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精校)第1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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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贼得到讯息,立刻炸毁了古塔,在塔基下果然找到数道千斤石门,不过里面除了番僧金身之外,并无太多珍宝,还闹出了一场乍尸吐丹的事端,混乱中有人点燃了炸药,死人无算,老百姓都说是毁了古塔,镇不住山中尸王了,家家户户帖辰州符,整个老熊岭乱做了一团,惊动得四方不安。
陈瞎子闻讯大怒,卸岭群盗失手的机会,倒成全了那些不入流的毛贼,不由得好生着恼,思量着要做一番大举动出来,重振声威。
适逢阴历三月十五,正好是关老爷磨大刀的日子,要有一年一度的赏罚大典,常胜山各股各路插香的响马子,都要在这一天里从各地赶来聚会,当下在湘阴武圣庙里开了香堂,供上神位圣像,把各路盗贼响马的头目召拢,七八百人全部汇集在堂前。
每年三月十五没有不下雨的,屡应不爽,这一天也是如此,只见天空中“阴云密布、细雨如愁”,乌云深处,隐隐有雷声滚动,堂内虽然宽阔,也仅能容纳百余人,其余的数百人都只好肃立在雨中,新败之际比不得往年,气氛格外凝重,近千人鸦雀无声。
首先由盗魁陈瞎子出来,率众叩过了关公刀,然后就在神位前烧香祷告,绿林道上与普通的烧香不同,盗贼响马烧香,按古例都要烧三把半,其中多有“崇盗尚义”的典故成规在内,暗示着三支半的义气。
第一支是烧给春秋战国时期的羊角衰和左伯桃,当年这两个人相伴去投奔楚国,走到半路衣食缺乏,只够一人维持,左伯桃为使羊角哀顺利抵达楚国,就自尽而亡,把衣服食物都留给了自己的朋友,舍命助羊角衰成就功业,古人之风,至今令人动容。
其余两把香,分别是烧给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以及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他们既有兄弟之“义”,又有君臣之“忠”,加上先前的羊、左二人,皆是至死不肯相负,传为美谈,尽可以令后人顶礼膜拜,享受全香。
而最后的“半把香”,则是烧给瓦岗寨的一众好汉,为何瓦岗英雄不能受全香?原来隋唐年间,隋炀帝无道,天下大乱,贾家楼三十六友结义造反,聚义在瓦岗寨,挑了旗号,要替天行道,讨伐不义,一度名扬四海,可后来这伙人顺天意归顺李唐,唯有单通单雄信宁死不肯降唐,丢了性命,在被押到法场行刑之时,他的这些结拜兄弟里,只有秦琼秦叔宝一人来法场相送,所以瓦岗之义结局不全,只能供奉他们一半香火,以警后人。
烧香敬过了神道圣灵,便是卸岭群盗每年一次的论功行赏,其中有做奸犯科的,也要一一诛罚,所谓“盗亦有道”,响马盗乃是梁山本色,官逼民反,落草为寇,或者是怀才不遇,借这绿林中暂且栖身的,并不足以为耻,不过响马也有响马的行规,谁犯禁忌了谁就是自寻死路,常胜山里的惩罚极为严酷。
陈瞎子命掌刑执事上前,重申一遍常胜山戒条,那执事先在堂前香案上摆开诸般刑具,随后当众念道:“扒灰倒灶忘忠义,折足断手挖坑埋;以下犯上不服令,八十红棍皮肉焦;贪水通风有关照,三刀六洞也难饶;言语不慎坏山名,自己舌头自己嚼……”
等执事逐条念罢了,陈瞎子一招手,就有人将七八名盗众五花大绑押到堂前,这几个人都是此前瓶山山崩之时,同那些军阀部队的逃兵一起,卷了宝货临阵脱逃的胆小之辈,后来都被擒了回来,他们见盗魁面沉似水,庙堂上下一派杀气,自道此番必死了,个个体如筛糠。
只听陈瞎子问那执事:“按我常胜山的规矩,临阵吞水,走返脱逃之徒,该当如何发落?”
执事答道:“此乃大过,不容赦,按例该当在白刃之下身首异处,死后也不能以全尸安葬。”那七八名被缚的盗众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清楚楚,更是面如死灰,事到临头,也怨不得旁人,只好自作自受闭目等死了,其余群盗也都在堂前看得栗栗自危。
可陈瞎子却道:“瓶山古墓空折了咱们许多兄弟,此乃我临机不决,事先又未能谋划周全之过,倘若按例应当白刃过颈身首异处,理应先斩吾头,这几个兄弟虽然有过,却罪不至死,灭灯惩治即可。”
群盗叹服盗魁坦言己过的胸怀,赶紧劝阻,都说瓶山之事乃是天意,也该当我常胜山有此一回挫折,不是人力所能扭转,错不在一人,常胜山决不能群龙无首,日后还指望舵把子带着大伙东山再起。
陈瞎子本来也舍不得自己这一百多斤,装腔做势寻死觅活了一场,被众人一劝,便赶紧就坡下驴,也借机饶了那几名盗伙,命他们跟着自己一并将功折罪,几名盗众把性命捡了回来,涕泪横流之下,死心塌地的拜服令命。
陈瞎子走到堂前,当着群盗的面高声说道:现今世道衰微,正是英雄好汉建功立业之秋,吾辈卸岭响马十万之众,自汉代赤眉兵败之后,分散四方,啸聚山林,如此“潜隐山岳、寄踪江湖”已久,虽只做些“倒斗取利、分脏聚义”的勾当,却也常有大图谋在内,纵观天下局势,已是四海动荡,人心思变,吾辈岂能不动一念?“识时务者可称俊杰,知世道者当为英雄”,值此良机,我等英雄合志,豪杰同心,必能图个腰金衣紫,清史留名,也不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群盗都是草莽之辈,听了陈瞎子这番极具煽动色彩的言语,顿时轰然称是,只不过现在北方的军阀势力强大,都是洋枪洋炮,极为犀利,常胜山里虽然也有几股军阀,但都难以与之抗衡,没有大批先进的军火,定然无法成事。
陈瞎子说卸岭群盗一惯是以盗墓取利为主,古时随便一座帝陵,便纳尽了当时天下财富的大半,只要盗他一座完好无损的帝陵,或大诸侯王墓,那金珠宝玉,乃至上古的珍物,只怕上万人数月也取之不竭,日前恰好获悉,阑沧江畔遮龙山后,正有一座“献王墓”,墓中穷奢庄严,多不是人间之物,如能盗发了此墓,大事必成,墓中宝货,十世也花销不尽。
可那云南毕竟山高路远,此去跋山涉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且是远离常胜山势力范围的蛮荒之地,种种异常艰险之处自是不消多说了,但也是扬名立腕,大发横财的机会,群盗有野心大的就想跟着前去,老成持重的便不主张去,也有许多犹豫不决的,一时议论纷纷。
陈瞎子自从在瓶山受挫,觉得人多反而不易成事,这次只要带上几十人南下云南,万一盗不得献王古墓,也不至折损太多人手,否则再死个千百号人,就算旁人不说什么,自己也没脸再做舵把子了,他脑中一转,已有了主意,等堂前人声稍微平息,这才说要布设黄纸,请出自古流传下来的“过红鸡”大咒,由此决定谁去谁不去。
群盗立时赞同,这是听天由命的举措,不让你三心两意的徘徊不前,戴罪立功的自然要去,其余被红鸡点中的也再没二话可说。
所谓绿林,就是黑道,开香立会都离不开“斩鸡头、烧黄纸、赌咒盟誓”的举动,“过红鸡”也是“裁鸡令”中的一种,却非结义赌咒,而是要选拔所谓的“盗墓敢死队”。
“过红鸡”怎么点人名?只见在那阴霾的雨雾笼罩之中,关帝庙里灯烛高烧,先请出“文笔”,把卸岭群盗的名字,尽数写在一张极大的黄纸之上,由于人太多了,写完了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的几无间隙,跟随盗魁前赴云南遮龙山盗墓的帮手,就将从这个名单里选出,去多少人,都有谁去?皆听天意。
又有裁鸡执事选了一只生猛鲜活的大公鸡,当着众人唱了一番“裁鸡赞”,无外乎就是那些“此鸡本是天上有,下界而来何所为?凡人要它无处用,弟子拿来裁红鸡……”,赞词唱罢了,执事拽出明晃晃的刀子,对陈瞎子单膝点地跪在地上:“敢问舵把子,今日裁此凤凰鸡,是用文裁还是用武裁?”
陈瞎子原本端坐堂上,此时起身对那凤凰鸡行了一礼,对执事说道:“按赤眉旧例,此乃红鸡点名状,既不用文才,也不用武才,要看兄弟的口才。”
执事领了“口才”号令,把霜刃衔在口中,提了那大公鸡拎在眼前,将头一甩,嘴里咬的利刃便划开鸡颈,随后执事张开嘴放脱刀子,大叫一声“过红了!”两手擒住被划开气管的金鸡,从铺在香案上写满姓名的黄纸头顶,由西到东的横着一扫而过,鸡血恰好涌出,热血点点滴滴地淋在黄纸之上。
名单纸上凡是被鸡血点中的人名,就算是“犯红”,这些人都要跟陈瞎子去云南勾当,数了数有三十余人,当即公布宣读了名姓。
没入红名的盗众,都抱拳向犯红之人贺喜,纷纷敬上酒来,点中姓名的必须连喝三碗血酒压惊,酒到杯干,血是金鸡血,酒是杜康酒,喝完血酒算是消除了“点名状”上大红的煞气,盗魁又当场分给每人一笔钱财,用以安顿家中老小,称为“压命钱”。
(注:扒灰倒灶——吃里扒外、背信弃义;贪水通风——水是明器钱财,风是指机密消息,泄露机密,私吞脏物;灭灯之罚——剜眼珠子;文裁——割鸡颈;武裁——剁鸡头)
第四十九章
江湖
“压命钱”既是赏钱又是安家费,倘若“犯红”之人有去无回,其一家老幼都有这笔钱维持正常生计,没有后顾之忧;一旦收功而回,“压命钱”就成了赏钱,此外还要另行犒奖。
陈瞎子不魁是天下盗贼的总把头,惯会收买人心,“压命钱”给得格外丰厚,安排就绪,便一声令下,群盗从关帝庙内散去,连夜着手准备起来。
卸岭盗墓有种种阵法、器械,出发前要加以演练磨合,各种盗墓工具也要一一整顿齐备,并且学习云南当地方言风物,要等到万事具备,非只是一日之功。
而鹧鸪哨则是单枪匹马,说走便走,没过几天,就已经收拾完备,当即就要动身启程,陈瞎子执意相送,便带着几名亲信,一路把鹧鸪哨送到洞庭湖边。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荡,帆影点点,陈瞎子和鹧鸪哨二人一生奔波,向为世间俗务所缠,从没有片刻闲暇,见了山光水色,都有洗涤胸中尘埃之感,抬头看见湖边山上有处酒楼,陈瞎子便提议到楼上登高远望,一壶水酒,为鹧鸪哨送行。
鹧鸪哨道如此甚好,正要见识洞庭风光,陈瞎子就吩咐手下在楼下相候,他同鹧鸪哨二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捡个临窗的位子落座,要了酒菜,先对饮了数杯,抬眼看向窗外,只见这酒楼位置绝佳,在楼上登高一望,风帆起于足下,那远处的江山,尽在眼前。
二人原本满腹焦虑,在楼头见了湖水远山,正如行在酷暑当中,忽然遇着清泉万丈,心中多有所感,陈瞎子手握酒杯,眼望湖面,不禁踌躇满志,对鹧鸪哨说道:“贤弟啊,你看从古到今,专就有那一班惊天动地的英雄好汉,不惧险阻艰难,只为了这锦绣江山,施展开奇谋伟略纵横天下,好教英名千古流传,你我皆是满身的真才实学,绝不可落后怠慢。”
鹧鸪哨却没陈瞎子这等野心,早已厌倦了整日出生入死,见陈瞎子又旧话重提想劝自己入伙,只好敷衍他道:“得失枯荣之数多是天意,怎争由人计较?在下与陈兄不同,本无宏图之才,寻到雮尘珠后,倘若天见可怜,让我侥幸留得一条命在,愿学一棹五湖同遁隐,如古时隐士一般远涉江湖,往后再不做此搏命的勾当了。”
陈瞎子见鹧鸪哨心意已决,知道难以挽留了,心想:“如此也好,反正一山难容二虎,既不能为我所用,还不如任其退隐江湖,免得最后刀枪相见,坏了义气,反正这厮眼下去西夏黑水城挖沙子,多半是空废力气的举动,等我盗取了遮龙山献王墓,才让你知道常胜山的真实本领,绝非是搬山道人所及。”
陈瞎子还打算将来拿红姑娘做个筹码,让鹧鸪哨再为常胜山卖几次命,便又对鹧鸪哨说:“还有一事,咱家山头里的红姑娘托陈某做媒,为兄好事,就答应了她,拿她当做亲妹子一般,将来等你从黑水城回来,想必那红姑娘的腿伤也该痊愈了,不如就让她随了你去,她家遭灭门只祸,也是苦楚孤零的一个人,绿林里终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鹧鸪哨不拘细节,当即应道:“此去西夏黑水城,成败难料,但只要有命回来,必不负陈兄美意,愿带她远走高飞。”
陈瞎子心中暗骂:“好你个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的假道士,你倒答应的真痛快,也不推辞推辞……可红姑娘毕竟是在常胜山里插香的,将来她想拔香离山金盆洗手,只怕没这么容易,到时候看我怎么难为你的。”
二人心中分歧已深,只不过都未流露出来,这时酒楼上的食客渐多,座无虚席,陈瞎子和鹧鸪哨所作所为多是隐秘勾当,不便在大庭广众面前吐露,当下绝口不谈盗墓之事,只是饮酒赏湖,指点江山景致。
不料喝着半截酒,旁边一桌商人的谈话,反复提及“风水、倒斗”之类的字眼,不由得立即吸引了鹧鸪哨和陈瞎子的注意,那伙人有意压低了声音交谈,但又怎瞒得过这两个倒斗大行家听穴辨藏的耳朵。
鹧鸪哨和陈瞎子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经验何等丰富?常说“人在江湖”,什么才是江湖?其实江湖并非打打杀杀,而是一种隐性社会的代称,有着自成一体的规矩和暗语,寄生在于正常社会之中,没接触过这种隐性社会的人,自然是不懂得这些,可如果碰上行家,那自然是一眼就被识破,当下二人看似漫不经心的饮酒闲谈,旁边那桌商人的言语,却都被他们听了个一字不漏。
那一桌围了六个行商打扮的客人,个个皮糙肉粗,喝酒说话的时候都是勾偻着身子,看起来常年挖土,而且他们身上隐隐有股土腥气,这种气味是盗墓贼常年挖盗洞、撬棺材、抬尸体留下的,搓出血来也洗不掉,不过一般人甚至连他们自己都闻不出来。
可这伙人碰上的陈瞎子和鹧鸪哨,却是瞒不过了,陈瞎子暗中察言观色,早已看出这几个装扮成客商的,都是盗墓贼,心想这是哪路不带眼的散盗?倒斗竟敢倒到湘阴地面上来了?便对鹧鸪哨使了个眼色,且在旁冷眼张他则个,看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只听那几个客商打扮的贼人密谋商议,其中一个麻脸汉子说:“这次把弟兄们召集起来,原本是要图谋一件大事,最近大批军阀在湘西怒晴县盗墓的事情,想必都有所风闻吧?”
另一个刀疤脸的莽撞汉子说道:“此事闹得动静当真不小,当地土匪军阀多有参与,连新闻纸上也全是此事,据说有一伙军阀在古墓里用斧子劈棺,结果棺中一股白气冲出墓室,连他娘的几十里外的山民都瞧见那股气了,当时一具僵尸从棺中坐起,口吐镇尸金丹,把那伙当兵的吓得扭头就跑,好家伙,这事可真够吓人……”
那麻脸汉子啐道:“贾老六,你他娘懂个鸟毛灰,这都是省里的小报记者自己编出来耸动视听的,要不照这么写,他们那烂报纸给人擦屁股都嫌硬没人要。”
旁边另一个车轴脖子问道:“我说吴老大,我有个表弟就在军阀部队里混饭吃,听他说到湘西老熊岭盗墓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大批人马,咱就这几个兄弟,能济得甚事?再者说,捡别人吃剩下的……那也不解谗啊。”
那叫贾老六的刀疤脸也附和道:“二脖子说的没错呀,老大,现在怒晴县深山里的古墓,差不多都被军阀土匪挖绝了,咱们再去滤坑能有多大作为?再说咱们对那一带也不熟,依兄弟所见,不如咱奔陕西算了,据说那边有座大山,里头埋着一个女皇帝,还有她生前偷来的汉子。”
麻脸汉子又啐了贾老六一脸唾沫:“啊呸,放你娘的狗臭屁,就属你有见识,陕西你就熟了?再跟我这不懂装懂,我就先掐巴死你……现在先说正事,湘西的事情虽然已是满城风雨了,但越是这风口浪尖越是有利可图,以我吴老大的经验判断,老雄岭很可能有一大片墓葬群,那些军阀土匪的乌合之众懂什么盗墓之术了?鸟毛灰……他们还不就是胡乱刨坑,真正的大墓多是埋在极深的地下,挖地三尺都找不出来,我估计那些军阀可能也就挖了几个近代的浅坟,那山里用金银塞满的古墓,如今多半还没露头呢。”
贾老六和二脖子贪心大起,但还是顾虑重重,军阀和土匪动辄就是出动上千人,那漫山遍野还不都得挖到了?连他们都挖不着的古墓,藏得必定极其隐蔽,天知道在哪,虽然老大的倒斗手艺独步天下,可要找那种地下陵寝,怕也不容易啊,难不成咱们要学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挖个不停,照这么挖下去,到咱重孙子那代能挖出来就不错了。
陈瞎子和鹧鸪哨听到这里,心中颇为不屑,原来是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间散盗,听他们在此鸟乱有什么用处,稍后派两个手底下利索的弟兄,找没人地方结果了他们,把尸体沉到湖里也就是了,没的被他们搅了清兴。
二人正想不再理会,却听那麻脸吴老大冷笑起来,低声对他的几个兄弟说道:“你们这伙村夫,只晓得盗墓是挖土刨坑,这真正会盗墓的高手,都是用眼睛看,那叫看风水,山里的古墓都埋在风水宝地,只要看出龙脉在哪,一铲子挖下去必有所获,哪里是什么漫山遍野地乱刨,这寻龙点穴的高深道儿道儿你们懂吗?”
其余的几个盗墓贼一齐摇头:“我们是蛤蟆跳井——不懂,难道吴老大你竟然懂得寻龙点穴?莫非平日里都是深藏不露?”
第五十章
风水先生
那吴老大道:“我量你们也不懂,不过说实话,我他妈也不懂,咱不懂不要紧,我告诉你们可别声张出去,城里就有个算命的胡先生,在临街开了间卦铺祥相面测字,谈人祸福,无不奇中,这也罢了,重要的是此人善于相地,阴宅阳宅无所不精,只要有他懂就行了,等会儿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先去城里踩盘子,摸清了这胡先生住在什么地方,到了晚上天一黑,二话不说直接闯进去绑了他的票,拿他家中老小的性命相要挟,让他给咱们指点山里的风水穴位,何愁找不到深山老林里最大的古墓,等咱们挖得盆满钵满,再把他全家去了,鸟毛灰的,管教神不知、鬼不觉。”
陈瞎子和鹧鸪哨对望了一眼,都是吃了一惊,这伙贼人好歹毒的图谋,常胜山虽明目张胆地为匪为盗,却也不肯干这下三滥的勾当,难道城里真就有个会看风水的胡先生?以前可没听说过,未知真假,不过风尘莽莽,豪杰众多,俗眼不识,多曾失之交臂,既然遇此机缘,何不到城中去会他一会?此人是否浪得虚名,一试便知。
陈瞎子当即会了钱钞,起身走下酒楼,那几名散盗兀自不觉,仍在低声秘谋。陈瞎子对候在楼口的手下打声招呼,让他们送吴老大等一伙贼人,到洞庭湖底的龙宫里快活快活,随后找当地人打听到那风水先生的铺面所在,便与鹧鸪哨一同进城寻访。
那胡先生在城中小有名气,不论是测字问卜,还是相取阴阳二宅,都是屡试屡验,从不走眼,所以稍加探寻,就找到了地方。
陈瞎子自持才高八斗,他早年曾在山上学过《月波照管洞神局》,对那些星象占卜,相面相地的江湖术士勾当,无一不通,知道无非是那些乡间油嘴村夫,哄骗愚弄百姓的伎俩,要真能卜算命远,还不如先给他自己算算。
他和鹧鸪哨都不信此道,只不过一时心中好奇,才顺路过来瞧瞧,到得卦铺门前,看那堂中摆设精洁,那位胡先生,正自摇头晃脑地为三五个乡绅财主谈论如何迁移祖坟。
陈瞎子和鹧鸪哨在旁听了一回,只听那胡先生谈起阴阳宅来,真是“百叩百应,对答如流”,显然对青乌之道极是精熟,虽然说的都是民间迁坟改祠的乡土之事,却实有真知灼见,妙语连珠,常发前人所未发之见,听得二人不住暗中点头:“这胡先生谈吐娴熟,世情透彻,必定得过高人指点,不是个落后的人物。”
那胡先生给一众豪绅分说了一番祖坟风水,收了谢钱,便将他们送出门外,转身一看,就见着了陈瞎子和鹧鸪哨,胡先生前些年曾在旧军阀部队里当过军官,最是懂得人情世故,又常年做打卦问卜的营生,专会“察言观色、照面识人”。
他一看这二位就不是小可的人物,别看穿着便装,却掩不住周身上下的出众风骨,而且身上杀气凝重,不象是做本份生意的,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敢有丝毫怠慢,赶紧请二人落座,烹茶待客,寒喧道:“适才与本地乡绅们磨了好一回子牙,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乞孰罪则个。”
鹧鸪哨抱拳还礼:“哪里,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高名,故此特来登门讨扰,冒昧之处,万望海涵,适才听胡先生谈吐口音,想必是本地人氏了?”
胡先生说:“小可祖籍并非在此,只不过飘零江湖日久,常学南言,早已忘却乡音了,倒让阁下见笑了。”
鹧鸪哨和陈瞎子一听,这胡先生果然精细,说话滴水不漏,探不出他的来历,陈瞎子有心要试他的本领,便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咱开门见山就不客套了,我兄弟恰好要出远门,先请先生给咱测个字,问问此去吉凶如何,请借纸笔一用。”
当下走到桌前,取过文房四宝,磨得墨浓,喂得笔饱,提起狼毫,在白签上挥出一个“山”字,笔画森然戟张,要请胡先生讲讲这个“山”字。
陈瞎子写此“山”字,意带双关,胡先生自是明白人,望着那字微微一愣,已然会意,赶紧出去看看四外无人注意,立刻把卦铺的门关了,回身再次按规矩行礼,用山经里的暗语试探道:“今朝四海不扬波,原是高山过海来,西北悬天一块云,罩住此山生紫烟,山是君来云是臣,不知哪位是山哪位是云?”
陈瞎子嘿嘿一笑:“西北晴天没有云,只有黑白两座山,不知你问的是黑山还是白山?”
那胡先生一听实乃出乎意料,更觉对方这两人的来头非比寻常,心里有些慌了,忙道:“黑山过后是白山,黑山白山都是山;东山鹞子西山来,缕缕金风在九天,未敢请教二位爷台,大驾光临小可这卦铺,是要问什么边儿?”
陈瞎子端起盖碗来品了口茶,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说道:“五行里不问金木水火那四边儿,单单只想问一问土字边儿。”
胡先生心中暗惊,他阅人无数,早看出这二位客人来者不善,怎么看也不象是来断阴宅祖坟的,就斗胆问了一句:“难不成是……倒斗的?”
鹧鸪哨答道:“先生果是明眼人,实不相瞒,我兄弟专做倒斗的勾当,此番前来,是听说世上有一门风水秘术,可以指龙脉点宝地,搜山寻龙,百不失一,不知是否真能如此?还望坦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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