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方平译本)(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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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突然造访的第二天,我找不到机会同我家主人说话。他避开交谈,什么也没有心境讨论。当我能够叫他听进话去时,我看他很高兴他的妹妹离开了她丈夫,他对她的丈夫厌恶之甚,真不像他那温和的天性所能有的。他的憎恨是如此深切而敏感,任何他有可能看到或者听到希斯克厉夫的地方,他决不走近半步。悲伤,再加上那种心境,把他变成地地道道一个隐士,他扔下推事的官职,甚至连教堂都不上,避免到村里去,困守在他的园林和地产中间,完全与世隔绝开来。唯有的消遣便是孤零零一个去荒原上游荡,以及去看看妻子的坟墓,多半是在晚间,抑或一大清早,在游人出来之前。
但是他这人心太善,不会一直闷闷不乐下去的。他可没有祈求凯瑟琳的灵魂来缠他,时间可以叫人安天知命,使他的忧郁较通常的快乐反倒更见甜美。他用炽热的温柔的爱来回忆她,期盼着能够到那个更好的世界里去,他深信不疑她已先去那里了。
他也有尘世的慰藉和爱。我说过,最初的几天他好像全不在意亡妻那个瘦小的后嗣。可是他的冷漠化得就像四月里的冰雪一样迅疾,这小东西还未及吐出一语或是迈出一步,便已在他心里挥起王杖来了。
她给取名凯瑟琳,可是他从来不叫她的全名,就像他从来不叫前一位凯瑟琳的小名,兴许是因为希斯克厉夫这么叫惯了。这小东西永远是凯茜,这使她有别于母亲,又同她有了联系。他的宠爱与其说是因为骨肉亲情,远不如说是源出她同她母亲的关系。
我常常拿他和亨德雷·厄恩肖作一比较,稀里糊涂怎么也说不明白,在同样的处境之中,两人的行为何以就截然相反。他们都是深情的丈夫,都疼爱他们的孩子,我看不出他们如何就不应当走同一条道路,不管是好是坏。但是,我心里思量,亨德雷看来明显是更有毅力,说来可怜却成了更糟糕更软弱的男人。他的船触礁后,船长擅离职守,船员不去想方设法救船,却暴动内乱起来,这艘倒霉的船是毫无希望了。林顿却是相反,展现了忠诚灵魂的真正勇气。他相信上帝,上帝也安慰了他。一个是希望,另一个是绝望。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自然也就各得其所。
可是您不会想听我来说教的,洛克伍德先生。您会像我一样,对所有这些事情作出判断。至少,您会觉得您是会的,这也是一样的。
厄恩肖的末日是人可想见的,它紧紧跟随住他的妹妹,当中相隔还没到六个月。我们这些在田庄的人,在这之前从未听到过他的境况,哪怕是三言两语,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去相帮料理后事方才听说的。肯尼斯先生来向我家主人通报了这事。
“你好,奈莉,”有一天早晨他骑马跑进院子说,他来得太早,顿时叫我一惊,有种不祥之兆。“如今轮到你和我去吊丧了,你猜这回是谁不辞而别啦?”
“谁?”我心慌意乱问道。
“怎么,猜一猜!”他下马答道,把缰绳挂在门边的钩子上面。“把你围裙角儿夹起来吧,管保用得着的。”
“不是希斯克厉夫,当真?”我嚷道。
“什么!你想为他流泪?”这医生说。“不,希斯克厉夫是个经磨的年轻人,今天他看上去容光焕发呢,我才见过他,自从他丢了太太之后,很快又长胖啦。”
“那么是谁,肯尼斯先生?”我急不可耐地重又问道。
“亨德雷·厄恩肖!你的老朋友亨德雷,”他答道。“也是我那堕落的老朋友啊,虽说这好长一阵子他对我是大不恭敬了。瞧!我说过我们会流泪的,可是打起精神来!他死得正合他的本色,酩酊大醉的。可怜的孩子,我心里也是难过呀。人禁不住要怀念老朋友,虽然他的手段谁都想不出来,而且许多次同我来耍无赖,可他好像才二十七岁呢。那正是你的年龄,谁会想到你们是同一年生的呢?”
我承认这一次打击对我来说,比林顿太太去世的打击更要沉重。往昔的回忆在我心头萦回不散,我坐在门廊里,像失去血亲那样哭泣不止,要肯尼斯另找一位仆人替他向主人通报。
我情不自禁要思考这个问题:“他公平吗?”不管我做什么事情,这念头总是纠缠着我。它是如此令人生厌地顽强执拗,我下了决心告假去呼啸山庄,想给死者尽一尽最后的责任。林顿先生极不情愿应允,可是我滔滔雄辩讲到他于今无亲无友的境况,我说我的旧主人和奶兄弟有权利要求我去效劳,就像有权指派他自己一样。况且,我提醒他说,那孩子哈里顿是他妻子的侄儿,有鉴再没有更近的亲属,他理当去做他的保护人。他应当也必须去过问遗产的情况,来照料照料他内兄的权益。
他那时分不适合来参与这等事务,可是他让我来跟他的律师说话,而且到最后,也答应我去了。他的律师也是厄恩肖的律师。我在村里找到他,请他与我同行。他摇了摇头,劝我别去招惹希斯克厉夫,断言说,要是真相说穿,哈里顿同乞丐也相差无几了。
“他父亲欠了一身债死的,”他说,“全部家产都给抵押出去了,继承人唯一的机会,便是设法在债务人心里留上一点好感,以期对他稍稍宽待些罢了。”
到达呼啸山庄后,我解释说我是来看看一切是否就绪的。约瑟出现时倒也满面愁容,他对我的到来很表满意。希斯克厉夫先生说他看不出我来有什么用处,不过我可以留下来,安排一下殡葬的事,倘若我愿意的话。
“确切地说,”他说道,“那傻瓜的尸首该埋在十字路口,什么仪式也用不着。昨天下午,我碰巧离开他十分钟,就在那段光景当中,他把‘房子’的两扇门都给关了起来,不许我进来,整夜他就在喝酒,存心要喝掉老命!今早我们破门而入,因为我们听到他像匹马似的呼呼喘气。他就在那里,倒在高背靠椅上边,剥他的皮,掀他的头皮也弄不醒他。我差人去叫肯尼斯,他来了,可这畜牲已经变成了死尸——他死了,冷了,而且僵硬了。所以你得承认,再穷折腾他也是没有用了!”
老仆人肯定了他的讲法,可是咕咕哝哝说:
“我倒宁可他自己去叫医生!我照顾主人准定比他要好,我走的时候他可没死,一点儿都没死呢!”
我坚持葬仪要弄得体面一些,希斯克厉夫也说我尽可以放手行事。只是他要我记住,办这事儿从头到底的钱款,可是出自他的口袋。
他始终保持着冷冰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看不出是喜悦,也看不出是悲哀。要说有任何表情的话,他是表露了一种冷酷的满足,为他操作有方,大功告成。果不其然,有一回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种近似洋洋得意的神态。那正是人们从厅堂里抬出棺材的时候,他竟然这等虚伪,装作送葬的样子。在同哈里顿跟出去之前,他把这不幸的孩子抱到桌子上面,带着少有的兴致咕噜说:
“现在,我的好孩子,你是我的了!我们来瞧一瞧,要是一棵树不愿像另一棵树那样长得弯弯斜斜,让同样的风来吹歪它!”
这毫无猜疑心的小东西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他玩玩希斯克厉夫的胡子,摸摸他的面颊。可是我品出了这话的意味,尖利地说:
“这孩子一定得跟我回画眉田庄,先生。这世上的东西你尽管去要,就是别想要这孩子!”
“林顿也这么说吗?”他问。
“当然,他叫我带他回去的。”我答道。
“好哇,”这流氓说,“眼下我们不来争执这个问题。可是我只想试试我的本事,来带上一个孩子呢。所以告诉你家主人,要是他想领走孩子,我非要我自己的骨血来补上这缺。我可不想乖乖把哈里顿给交付出去,可我料定要叫那一个过来!记住告诉他。”
这暗示就足以缚住我们手脚了。回去后我把这番话的意思重述了一遍,艾德加·林顿一开始就无多兴趣,也再不提起干预的话头。其实即便他想要干预,我也看不出他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客人如今成了呼啸山庄的主人:他把地产牢牢握在手里,他向律师证明,律师转过来又向林顿先生证明,厄恩肖押出了他所有的每一寸土地,换取现金来供他疯狂赌博。而他,希斯克厉夫,便是受押人。
如是,原本该成为方圆这一带头一号绅士的哈里顿,沦落到完完全全靠他父亲的死敌过活,在他自己的府第里,却活像一个连工资都给剥夺精光的仆役,而且毫无夺回名分的希望,因为举目无亲,对自己所受的冤屈也一无所知。
18
紧接这段伤心的日子,迪恩太太继续说,后面十二年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这些年里,我顶头痛的事便是我的小姐儿闹个小毛病,这毛病不分贫贱,对所有的孩子是一视同仁的。
其余时光,出生六个月之后,她就像棵落叶松似的长大起来,能走也能说话了,都有她自己的方式,这时候荒原上的野花,还未及在林顿太太的坟上第二度绽开呢。
她是个最讨人喜爱的小东西,终于把阳光带进了一座凄凉的宅子。那张脸真是个绝色美人,有厄恩肖家的漂亮的黑眼睛,又有林顿家的白皙皮肤和精致五官,以及金色的鬈发。她精神也好,又不粗野,更配上一颗敏感又过度热情活泼的心。她跟人一好起来就好得了不得的样子,叫我想起她的母亲来。可她又并不像她,因为她可以像只鸽子一般温柔和顺,她声音又温软,表情又深邃,生起气来从不勃然大怒,爱也从不凶猛无常,她的爱是深沉而且温和的。
可是必须承认,陪衬着她的天赋,她也有缺点。喜爱耍刁使蛮便是其一,还有任性,这是被溺坏的小孩儿们的通病。不管他们的脾气是好是坏,倘若哪个仆人碰巧惹恼了她,她总是说:“我要告诉爸爸!”要是他责骂了她,哪怕是一个眼色,你准得以为这是伤破心的大事了。我相信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整个儿包下了她的教育,而且把它作为一种乐趣。有幸的是,好奇心和聪颖的智力把她变成个好学生,她学得又快又热切,很给他的教学增添了光彩。
直到她到了十三岁,还没有自个儿迈出过园林一步。林顿先生偶尔会带着她走出一英里远,可是绝不肯把她交给别人。吉默顿在她耳朵里是个虚无缥缈的名字,教堂是除了她自己的家,她走近或者说走进过的唯一建筑。呼啸山庄和希斯克厉夫对她来说都不存在。她是完完全全与世隔绝起来了,显然完完全全也是心满意足。真的,有时候从育婴室的窗口眺望乡野,她会说:
“艾伦,还要过多久,我才能走到这些山顶上去呀?我真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东西,是海吗?”
“不,凯茜小姐,”我会回答说,“那里还是像这边一样的山呀。”
“当你站在它们下面的时候,那些金色的岩石会是什么模样?”有一回她问我。
潘尼斯顿岩崖的陡峭石壁尤其使她兴趣十足,特别是夕阳西照,射在它和群山的峰峦之上,其它的景观则全都隐没在阴影里边的时候。
我解释说,它们不过是大堆大堆光秃秃的石头,缝隙里的那点泥土,连一株小树都养活不了。
“为什么这边夜晚好久了,那里还闪闪发亮呢?”她又追问。
“因为它们比我们这边高得多呢,”我答道。“你爬不上去,它们太高太陡峭啦。冬日里,那边总是比这里先有霜冻。就是盛夏的时候,我还在那里东北边那个黑洞里,看到过雪呢!”
“哦,你到过那里!”她兴奋地嚷道。“那么说当我长大成人,我也能去了。爸爸去过吗,艾伦?”
“爸爸会告诉你的,小姐,”我匆匆答道,“它们是不值一游的。你和他去散步的荒原,要好得多呢。画眉园林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可园林我是知道的,那边我不知道呀,”她自言自语说。“我要站在那最高的山崖顶上,朝四下里一望,那才高兴呢。我的小马米尼,哪天会带我去的。”
有一个丫头提起了仙人洞,这可叫她着了迷,总要想着了却心愿。为这她缠住林顿先生不放,他答应等她长大了,就让她去。可是凯瑟琳小姐依月份来计数年龄:
“现在,我长大了吗,可以去潘尼斯顿岩了吗?”成了她嘴里问个没完的问题。
去那里的路曲曲弯弯,同呼啸山庄贴得很近,艾德加无心从那里经过,所以她得到的回答总是:
“还没有,亲爱的,还没有。”
我说过希斯克厉夫太太在离开她丈夫之后,又活了十二年之多。她一家人体质都很脆弱,她和艾德加都缺少这一带你常见的那种红扑扑的健康气色。她最后患的是什么病,我说不上来。我猜想,他们都是死于同一种病,一种热病,开始来得很慢,可是无药可救,临到最后便消耗尽了生命。
她写信告诉她哥哥,她病歪歪挺了四个月了,只怕凶多吉少,请求他要是方便,能来看她,因为她有许多事情交代,希望同他说声再见,把林顿安安全全交付给他。她的心愿是,把小林顿交给他,就像在这之前同她在一起一样。他的父亲,她一心认定,是不想背上包袱养育他的。
我家主人毫不犹豫依从了她的请求。平常人请他总是很不情愿离家,这回却跑得飞快。他把凯瑟琳交托给我,叫我他不在家时特别当心,反复叮嘱她不许走出园林,即便是在我的陪伴之下。至于她无人陪伴独个儿走,他根本就想都没想。
他走了三个星期。头一两天上,我的小宝宝坐在书房的角落里,伤心得没有心思读书,也没有心思玩。这么静静地待着倒叫我十分省事。可是紧接着她不耐烦了,急躁不安。我年岁大了,那时候又太忙,没办法跑上跑下来博她欢心,我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她自个儿来找乐子。
我通常是打发她在跟前旅行,时而走路,时而骑一匹小马。当她回来,就耐耐心心当个听众,听她讲述她所有真实的抑或想象的冒险经历。
夏日里草木茂盛,她迷上了这等孤独的探险,常常想办法在外面从早餐时一直待到用茶时分。然后,晚上就用来重述她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我不怕她越过边界,因为大门通常都是紧锁住的,而且我想即便它们是敞开着,她也没有胆量独自一人闯出去的。
不幸我的信任出错了。一天早上,八点钟,凯瑟琳来到我跟前,说那一天她是个阿拉伯商人,要带着她的人马横穿沙漠,我必须提供充足的粮草,不但供她自己,还得供应牲畜:一匹马和三头骆驼,后者由一条大猎狗和两条短毛狗来作代表。
我弄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装到马鞍一边的篮子里。她高兴得像个仙女似的,一跳老高,戴着宽边的帽子,挂上面纱用以挡住七月的太阳,骑着马儿一路欢笑跑了出去,对于我叫她小心,不要快跑,早些回家的叮嘱,只是调笑。
直到喝茶的时分,这淘气的小东西还是影踪全无。一位旅行家,那条大猎狗,因为上了年纪,加上恋窝,回转来了。可不论是凯茜,还是小马,还是那对小狗,四面八方都不见影子。我差人去找这条路,去找那条路,最后,我自己到处转着来找她了。
田庄边界上,有个劳工围着一块田地在修篱笆。我问他是不是看到了我们的小姐。
“今早我看到她来着,”他答道。“她要我给她割一根榛木鞭儿,然后她抽着小马跳过那边的篱笆,那里最矮,接着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能猜想到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感受。我当时就想,她一定是去潘尼斯顿岩了。
“她会不会出事?”我脱口而出,冲开那人正在修补的缺口,直奔大路。
我仿似与人打赌疾步如飞,走了一英里又一英里,直到拐过一个弯后,望到了呼啸山庄,可是远远近近,都不见凯瑟琳的人影。
岩崖距希斯克厉夫先生的居所还有一英里半左右,算起来离田庄是有四英里。所以我开始担心,未及我赶到那里,夜幕就要降临了。
“要是她爬山的当儿一失足,该如何是好,”我思量着,“万一她摔死了,要不跌断了骨头呢?”
我被担忧折磨,所以,当我匆匆经过田庄的农舍,看到短毛猎狗中最凶猛的查利肿着脑袋,耳朵滴着血躺在一扇窗户底下,一开始还喜上心来松了口气。我打开栅栏,冲到门口,拼命打门想要进屋。一个我认得的女人,原先住在吉默顿的,来开了门,自从厄恩肖先生死后,她就做了那里的女仆。
“啊,”她说,“你是来找你家小姐的!别怕,她在这儿好着呢。我倒挺高兴不是主人回来。”
“这么说他不在家,是吗?”我喘着气说,一路疾行加上惊吓,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不在,”她答道。“他和约瑟都出去了,我想一两个钟点里他们是不会回来的。进来歇会儿吧。”
我走进屋子,看到我那迷途的羔羊坐在火壁边上,正在当年她妈坐的一把小椅子里摇来摇去呢。她的帽子挂在墙上,她是十二分的自在,兴致别提有多高,正对着哈里顿有说有笑。哈里顿现在已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十八岁小伙了,非常好奇又惊诧地紧盯着她,对于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吐出来的言语和问题,只是感到莫名其妙。
“好呀,小姐,”我嚷道,用一副怒容遮掩住内心的喜悦。“在你爸爸回来之前,这是你最后一次骑马了。我连门槛都再不会让你出去,因为我信不过你,你这淘气、淘气姑娘!”
“啊,艾伦!”她喊道,兴高采烈一跃而起,冲到我的身边。“今晚我可要讲一个好故事,你到底把我给找到啦。你一生里面到这里来过吗?”
“戴上帽子,马上回家,”我说。“我着实为你伤心哪,凯茜小姐,你做了大错事啦。噘嘴巴哭鼻子都没有用,那都补偿不了我的劳苦哇,寻你寻遍了乡里。想想林顿先生是怎么叮嘱我把你守在家里的吧,可你这样子偷偷溜出来。可见你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没人再会相信你啦。”
“我干了什么啦?”她抽抽嗒嗒说,当场就呜咽起来。“爸爸什么也没有叮嘱我。他不会骂我的,艾伦,他从来不发脾气,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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