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之梦(校对)第219部分在线阅读

　　他顿了一顿，说道：“那么好的一个制度，偏偏坏在一个私心上，本该是人人不受私，现在却人人有私心。不仅是北方的新兄弟有私心，就是从广西一路跟从过来的老兄弟的心也都变了……”
　　这个话算是说到根子上了，带着部队在山东苦战了大半年的曾天养是感触最深的，这人心一变，队伍就难带了，他刚想说两句附和的话，韦昌辉又先开口了：“唉，东王，既然《天朝田亩制度》行不通，咱们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也学朱济世笼络士大夫吧，再走回满清和前明的老路，去和士大夫共天下！”
　　还有什么事情比坐天下要紧呢？杨秀清冷笑道：“我也知道须和士大夫共天下，要不我留着孔繁灏做什么？可是天下的士大夫，却没有几个想和我们太平天国共天下的，他们现在心向的是朱明，若不能打败朱明，咱们在中原便无地立足了。而要打败朱明，一定得把朱济世引到北方平原上来……本王估计，朱济世定然还会亲征，到时候咱们必须不惜一切将其斩杀在战场上！如此我太平天国即便不能一统天下，也能有半壁江山！”
　　他看着韦昌辉：“北王，不把苗沛霖打疼，朱济世是不会出来的，朱济世现在是天子之尊，只要出来就不会甘心空手而回……所以攻打徐州须尽全力，不要怕死人，人，有的是！你死多少，我就给你补充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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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阜被太平军攻占了？孔繁灏逃出来了没有？传令苗沛霖一定要查清楚，如果孔繁灏没死，要想办法营救。另外，让王云娇盯紧了漕帮和拜上帝教，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皇上，王贵妃已经回宫里了……”
　　应天府紫禁城谨身殿，朱济世朱大皇帝的话被秘书官翁同龢给打断了，这时他方才记起来，执掌锦衣卫多年的王云娇已经被罗大皇后管起来了。
　　“那就传令给韦绍光吧，让他多用点心思。”朱济世淡淡地道。
　　韦绍光就是那个领导了三元里抗英的农民，跟着郑洪闹了一场三元里起义，又打来芙蓉山之战，然后就退出军界改当特务了。因为起点比较高，一开始就是锦衣卫佥事，所以很早就是锦衣卫同知，王云娇回宫之后指挥使就给他做了，也算走了狗屎运。
　　不过朱济世总觉得他的搞情报的能力比王云娇还差，这个特务头子果真不是好做的。
　　翁同龢此时又递上来一份折子，说道：“皇上，这是淮北巡抚苗沛霖递上来的折子，河南、山东方向上的太平军似乎有南下的迹象。另外，徐州城内的拜上帝教和漕帮活动又开始频繁。太平天国似乎将有大动作了。”
　　
　　第499章
谁为帝王师
　　
　　朱济世接过翁同龢手中的折子细细看了一遍：“看来杨秀清等不及到来年了，就要在今冬和朕分个你死我活了，可朕偏不让他如意。翁卿，拟道旨意，告诉苗沛霖持重谨守，务必拖延到来年秋天，朕将亲提大军扫北，一统天下！”
　　关于北伐时间的确定并不是朱济世一个人拍着脑袋说了算的，而是大明内阁府、大元帅府反复磋商研究后得出的。毕竟朱明和太平天国一战的规模必然空前，仅是朱明一方，起码就要投入十个军，加上后勤部队，北伐大军的总人数可能多至70万！
　　而之所以要出动如此之多的军队，倒不是因为太平天国的兵士信了上帝，所以战力强大。其实在已经实现了近代化的明军面前，不怕死的太平军和有点怕死的清军没有什么区别，都能用压倒性的力量碾压。但是太平军是流寇，明军总参谋部里面的中国军官都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李自成、张献忠这些导致前明覆亡的流寇，得出了打败他们容易，完全消灭他们困难的结论。因而才有了一次出动36万野战部队，兵分十路齐头并进的大计划。
　　不过如此庞大的出兵规模对后勤和军费的要求太高。另外，北方的山东、河南、直隶、山西、陕西等五省历尽战乱，肯定已经残破不堪，一旦被明军占领，少不得要拿出大笔的赈济和重建费用。所以这次北伐的准备时间也比之前的几场战争要更久，出兵时间也一推再推，根据总参谋部最新的建议，须得等到光复三年秋收过后，才能筹集到足够的粮食和军费。
　　罗泽南却有些担心：“皇上，这杨秀清恐怕会把苗雨三打疼引咱们出兵，不如先遣一军增援徐州如何？”
　　朱济世斜睨了他一眼，笑道：“那也要等苗沛霖疼得哇哇乱叫再派援兵，否则咱们以后还得想办法收拾淮北的人……坏了君臣恩义，可就不美了。”
　　罗泽南却不以为然：“皇上，苗雨三是识时务的，现在朝廷的力量不是他可以抗衡的，他做个忠臣不失公侯之位，若是有二心，则必然粉身碎骨。”
　　朱济世摇摇头：“朕知道他不会有二心，但是苗沛霖一党太过庞大，练军民勇加在一块儿总有二十万，把淮北地方刮得民尽财穷都养不起，还截留了盐税……朕也养不起他们！”
　　苗沛霖是用弱兵在淮河以北经营起一道防线，将太平军阻挡在朱明的核心地盘之外，这份功劳自然不小，一个公爵朱济世也舍得给，但是他手下的二十万大军怎么办？给多了朱明朝廷拿不出，就是能拿出来也不值得，而给少了这些人又要不满，搞不好又是一场变乱。
　　“皇上，万一苗雨三打败了杨秀清，这苗党岂不是更加做大？”罗泽南低声提醒说。
　　朱济世微微笑道：“这还不至于……苗沛霖没有这样的本事，杨秀清也不会那么不禁打。”
　　他转头问翁同龢：“对了，陕西有消息吗？”
　　“有一点消息，是咱们派去洛阳的使团汇报的，冯云山总算打下了潼关。还有传闻说是绵愉和僧格林沁准备把陕西让给太平天国，以交换道光和奕詝。”
　　现在的太平天国名义上还是一家，可实际上却有了两个互不统辖的政权，杨秀清和“北京政权”和洪秀全的“洛阳政权”。眼下朱明和“北京政权”的战争一触即发，但是同“洛阳政权”却还是往来密切的友邦，真可以算是一个奇景了。
　　罗泽南道：“皇上，臣下听说这个洪秀全痴迷女色，不理朝政，是十足的昏君，天国能有今日之盛，全都是东王杨秀清之功……若杨秀清为我所破，这洪秀全有没有可能尽收其众？”
　　“军师的意思是扶一下洪秀全？”朱济世沉吟片刻，微微叹道，“咱们派去洛阳的使节根本见不着洪秀全，哪里知道他的心意？除非再让洪妃走一趟。”他淡淡看了罗泽南一眼：“可是要洪妃出宫办事，岂不是干政了？”
　　罗泽南微微笑道：“皇上，帝王妻妾想要完全不沾政事也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是尺度分寸。您不如去和皇后娘娘商量一二，定个规矩出来如何？”
　　“也好。”朱济世想了想，点头道，“是该和她好好谈谈了……”
　　不过朱济世没有直接去坤宁宫，而是回到了乾清宫，看着摸着还没有隆起的肚皮，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玛丽亚·克莱门蒂娜微笑着说：“罗泽南今天又想让朕去和皇后好好谈谈了，朕想让皇后来乾清宫侍寝。”
　　玛丽亚已经怀上孩子了，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朱济世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寝宫，以便亲自照看——紫禁城中是有御医的，中西医都有，不过水平不高，不能和朱大神医相比。
　　“皇上是应该和皇后和解了，其实皇后也没有做错什么，不如由妾身去请她过来吧。”
　　玛丽亚倒是没有一点吃醋的表情，她现在是摩门教徒，当然能够接受丈夫有别的妻子，而且也没有必要吃醋，看她现在居住的地方，就知道已经专宠后宫了。
　　朱济世点头，他和玛丽亚说这事儿并不是担心她吃醋，而是有些心事想和她讲。
　　“皇后是没有做错什么，管教后宫，养育皇子，本来就是她的责任。但是……朕不想国雄成为阿列克谢皇太子。”
　　朱济世说的是彼得大帝杀死自己的太子阿列克谢的典故！彼得的改革不为俄国国内的保守势力所容，而彼得的皇太子阿列克谢的思想却倾向于保守派，还参与了反对彼得大帝的政变阴谋，最后被彼得大帝亲手杀掉！
　　玛丽亚闻言也蹙起了秀眉：“皇上，您是在担心太子殿下的教育？”
　　朱济世点了点头：“香梅虽然在欧洲呆了很长时间，但还是老脑筋。”
　　在后宫建立起以皇后为尊的秩序之后，罗香梅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把朱国雄培养成未来大明的一代英主……这个也是理所当然的。朱国雄是嫡长子，又是皇太子，是朱济世当然的接班人，不培养成明君怎么能行？一定的好好培养，所以朱济世和罗香梅的冲突还在继续。
　　按照罗香梅的设想，要培养明君，首先需要给未来的明君找一个好老师，这个好老师的理想人选就是军师罗泽南！
　　额，罗泽南当然是好老师啦！罗香梅并不是因为他姓罗所以才高看一眼的，罗泽南在当军师之前就是湖南最有名的私塾先生，现在湘湖派里面一半的中坚力量都是罗泽南的学生，可见罗泽南是很会教书的。而且皇太子一旦成为罗泽南的学生，那么湘湖派和太子的关系就会非常亲密，成为太子的有力后盾，再加上罗家自己的兰芳派，朱国雄的太子宝座就算牢靠无比了——在一个已经失宠的皇后眼睛里，自己亲生儿子的太子宝座永远显得不是那么牢靠的。
　　可问题是，朱济世对儿子的教育也有他自己的计划，他想让儿子接受全套的新式教育，而且是在学校当中接受教育，从小学到大学，和其他孩子一起成长，这样培养出来的皇位继承人在朱济世看来才比较正常，和他也有共同语言，才能成为朱济世所开创事业的继承人。
　　否则，即便是罗泽南能教出一个李世民这样的英主，对大明帝国的长治久安，也是有害无益的。
　　
　　第500章
不要英主
　　
　　紫禁城，乾清宫。
　　朱济世和玛丽亚的卧房在东暖阁，他和别的妃嫔过夜的地方则在西暖阁，连着西暖阁还有一间书房，是朱济世办公和会客的地方。这间书房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就是书桌、书架、几把椅子还有两张茶几。朱济世就坐在一把椅子上面，三个女子坐在他的对面，中间一个正是皇后罗香梅，左右坐着罗香菊和玛丽亚。本来今天并没有罗香菊什么事情，不过玛丽亚却自作主张把她请了过来，还对朱济世说要给菊儿妹妹一个机会——这个顺水人情倒是做得够高明的。
　　不过罗香菊却还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闪着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朱济世，好像在求饶。罗香梅倒还镇定自若，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不放。
　　“到底是个黑社会女老大，哪有那么容易低头……”朱济世心想，“玛丽亚就知道怎么拿捏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女人的投降才是征服男人的最强武器啊！”
　　朱济世叹口气道：“菊妹，你和玛丽亚去准备一下，我有话和你姐姐说。”
　　罗香菊吐了口气，起身恭恭敬敬给朱济世鞠了一躬，就和玛丽亚出去了。屋子里面就剩下朱济世和罗香梅两人。
　　“谢皇上饶过菊儿，她对皇上可是一往情深，还请皇上对她多多怜爱。”
　　罗香梅的话让朱济世微微地皱了下眉，真是要强啊！有这样的母亲，真不知道国雄那小子是什么脾气？
　　朱济世的语气里面没有什么喜怒：“菊妹朕还是喜欢的，只要她再给朕生个皇子，朕就升她做贵妃。”
　　也就是说妹妹还有机会！罗香梅吐了口气，幽幽道：“皇上果然是念旧情的，对杜兰夫人是这样，对玛丽亚妹妹是这样，对菊妹怎么会不同呢？”
　　“朕对你也是一样的。”朱济世眼中露出几分柔情，“朕不会忘记你在婆罗洲鼎立相助之功，若没有你，朕怕是走不到今日这一步，朕的天下有你一份。”
　　“也有玛丽亚的一份吧？”罗香梅的语气中带着些妒意，“听说皇上抽了她二十鞭子，抽完之后一定心疼的紧吧？”
　　朱济世嘴角弯起，露出古怪地笑容，那天晚上惩罚玛丽亚的场面可是有够香艳的，那婆娘先是挨了十鞭子，居然说不过瘾，又要了十鞭，然后……当然，朱济世也不舍得真打，根本就是在玩游戏。
　　罗香梅接着又换了一本正经的语气：“皇上今日召唤妾身前来，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同妾身说吧？”
　　朱济世心说：“这个女人从欧洲回来以后就有点乏味，心里好像只有公事了……”
　　他淡淡地道：“是有一些事情，关于《皇室典范》和皇子教育的事情要和你讲。”他顿了一下，“后宫是要有规矩的，但是现在有些过了，你们都是朕的家人，不是朕的奴隶，哪有家人见面动不动就行跪拜大礼的？以后改成鞠躬礼就可以了。”
　　“妾身知道了。”
　　行什么礼是小事情，罗香梅在乎的是礼背后的纲常伦理……因为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虽然被朱济世所冷落，但是后宫的纲常伦理还是立起来了。苏玉娘和王云娇失去大权就显示出作为正妻的罗香梅地位超然！
　　即使朱济世不大喜欢她，她的地位也不可动摇——在传统的伦理纲常当中，妻的地位远远不是妾可比的！哪怕丈夫不喜欢妻子，也没有权力休妻，除非妻子犯了七出之条，而且不符合“三不去”的条件。而身为皇后的罗香梅整顿后宫秩序更是理直气壮，这后宫本来就是她的地盘，朱济世如果因为这个理由惩罚她，就是在和整个中国伦理体系为敌，凭着朱济世那个喜欢和稀泥的性格，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朱济世点头：“还有就是皇子的教育，香梅，你知道吗，朕不想将大明的未来之君教导成什么一代英主！”
　　罗香梅愣了一愣，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朱济世：“皇上……”
　　朱济世不等罗香梅发完愣，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对于大明的未来，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大明只能有一代代的英主治理着才能维持下去，才能繁荣昌盛？可是咱们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能算得上英主的才几个？”
　　他掰着手指头道：“从始皇帝算起，在一统天下的皇帝当中，算是英主的，也就是始皇帝、汉高祖、汉武帝、汉光武帝、隋文帝、唐太宗、宋太祖，还有咱们大明的太祖、成祖，还有就是朕了。即使算上鞑虏伪帝，顶多再加上忽必烈和玄烨二人算是英主。拢共不过十二个！可见在中国历史上，皇帝还是糊涂的多！而且在这十二个英主当中，只有秦始皇、汉武帝和玄烨是从小教育出来的英主，其他都是靠马上征战在腥风血雨中打出来的英主！可见咱们国家的帝王教养是极不成功的。两千多年才教出三个英主，调教出来的昏君恐怕不下百人，香梅，你说朕能指望朕的子孙代代都是英主吗？”
　　罗香梅皱眉，朱大皇帝的想法怎么那么奇怪呢？这大明江山没有英主治理怎么能行？难道靠天启皇帝那样的木匠天子？既然知道英主很难调教出来，那就更要给国雄找个好师傅，好好教导才对啊！
　　朱济世认真地看着罗香梅，虽然知道对方的思维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但他还是要告诉妻子自己的想法。
　　“与其幻想咱们的雄儿能够成为百里挑一的所谓英主，还不如给他留下一个不需要多英明就能治理的天下，让他垂拱而治天下才是朕的办法。所以朕不想将他培养成什么英主，只想让他接受正常的新式教育，同其他同年龄的孩子一起。”
　　罗香梅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垂拱而治……这是说，朱济世要把大明帝国变得像大英帝国那样！？
　　“皇上是想效仿……英吉利？”她试探着问。
　　朱济世点了点头，笑道：“香梅，看来你在欧洲的这两年还是看到些东西的，朕就是要学英吉利的办法，更多倚重议会、倚重宪法来治理天下，而君王不必太英明，只要有中等之姿就可以胜任……哪怕是咱们的雄儿和熹宗先帝一样，也能让天下治太平。”
　　他认真地看着罗香梅：“香梅，朕会在有生之年达成这个目标，所以雄儿是一定能坐上皇位的，除非你把他真的教育成了个英主，朕反而要剥夺他的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