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校对)第5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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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鲁兹人并不乐意见到一个复兴的埃鲁因,但两者之间毕竟还没有核心的冲突。和雄鹰的帝国比起来,埃鲁因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小王国而已。对于伍德来说亦是如此,比起克鲁兹人而言他首先是一个忠实于金炎之道的信徒,因此他一度主张圣殿的中立态度。
  虽然直到这种态度无法维持的时候,他亦会支持炎之圣殿的一切举措。事实证明那些采取的措施都是错误的。但这位安培瑟尔的前任大主祭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修补这些错误造成的损失,而不是去质疑圣殿的行动方针。
  他思考了一下,还没开口。而一旁的布兰多就答道:“主祭大人,埃鲁因毕竟是信奉炎之教义的埃鲁因。圣战在即,想必圣殿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盟友陷入内乱之中,如果有埃鲁因,那么蠢蠢欲动的大地圣殿与玛达拉对于克鲁兹人来说都将不是一个问题。”
  伍德一凛。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布兰多身上,这是他第四次见到这个年轻人,也正是这个年轻人,给炎之圣殿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不过伍德对布兰多并无什么仇视的心理,反而有些欣赏。
  “你说大地圣殿与玛达拉?”他眉毛一扬,问道:“布兰多先生,听说你是从布契逃出的第一批人,经历过那场战争。你说出这番话来,不觉得是因为对于布拉曼陀的黑玫瑰的成见么?”
  布兰多心中一笑,玛达拉的变革,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尤其是圣奥索尔、克鲁兹这两个与其接壤帝国,炎之圣殿肯定早就掌握着玛达拉蠢蠢欲动的情报,否则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为何会反应得如此之快,立刻勒令其退兵。
  不过可恶的是,克鲁兹人显然是有意放纵那帮骨头架子,埃鲁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但也不是不能放弃。他根据另一段历史中发生的一切来判断,克鲁兹人的底线应当是埃鲁因至少应该保留安培瑟尔以北的部分,因此玛达拉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才会进展那么顺利。
  克鲁兹人打着利用玛达拉去牵制圣奥索尔的注意力的如意算盘,等到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玛达拉彻底坐大才回过神来。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所以才有后来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布兰多一时不由得回忆起了阿尔喀什山区发生的战争,他摇了摇头,却也看穿来伍德的伪装。他答道:“如果只是成见,我也不会提起布拉曼陀的黑玫瑰,难道埃鲁因人的敌人还少了么?”
  他停了一下,露骨地说道:“如果埃鲁因堵住玛达拉北上西进的道路,那帮骨头架子就只有向东寻找出口了。”
  伍德立刻闭上了口。
  老人显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包括玛达拉的打算,克鲁兹人的打算。他深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玛达拉找回了水银杖,崛起已经无法避免。据我所知,它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在这一次战争中获得了巨大的威望,整合这个古老的国度的时间恐怕迫在眉睫了,最多几年,亡灵北上西进的时机就会成熟。”
  “而这个时间,埃鲁因能完成统一并拥有抵抗玛达拉入侵的能力么?”他看了一眼布兰多,如此答道。伍德这一次并未再作虚言,因为他知道在布兰多面前那不过是浪费两人的时间而已。
  不过在布兰多开口之前,他又提醒道:“别忘了,在北边埃鲁因还有另外一场战争。大地圣殿因为布兰多先生你手上那把剑的缘故,已经提前开始了圣剑。”
  格里菲因公主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安蒂缇娜也皱起了眉头。她们其实都听布兰多说过关于玛达拉的威胁性,公主殿下自己也认识到这一点,但她们没想到时间会如此紧迫。
  尤其是半精灵公主听到关于水银杖的传闻时,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问道:“水银杖?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真是洛基的水银杖?”
  “正是。”伍德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这些事情为什么炎之圣殿事先一点也没告诉我们?”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有些愤怒,她质问道:“埃鲁因难道不也是炎之圣殿治下的国家,科尔科瓦王室也好,西法赫王室也好,世世代代都忠诚地信奉炎之教义,因为我们相信炎之王能秉持公正与正直,但伍德主祭,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因为克鲁兹人从不相信埃鲁因能抵挡住玛达拉的入侵,而他们又无力同时与大地圣殿、圣奥索尔以及玛达拉斡旋,因此恐怕不得不放弃在埃鲁因的一部分利益,好让祸水东引让玛达拉的亡灵去找风精灵的麻烦,公主殿下。”布兰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愤怒地盯着伍德主祭,伍德主祭也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好像总是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打算。他咳嗽了一声,答道:“其实也不完全是那样,但布兰多先生说得不无道理,圣殿也不是无所不能,克鲁兹帝国一样有许多敌人,说到底,埃鲁因人还是必须自己拯救自己,如果埃鲁因能够抵挡玛达拉入侵,我们也未必会放弃在这里的利益,想必你也能明白这一点。”
  公主殿下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但现在伍德主祭你也看到了。埃鲁因人有这样的意愿,难道连这一点炎之圣殿也不支持么?”
  “不。”伍德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想必你也明白。圣殿内也分为许多派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支持你们,能否取得另一些人的支持,其实取决于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埃鲁因北方有许多根深蒂固的贵族势力,你总不能期望他们坐以待毙。”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期望他们坐以待毙,而是他们想让我坐以待毙。”公主殿下抿紧了唇,冷冷地答道:“北方的贵族蠢蠢欲动,各自想要独立。在这个问题上,我绝不会向他们妥协,如果他们想要战争,我也只能给他们战争,但我想知道,圣殿会站在那一边?”
  她抬起头看着伍德,其实她心中清楚,如果圣殿不站在北边,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北方的贵族可能会选择向她妥协。
  但伍德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我可以站在你一边。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明白,何况现在我算不上是安培瑟尔的大主祭了。圣殿不可能放弃它在北方的影响力的。”
  这就像是个死结。但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布兰多看着伍德,忽然开口道:“所以说,你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对么,伍德主祭?为什么不说来听听呢?”
  伍德微微一怔,他看向布兰多。布兰多却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告诉过安蒂缇娜,也就是我的幕僚小姐,你说过你或许可以解决北方的乱局。”
  “不。”伍德摇了摇头:“布兰多先生,并不是我,而是有一个人能做到。”
  “有一个人?”
  布兰多和格里菲因公主都是一愣,忍不住停下来互相看了看。
  “谁?”公主殿下问道。她实在想不出谁能解决北方的乱局,是炎之圣殿的大神官?还是克鲁兹帝国的皇帝陛下?或者是布加人?银精灵?
  她甚至一时间想到了龙族。
  但伍德主祭却说道:“那个人也正想见你们一面,不过那之前还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因为某些原因,你们可能并不愿意见到他。尤其是你,格里菲因公主。”
  “我?”格里菲因公主疑惑地指了一下自己:“为什么?那究竟是谁,伍德主祭?”
  “格里菲因公主。”伍德主祭却问道:“你和你的兄长熟识么?”
  “我的兄长?”
  公主殿下忽然轻叫了一声。
第十六幕
兄妹(五)
  列文·奥内森·西法赫,历史上那位格里菲因公主名义上的兄长。
  与在埃鲁因内战之前的赫赫名声相比,在战争之后,这位王长子之名可谓是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于乱军之中,也有人说他是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傀儡,还有人说公主曾饶他一命,放他归隐山林,但正如一切淹没于这些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民间传说背后的历史真相一样,真实的故事往往让人感到理所当然而又出人意外。
  在伍德的介绍之后,布兰多与公主殿下在前庭等了大约一刻钟,期间没有人开口,只剩下主祭大人卡擦卡擦修剪枝叶的声音。因为无人能够揣摩这位安培瑟尔大主祭的意思,让一位身份敏感如王长子这样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似乎怎么都不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公主殿下未必想见到她的这位兄长,而后者作为不久之前他们的敌人,真的愿意帮助他们么?虽然有可能,但一定会带着某种条件。
  布兰多不能保证公主殿下愿意与自己的仇人妥协。但过了一会,他听到一阵轻细的脚步声从冬青树墙后传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到一位侍女引着一位贵族青年绕过那道灌木修饰的树叶之墙后,出现在他和公主殿下面前。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第一时间布兰多就反应过来,那或许正是历史上那位王子殿下。说对方穿着可以说并不华丽:一件朴质的军服,淡紫色,长长的披风一直垂到绿茵茵的草甸上,融入午后的阳光之中,看起来就像是布拉格斯、马姬坦或者是库尔克堡这些地方有一定资产的骑士,而不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王储。
  青年腰间悬挂着佩剑,但并不是那些精致的花架子,那是一柄实实在在的骑兵剑,剑柄上的皮革磨损得简直令人感到不像是王家的用品。但以此并不能简单地判断剑的主人是一位剑术高手,因为那张从容镇定的面容上有一双紧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着,似乎睡着一样——或者说失明。
  王子殿下非常英俊,甚至可以说器宇轩昂,但却是一位盲人。一位盲人显然无法练习剑术,也很难想象参与到一系列复杂的阴谋之中去,更遑论成为埃鲁因的国王。
  布兰多不禁向身旁的公主殿下投去一瞥,公主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惊讶。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列文哥哥,你的眼睛?”
  语气有些迟疑与讶异。
  “发生了一些小事,不必介意,格里菲因。”王子列文却显得不以为意,脸上淡然一笑:“但反而是失去了眼睛之后,我能够看得更加宽广,世人也常常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所蒙骗。”
  他又说道:“格里菲因,冬堡一别之后,我们有近十年未见了。算算时间,今年你应该是十七岁,一定比那时长高了不少,也应该更加美丽了,最近以来我常常听人说起你的事情。”
  他的口气十分随意,好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而非敌人交谈一样。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今天尴尬的身份正是由这位妹妹一手造成的。
  格里菲因公主沉默了一小会,开口道:“那都过去了,哥哥,这一次你做错了很多事情。王国,父王,人民,所有人都不会宽恕你,而一切的一切,也终将走上正轨。”
  “我不会推卸责任,但身为人子的立场让我必须支持母后。即使如今她也失败了,西法赫大公,兵败身亡,我也成为了阶下之囚。格里菲因,你一定以为我心怀怨恨,但其实不然,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取得宽恕,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无论时局如何改变,我终究是埃鲁因的王室成员。”列文垂着眼睑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她稍微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也皱着眉头,也在猜测这位王子殿下的来意。他思考着历史上的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是一个怎样的人,关于他的传闻林林种种,但真正正面描述这位王子殿下的却少之又少。至少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位王子殿下竟是一位盲人,而且看来不是新近失明。
  而这样一位王子,又有着怎样的性格?是刚愎自用,还是雄才大略,历史上的一切传说都做不得数,至少从对方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位王子殿下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而且对方究竟有没有参与到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那场阴谋之中,也实在还不好说。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的身份在现下这个时候是非常敏感的。王后与奥伯古七世唯一的子嗣,西法赫家族唯一有资格的顺位继承人,想必对方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对方的目的,除了交易,还会有什么呢?但关键是交易的内容,这位王长子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想要重新继承西法赫家族,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过既然王长子说了不是奢望得到宽恕,那么想必不会提出这个幼稚的要求来。
  布兰多抬起头。这个时候列文身边的侍女与这位王子附耳说了些什么,他看到王长子回过头来,面向他一笑:“这位就是布兰多先生?我听人说起过你的事迹,你在安培瑟尔一战之中的表现已经当得上英雄的作为,即使是先君埃克,也不过如此。”
  布兰多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只见半精灵少女脸上并未有丝毫不快,反而有认同的神色。他回过头,从容地答道:“王子殿下谬赞了,安培瑟尔的英雄不是一个人,何况没有那么夸张,人人都只是出于自救而已。”
  “深感认同,正是因为懂得自救、挣扎,所以文明才延续至今。人类与其他智慧种族的历史,本身就是一本沉重的史诗,千千万万英雄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一种需要。”列文笑着点点头,让布兰多无意间注意到这位王子殿下拥有一头闪闪发光的深黑色长发,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上。这样的发色在埃鲁因间十分罕见,发丝之间流淌着一抹深紫色。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打断这段互相吹捧,这不是她想要听的东西:“伍德主祭说你有办法解决北方的乱局,你是要用这个来和我作交易么?”
  王长子停了下来,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正是。”
  “你应当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格里菲因公主皱起眉头,但她的话立刻被打断了。列文王子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格里菲因,但你猜错了。我不是想用这作为条件来换取什么东西,我想两位能认真听一下在下的想法,如何?”
  “哥哥,你的想法?”公主殿下微微一怔。
  列文点点头,却又对一旁的伍德说道:“主祭大人,能让我与公主、布兰多先生单独相处一会么?”
  伍德一手持剪子,停下手来,他看了王长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随手将剪子一放,对格里菲因与布兰多说道:“公主殿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你兄长的想法,虽然有些偏激,但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在现下这个关头,你或许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位安培瑟尔的前任主祭轻轻整理了一下长袍,向庭院外走去。
  公主听得微微皱眉,她目送伍德离开,又回过头来。
  “所以说,哥哥,你究竟有什么想法?”她问道。
  “格里菲因,作为不久之前的敌人,你一定很怀疑我的企图对么?”列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如此问道。他的口气听起来很随意,就好像与朋友之间在开玩笑一样。
  但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蠢,怀疑是自然的,不要说是敌人,即使是陌生人之间也是如此。布兰多知道这位王子殿下可能并不是一个笨蛋,他这么说显然有他的意图,因此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面的回答。
  公主殿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仍旧点了点头:“从私人来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愿意相信你,列文哥哥。但出于我们之间的立场,你也应当明白,政治是容不得私人感情与软弱的。”
  “是的,但事实上你或许弄错了一些事情。我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甚至从某种立场上来说,我们是应当站在一起的——格里菲因,以及布兰多先生。”王长子忽然如此说道。
  庭院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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