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剑(校对)第367部分在线阅读

　　仔细想想，最能对领导施加影响的果然是秘书啊。
　　“阁下。”看见空想之龙进来，这个名为布鲁诺的年轻人便露出了苦笑，“您总算有时间来审查我了吗？”
　　“你似乎并不害怕。”阿斯克颇为好奇。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超凡能力的受害者而已。”侍卫官很淡定地回答说道，“如果真因为我的缘故，对陛下造成了潜移默化的长期误导，那我岂不是成了萨克森家族的罪人了吗？既然如此，就更应该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才行。”
　　“即便审查本身需要曝光你的记忆，甚至是对你的精神产生一定的损害？”阿斯克问。
　　“当然。”侍卫官坚定地道，“家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我的牺牲是值得的。”
　　好吧，这也是法兰克贵族的惯例了——家族为重。
　　既然被审查者没有任何意见，阿斯克便示意美狄亚过去读心。
　　心灵序列，读心能力的施展容易与否，和被读心者本身的强度有很大关联。比如半神，灵性足够充沛且敏感，通常能轻松察觉并抵御低级超凡者的读心能力。
　　低级的超凡者则相对更加被动。然而假如是精神力量本身较强的，或是接受过特殊且稀少的训练，也能对读心产生一定的抗性，比如玩家论坛里就有所谓的“大脑封闭术”教程，用各种各样的杂念来混淆读心的结果。
　　眼前的这位侍卫官，毫无疑问就是读心女巫们最喜欢见到的目标：没有经验，没有防备，毫无保留地放开心思，将自己的记忆如书本般大大方方地摊开展示，阅读起来毫不费力。
　　最上层是内疚和恐惧。
　　美狄亚读出了他的当前思想，一是内疚，二是恐惧。他恐惧自己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影响了皇帝的心智，并为此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继续往里面深入，远离了这位侍卫官的活跃意识，便可以看到他的浅层记忆碎片，如海洋里的一个个气泡般漂浮着，乍看起来全都是五光十色的，没什么外表上的区别。
　　很快，美狄亚便捕捉到了足够的记忆，仿佛拼图般将这个年轻人的一生串联了起来。
　　很无聊。
　　一个无聊男人的无聊生平。
　　名为布鲁诺的年轻人，出生于洛林公国的贵族家庭内，从小就因为早熟懂事，而被父母送进了宫廷……
　　当然，不是当公公。
　　法兰克民族没有一夫多妻的传统。没有后宫，自然也没必要制造太监这种产物来处理后宫。总之这位布鲁诺很快就因为出众的事务能力，赢取了其舅父奥托皇帝的注意和另眼相看，并且被提拔担任了皇帝侍卫官。
　　也就是所谓的领导秘书。
　　将这些记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美狄亚仍然没找到感染源头。之前那个流莺是因为近期被感染，导致心智出现了些微的不适和异样，而这家伙明显是早就被感染了，时间点可能要往前追溯好几年，以至于被淹没在了层层叠叠的深层记忆里。
　　记忆当然也有浅层和深层之分。浅层是人可以回想起来的记忆，在潜意识海洋里以闪闪发亮的气泡显示。
　　深层记忆则是那些人们自以为遗忘了的记忆，有些还和心智体有少数黏连，也就是未来某个时候可能会被重新回想起来，有些则是彻底与本体失去了连接，散落到了潜意识海洋深处，也就是所谓的彻底遗忘。
　　美狄亚无法确定有问题的记忆是否被彻底遗忘。然而如今，在浅层记忆一无所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继续探索更深层次的记忆。
　　这些记忆碎片更加杂乱且无序，彼此间根本无法串联起来，大多只是一个画面、一个念头、一段声音。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心灵能力伸出的触手在海洋里搅动着，吃力地收集着一个又一个的记忆碎片。
　　有的是他挨上司责骂的，被训得像条傻狗似的；有的则是他清早起来，看到路边灌木丛里蹲着一只野猫；还有的则是他和宫廷女官的闲聊和调情。
　　咦？
　　美狄亚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记忆碎片。这个碎片……明显有些过大了，不应该称之为碎片，更接近浅层记忆的气泡形状。
　　或许是刚从浅层记忆里被遗忘的？
　　她用心灵触手将其捞了出来，发现是一段动态画面：
　　下雪了。
　　在亚琛大皇宫的宫廷里，冬日的雪给高墙和树木都裹上了厚厚的银色外套。某个雍容华贵的宫廷女性站在雪地里，旁边的女官正在为她打伞。
　　“陛下。”布鲁诺侍卫官向她行礼。
　　这里的陛下，自然不是称呼皇帝，而是皇后。也就是说，这位女性就是奥托皇帝的妻子，来自东所罗门帝国的赛奥法诺皇后。
　　美狄亚正这样思索着，就看见赛奥法诺开口说道：
　　……
　　杂音？
　　赛奥法诺说了什么，在布鲁诺的记忆已经听不清楚了，表现为一连串的白噪音。然而异样很快就出现了，淡淡的痛苦情绪从记忆里浮现出来，似乎是布鲁诺开始头痛，脑海里像是有根神经在灼烧。
　　这是心智干涉的现象！由于布鲁诺本身没有级别，灵性不足以抵御超凡能力，导致心智体在粗暴干涉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美狄亚迅速从对方的心智体里退了出来，便看见阿斯克和空想之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而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侍卫官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虚脱了的模样。
　　“找到线索了吗？”阿斯克问。
　　空想之龙没有出声，顺手把后方冲进来的幻象再次打爆了，然后等待她的回答。
　　“嗯……”美狄亚沉默了下，她当然不会傻到在这里说出那个名字（毕竟刀锋武士和侍卫官本人都在场），便朝外面示意了一个眼神。
　　我们出去说。
第八十五章
心灵瘟疫
　　“狄奥法诺？”空想之龙不由得沉吟起来。
　　“是的。”美狄亚说，“至少我在记忆里看到的便是如此。”
　　“我估计狄奥法诺也只是感染的中转站之一。”空想之龙说道，“因为这位皇后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具备任何的超凡力量。”
　　“而且考虑到时间线，几年前还是魔潮的低谷时期，等级上限只有5。”阿斯克补充说道，“这种从A感染B，再从B感染C的长线模式，绝非低等级的能力可以实现。”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空想之龙看着阿斯克，美狄亚的瞳孔也微微收缩。
　　某种恐怖的感觉，渐渐从三人的心底升起来了。
　　上一次魔潮高峰大约是四百年。也就是说，幕后黑手的布局……
　　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
　　“这太荒谬了。”空想之龙直接否定道，“几百年前……那可是加洛林王朝时期！难道那个时候，幕后者就能预料到几百年后的萨克森王朝有一位奥托皇帝，并且使用能力对他进行布局？”
　　“如果布局不是从上一次魔潮开始的话，那么有没有能越过魔潮限制，自由施展能力的方法呢？”美狄亚试着逆转思维。
　　“如果真有这种方法，幕后者根本不需要采取这种隐秘的方式。”空想之龙冷冷说道，“凭借这个方法，它就能轻松地在过去的魔潮低谷期间，招募到足够多的不甘蛰伏的半神了，世界上哪里还有能阻挡它的力量呢？”
　　美狄亚无言以对。显然，魔潮低谷期间国际政治大体稳定，原因就是半神被魔潮限制无法出手。
　　如果真有这种方法，破除了半神所受的魔潮限制，那这个世界早就应该乱套了。
　　“我比较倾向于是长久布局。”阿斯克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空想之龙阁下，您是否听说过有一类跟‘预言’相关的法则呢？”
　　“你是说‘命运’？”空想之龙诧异说道，“可是这类法则，通常能预知的片段极其有限，更何况未来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观测本身就是扰动，通过命运法则所预知的未来，在预知这个行为发生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改变了。”
　　“别忘了蝴蝶效应。”美狄亚也不赞成这种说法，“一只北大陆扇动翅膀的蝴蝶，可能在南大陆引起一场暴风雨。即便是几百年的微小改变，也会对几百年后的未来产生重大变化。”
　　“单纯的预知肯定没办法做到提前布局，可是如果是更加复杂的情况呢？”阿斯克叹了口气，“举个例子吧。”
　　“某人声称能预知球赛结果，他将所有预测的球赛结果都列举出来，按胜-负-平分为三类，分别发送给三个用户群体。”
　　“假使最终是平局，他就找出发送结果为平局的用户群体，再次均分成三个群体，分别发送下一场球赛的结果。这样随着用户不断被筛掉，最后总会留下一些用户，对他们而言这人的预测结果是从未出错的。”
　　“你是说……哦！我明白了！”美狄亚拍手叫道。
　　“怎么说？”空想之龙布鲁诺还没反应过来。
　　“阁下，假如现在我是几百年前的幕后者。”美狄亚兴奋地道，显然对于这个阴谋很是叹服，“通过命运之类的法则，我预测到未来随着国力增强，法兰克帝国必然会和大陆第一的教廷产生矛盾，但我无法预测到什么时候，冲突会以怎样的形式来临。”
　　“于是我就挑选了一大批这个时代的法兰克贵族，通过隐秘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心灵感染，种下要与教廷为敌的念头。”
　　“当然，在这个时代，法兰克帝国还打不过教廷，因此即便大家心里有这样的念头，现实生活里也不会贸然主张掀起战争。”
　　“但是作为心灵瘟疫，这种念头会在特定的时间扩散出去，传播给患者身边的健康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批贵族大多数肯定都没落了，少部分仍然活跃在帝国上层，并将这个念头传染给新晋的健康贵族。”
　　“于是这个念头就像是病毒那样，深深植根于法兰克帝国的上层，无论如何改朝换代，只要上层不是彻底全部换血，总会有旧时代的感染贵族遗留下来，将这个念头重新传播出去的。”
　　“直到某个时代，帝国初步具备了对抗教廷的实力，这种病毒就被激活并爆发出来，促使上层执政者更加倾向于和教廷为敌，最终爆发激烈的冲突和对抗。”
　　听着美狄亚的猜测，阿斯克忽然想起了某种名为“乙肝”的疾病，乙肝病毒会将自身的遗传物质整合进入人体的肝细胞，然后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病毒，去感染更多的健康人。依靠这种传播模式，地球上的乙肝病毒，就足足延续了至少数千年。
　　心灵瘟疫，可能就是类似于生物病毒的变体。它隐秘而不易被发觉，潜伏期极长，不致死（患者可能终身未能察觉），且传染能力很强，那么延续几百年也就说得过去了。
　　“这，这还真是……”空想之龙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对医学没有研究，也不清楚生物病毒的传播机理，只是单听美狄亚的描述，就生起了某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