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校对)第4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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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面对太后亲临这种从未有过的情形,江都王妃、秦国夫人、楚国夫人这些顶尖的外命妇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当真正面对太后,行礼拜见时,却是谁都没有露出半点异色,问好恭维,恰是热络却不杂乱。
  然而,今日特意被太夫人请来庆安堂作陪的吴氏,那就没有这样镇定了。
  她本来就并非这等贵妇圈子的一员,若非九娘亲自陪着她,纵使有什么明刀暗箭也先帮她挡了,她很早就想要逃席离开了。而此时太后这一驾临,她随众行礼时,就更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甚至说犹如芒刺在背也不为过。
  想当初三个孩子同日降生时,她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赵国公的女儿,另一个仿佛是赵国公家亲戚的女儿,两者因为那稳婆的疏失而分不清楚。当去年她终于从张寿这儿得知,那另外一个产妇竟然是宫中的裕妃,而两个女孩子之一便是永平公主时,那才是真的心有余悸。
  想当年她担心的不过是两家人对于分娩结果存疑,于是想要夺去三人之中唯一的男孩,也是难产而死的娘子唯一的子嗣张寿,可后来想想,那时候宫中太后没有因为三个孩子的身世疑云就真的如何如何,那已经是非常开明公允了。
  就她看到的那些戏文,什么狸猫换太子,什么五花八门的宫斗,那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即便现在,看看皇后被废后这一系列事件,吴氏也觉得自己和张寿当年实在是很幸运。
  因此,她只希望低调到不让太后主意,却没想到太后在入座之后,对于其他人的问候也好,恭维也罢,都表现得非常平淡,最后竟是借口要去看看新娘子,让自家人相陪,结果她就糊里糊涂地被九娘拉着,一块陪这位天底下最尊贵的老妇出了庆安堂。
  直到被冷风一吹,她觉得脑门一凉,整个人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尤其是低头看见自己竟赫然搀扶着太后的左胳膊时,她简直怀疑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会答应的。可就在这时候,她偏偏听到了太后对自己说话。
  “吴娘子,你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吴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太后这话,愣在那里足足老半天,她总算福至心灵:“已经过世的娘子把唯一的儿子托付给民妇,所以民妇这福气,都是她的遗泽。民妇并没有想过有今天,可如今既然有了今天,唯一的期望也就是希望阿寿能和大小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哦?只是白头偕老,子孙满堂就够了?你难道不希望张寿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微微一怔之后,吴氏不大明白太后这问题是善意还是恶意,索性直言不讳地说:“官场险恶,如果不是阿寿一到京城就一不留神一头撞进了官场,民妇更希望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赵国公府本来就已经富贵绵长,想来也会庇护他这个女婿的。”
  见九娘顿时笑了,太后虽说从前并不太喜欢这个性格执拗的外甥媳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问道:“九娘,你笑什么?觉得吴娘子太小富即安,还是觉得我这问题太过功利?”
  别人在太后面前谨小慎微,九娘却早就知道太后一贯对自己的态度,因此并不在意这有些尖刻的反问,也并没有任何畏缩。
  她对吴氏眨了眨眼睛,示意对方不用惊惧,更不用担心,却是气定神闲地说:“我是觉得吴娘子这想法和我差不多。小富即安挺好的,只要莹莹喜欢阿寿就够了,赵国公府并不需要女婿在仕途上拼命钻营。只不过……阿寿那个孩子做不到。”
  “当然,他不是做不到不钻营,而是他这个人,不钻营也会光彩夺目。”
  她没有在意太后此时那面色微微一变,自顾自地说:“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有些树木却很难低调掩藏自己,假装只是一棵不起眼的平凡小树。他生来就当立于人上,哪怕不愿意去与人争斗,却会因为太过优秀而引人觊觎。”
  说到这里,她就笑了一笑:“这话我说的可不仅仅是阿寿,还有莹莹。”
  吴氏隐隐听出九娘这话语中仿佛有反驳太后的意思,一时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因此,听到九娘说这话也能用在莹莹身上,她这才如释重负,慌忙帮腔道:“莹莹漂亮大方,凡事从来不人云亦云,最有主见,阿寿一直都说,所谓绝世而独立的女孩子,就应该是她这样的。”
  她不过是急中生智这么一说,没想到太后和九娘全都看向了她,一时她被看得后背冒汗,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阿寿看似随和闲淡,其实却眼高于顶。他常常说,功名利禄无所谓,只要能做出一番对天下苍生有益的事情就好。可这漫漫一生,难求一知己。”
  “所以,民妇一向觉得,如果他真的遇到一个彼此知心知意的女孩子,是比宦途有成更难得的事。因为那意味着他有什么话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她说,有事情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商量,力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
  这都是前些天,吴氏非常偶尔地听到张寿教育阿六千万别打单身主意的话,而且,还是拿朱莹当作举例,让阿六好好地在全天下那无数女子的丛林中用心寻觅一下……此时,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全都搬到了太后和九娘面前,只希望把话题转到朱莹身上。
  因为吴氏不止一次听太夫人乃至于听别人说,太后很喜欢朱莹。
  果然,她就只见太后那脸上明显流露出了几分欣悦之色,而九娘也同样是笑容满面地轻声吟道:“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阿寿对莹莹确实很好,要知道,从前我一直都担心莹莹这样性格鲜明的姑娘,得是什么样的夫婿才能容得下她,好在有阿寿。”
  尽管太后并不是想从吴氏口中听到这些,但从这位朱莹未来必须当成正经婆婆一般礼敬的民间妇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舒了一口气。朱莹那样骄傲而刚强性格的女孩子,若是真的要被什么庸妇俗夫束缚在后宅,硬生生折断羽翼,她想想都觉得惋惜。
  毕竟,哪怕她贵为太后,也不可能去插手管人家的家务事。
  接下来的一路上,太后没有再出言探问,也没有再故作轻松闲话家常,显得相对沉默。然而,对于平常也话不多的九娘,以及本来就心里战战兢兢的吴氏来说,这反而显得更加轻松。而后头跟随的玉泉以及太夫人派来的李妈妈,以及其他仆妇,那自然谁也不会出声打搅。
  因此,当这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朱廷芳那新房所在的璇玑院时,门前守着的仆妇吓了一跳,等认出是九娘时方才忙不迭让路,却是在慌乱之下完全没注意到太后和吴氏,只以为是自家夫人亲自来看未来的长媳。
  而当太后九娘和吴氏这一行人来到正房门前时,恰是迎面遇到了匆匆从门里出来的几个年纪不一的女子。
  为首的妇人四十出头,珠翠满额,乍一看仿佛是个有品级的命妇,然而,太后见惯了那些内外命妇,只一眼就看出,那诰命头冠上的金饰只是表面风光,不少地方都露出了银色,显然是银镀金的,那小珠庆云冠也已经显出了陈旧。
  而也就是说,顶了天只是个五品命妇。因为四品以上,这诰命头冠上全都可以用金饰。
  而紧随她的三个女子,前面一个大概二十出头,少妇打扮,容长脸,个子高挑,此时正满脸忿忿。后头两个则是还没梳髻的双丫少女。乍一看去,仿佛有些气急败坏,但更多的是狼狈。而这还不算,朱莹那清脆而熟悉的嚷嚷声竟然追着她们背后过来了。
  “这倒是溜得挺快啊!一来就摆舅母的架子,说不过我就想溜,这就是你刚刚口口声声说,需得我敬重的长辈吗?我从小就被祖母和爹带着,逢年过节都会去祭拜大娘。我虽说没见过她,但祖母常常给我和大哥二哥讲大娘的故事。”
  “不但祖母,就连家里上了年纪的世仆,一个个也全都说,大娘为人刚强坚韧,乃是巾帼女杰,当初危急时刻上过战场的,祖母和爹都很敬重她!”
  “你说她在世的时候,就常常周济你们,那大概确实是有的,但家里人都说,大娘常常说一句话,那就是怨天怨地不如靠自己,救急不救穷,绝不养懒汉。大娘最讨厌自己不努力,却一心打秋风的亲戚,更讨厌有人打着亲戚的名义指手画脚!”
  “哪家的舅母会在嫡亲外甥的婚礼上跑到新房对外甥媳妇挑三拣四,哪家的表妹会在嫡亲表兄的婚礼上跑到新房对表嫂指手画脚,冷嘲热讽,到底是谁没规矩!大嫂的父亲渭南伯那是先帝睿宗爷爷封的勋贵,难道还不比你区区一个五品官尊贵?”
  “这些年我们赵国公府朱家也没少帮你们吧,可那位舅舅他是怎么回报的?地方官任上一次不称职,一次断狱不公,磕磕绊绊熬到五品知州,却还和地方豪族沆瀣一气,把好好的良民逼成了盗匪,直接被革了职,亏舅母还好意思穿这一身诰命冠服到我们朱家来招摇!”
  “我家没有和你们亲上加亲,那还真不是大娘去得早。是你们自己没出息!”
  太后不是不知道朱莹平日只是懒得和人争,所以往往以力破巧,懒得吵架,打就完了,可今天见她在长兄的婚礼这一天如此伶牙俐齿地挤兑所谓的舅母一家,她觉得新鲜的同时,却也不禁想起了前任赵国夫人,朱廷芳和朱廷杰兄弟的生母邓夫人。
  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刚强的女人,尤其是出嫁不久就遇到先帝睿宗起兵反正,于是奔前走后,辅佐太夫人的同时,也帮过安抚后方的她不少忙。然而也就是那段时间伤了身体,于是等到朱泾有第一个儿子朱廷芳时,那都已经是夫妻俩成婚之后好几年的事了。
  然而,太后这追忆只持续了极短时间,因为那几个从屋子里出来的女子看到她们这一行人之后,竟非但没有退避让路,那个年纪最大,听朱莹口气应是朱廷芳舅母的妇人更是气势汹汹地喝道:“快让开,我要去庆安堂见太夫人评理!富贵不认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七百四十二章
柔能克刚
  耳听得这妇人竟是如此无礼,之前跟在她和九娘以及吴氏身后的玉泉和李妈妈几乎同时抢上前去,将那妇人以及另外三女一同拦下。而其余几个仆妇以及宫人这才反应过来,而她们这扑上前去的动作就粗鲁多了,想都不想就把人反剪双臂摁跪在了地上。
  而李妈妈更是诚惶诚恐地转身回来跪下行礼道:“太后娘娘,都是下头人不晓事,没有把这新房里的闲杂人等给清理干净!”
  那妇人乃是朱廷芳的嫡亲舅母秦氏,被人拿下摁跪在地上时,又羞又怒的她还想破口大骂,可当听到李妈妈这一声太后娘娘,又说她是闲杂人等,她就犹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她是看到为首的老妇年岁不小,然则却衣着简朴,头上也没有戴着小珠庆云冠这样的诰命头冠,绝对不是什么富贵门庭出身,再加上搀扶人的吴氏那装扮还及不上她,九娘更是正好落后一步,她没看清,所以急怒之下方才一时昏了头,哪曾想竟然冲撞了太后!
  秦氏都尚且惊得魂飞魄散,她身后的儿媳和两个女儿,那更是吓得整个人都瑟缩在一团,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挪动又或者抬头都不敢,只是心里不免都在那埋怨甚至诅咒秦氏。平时在家里做主惯了,跑到这赵国公府还如此蛮横,这不是招惹祸事吗?
  “这天底下确实没有富贵不认亲的道理,但前提是那所谓的亲戚需得懂事。”
  当太后悠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莹正好闻声从正房出来。一见面前这光景,她先是一愣,随即就喜形于色地冲上前,见九娘笑吟吟地让开了位子,她就对吴氏先点了点头,随即顺势抱着太后的一边胳膊撒娇。
  “太后娘娘,原来是您来了!这可是天大的惊喜,我之前一直都有进宫,您也不事先告诉我!您看,大哥这婚事从定下开始就被人说三道四,直到今天还有什么世交和亲戚来摆谱!要是知道您来,谁敢这么无礼!”
  她一面说,一面看也不看地下的秦氏,直接把太后往房里请,却又看着一旁的吴氏说:“吴姨,您也还没见过我大嫂吧?以后都是一家人,趁着现在一块儿见见。她可不像我这块爆炭,温柔娴静,嗯,就是脾气太好,所以刚刚才被人欺负了……”
  地上跪着的秦氏和儿媳女儿差点没气疯。什么叫做温柔娴静……朱莹是不是对温柔娴静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就刚刚那个张氏面上笑着,口气温和,其实却话里藏刀的态度,那简直就是个黑心黑肺黑透了的女人!
  到底是渭南伯这个粗鲁不文的北虏蛮子生的女儿!
  然而,她们就算有再多的怨言也不敢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和朱莹以及吴氏消失在了门内。等到刚刚扭住她们胳膊的人终于放开了手,四人好不容易直起腰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九娘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她们一向都觉得自家姑奶奶邓夫人去得早,这才会便宜了九娘,更便宜了如今荣宠加身的朱莹,现如今经历了刚刚那一幕,那更是怒火攻心。可九娘接下来的话,却把她们的所有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太后娘娘今日驾临,只叙家礼,不叙国礼,所以你们刚刚纵然失礼,太后娘娘也会看在亲戚的面上姑且宽宥一回。前提是,你们知道怎么做懂事的亲戚。大郎前途无量,而他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子,那也是全京城有名的,你们可别误了他。”
  眼见秦氏遽然色变,挣扎着站起身之后,拖起两个未婚的女儿就逃也似地离开,其儿媳妇则是愣了一愣方才慌忙起身跟上,九娘这才不慌不忙地进了屋子。
  她并不担心刚刚的话被别人听到,传去各处相关人等的耳朵里就如何如何——她不在府里这么多年,没人阻拦朱廷芳兄弟和生母邓夫人的娘家来往,奈何那些人烂泥扶不上墙,别说朱廷芳了,就连朱二对他们也早已失望,平日几乎就连面上情分都没剩下。
  而太夫人从前虽说怪她倔强,但如今也已经对她也不再有芥蒂,至于朱泾……他对元配邓夫人自然是至今难以忘怀,但那是对邓夫人的情分,不是对邓家的情分。她刚刚的话,这些人听进去还好,日后至少能安分度日,若是听不进去,邓家在官场的路子也就要绝了。
  而太后也听到了外间九娘对那几个女人的训诫,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懒得去理会这个了。因为此时此刻,她见到了上前盈盈下拜的张氏。
  渭南伯张康固然是先帝睿宗提拔起来的,皇帝对人也一贯信赖,但张府家眷在后宫走动却不勤,再加上张氏乃是庶女,她虽说在朱廷芳定下婚事后召见过一次,可也没有问太多。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朱家人人都认可的,她无意管得太多。
  然而,先后历经了废后的亡故,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死讯”,原本只剩下一个儿子,但膝下孙儿孙女勉强也算是满堂的她,心中伤感的同时,却也不禁一时兴起,决意在今天亲自出宫来看看。
  对于她来说,这种临时起意非常罕见,就连她自己在赵国公府下车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荒谬。她总是指责皇帝白龙鱼服,混迹民间,结果今天自己比皇帝还要过分!
  太后微微颔首,等一身大红衣裙的张氏起身,她端详了人片刻,就随口问了几句。这和她前一次召见人时不同,那一次张氏明显小心拘谨,此时却显得落落大方,仿佛人多的时候反而更让其平添了几分自信。
  就算说起刚刚狼狈而走的秦氏那一家人,张氏言谈间也显得非常从容:“不过是因为两家人如今相差越来越大,舅老爷又官场受挫,所以才一时气急过来寻衅罢了,这都是人之常情。我并没有吃亏,更何况还有妹妹一心一意地帮我。”
  朱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这些人也就算了。之前大嫂面对两个跑到书房要她评鉴诗文的才女,那应对才叫有趣。”
  “她很认真地告诉她们,说自己不会作诗。等到她们冷嘲热讽的时候,她就说,结婚之前尚在闺阁时,当然可以琴棋书画诗酒茶,但既然嫁为人妇,就应该先顾着柴米油盐酱醋茶。”
  “不过她陪嫁的嫁妆里,就有一套她从小手抄的,太祖爷爷亲自总裁,令翰林词臣编撰的《全唐诗》,问她们要不要看。那两个还自信说就没有她没看过的唐诗,结果,大嫂随口背了一首极其偏门的,就把人给挤兑得哑口无言了!大嫂之前还骗我说读书少……骗鬼呢!”
  听到这里,就连太后也忍不住惊讶了起来:“太祖皇帝让人编纂的《全唐诗》?听说那整整有四万多首,几百万字,你真的手抄过一遍?”
  “其实没有抄全,”张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爹从前出身北边,后来归顺了先帝睿宗,没机会读什么书,后来管了军器局,也就是看一些军略的书而已。他听说太祖爷爷曾经声称,天下最美莫过于唐诗,所以就干脆斥巨资买了一套《全唐诗》九百卷藏在家里的书库。”
  “这还不算,他还让我们从六岁起就逐字抄录,能抄多少抄多少,但抄得多就有奖。男孩子就赏兵器,女孩子就赏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这么一来,自然是人人都精神十足地抄。”
  “但一两天容易,一两个月也容易,坚持一两年就难了。后来我那些兄弟姊妹还有偷偷叫下人抄又或者送出去让外人抄的,结果让阿爹知道了,一顿棍子打个半死,就再也没人敢作弊了。”
  “所以,长年累月下来,就只有我坚持了下来。权当认字读书,调剂日子,那也挺好的。不过,我也就是抄了两百卷,不足四分之一。不过借着抄书,我倒是侥幸背熟了一些很冷门的诗,但只是背,不解其意。”
  虽然张氏说得谦虚,但太后很清楚,这所谓的两百卷意味着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上万首诗!《全唐诗》里又不全是短小精悍的五言七言绝句,律诗以及乐府诗之外,还有更长的数百字古诗,这若是抄了几百卷,每天得抄多少字?少说也得几百上千字吧!
  而九娘也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可却只听张氏苦笑说:“我阿爹对我们说,真正的书香门第为了锻炼儿女,常常让他们从小抄书,这比请了先生回来教我们读书强。我是笨笨地相信了他,结果后来他才得意地说,家里孩子多,抄抄书,也就省得惹事了。”
  “他说,八九岁大满地乱跑的孩子,人厌狗憎,最是调皮。抄书不认得字就空着,又或者问先生就好,可他哪里想过,我们六七岁认字写字,后来开始抄诗,一首诗一多半字都不认得,家里请来的先生都险些给我们烦死。所以,我家的西席先生,那是全京城换得最快的。”
  “后来话传出去,就变成了我们家里到底是蛮夷出身,不懂得尊师重道。”
  说这话的时候,张氏表情很平静,对于出身也丝毫不避讳。毕竟,她牢牢记着阿爹的话,出身不是因为爵位就能改变的,与其低声下气去讨好那些瞧不起自家的人,不如大大方方摆明了,谁若是还毫不计较地和你来往,那才是真正值得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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