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精校)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54/235

第十二章
灭顶之灾
我胡乱猜测着,手底下也没闲着,几刀下去就砍掉了半张渔网,那三桅船原本借着渔网缠在海柳船上,但还没等我和Shirley杨切断另外半张渔网,海涌起伏之下,两船平行的角度突然分了开来,渔网被扯得紧紧得平绷在两船之间,船身倾斜的力量如果再稍微大一些,救生艇和渔网之一便会被强行拽断。
在船体的一阵大幅度晃动中,我重心向后一倾,身体撞在了船舱上,不料那船好不结实,不堪一撞,身体竟然陷进了船舱的白色木板,撞出好大一个窟窿出来。
我觉得奇怪,头口望了一眼,在被我撞破的船体凹陷处,正自流出一股股的污血,船舱竟然并非木制,而是用白纸板简单裱糊的,Shirley杨见了那些浑浊血腥的血水,也是脸上变色,她伸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我也已察觉出船舱有异,连忙对她说:“快撤,快撤,这船是白纸糊的,是艘烧给海上亡魂的鬼船。”
平静的海水突然汹涌鼓动起来,船身晃得非常厉害,我脚下无根,踉踉跄跄往后倾倒,后背正撞在船舱上,只听得“喀啦”一声,竟把木板撞得陷了进去,这一下撞得虽然不轻,但我并没有感到疼痛,那感觉就好似装在了一个空纸壳子上。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白色的三桅船,大约在接近舱门的位置,被我撞得塌陷进去了一大片,并不是船板朽烂不够结实,那舱门根本就是硬纸所糊,要不是Shirley杨身手将我拽住,很可能止不住势头穿破硬纸摔进船舱里了,舱门的裂缝里漆黑一团,看不清舱内状况,只有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得让人想要做呕,船身一晃,就顺着门缝往外淌出血水。
茫茫大海上怎么可能有一艘纸船?我记得中国沿海地区有种放“大暑船”送五圣归海的习俗,于大暑日送船出海,任其自行漂流;还有一种类似逐疫的奇特风俗,每有疠疾之类的传染性瘟病发做,就会举行类似活动,使用的都是废弃的旧船,逐疫有送瘟神出海的含义,一般都是在旧船上糊满白纸,并且船上要扎许多纸人纸钱,另外诸如刀矛枪炮、各种渔船商船用具,以及桅橹樯舵无不一应俱全,唯独白米最多只可放置一升,都是沿海行船捕鱼之人捐赠之物,捐在船上的事物越多,瘟神就会送得越远,这种船上一般都装着染病而死之人的尸体,最多的时候满满一船都是死尸,用船牵引到远海再行点火焚化。
解放前出过一件事,临海的镇上有间米铺,有一天深夜,忽然来了个客人要粜米,因为天黑,米铺掌柜的看不太清那客人的相貌,好像穿着一身长袍,这衣服很怪,有点象是死人穿的凶服,而且来客身上有股咸腥腐烂的尸臭味,问他缘故,那客人便说船上是带着猪肉,路远怕坏,便把新鲜肉都用大盐和鱼腥拿了,可没想到虽然猪肉腌过,但由于天气太热,还是腐烂发臭了,明天天一亮就会找地方处理掉,那米铺掌柜是个贪小便宜的人,见这些米要价非常便宜,唯一的缺点就是装米的袋子有点发臭,不过米铺掌柜认为,即使米上有臭肉的味道不要紧,可以参和着往外卖,谁也发现不了,于是也没多问别的,点着灯笼过称收米,然后命伙计暂时把米先摆在院中,晚上过过风,明天天亮再入米仓,要不然实在是太臭了,谁知转天早晨一看,拆开来倒在院中的几十袋大米,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地的米粒,收起来大概有一升,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可能是撞鬼了,买进的是疫船上的死人米,当时也没敢声张,不出三天,镇里就发声了瘟疫,死了将近一半的人。
这个传说我在福建时听过不止一次,凡是讲述者都说这件事情是真事,不过并不是发生在福建,具体事发地点是在江浙沿海的某地,是民国年间的旧事,那时候年纪小,世界观不成熟,对这种怪力乱神很喜欢听,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有时候无意中想起船上的僵尸晚上到米铺卖米送瘟,还真觉得后脖子有点凉嗖嗖的,所以我一看舱门是用白色硬纸封堵,首先就想到了是逐疫之船,不知是不是该船与拖带它的船只分散了,才随洋流漂到这里?
我心念一动立即想起此事,但逐疫的风俗不是早就废除了吗?一时想不太明白,不过逐疫船这个观念先入为主,认为这船上绝非善地,逗留的时间一久,说不定会传染上舱内尸体的疫情,我也顾不上再仔细察看,急忙招呼Shirley杨赶紧撤回“三叉戟”。
Shirley杨用斩渔刀戳了戳脚下甲板,发出嗵嗵的木头声响,对我说:“大海上怎么会有纸糊的船?全船只有前后舱口用纸甲遮了,如果整条船都是纸糊的,早就被海涌吞没了。”
我心想Shirley杨虽然知识面很广,但她毕竟受的美式教育,美国总共才有多少年历史?当然不知我中华地大物博,自古民间奇风异俗繁多,眼下事态紧急,哪顾得上再作详细说明,而且此时正值海雾弥漫,妖氛浓重,惟恐那滲出血水的船舱里会跳出个卖米的,于是不再多说,立刻牵了她的手奔到船弦。
海涌渐增,缠住两船的最后半张渔网即使不用刀砍也快被绷断了,为了预防意外发生,Shirley杨仍是挥刀将鱼网彻底割断,两艘船失去了连接,船身摇晃之中越离越远,那条跳板落进了海里,船老大阮黑控制着三叉戟全力接应,使其尽量帖住三桅船,对面船上的几个人对我们大呼小叫着,把两条捆了救生圈的缆绳,先后给我们抛了过来,我把斩渔刀随手丢掉,用胳膊紧紧抱住救生圈,看来要想回到“三叉戟”,只能跟猿猱一样从半空荡过海面了。
甲板距离水面的高度很低,但多铃和古猜很有经验,他们已提前把绳索绕在了船顶较高的地方,要抓住缆绳悠过去还不至于落水,正要行动,但胖子大声叫嚷着把探照灯的光束压到海面上,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我低头向船下的海面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水面上全是鲨鱼的脊翅,它们被血腥吸引,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数量很多,都围着船只打转,因为太过兴奋,游速极快,看得人眼花缭乱,要是掉进水里,片刻之间就会被它们撕碎。
胆子再大的人见了这些鲨鱼也会觉得胆寒,以它们的速度和口中几层胜过刀锯的利齿,猎食落水之人,无异于猛虎扑羊,Shirley杨更知见了血的群鲨厉害之处,骇然失色:“我的上帝啊,老胡你可小心了,千万别掉下去。”
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其中厉害,我也不得不提醒她道:“你也千万别犹豫,过去的时候别往海里看……”这时三桅船起伏更是剧烈,两船之间的距离再次扩大,由于海水灌入,这一侧的船身本就倾斜了,而且距离越远,就越有可能在荡过去的时候落进水里,再也没有时间给我做充分地心理准备了,想一起走也不可能,必须有一个托高另一个,增加离地的高度,把触到水面的可能尽量减至最小,我托住Shirley杨说:“你先走,我助你一臂之力……”
Shirley杨急道:“不行,你又要逞能,你自己怎么过去?”分秒必争的生死存亡之际,我跟本不想等她再多说,托起她的脚往上用力一推,Shirley杨身体轻盈,拽着救生圈在缆绳带动下,刷地一下滑过水面,她一触到船侧悬挂这的救生艇,便立即手足并用快速攀上船弦,转身对我叫道:“快过来,那船要沉了。”
但这时两船随着海波起伏,距离已经拉开了,刚才我为了帮Shirley杨荡过海面,便把自己的那条救生圈放在了身旁,没来得及找地方固定住,两船一分,救生圈便被缆绳拖进了水里,胖子和古猜等人见状急得在甲板上直跳脚,他们赶紧拉扯缆绳,去把落水的救生圈拽回船上,想再一次扔过来救人,但离得稍远,一抛之下却又掉在了海里。
这三桅船底部被刮了个大裂缝,海水不断灌入,船身虽然已经倾斜了,但不知为什么不仅没有下沉,反而开始摇晃起来,好像海底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攫住了船底,再摇得几摇,这本身就不太结实的船体就要散架了。
我见距离“三叉戟”越来越远,海雾中都已看不清同伴们的脸了,逐渐逐渐消失在了浓雾里,只听到他们拼命地喊叫,脑子发涨,也听不清他们喊的什么,只是听到那些声音心里就有点发酸,一种孤零零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真要同这幽灵船一同葬身海底了?随着船身颠簸,三桅船舱中的污血也不断涌出,顺着船甲板流到了海里,虽然夜雾中没有灯光照明,难以分辨海上情况,但听水里那片乱糟糟的响动,就跟下了饺子开了锅似的,就知道四周聚集的鲨鱼之多,已经无法估算了。
船上黑灯瞎火,唯有桅上的孤灯亮着,我四处一望,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抱着主桅稳住重心,打亮了随身带的小型聚光手电筒,终于又有了些许光亮,我照了照那被我撞破的纸舱门,白色的船舱都被里面流出的血水染透了,已看不出本来面貌,我心想不如在临死前看看那舱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流那么多血,等到下边见了老马他们,我也好如实汇报,免得被一问三不知,到死还是个糊涂鬼,这幽灵般的白色血船,好像有生命一样哪里破损了哪里就会流血,若说是逐疫的船却也不象,我真想看看这鬼船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我的好奇心总会战胜自己的恐惧,心中一发狠,就打算冲进船舱里看个究竟,可是还没等抬腿,船身就猛地沉了下去,我骂了一声操他二大爷的,怎么突然间又沉得这么快了?
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炼了这么多年,又做过不少次摸金校尉的玩命勾当,遇到这种情况,毕竟不能眼睁睁等死,于是用牙咬住微型聚光筒,手脚并用爬上了桅干,船沉得快,我爬得更快,“噌噌噌”几下就攀到了桅干顶端,只见上下左右全都是海雾,下面则是海水汹涌群鲨游动的杂乱响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毛。
三桅船沉得越来越快,浓重的海雾中已经看不到“三叉戟”的去向,我心想如今能做的只有尽量争取时间,等待他们把船驶回来进行救援,现在只能盼着这船沉得再慢一些,刚开始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喊声,现在连声音都没有,希望变得渺茫了许多,估计是再也看不见胜利的那一天了,正在我苦等援兵不至之时,海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波动,漏水的三桅船突然又从水中冒了出来,象片随风飘动的树叶,忽高忽低被海浪抛上抛下,在这天旋地转般猛烈的摇晃之下,我所抱的那根桅杆颤悠悠倾斜欲断,随时都有可能倒向水里。
三桅船因为漏水,终于开始沉入大海,海水中群鲨盘旋,被血腥味刺激的精神亢奋,木船被鲨鱼撞得咚咚作响,我赶紧攀上桅杆顶端,没想到这时船身晃动起来,已经沉入海中的部分,却忽地浮出水面,迷雾中只听得船舱里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如龙吟海啸。
我全身衣服都被三桅船激起的海水溅湿了,耳畔呼呼生风,随着船身猛烈地起伏,紧紧抱了桅杆不敢撒手,听到船下的动静,心说不好,难怪这船漏了水依然不沉,原来海里有东西托着它,这东西得有多大个?难到船舱里的血都是那家伙的?
第十三章
金毗卢水神炮(上)
想到这冷汗直冒,暗暗叫苦,心中没着没落不知高低,这时眼前一花,我在桅杆上看见海雾弥漫之中船灯闪烁,Shirley杨指挥阮黑驾驶着“三叉戟”破浪而来,我大喜过望,虽不知他们是寻着声响,还是跟着围向三桅船的鲨鱼从海上兜了回来,能及时赶回来我就已经谢天谢地谢妈祖了。
三桅古船歪斜摇晃,桅干向着海面倾斜,由于在雾中能看见三叉戟之时,距离已是极近了,眼看着两船就要在雾中再次错过,我想从桅杆下去已是不及,拿捏了一下两船间的距离,决定冒险来个乾坤一跳,趁着船身摇晃倒向那艘三叉戟号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跳下桅杆,身体斜着落下,掠过了鲨群翻涌的海面,奔着绑在三叉戟船侧的橡皮救生艇扑了过去。
但船身随波起伏,并不是静止固定的目标,恰算的时机与距离瞬息间就产生了变化,并没能直接落到橡皮救生艇上,就差了半步,直直的朝海中坠去,在胖子等人的惊呼声中,我双手拼命前扑,终于抓到了固定在橡皮救生艇底部的绳索,身体悬挂在了半空,而双脚已经碰到了海水。
我手上被绳子勒得火辣辣一阵疼痛,但心里非常清楚就算手断了也不能撒手,一撒就就要喂鲨鱼了,腰上用力,想要顺着救生艇爬上船去,突然感到有个东西撞到了脚心,原来围着那艘三桅船的大鲨鱼太多,竟然被我踩到了一只,也不知是踩到什么部位了,但鲨鱼身体里那股嗜血的野性,和它鲜活生猛的力量却感觉得异常真切。
我惊得头发根都麻了,如同在那一瞬间全身过了回电,顾不上去看脚下的鲨鱼,玩了命往船上爬去,可越是心急脚底下越是发虚,这时胖子等人在上面用勾杆将我搭住,被他们往上一扯,我才顺势攀上了橡皮救生艇。
Shirley杨伸手把我拉上船:“老胡你真是亡命徒,这么高也敢跳,你不要命了?”我惊魂未定,后怕起来不敢回想,感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已经分辨不出是冷汗还是海水了,但人倒架子不倒,还想说几句充场面的话交代交代。
这时明叔从船舱里爬上甲板,他可能酒劲刚过,还有点不太清醒,可抬眼见到近处有条白影般的三桅船正晃晃悠悠的象后驶过,顿时脸色大变,好像见了鬼魅一般,他也顾不上说多余的话了,只对众人叫道:“这是打标的血船,赶紧……赶紧升起震海炮,准备炮弹。”
我听明叔突然这么说,心想他可能知道那三桅船的底细,既然事情紧急,没必要细说,于是招呼船上众人紧急布置金毗卢水神炮,准备炮击“幽灵船”,行动展开得非常迅速,船舱虽然狭窄但所有的人都能有充分准备,在紧急状态下依然能做到有条不紊,因为众人都知道,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想冒险进入珊瑚螺旋是不切实际的,我和胖子,以及古猜和多玲,在海上无事之时,就在Shirley杨的指挥下按照海军的标准进行准军事化训练,因为海上行船,非比陆地,个人的能力是难以面对惊涛骇浪的,必须要求全体成员合并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一旦出现事故或遭遇危险,只有全员协同,才有可能化险为夷,船上总共只有七人,所以每个人都必须身兼数任,全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
于是随着一声令下,按照以前多次演练过的部署,迅速各就个位,我和胖子当先下舱调整炮位,瞄准目标,古猜和多铃拆开弹药箱搬送炮弹,Shirley杨则通过船上的千里筒指示阮黑调整航向,给炮口让出射击角度。
几秒种之后,“三叉戟”上的水神炮便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海雾正厚,两船已是第三次错过,满是鲜血的三桅船,正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Shirley杨不断报出方位角度和航速,船老大阮黑虽然惧怕那艘鬼船,但性命攸关,仍是鼓起勇气掉转船头,并加大航速,从三桅船的侧后方接近过去。
明叔在船舱里指手划脚地指挥着,我和胖子已经做好了开炮的准备,众人喘着粗气,等候“三叉戟”进入最佳射击位置,利用这个间隙,我问明叔:“那三桅船白纸封门,满船是血,它究竟是艘什么船?”
明叔抹了抹脑门上的汗珠说:“丢他老母啊,幸好你阿叔我及时发现,那是艘打标的血船,咱们要是不用震海炮把它打到海低,搞不好会遇到大麻烦。”
原来在南洋沿海,有种类似放逐疫船的罕见习俗,称作“打标”,所不同的是,打标船里面装的不是死人,而是一种巨大的海兽,南洋海中产一种体形很接近“鼋”的巨物,称做“大拥沙”,海中并没有活鼋,大拥沙是渔民俗称称,其形体似鼋而非鼋,有裙无足,有首无尾,背色青黑,腹部有大白纹,平时多居于浅海,埋身沙中,常常暗中兴风作浪,覆没往来的渔船,渔民对其恨之入骨,有时会有搁浅在岸上爬不回去的,发现的渔民会立即通知其他人,用铁链锁了将其活捉,凡是捕得此物,又逢祭祀海龙之期,便会修复破旧已久的古渔船,将大拥沙放了血装入底舱,再把古船用纸甲渔网包裹,以船牵引至深海任其随洋流自去。
南海波涛汹涌,向来风高浪急,这种船多半都不结实,到得深海大洋之上,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风浪打沉,大拥沙便会随之葬身海底,水底鱼龙蛟鲵之属,最喜食拥沙之肉,它们会纷纷钻进破碎的船体,把那大拥沙撕咬得仅剩一具空壳,渔民们都相信海底有“龙”,将其视为海神,他们这种习俗是一种祭祀海神的行为,可让龙王爷保佑海上风平浪静。
第十三章
金毗卢水神炮(下)
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大拥沙”力大无穷,而且性蠢皮厚,不知疼痛,往往被渔民们乱矛攒刺放了血后,仍得不死,破舱遁海而去,船外罩着的渔网就是防备它挣脱出来,我们遇上的这艘三桅船,特征非常明显,要是知道其中缘故的海狼,一看便知是用鼋鳌祭龙王爷的打标船,因为没有牵引之船,而且牵引船也不可能来这片危机四伏的海域,它显然是已经被放至远海,由于最近几日海上波澜不惊,天气好得出奇,才始终未沉,竟然漂流到了珊瑚螺旋附近。
三桅船虽然已经漏水,却在摇摇摆摆的起伏之中始终未沉,而且三番五次地撞向我们的座船,明叔虽然为人不太可靠,但他行遍南洋,航海经验丰富,在海上见过千奇百怪的各种事情,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妙,很可能三桅船里的“大拥沙”没死透,撞破了船底,但由于身躯庞大,被卡在了底舱,这种鼋鳌之属,力大无穷能够负山过海,它不善入深水,定是想在水面上找个什么东西,撞掉背上甩不脱的船架子,这才阴魂不散地跟“三叉戟号”缠上了。
海雾中能见度低,我们的船也不敢开快了,备不住就让它撞个正着,虽然三叉戟两侧有铜板装甲保护,也未必能保证没事,最要命的是这血船吸引了众多鲨鱼,一旦引来深海的鱼龙巨物,那将会是倒海翻江的动静,明叔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此刻被我一问,当下捡紧要的情形跟我们说了。
由于大拥沙仅在一些自然环境特殊的群岛海域出没,所以这种打标祭海龙的习俗并不多见,别说我和胖子没听说过,就连船老大阮黑也不知晓,只有明叔这种常年在远海外洋上做亡命生意,专涉狂波惊澜的海商才了解一些。
不过我和胖子对此将信将疑,眼看那艘三桅船即将从水神炮的射击死角中进入射程,胖子还忍不住问明叔这事是真的假的,喂龙王爷的?海里当真会有龙?那龙宫里是不是还得有虾兵蟹将和耍大锤的王八将军?
明叔目不转睛地盯住三桅船,生怕错过了开炮的时机,口里对胖子说:“有没有搞错啊,见过龙王爷的人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要想知道,就要自己游下去看个明白,那血船再不沉下去,早晚要把海底的大家伙引上来,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咱们这船虽快也一定没得逃……快……快开炮……”
在明叔的叫喊声中,我们的座船与三桅血船之间,再次进入了平行姿态,间距不过十五六米左右,正是使用金毗卢水神炮的最好时机,由于射程实在太近,甚至不用考虑炮击的提前量和抛物线弹着点等因素,几乎可以用火炮来直瞄射击。
金毗卢水神炮是以旧式移动舱炮改良设计,并以印度水神“金毗卢”命名,之所以用老式小型舰炮,是因为所谓的水神炮,并非是以杀伤为主的海战武器,它还要在航海中起到多种作用,老式的炮弹更便于改装,可以根据具体需要,制造使用多种不同用途的炮弹。
炮身接近古时“臼炮”,不过臼炮形体短粗,需向高四十五度角以上开炮,取抛物线射击敌人,旧时在中国将“臼炮”俗称为“虎蹲”,也有叫“田鸡雷”,都是以形状得名,在日本等国则称它为“曲射臼”,海神炮的发射原理接近于“臼炮”,不过口径小了许多,炮身加长,射击角度可以压低,在三个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炮手控制下,装填发射速度也会相应提高许多。
炮弹的种类包括子母弹,弹膛中空,内容许多铅丸炸药,膛中构造特殊,有前后各部,能在空中炸裂,母弹爆炸后,子弹四散,覆盖面极广,子弹内装有碾碎的钵罗藻,可以使钵罗藻碎沫盖住一定区域的海面,钵罗藻为印度洋海中异类植物,物之属性有生克制化,凡海中之鱼鳌鲸鲵水族之属,大多惧怕这种海藻,遇到鳌鱼鼓浪倾覆舟船的情况,可以逼迫其暂时遁入海底。
此外“金毗卢水神炮”的各种炮弹里,还包括开花弹,开花弹也是内分两层,又分铜铁两种质地,着弹后炸为碎片,威力甚大,是一种轰击礁石或建筑的攻击形炮弹;另有实心钢甲弹,中心坚实,外裹钢衣,穿透力墙,专用来攻击海匪的铁甲舰船;葡萄弹则是在膛内即炸裂,纷飞脱膛,不能及远,诸如此类,举不胜举,正因其在海上效用众多,是航船的守护神,故以金毗卢相称,英国人则称它为震海炮,最早是英国海军发明,后来在南洋被广为使用。
只见那三桅船正在金毗卢水神炮覆盖范围内起伏晃动,明叔连连催促发炮,我让古猜抱来一枚子母弹填入炮膛,利用千里传音筒让阮黑尽量保持船速平稳,然后一挥手发出信号,胖子早把引线点燃,哧哧一阵白烟,震海炮的炮口火光一闪,硝烟弥漫中炮弹射入了三桅船的船身,随后又听见母弹中的子丸辟啪乱响,随着爆炸声起,钵罗藻到处飞散,三桅船船里船外尽是钵罗碎藻。
我本想再指挥众人继续炮击,但那“钵罗藻”也真有奇效,血船下的大拥沙被其所迫,虽然它不耐深水,也不得遁入海中暂避,就连海面上那些闻腥而至的鲨鱼,也纷纷逃散。
眼见三桅船没下海面,脆弱的船身被水压一带,就成了碎片,只有船身的层层渔网,裹着一个巨大青黑色之物沉入海底,血水把整个海面都染红了,想必那黑色小山般的大拥沙身上带血,又失了那层木船的阻挡,在海底必定躲不过恶鱼的围追堵截,或被歼,或逃遁,再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了。
舱里的众人齐声欢呼,我对明叔等人说:“四十年代靠战斗,五十年代靠口号,六十年代靠忆苦,七十年代靠批判,到了现如今八十年代,咱当然要靠办法了,办法就是战术,我看今后只要灵活使用类似的战术,咱们一定可以顺利捞回月光明珠和秦王照骨镜。”
第十四章
龙上水(上)
明叔还在抹汗,他刚刚真是吓坏了,庆幸地说:“还好还好,要是再拖下去海里的龙王爷冒出来,咱们就算是有再多办法也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真是有得搏了。”
胖子骂道:“狗屁龙王爷,我和老胡听这种段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也没见有真龙,再说了,就算是真海里真有龙,能他妈吓住咱们吗?人为财死,财是什么?财就是真理啊,咱爷们儿为了追求真理,连死都不怕,怕什么龙?”
我们正在议论纷纷,忽听千里船音筒里传来Shirley杨的声音,招呼全员火速上甲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们见又出事了,哪里敢在耽搁,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船甲板,这时海雾已经小得多了,但还未散,Shirley杨正抬头观天,她见我们赶来,便指了指天空:“你们听天上是什么声音?”
我抬头望着被海雾遮盖的天空,侧耳一听,果然一阵好似金属层层断裂的巨响,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那是他妈的什么动静?”随着响声逐渐变大,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的海雾中露出了轮廓,明叔惊得倒坐在了甲板上,口中只吐出一个字:“鱼!”
看时间天已经亮了,这时海雾的浓度也正在逐渐减弱,能见度扩大到了几百米开外,但远处的海面依然白雾蒙蒙,我们在甲板上听到空中金风不善,正自惊疑,不知雾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明叔突然倒坐在地上,惊叫:“鱼!”
几乎就在同时,我感觉有一物落在头上,凉冰冰滑腻腻,用手一摸,竟然是条小鱼,空中接二连三的掉下鱼来,那些鱼大的小的都有,有不少都落在船甲板上,兀自活蹦乱跳,翻着白肚想试图跃回水中,我暗道一声怪事,天上落鱼了?
随着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海鱼从天空落下,海面上犹如下起了一场大雨,四周巨响如雷,又好似风吹竹筒,呜呜长鸣,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些声音,不过被这阵混杂着海鱼的骤雨一冲,海雾散得更快。
还没等我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前方不远,海面上出现了一堵巨大的水墙,海水排空而来,三叉戟号在这堵从海中升起的大水墙面前,如同一片孤叶,东方的天光都被水墙彻底遮住了,刚散去海雾的天空又立刻暗了下来,海柳船三叉戟号仿佛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
我们在船上被这骇人的景象震慑得瑟瑟发抖,平静的大海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狂暴的一面,眼看离那水墙渐近,越近越觉得威势迫人,海水壁立,令人不敢逼视,船老大阮黑赶紧转舵,否则三叉戟再向前行驶,就会被那股巨浪击碎。
我抓住明叔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这是什么?海啸了?”昨天黄昏时分,我凭海观望,见东面海雾中有黑云逼天,如同浓云中有怪物下降,正是《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所说的海气凝结之状,不知现在出现的大水墙是不是海气郁积所产生的。
明叔抱住救生圈躲进舱门里说:“这怎么会是海啸,胡仔你仔细看看,那是龙王爷上水了,是龙取水……”然后他就叫阮黑动力全开,把“三叉戟”增加到最大航速,躲避龙上水风压产生的旋涡。
我听明叔一说,才知道是令海狼们谈之变色的“上水龙”,也称“龙上水”或“龙取水”,以前仅闻其名,未谋其面,想不到有如斯威力,我让其他人赶紧进船舱,免得在甲板上被巨浪卷进海里,“上水龙”是种海上最具毁灭性质的一种力量。
所谓“龙”,在风水中指地面和海底的起伏连绵的山脉,这是一种比喻,在中国历史上,“龙”还有许多特定的含义,古人认为龙为鳞虫之长,能够兴云雨,利万物,是四种灵兽之一,至今为止,还无法真正判断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有龙这种生物。
在汪洋大海上跑船的海狼对龙也有自己的态度,他们肯定是相信有龙王爷这种神灵,但具体说到“龙”,主要是用来形容恐怖的气象情况,例如龙上水这些情形,古代绘画中巨龙怒目吐舌,乘黑云飞腾的形象,很可能正是对海上灾难的一种抽象描绘。
《易经》上记载着“云从龙”,也可以理解为“龙即是云”,云是指气压和气流一类的自然因素,由于气压不平衡,就会产生风,凡是空气上升,随着体积增大和气温降低,就会形成云,大湖大海上的水龙,就是由于极低的气压而产生的,而“上水龙”这中现象,则是由于海底海气喷涌出海,与低空气压相激,观之好似巨龙出水产生的大水柱。
十六字阴阳风水一道中认为,起于峨眉山的“南龙”,是天下最大的龙脉,其势远超发于昆仑的“北龙”与“中龙”,南龙起自峨眉,并江东去,其中一条余脉自海盐诸山入水,在海底延伸向北,以朝鲜日本两地为案护,另两条主要的余脉则蜿蜒南下,在海底环合凝伏,不知其结局所在,珊瑚螺旋海域附近,正是南龙海气涌动之所,即使不在风季,飓风依然肆虐,也会经常发生“上水龙”一类的可怕现象,水龙从海底涌出,向火山喷发一样冲出海面,许多深海淤泥里的沉船古树,以及海中水族,凡是被其卷住,都会被裹上半空。
我们在船上四顾海面,皆是浊浪滔天,水势排空压顶,天海之间不仅只有那一堵巨大的水墙,而是数十道“龙上水”同时出现,海水倒灌向天空,惊人的是巨浪通天的一刹那,在这些水墙缝隙中的海面竟然平静无比,海中升腾的水墙也似乎凝固在了最高之处,海气直上直下,海面甚至没有来得及猛烈波动。
在这大自然展现神奇与威力的静止画面里,只有被海水冲到天空的海鱼和水雾,在不停地落回水里,处于这令人窒息的天地巨变中,三叉戟号的前后左右,包括头顶天空,全被蓝色水晶般的海水包围,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54/23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