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踪之国(精校)第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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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匣子里发生的事件换算成时间仅有“30分钟”,不管有多少生命或物质,分别从时间坐标的任何一点进入匣子,都会共同经历这30分钟。而且匣子里的时间不是沙漏,仅可以流逝一次,当它发生了30分钟的事件之后,匣子就会彻底分解在黑洞中,那些从不同通道进入匣子里的生命和物质,如果在“30分钟”之内还找不到逃脱的方法,就会和匣子一同永远消失,如果在匣子中死亡或损毁,也将无法回归真实。其中还有个悖论推想,一个人永远不会在匣子中遇到自己。
  胜香邻说只有地底陨冰大爆炸后残余的黑暗物质,最有可能形成“时间匣子”,也许它的范围已经覆盖了整个罗布泊,进入匣子的物体意味着神秘失踪,离开匣子则又是神秘出现,现在咱们手表的指针都没有停止,从12:30分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并不一定符合真实的时间坐标,也许真实的时间仅仅流逝了几分钟,目前还无法确定黑雾中时间的长度,但它正在不停地减少。
  司马灰暗觉惊讶,这“匣子”远比他先前想象的还要危险,因为赵老憋还没经历过“黑门”中的死亡事件,所以此人肯定可以从“时间匣子”里脱身,而考古队在匣中的去向和结果还是未知。
  司马灰思索了片刻,又问胜香邻:“在时间匣子里发生的事件,有可能改变早已出现过的事实吗?”
  胜香邻摇头说:“应该不可能,因为匣子本身也是事实的一部分。”
  司马灰深感后悔,刚才就不应该把憋宝古书中图画的内容告诉赵老憋,不过要是不告诉赵老憋,考古队就看不到那本古籍,现在更无从知道自己这伙人迷失在了“匣子”中,也没办法得知“无底神庙”的情报了。
  司马灰不由得想起了占婆王的“宿命论”——并不是出现了“原因”才会产生“结果”,而是结果造就了复杂的原因。没有结果的原因不能称为原因,正是由于结果的存在,才会使前边发生的事件成为原因。因果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株参天大树,注定成为事实的结果是根,原因则是枝杈纵横交错的茂密树冠,事先掌握了结果的人,就能洞悉命运的规律。二人越想越觉得事态难测,不知道黑雾何时消散,更不知如何才能逃出“匣子”,司马灰无奈又去向赵老憋问话,这次主要是问那本“憋宝古籍”究竟从何而来?
  赵老憋无可推脱,就说:“实不相瞒,这本古书其实也不是祖师爷直接传下来的,打宋朝那会儿就失落到占婆国去了,前不久一伙土贼盗掘了占婆王陵寝,在墓中偶获此书,其实占婆王陵里除了口闹鬼的黄金棺椁,也没什么值钱的行货,占婆王朝真正的财宝,都在一座黄金蜘蛛城里。当年占婆王造此大城,曾发下重愿,说是以斗量金,如量黄沙,啧啧……那可真是显赫辉煌,盖世无匹,不知谁有福份,能到那里边看上一眼。”
  罗大舌头说:“这算什么呀,老子早就在黄金蜘蛛城里走过一个来回了,还跟那阴魂不散的占婆王照过一面。”
  司马灰想起古城密室中的“幽灵电波”,又问赵老憋对“黄金蜘蛛城”的来历所知甚详,就问他夏朝龙印密码记载的“通道”,是不是可以通往“无底神庙”?
  赵老憋满头雾水,表示从未听过有此事,“黄金蜘蛛城”倒是有的,可啥是“幽灵电波”?“夏朝龙印”又是啥稀罕宝物?
  众人担心“匣子”很快就会消失,都想从赵老憋获知更多的情报,就尽量简短节说,向他解释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刚说了一半,司马灰感到情况不妙,忙止住众人的话头,他始终想不通“绿色坟墓”为什么会洞悉一切,占婆王神佛面容中隐藏的秘密、密室中留存千年之久的“幽灵电波”、巨大的地底植物、栖息于浓雾中的飞蛇,都近乎是鬼神难测之机,占婆王尚且无法全部知晓。别的事情倒还罢了,占婆王肯定想不到被他活埋在密室中的圣僧,其脑波记忆竟能被地底磁场吸收,成为一段至关重要的“幽灵电波”。事隔千年之后,又有谁能对这些惊世骇俗的秘密了如指掌?即使“绿色坟墓”从顺化古城的宫殿中盗走了黄金棺椁,也不可能知道这些秘密,除非是亲身经历过整个事件的人,在“匣子”中将秘密泄露了出去。
  司马灰心知赵老憋绝不会是“绿色坟墓”的首脑,但“绿色坟墓”很可能是从他的口中,直接或间接得到了这些情报,从而掌握了寻找“无底深庙”的重要线索。由于考古队只将“黄金蜘蛛城”里的秘密说了一半,尤其是只有“飞蛇才能进入雾中”这件事还没有说到底,司马灰才会在缅甸野人山裂谷中感觉到——“绿色坟墓”只接触了谜底,却不知谜底究竟暗示着什么意义。
  可现在就算是明确告诉赵老憋:“再作这土贼的行当,会使他最终死在黑门。”这个贪心昧己的老贼也会不以为然,多半还当是众人想断他的财路,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然而追根溯源,导致这一结果的却是考古队,现在仔细想想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深刻的绝望使人感到如冰的颤栗。
  赵老憋见众人忽然沉默下来,气氛显得很是僵硬,知道再留下去怕是要出事了,就嘿嘿一笑,说道:“诸位,俺多有讨扰,咱们后会有期了。”
  第二话
静止的信天翁
  司马灰看出赵老憋脚底下抹油准备开溜,心想:“这人要倒起霉来,真是想上吊都找不着绳子。如果确是我们这几个考古队的幸存者,无意间在匣子中泄露了秘密,才使绿色坟墓掌握了寻找无底神庙的关键线索,那我可真是死的过。”
  他心中思绪翻滚难定,也知道这些事情都已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面对匣子造成的“死循环”,任凭有种种的主意,条条的计策,都是无力扭转乾坤。如果早知有今日之事,当初缅共游击队溃散的时候,就该在深山里自行图个了断,口眼一闭,大事全不管了。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实”就是发生过了,总归是个定数,谁都不能作出任何改变,即使现在想杀赵老憋都不可能了,因为此人会跟法国探险队一同倒毙在“黑门”,这也是死循环中早已发生过的“事实”。
  司马灰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如果出现在匣子中的赵老憋会因地压综合症死于“黑门”,那死在螺蛳坟萤火城的人又是谁?按理说同一个人绝不可能留下两具尸体,看来赵老憋身上还藏着许多难解的谜团……
  赵老憋见司马灰脸上阴晴不定,低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心中不由得更是打鼓,便道:“看诸位都是佛使天差,个个不凡,说话说得敞亮,办事办得地道。俺说句那啥的话,就凭俺这灯烛之光,能够得见天边皓月之辉,可真是三生有幸,这多半也是咱爷们儿上辈子的缘分,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今后指不定在哪还能遇上,咱就此别过了。”说着话转身就走。
  司马灰见状眉头一皱,心想:“我还是应该把赵老憋会在大漠中遇着劫数的事情告诉他,全了当年相识一场的义气,此后不管各自结果如何,我也算是问心无愧了。”随即攀壁爬到高处,将还没来得及爬出洞的赵老憋从后拽了回来。
  赵老憋还以为是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要被这伙人杀掉灭口。他赶紧对司马灰说道:“这位团头,你取俺性命也不打紧,可得容俺把话说明白了再死。咱萍水相逢,以往无冤无恨,按说也不该有啥解不开的仇疙瘩,俺可是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们,这是先占了个仁字;又好心劝你们别去找那座地下神庙,是得了个义字;也按规矩盘过了江湖海底眼,是占着个礼字;被问起啥来,那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俺把你们知道知不道的事全给说了,因此还占了个智字;咱爷们儿肝胆相照掏心窝子,嘴里没有一句虚言妄语,这就是个历来是行得正坐得端,把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字占全了,人非善不交,物非义不取,犯禁的不作,犯歹的不吃,四海之内谁不赞扬?爷们儿你如今要是背信弃义想下黑手,俺就说句那啥话的吧,你这可是一坏国法、二坏行规、三坏人品、四坏心术、五坏行止、六坏信义、七坏名声、八坏……”
  司马灰听对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止住赵老憋的话头道:“别拿这套贴胸毛子的词儿来对付我,照这么讲古圣先贤也比不过你了,我要是真想下手取你性命,怎么可能还让你活到现在?我追上来是想告知你一件紧要之事。”
  赵老憋眼中贼光来回闪烁,问道:“那么的……是误会了?”他心胸狭窄,惯于猜忌,根本不肯轻信,发觉这次没被扣住脉门。便趁说话的机会忽地肩膀一沉,使出“缩骨法”,一抖胳膊就甩脱了司马灰,顺势爬向洞口。
  司马灰发觉手中一空,知道赵老憋要逃,他恼恨起来,心中立刻动了杀机,也不管什么前因后果了,暗想:“此时除掉赵老憋,岂不一了百了。”
  那赵老憋逃得虽快,毕竟不及司马灰迅捷如风,他自知摸不到洞口就得再次被人拿住,便顺势使了个“兔子蹬鹰”,两腿倒踢连环踹向身后。司马灰没料到对方还会来这么一手,也只得闪身躲开,再看赵老憋已经爬入了黑雾,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骂道:“老土贼,逃得真够利索!”
  这时其余三个人也都跟了上来。司马灰很清楚赵老憋注定能从“匣子”里逃脱,这个发生过的“事实”终究无法改变,但考古队则是吉凶难料,就算解决不掉赵老憋,也得设法从此人身上找到离开“匣子”的办法。
  司马灰打定主意,就让通讯班长刘江河守在洞底看着背包,其余三人则戴上“鲨鱼腮式防化呼吸器”,分别从陨铁两眼的窟窿里爬到外壁,但见四周都被黑雾笼罩,到处都是灰烬般的厚重尘埃,时间与空间好像都已不复存在。安装在“Pith
Helmet”上的矿灯光束,仅能照到身前三五步远,黑烟般的雾气间隙里能见度还能稍远一些的可看不到赵老憋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不过司马灰等人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也应该不会逃得太远,就攀着外壁向周围逐步摸索。搜寻了一阵,发现赵老憋果然就趴在不远处躲着,三人便相互打个手势迅速上前。
  赵老憋也发觉众人逼近,他此时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见对方要动真格的,心里不免发慌,竟从陨铁外壁上翻身滚落。
  司马灰眼睁睁看着赵老憋不知那雾茫茫中有些什么,只闻发出“砰”的一声响,显然是没有直接摔下去,而是被某个“物体”挡住了,疼得赵老憋低声闷哼。
  司马灰暗觉纳罕:“矗立于地底的陨铁四外皆空,周围哪有别的东西存在?”他急于看个究竟,就凭着声音传来的方位跃入雾中,发现落脚处是片冷冰冰的外壳,好像是什么浮在空中的机器,可什么机器能浮在空中?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飞机”,却又怎会停留在黑雾中完全静止不动?
  这时罗大舌头和胜香邻也寻着灯光跟了过来,三人都是惊诧难言,感觉身下似是某架机体,却限于黑雾障眼,无法进一步确认。
  正当踌躇不前之际,忽见赵老憋就伏在面前的雾中缓缓爬动,罗大舌头端起步枪就抠下了扳机,他虽然对状况不甚了解,却也知道司马灰想要活口,所以手下留情,枪口略微抬高了半分,子弹“嗖”地一下,紧擦着赵老憋的头皮打了过去,将那顶八块瓦的破帽子被射了个对穿。
  赵老憋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捡起破帽子返身就逃,他见前面地舱体上有个裂隙,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
  司马灰等人借着矿灯光束,只看到赵老憋的身影一闪,便又消失在了雾中,立刻上前几步,也看到了机舱上窗,里面则全是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光亮,怎么看怎么是架飞机。
  此时眼中所见,实在是一幕令人窒息的情景,三人心中都是“砰砰”乱跳,呼吸也在防化面罩里变得粗重起来,周围的黑雾越来越浓,需要不断用手在身前拨动灰烬般的浓雾,才能勉强看到矿灯光束,完全无法确定身在何处,但脚下所踩的应该就是机翼,再向下则是黑暗沉寂的虚空。
  司马灰脑中浮出一个念头,出现在“匣子”中的不仅有考古队和赵老憋,还有1956年遭遇离奇事故的“伊尔-12战术运输机”,不过感觉机体的形状却又不像,而且这架飞机处于绝对静止状态,它外壳破裂受损,好像在坠毁前的一瞬间突然“凝固”在了半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时间只是事件运行的“参数”,又怎么会停止不动?
  三人心下骇异,寻着赵老憋的踪迹钻入舱内,用矿灯四下一照,眼中所见更是惊心动魄,就看两侧黑压压地坐满了乘客,约有二三十人之多,但这些人鸦雀无声,一个个表情扭曲僵硬,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竟然全是尸体,黑暗里分辨不出赵老憋是否藏身其中。
  罗大舌头见运输机内没有黑雾,就摘掉“鲨鱼鳃式防化呼吸器”,喘了几口粗气,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我看那赵老憋肯定是从坟窟窿里跑出来的老黄皮子,咱这是中了它障眼的妖法了!”
  司马灰也扯下罩在脸上的防化呼吸器,看四周情形真是令人心惊肉跳,他也怀疑是中了赵老憋的“障眼法”,不过可以确定这架运输机,并非“伊尔-12战术运输机”,它应该是架美国造的“道格拉斯-C47”军用运输机,别称“空中火车”或“信天翁”,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当初在缅甸都曾见到过。
  可这架“空中火车”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这里边的人怎么都死了?它为什么会完全处于“静止”状态?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凝固了?如果停止的不是“时间”,那就应该是什么别的地方出了问题,总之这情形实在是太反常了。
  胜香邻见此异状也深为恐惧,她强行克制情绪,提醒司马灰道:“看标志似乎是1954年,由重庆飞往乌鲁木齐的C47信天翁,航线是由南向西北,可在途中突然失踪,直到十年之后,才有人在罗布泊荒漠边缘发现了它的残骸,里面的乘员全都死了,没有任何一个生还者得以幸存,也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途中改变航线转向正南。”
  司马灰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看起来确实也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十分恐怖的疑问:“赵老憋曾是C47死亡航班里的乘客之一?”他低声问胜香邻:“那个什么尼古拉斯,有没有在他的匣子原理中解释过这种现象?时间这种东西,别说是在匣子里,就算是装进棺材,它也……不可能停止不动。”
  第三话
下一秒种前往地狱
  此时罗大舌头突然发觉情况不妙,低声对司马灰道:“谁说时间停止了,我怎么觉得机舱里这些死人……正在盯着咱们看呢?”
  听罗大舌头这么一说,司马灰和胜香邻都觉得脖子后边冷嗖嗖的,像是有阵阴风刮过,也说不清是感到可怕还是怪异,或者两者兼有,毕竟从没听说过死尸还能盯着人看。
  司马灰大着胆子拿矿灯向左右照了照,发现机舱里确实有几个死人睁着眼,但双眼都是一动不动,瞳孔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没有了生命的死尸而已,他低声告诉罗大舌头:“可能是你疑心生暗鬼的错觉,你总盯着这些尸体看,自然会觉得它们也在看着你。”
  罗大舌头可不认为那是错觉:“你要是不看这些死人,怎么知道它们现在没盯着你?你们俩再仔细瞧瞧,千万别眨眼。”司马灰道:“你以为是王八瞪绿豆啊,还千万别眨眼?不用管这些死人,先找赵老憋要紧,他可能躲就在附近。”
  但是三人都察觉到C47机舱里充满了诡秘古怪的气氛,还没有探明状况之前,谁也不敢冒然到机舱深处搜索。
  这时胜香邻壮着胆子摸了摸旁边两具尸体的静动脉,完全感觉不到有任何生命反应,但尸身并不僵硬,好像刚死不久,她定下神来想了想,心下更是骇异:“这些人虽然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可好像都还活着……”
  罗大舌头感到莫名其妙:“没有呼吸和心跳还能活着,那是不是……活尸?”
  司马灰却若有所悟,这架1949年失事于罗布泊荒漠边缘的“道格拉斯-C47信天翁运输机”,应该也是在途中遇到了航空事故,导致机舱破裂,它是即将抵达地狱深渊的死亡航班,可就在它坠毁之前的一瞬间,却以完全静止的形态出现在了“匣子”中。
  这里的时间凝固不动,就如同播放中的电影胶片突然卡住了一样,甚至连机舱里全部乘客的呼吸和心跳都定格了,所以让人感觉这些乘客都是完全没有呼吸心跳的尸体,虽然他们此刻已经无限接近死亡。
  司马灰自觉平生遭遇之奇,应当以此时为最了。他以前对“时间”的概念较为模糊,直到近两天来,才知道如果没有“事件”发生,就不会有“时间”存在。因此“时间”并不是某种具体的物质,也根本不会有“时间”静止不动这种情况出现,除非天地重新归于混沌。
  然而这架突然出现在匣子里的“C47信天翁”,却处于“绝对静止”状态,除了用“时间凝固”来形容它之外,还能找到哪种原理能解释这一现象?可若说是时间停滞,不再流逝,那为什么考古队的几个人,以及逃入此处的赵老憋,仍可以正常行动?
  如果说人类自身最大的谜是“命运”,这个世界最大的谜就是“时间”。前人对它的理解就是“日月穿梭,古往今来”,司马灰本来已对“时间”的本质有了些许认知,但此刻满是疑惑,才发觉自己根本不可能真正理解“时间”的意义。
  罗大舌头更是满脑袋高梁花子,对胜香邻之言全然不懂,也问道:“时间这种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它真能停下来不动?”
  胜香邻还是坚持既有的观点,“时间”不可能静止,如果“时间”不再流逝,那应该是“分子”意义上的停止,甚至连“光线”都会消失,人体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感知和思维,所以只要“空间”仍然持续存在,“时间”就不会凝固,可怪就怪在这里了,虽然理论上“时间”不会静止,可眼前这情形又是怎么回事?时间好像应该是有“参照物”才能感受得到,咱们三个人的参照物就是“你、我、他”,要参照机舱里这些一动不动的死人,时间就是凝固住了,而且是比死亡更为深沉的寂静。这是否可以理解为——考古队和赵老憋的时间仍然正常,只有“C47信天翁”的时间突然静止了?
  胜香邻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速度”,因为“时间”不存在唯一的标准,同样是迷失在“匣子”中,考古队和47的“速度”却完全不同。
  胜香邻清楚“时间匣子”只是一种猜想,所有关于它的原理,都是特斯拉根据一切已知物理定律推论后作出的“假设”。特斯拉推测“匣子”完全脱离时间坐标,其内部的时间自成体系,如果更准确的形容,“匣子”应该是从时间坐标的各个点中,被不确定因素扭曲在一起的“事件”。“匣子”本身就像是一个没有底的沙漏,从中流逝掉的沙子则不再具有方向性和可逆性,它们将甄灭在黑洞里,永远不复存在。所以既不是考古队遇到了已经死亡的赵老憋,也不是赵老憋遇到了来自1974年的考古队,众人与这架即将坠毁的“C47信天翁”一样,都是同时经历着正在匣子中发生的“现在”,不过各自进入匣子的通道不同,所经历事件的物理速度也不同,对考古队的人来说时间流逝了几个小时,但对“C47信天翁”而言,也许仅仅是它坠毁前几秒钟的一个瞬间。
  如今众人置身的这个“匣子”,可能是由于地底陨冰爆炸时,受重磁力高速挤压空间而形成的波动,还不能确定罗布泊荒漠里经常发生的神秘,不过根据遇到的一系列情况推测,在地底沙海中躲避黑雾的考古队、单独行动的赵老憋,以及偏离航线的“C47信天翁”,本身都是一个个相对独立存在的“事件”,它们分别是“憋宝事件、考古事件、空难事件”。这三个本该独立存在的事件,却在匣子中被“统一力”扭曲成了螺旋形的一个事件,因此从陨铁的任何一边跳下来,都会落在处于坠毁过程中的“C47信天翁”上,空间的常规概念在“匣子”里已经不适用了。
  胜香邻明知很难让司马灰和罗大舌头理解这些事,三两句话也讲不清楚,只能说是“速度”不同造成的原因,赵老憋与考古队的“速度”一致或极为接近,所以他不可能来自遭遇空难的“C47信天翁”。
  但是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再去搜寻赵老憋了,因为“匣子”里的时间随时都可能流逝到尽头,到时候扭曲在一起的各个事件就会分离,“C47信天翁”必定是在荒漠边缘坠毁,乘员全部死亡,这件事早已在1949年就已经发生过了,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考古队就只能面临两种结果,一是在“匣子”消失后被黑洞甄灭,二是成为“C47信天翁”坠机事故中的死难者。
  罗大舌头听得心中发毛:“原来时间的本质就是什么物理速度,而且这些速度还不太一样?难怪我听村里老乡们讲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敢情这倒不是迷信无知的说法?”他又对司马灰说:“这两种死法可都够惨的,究竟选择哪一种确实很让人伤脑筋,依我罗大舌头之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还是先别管赵老憋了,赶紧撤吧!”
  司马灰寻思“匣子”中至少存在两个出口,因为赵老憋和这架“C47信天翁”,最终都没有消失在“黑洞”中,但这两条脱离的通道,分别是一生一死,考古队的去向则是无法预测。“C47信天翁”舱体已经破裂,它离开“匣子”之后,就将立即失事坠毁,倘若继续留在机舱内,也许在下一秒钟就会被它带往坠机现场。
  眼下唯一能活着逃离“匣子”的赵老憋,又躲在这机舱里,要是考古队无法找到此人,就会面临无法想象的恐怖结果。现在局势异常紧张,每个人的生命都悬于一线,究竟是继续搜寻赵老憋,还是再设法去找别的出口,必须立即做出取舍。
  司马灰意识到置身于“匣子”形成的死循环中,谁也无法改变“泄密”的事实,因为过去不能更改,但考古队却可以利用这个“事实”,不管赵老憋是直接还是间接,总之他将黄金蜘蛛城里的秘密透露给了绿色坟墓,那考古队就可以在泄露的秘密中,故意留下一个“暗号”,它在今后也许会变成一颗“情报炸弹”,从而揭开绿色坟墓首脑的真实面目。
  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复杂状况,司马灰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念头,所以必须再次找到赵老憋,假做无意中又透露了某些秘密,才能留下“情报炸弹”,这就是“未渴先掘井,补漏趁天晴”。因此他决定冒险到“C47信天翁”的机舱深处继续搜索,并让罗大舌头和胜香邻先退回去,汇合通讯班长刘江河,设法寻找脱离“匣子”的出口。
  罗大舌头不放心扔下司马灰,惟恐他再也回不去了,就找理由说:“那赵老憋简直比成精的黄鼠狼子还要鬼道,你一个人要想捉活的恐怕不行。”
  胜香邻也道:“大伙同进同退,先找到赵老憋再说。”
  司马灰发觉机舱出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好像速度在逐渐增加,可能“匣子”里的时间已经快到尽头了,不过只要赵老憋还在,“匣子”就不会消失,此时他顾不上再多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三人正要分头搜寻前后机舱,忽听黑暗的前舱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木板开合发出的动静,这个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C47信天翁”里突然出现,甚是耸人毛骨,三人听得清楚,心中均是一沉。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立刻端起步枪,胜香邻也拨开了“五四式”的保险,三道矿灯的光束同时随着枪口向前投去,但舱内黑压压地坐满了人,视线都被遮挡,看不到声音的来源处,估计是躲在机舱深处的赵老憋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才发出这种动静,当即上前搜寻。
  司马灰走在头里,首先发现接近驾驶舱的地方,摆着一口漆黑的乌木箱子,这箱子外观古旧,看年头可不浅了,两侧有式样古朴的铜饰,贴有暗黄色的纸符和封条,漆皮腐旧,大半都已剥落,表面带有土痕,仿佛是刚从地里刨出来不久,外观与乡下土炕上放置的躺箱类似,箱盖被揭开了一条很大的缝隙,封条也都破损。“空中列车”是由美国生产制造,并根据战时租借法案提供给国民党政府,上面有“US”和“青天白日”徽章的标志,它是1949年从重庆飞往乌鲁木齐,随后改变航线,坠毁在罗布泊荒漠,当时西北西南地区尚未解放,“C47信天翁”主要担任军事输送任务,并非普通客机,不知道为什么装载这种来自民间的“乌木躺箱”,司马灰等人只推测里面可能是某位要员私运的“古董”,大概赵老憋慌不择路,就躲在了这口木箱里,可凑近了用矿灯照视,箱中却是空空如也。
  司马灰见“乌木躺箱”里没有东西,也就不去理会,再往前已是“C47信天翁”的驾驶舱,一路搜索到此,都没见到赵老憋的踪迹,除非他与“绿色坟墓”的首脑一样,能在密室中凭空消失,否则只能躲进驾驶舱。
  三人又向前摸索了几步,见前舱受损更为严重,看迹象似是受到了“晴空湍流”的冲击,舷窗已经破裂,两名驾驶员脸上血肉模糊,都挂满了脑浆,而赵老憋原本躲在乌木箱里,发觉众人搜索过来,只好又逃向驾驶舱,此时正偷偷摸摸将一个大皮口袋推向舱外,自己也打算跟着钻出去逃走,一回头看见司马灰已经到了身后,吓得魂儿都掉了,蹬着驾驶员的死尸就向舷窗外爬。
  罗大舌头喝骂一声,上前动手擒拿,可这时“C47信天翁”的机舱猛然颠簸摇晃起来,似是进入了高空失压的状态,众人对此毫无防备,身不由己地失去重心,都跟着扑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
  赵老憋则被一股剧烈运动的气流裹住,整个身体倒转着撞进了破裂的舷窗,他发觉自己要被强风带入黑洞,不由得面如土色,忙把那条六指的手臂伸向司马灰,声嘶力竭地求救道:“爷们儿你千万不能卖呆啊,俺还有件你们知不道也想不到的大事没说,要是让俺归了位,你们可就永远知不道那个人……”
  司马灰竭力稳住重心,也想探臂膀将赵老憋拽住,可他刚抬起手来,赵老憋的身体就已被扯出舱外,好似风中落叶坠入九渊,眨眼间便被黑暗吞没,深邃的虚空里只留下一声惨叫,再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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