我等不必与贼人纠缠，用雷震子断后，退回大名府城固守！”
姜樊话音刚落，军中便有人开始鸣金，北齐军如获大赦，连忙慌慌张张的朝着大名府后撤，此时他们阵型已乱，自然免不了被林青带人咬住尾巴狠狠啃上一口，这一战，姜樊所部死亡多达一万多人，伤者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些狼狈逃进大名府的北齐将士各自对视了一眼，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一些畏惧之心。
这些南人……何时冲阵也这么生猛了？
之前的百多年里，南启一向以军事孱弱著称，别的不说，近几十年来，南启与齐楚两国正面厮杀的战斗中，从未取得过哪怕一场胜利，哪怕是当年赵长恭领兵的时候，也是凭借军阵对敌，从未与齐楚两国将士在正面硬碰硬，历数南启的历史来看，也就当年的战神苏定边带兵的时候，苏战神麾下的兵马，曾经正面赢过西楚的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