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踪之国(精校)第87部分在线阅读
罗大舌头自认敢想敢做,却也没有司马灰这种近乎疯狂的念头,典型的冒险主义加拼命投机主义作怪,忙打手势说“要去你们去,难得死上一回,就不能死得正常点吗?”
高思扬以为司马灰伤心胜香邻身亡,脑子里一时急糊涂,想上前阻拦他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举动。
司马灰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来不及再作解释,爬进机舱内到处翻找似乎在寻觅什么东西,遍寻无果,又钻到另一架飞机残骸中,终于翻出一大包东西,拭去上面的尘土看一眼,确认无误就动手拆解。
罗大舌头见司马灰行动奇怪,就上前帮手,解开来一看更觉诧异:“降落伞?”
司马灰指了指雾中的大洞,能否逃出生天,就看这降落伞管不管用了。
他从机舱残骸里找到的降落伞,其实只是普通的空军救生伞,不像空军部队的伞兵伞带有控伞,万一拉不开主伞,还有副伞备用,仅能像风筝一样,借助乱流将三人带到高处,至少可以离开地底大磁山,逃生的机会只在这瞬息之间,若有差错大不了一死,所以根本没考虑救生伞能否承重,当即拆开伞包,示意其余两人绑定伞绳。
罗大舌头了解到司马灰的意图,知道这是要放人肉风筝,立刻动手去拽伞绳。
高思扬见状稍有迟疑,暗想这方法固然极险,却也值得一搏,就跟着依法施为。
三个人刚把伞绳绑在身上,救生伞便被乱流卷起,鼓满了气,“呼”的一下拉直了伞绳,拖着三人摇摇晃晃地向上升起,他们急忙紧紧握住伞绳,各自用围巾遮了口鼻,只听气流在耳边呼啸来去,被救生伞带得身凌虚空,穿过浓雾盘旋的巨大涡流,飘飘荡荡越升越高,在这个巨大无比的地底旋涡中,救生伞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四周尽是滔天的浮波和浓得化不开来的迷雾。
司马灰看到救生伞越升越高,乱流中低头下窥,就见深渊里有无数绝望空洞的怪眼,但很快便被聚拢的浓雾覆盖,一切都被虚无的漆黑吞没,万物归于混沌,之前经历的事好像只是一场漫长可怕的噩梦。
这时救生伞接近了地壳底部,阴山带动的乱流开始急剧减弱,撑不住三人重量,一头向旁栽去,挂在了洞底倒悬的石隼嶙峋,脚下都是茫茫雾气,恐怕动作稍大,伞绳就会断裂或是脱落,任凭身体悬在半空来回晃动,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司马灰自知不容迟疑,深吸了一口气,探臂膀拽出罗大舌头背后的古剑,割断自己身上的伞绳,施展开蝎子倒爬城的绝技,倒攀绳索而上,钻进洞顶的裂缝中,拖拽绳索,将其余两人逐个接应上来。
地壳深处的裂缝,也是由于猛烈的磁暴而产生,附近的乱石不断掉落,三个人离开悬挂在半空的救生伞,身后的裂缝已开始在剧烈的震动中合拢,只好顺地势持续移动,爬到岩缝纵深之处,震颤才逐渐消失,身上不觉出透了冷汗,手脚不停发抖,趴在冰冷的岩层上再也动弹不得。
司马灰只觉眼前发黑,恍恍惚惚中思潮起伏,想起自从缅共人民军溃散,跟探险队进入野人山寻找失踪的蚊式运输机,却被地震炸弹带入更深处的古城,开始接触到了“绿色坟墓”,为了揭穿这个幽灵的真面目,又跟宋选农带领的考古队深入罗布泊望远镜,循着线索前往大神农架原始森林,穿过阴峪海和北纬30度水体,来到重泉之下放置拜蛇人石碑的神庙之中,不寻常的日子早已成为寻常,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但愿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哀伤一阵失落,久久不能平复,胜香邻跳进洞底的一幕更是在脑海中反复出现,心头隐隐作痛。
第二话
迷途
三个人在地底昏睡了许久,才被腹中饥饿唤醒,反正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如今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罗大舌头对司马灰说:咱既然活到现在,看来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儿呢,所以有再大的困难也要找机会逃出去,把咱的事汇报上去,好歹给考古队那些遇难成员争取个烈士什么的,自古道“有功安民曰烈”,混个烈士称号不为过吧?
司马灰道:“这些事趁早烂到肚子里算了,泄露出去难免要惹麻烦,今后天知地知,咱们三个知道也就罢了,对谁都不要提及。”
罗大舌头说:“不让提就算了,咱至少能清明节给烧点纸钱,要不然谁还能记着他们?”
司马灰听完颇受触动,觉得罗大舌头所言极是,应该有人记住这支深入过地下世界的考古队。
高思扬在旁叹道:“你们俩胡思乱想什么?现在鱼骨灯烛只剩下几根,没水没粮,没有枪支弹药,手表之类的物品也都被磁山吸走了,困在漆黑一团的地底怎么出得去?”
司马灰定下神来,抬头望了望四周,说道:“先看看还剩什么东西,然后再想办法。”
三人各自将背包里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基本上都是空的,只剩苏联制造的鲨鱼鳃式防化呼吸器,半盒防水火柴,两袋盐块,一个再也不能指南的指南针,除了那柄楚国古剑以外,再没什么顶用的物品了。
高思扬深感绝望,考古队从神农架进入阴峪海地下森林的时候,装备虽然算不上先进,至少是全副武装,火把、弹药、干粮、电池等物资也都充足,现在赤手空拳,又不辨路径,还有希望活着出去吗?
司马灰经历过各种险恶的情况,以前就从深邃无边的极渊里走出来过一次,所以并不为这些事担心,地底下是出去容易进来难,地壳厚度平均在10000~8000米之间,往多了说也就是10公里,如果自上而下,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只能寻着水流侵蚀成的洞穴穿过这层地壳,但地下河道分布得网密如蛛网,水流在下行过程中不断被地层吞噬,走着走着也许就钻进了死路。此刻众人置身在地壳深处,想往上走却没这么难,因为这北纬30度水体的洪波浩荡不息,一定有许多地下暗河与之相通,水流不会自生,都是从地面上流下来的,有水的地方属于暗河,没水的洞穴也大多是受水流常年侵蚀而成,循着地脉以及岩层间的波痕蜿蜒上行,总能找到出口。
面临的最大困难,莫过于缺少食物和照明工具,不过司马灰熟识物性,又详细看过赵老憋秘不示人的憋宝古籍,有把握在途中找到地下块菌和发光矿石。
即便如此,途中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多,尤其是各种地质灾害要比外面多得多,但三人有了求生之念,也不将这些艰难险阻放在意下,即刻以剩下的鱼骨灯烛照明,起身在地壳深处寻找出路。
司马灰知道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照明工具,一旦鱼骨灯烛耗尽,抹着黑可就再也走不出去了,于是不敢耽搁,先是辨识水脉,找到一处有暗河经过的洞窟,那洞中上下全是蘑菇化石般的球状岩体,用脚踏碎了,便流出许多发光的粉末,涂到身上或鱼骨上,尽可做照明之用,是憋宝古籍中记载的“石烛”,多生于形成数万年之久的暗河尽头,当即让每人都掰下几个,装到背包里在途中备用。
有暗河的地方,只要不是热泉,一般都有地下洞穴里的鱼群,三人先在河床边摸了几条充饥,一路顺着河道贯穿的洞穴向前,沿途采集块菌和盲鱼为食。
地壳中的矿物很少单独存在,常按一定的规律聚集在一起,而岩石就是天然矿物的集合体,由一种或多种矿物集合而成,所以根据地壳中的深度不同,岩层分布也存在明显差异,部分由火山玻璃、胶体物质,以及生物遗体组成。
司马灰等人跟着暗河流经的洞窟行进,途中见到暗河附近存在自然铂、自然铜、石墨、萤石、黄铁、刚玉、云母等各种矿脉,在地底下层层分布,暗河常有分支,忽宽忽窄,时而平静,时而湍急,想在迷宫般的地下河道里找个出口,却又谈何容易。
罗大舌头主张往矿脉集中之处走,哪怕走不出去死在地下,有这么多宝石陪着,可也够本了。
司马灰则发现这条暗河里有几条鱼,并非栖息在地底下细长短小的无目盲鱼,而是身长扁圆、尖头大嘴、尾鳍呈截形,身上有不规则的花黑斑点,肉质细嫩丰满,肥厚鲜美,是一种丛林河流里的淡水鱼,推测这条暗河通往某处山谷丛林,所以遇到上游的支流就先走出一程,如果暗河里栖息的都是地下盲鱼,便退回来重新找路。
三个人为了消除地压的影响,不敢走得太快,一路逆流而上,走一段路就停一阵。地底下昼夜莫辩,也不知行出多远,最后潜过一片浸满了水的地下洞穴使加重的地压影响有所缓解,在洞穴另一端,地形突然变得开阔起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高大茂密的丛林,满眼尽是奇花异草,叶片大得出奇,遍布的植丛,高度在数十米以上,由于水量充沛,使从林冠到林下树木分为许多个层次,彼此套迭,更有不少树木从空中垂下许多柱状的根,加上无数藤类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使人无路可走,暗河两侧都是荫湿的腐生或寄生植物,距离司马灰等人不远的树丛间,忽然有一条大蛇探出头来吁气成云,其余受惊的野鸟啼鸣乱飞,怪叫之声不绝于耳,打破了原始丛林的沉寂。
三人见情形诡异,不免生出毛骨耸立之感,这洞中不见天日,分明还在地底,怎么会生长着如此茂密的丛林?北纬30度附近又哪有这种地方?
司马灰觉得丛林中闷热潮湿,水土条件虽然适合茂盛的植被繁殖,可在不见天日的环境中,这类植物也无从生长,难道众人还没走出“熵”幻造出的无底洞?他攀着藤萝爬上树顶,只见陡峭的岩壁环绕四周,眺望头顶,天悬一线。
三人已不知有多久没见过真正的天空,都恍如隔世一般,呆立良久,才想到觅路离开深谷。
为避毒虫猛兽,司马灰等人用枯木做了些简易火把,那暗河源头蕴藏着大片碳化的植物遗体,可燃性极高,点燃后既可防身,也可取亮照明,随即在挺拔茂盛的密林中穿行探路,发现这是一条被河流切割成的深谷,只怕深达千米,形势上窄下阔,百万年前地表的河流逐步降低,变成了现在这种穿过千米深谷的暗河,加之地气湿热,从高处落下的植物得以在此滋生,形成了茂密的丛林,由于两侧石壁高耸,连飞鸟都难以逾越,被气流卷进来的野兽就再也出不去了,被迫在这与世隔绝的深谷中生息繁衍,保存着很多自然界的罕见物种,人迹更是难以到此。
这条深谷就像天然的陷阱,暗河在当中穿过,走出数里不见尽头,地面腐烂的树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高处则是云遮雾罩、神秘莫测,司马灰等人只得冒险攀藤附葛,在绝壁间迂回向上,夜里就在岩缝中栖身,由于长期处于黑暗的地下,迅速接触日光很可能导致暴盲,因此先在深谷中适应了几天,虽然已算是逃出生天,却不知究竟置身于何处,想到前途难料,三个人都是忧心忡忡。
这一天终于爬上深谷,只见碧空湛蓝,远方巍峨的雪山连绵起伏,峰岭间冰川悬垂,云雾缭绕,近处森林茂密,莽莽林海及耸入云端的雪峰浑成一体,不仅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满是疑惑,正诧异间,忽见林中冒出一头黑熊,浑身是血,拖着白花花的肚肠,两眼冒着凶光,莽莽撞撞地人立起来作势欲扑。
司马灰等人没想到会有大兽出没,也自吃了一惊,不等作出反应,突然听到“砰砰”两声轰响,那高近两米的黑熊像被伐倒的大树,扑倒在地就此不动了。
定睛看去,原来是林中追出两个手持土铳的猎人,一个是粗壮汉子,另一个则是上了些年纪面容消瘦的老猎手。俩人身上都穿着黑袄,头戴鹿皮帽子,胸前挂有骨牙念珠,装束甚为奇特,那土铳前端也装了猎叉,刚才就是这两个猎人,在后面用土铳放倒了大熊,看样子是一路追猎到此。
司马灰上前打个招呼,想问问那两个猎人,这里到底是何所在。
谁知那一老一少两个猎人,看到司马灰等人,发声喊扭头便跑。
罗大舌头急忙叫道:“老乡们别怕,皇军不抢粮食不杀人,皇军是来建立王道乐土的……”
那两个猎人听到喊声,竟逐渐停下脚步,手里握着土铳,不住回头张望。
司马灰心想:“我们在地底下走了几个月,此时衣衫不整,模样都和野人相似,那两位猎户一定是把我们当成野人了,刚才听到罗大舌头喊话,才知道不是野人,不过这两个猎户敢于追猎巨熊,想必身手和胆色俱是不凡,却为何会被野人吓跑?莫非我们身上还有什么古怪?”
第三话
位置
那一老一少两个黑袍猎人,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似的,战战兢兢走到近前,对着司马灰等人打量不住,然后不住合十念经。
司马灰被看得心里发毛,暗想:“这两个猎人笃信佛教,附近又有雪山耸立,是藏民还是尼泊尔人?”
那个年老的猎人却会些汉语,通过一番连说带比划,司马灰总算听出一些头绪,原来这两个都是门巴猎人,原来此处的位置,是雅鲁藏布江流域的一条分支,众人虽然没有回到大神农架,但也几乎是在北纬30度地底下转了一圈。
这地方僻处藏南,周围尽是高山密林。五十年代的时候,曾有部队进来过,这位门巴老猎人给大兵当过向导,所以略通一些汉话,年轻的是他儿子,先前看见司马灰等人,还以为是遇到了山鬼,此刻得知这三个人是从深谷里爬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缘故,两位门巴猎人都显得极是惊奇,甚至有点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把司马灰等人带到家中。
猎户们都还保持着农耕火种的原始生活方式,这老猎人家里还有个姑娘,把那包谷酿的酒和鹿肉都用铜盆盛了,放在火上煨着,请司马灰三人围着火炉坐下,不住地敬酒敬肉。
司马灰等人莫名其妙:“常闻山里的猎人热情好客,听说过没见过,今天见着了算是真服了,素不相识就这么款待,既然是入乡随俗,我们也就别见外了。”当下甩开腮帮子,吃到尽饱而止,在他们口中,连那普通不过的包谷酒,也都如同甘露一般。
门巴老猎人能讲的汉话有限,说半天司马灰才能听明白一两句,但掌握了要领,也就不难理解对方要表达的内容了。
通过交谈得知,雅鲁藏布江流域穿过的峡谷分支众多,周围全是雪山冰川和原始森林,就是司马灰等人爬出来的那条深谷,自古都是人所不至,据说那里面是圣域秘境,只有经过大时轮金刚经灌顶并修行十世的至祥之人,才有机缘进出,故此对三人极为恭敬,以汉扎西相称,甚至没想过要问这三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司马灰也对门巴猎人感激不已,他把在地底下捡的几块照明用的萤石,都掏出来送给这户猎人,以此换了三套衣服和鞋帽。这片大峡谷地区交通闭塞,衣服帽子大多都是用兽皮制成,一时也凑不齐全,好在那萤石珍贵,就找别家猎户换了几件。
司马灰三人在地底走了几个月,虽然服食云芝之后能够增益气血,但地下环境毕竟恶劣,有时闷热潮湿,有时阴冷酷寒,又是缺食少药,所以身上爬满了蚂蝗和虱子,后背和脚上长了成片的湿疹,溃烂化脓,脓血与衣服黏在了一处,一揭就下来一大片,根本换不了衣服。
门巴老猎人让女儿用藏药给司马灰等人治伤,调养了十几天,才得以治愈。
三个人千恩万谢,想要告辞离去时,那门巴老猎人却摇手摆头,表示:“你们谁也走不了。”
司马灰感到十分诧异,仔细一问才知道,现在已是封山季节,想要翻山越岭走出去,必须经过几条冰川和泥石流多发的地带,沿途山深林密悬崖陡峭,而且不通道路,想走也只能等到开春之后。
司马灰等人只好耐住性子,在门巴猎人的木屋中养伤,有时也帮忙到附近的山沟子里打猎,条件虽然简朴,但却是有生以来难得的安稳日子,身体和精神都逐渐复原。
这天晚上,远处大江奔流之声隐隐传来,高思扬说到出山后的事,问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作何打算?
司马灰觉得最为难的就是这件事了,他自己和罗大舌头倒还好说,高思扬则是在三支两军行动中到了大神农架林区,奉命与“二学生”和民兵虎子,一同到主峰了望塔维修防火无线电,被迫加入了考古队深入地底,她虽然是活着回来了,但通讯组的其余两个人都已死亡,高思扬的档案可能早就被记上了“失踪”两字,毕竟是部队上在籍的军人,要解释失踪这么久都做什么去了也不是太容易的事,要说在大神农架林区走迷路了,怎么时隔半年又冒出来了?尤其是中间这段时间如何查证?如果通讯组其余两名成员死了,那么尸体在哪儿?想把这些话都说圆了,只怕不是高思扬力所能及。
高思扬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事到临头还没什么好办法,不免急得掉下眼泪。
罗大舌头见状,就出馊主意说:“我看这户门巴猎人倒也朴实善良,深山里与外界不通,你不如留在这给人家当媳妇算了。”
司马灰告诉高思扬,不让她提起考古队的事,绝不是出于私心,大伙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不过此事毕竟牵扯太深,谁也不清楚哪里还躲着“绿色坟墓”的成员,一旦被人知道这支考古队里还有人活着,这条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所以从今往后,必须隐姓埋名,有什么事至少等风声过了,或是确认绝对安全之后,才能再作考虑。
高思扬也懂得厉害,不过她不愿意永远留在山里,打定主意抹去眼泪,对司马灰说:“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解开‘绿色坟墓’之谜,并不意味着结束,甚至不会是结束的开始,至多是开始的结束。”
司马灰感觉不妙:“好像……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怎么讲?”
高思扬说:“那好,今后你们俩去哪儿我去哪儿,直到一切结束为止。”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面面相觑,心想:“我们弟兄还不知道能去哪儿呢?”
当时是社会供给制,如果没有身份或是户口,根本没地方去找饭碗,连乡下都无法容身。三个人想活下去,除了东躲西藏,还得找地方混口饭吃,能到哪儿去呢?况且眼下是身无分文,想投亲靠友也是不成,只觉这天地虽大,竟没有容身之所。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请那位门巴猎人,开山后带着司马灰等人,翻山越岭走百十里路到县城,拿从地下带出的矿石和皮货换了点钱,当成路费,辗转取道返回长沙,暂时在黑屋落脚,想接着吃铁道,可躲了一阵,生计却不好做,又觉得没有身份不是长久之计,主要是不忍心让高思扬跟着受这份罪,他知道考古队的刘坏水有很多关系,只好带着罗大舌头和高思扬前往北京。
当时已是盛夏,正值酷暑,司马灰为了避人耳目,先是一个人找上门去,并将那柄楚幽王古剑送与刘坏水,说明当前处境,让他帮忙给想想办法。
刘坏水听闻胜香邻不幸殒命的消息,也着实伤感了一阵,他承诺愿意帮忙,却又说如今想安身立命混口饭吃可不容易,然后问司马灰:“八老爷是金点真传,这相物之道里也有相剑之法,您给长长眼,看看此剑有何来历?”
司马灰知道万物皆有相,相物里确实有相剑一说。春秋战国时有个叫薛烛的人,平生阅剑无数最是善于相剑,那就好比给人看相,不管哪柄剑,在他手中端详一遍,就能说出此剑吉凶命运,好比一看鱼肠剑,就相出此剑逆理不顺,是臣弑君子杀父的不祥之器,只是这门古法失传已久,刘坏水一个打小鼓的,哪里懂得此道,也不知这楚国古剑有什么稀罕,所以要让司马灰给说说。
司马灰看出这层意思,自然专捡好处去说,声称是楚幽王镇国重器,埋于地下两千多年未曾出世,虽倾城量金,也不足换此一物。
刘坏水听罢不以为然,他说此剑为古籍所不载,没记载的东西就没来历,留到现在也值不了几个钱,何况成色也差了点……
司马灰没好气了,皱眉道:“到了你们这打小鼓的嘴里,天底下就没一件好东西,哪怕把背景城那座前门楼子给你,你都敢说那是拿纸壳子糊的,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我带回去就是。”
刘坏水赶忙赔笑道:“别别别,您多担待,我要是能说出半个好字,可也吃不上打鼓收货这碗饭了,没办法,祖师爷就是这么传的不是?”说罢将楚国古剑藏到了床底下,然后又为难了一番,才说这事他办不了,打小鼓的在旧社会混到头也就是开个当铺,能有多大本事?不像宋选农一拍板就能把司马灰等人招进考古队,他刘坏水办不到,可有别人能办,他可以给牵个线,至于成与不成,还需要看司马灰自己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