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校对)第263部分在线阅读
宋南蒸和王天逸说了一遍,居然和伙计说得完全不同,但意境不知比那小伙计说的高了多少辈,把王天逸说得头晕目眩,再看那些牡丹果然如同活了一般,鼻尖闻到的不再是墨臭,而变成牡丹的浓香了。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怪不得连我家少帮主都如此盛赞您,以后我想多向您请教赏画的技艺。”王天逸诚恳的说道。
宋南蒸得意的喝了口茶,问道:“你家少帮主才高八斗,名震建康画坛,他的称赞老夫不敢当,过奖过奖。”
“这幅画我要了,您开个价,我要时刻揣摩您说的笔意。”王天逸叫道。
抱着那幅《富贵花开》出得“竹雨”,王天逸的心情不亚于当年抱着自己第一柄铁剑从兵器铺出来,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马上开始研习的那种心情。
“天逸!天逸!”急不可耐的王天逸走得两步才听得背后有人叫,扭转头一看,却是大喜,“竹雨”门口不远一群骑士正簇拥一辆马车过来,喊自己的正是领头的燕小乙,不是少帮主大驾是谁?
“你来竹雨干什么啊?”少帮主下得马车,看到这个总是一身兵器的家伙今天却抱着一副字画满脸喜色的过来,也是好奇。
“我想学画,听人说竹雨这个店有真正的行家,就过来买了一副好画,想挂回家里每日欣赏。”王天逸知道和此刻自己做的正是少帮主喜欢的,但他不能不强忍着心头惊喜,尽量摆出一副老实巴交说真心话的模样。
“你想学画?”霍无痕果然笑了起来:“小心捏碎毛笔。”
在旁边那些和自己一样的高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的时候,王天逸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拿来你的画给我看看。”霍无痕伸出手。
王天逸大喜过望的差点背过气去,赶紧把手里的画交了出去,霍无痕展开扫了一眼,又合上,快的和王天逸拔剑收剑一般利索。
“不错。适合你。”霍无痕一笑,把画交还王天逸,不再理他,自顾朝“竹雨”旁边院门走去,却不进“竹雨”店门。
“天逸,多少银钱?”燕小乙一边牵马问道。
“姜方寒的,一千两。”王天逸笑道。
“什么?!”没想到霍无痕耳朵听到了这个数字,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又走了回来,问王天逸道:“你说多少价钱?”
“一千两。”王天逸笑着躬身回答。
“跟我来!”霍无痕竟然一把拉住王天逸胳膊,把他拉进了“竹雨”旁边的院门,进去却是前面店面的后院。
霍无痕一进来,就大喊起来:“宋老东西!宋老东西!出来!出来!”
“你这个浪荡儿吼什么吼!”前面一声回音,却把王天逸弄了个心惊肉跳,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说七雄之一的公子。
宋南蒸依旧端着茶壶,但不再像见王天逸那样优哉游哉的走路,而是像冲出来一般,见了霍无痕却一边大笑一边大骂:“你这建康小儿一来就扰我清净!”
“宋老东西,你怎么坑我下属?”霍无痕指着惊异不定的王天逸叫道。
他已经被两人的称呼惊呆了。
宋南蒸眼里根本没瞧见王天逸,只对着霍无痕一路冲过来,闻听这话,才顿了一下,指着王天逸一愣,接着对霍无痕大笑起来:“你不要欺老,我何时骗过他。”
霍无痕指着宋南蒸鼻子叫道:“别装蒜,你卖给他的那副姜方寒的赝品,画法拙劣不堪,立意低下,看在颜料和纸张份上,我赏那画工一两银子已经不错了,你竟然敢卖一千两,你也太黑心了吧!”
闻听霍无痕所说,燕小乙一众保镖先是一愣,接着看着王天逸哄堂大笑起来,王天逸却是先变木鸡,后又被哄笑的又羞又恼,要不是胳膊被霍无痕拽着,恨不得马上就找个地缝钻里面去。
宋南蒸被霍无痕当面戳破,却毫无愧疚之意,在王天逸看来反而简直有点得意洋洋,他对霍无痕说道:“霍浪荡,我没有骗他,因为对你来说,这是副就是赝品也是低劣赝品的破烂货;但对他来说,那幅画就值一千两银子!你说对吧?”
霍无痕呆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宋南蒸骨头凸起的肩膀叫道:“说得太对了。干脆把老姜、方破烂他们都叫过来,为了你这句话,我们当浮一大杯!”
宋南蒸马上回身叫仆人去请那些绰号匪夷所思的不知所以的客人,然后又把一张银票从怀里掏出来,递到王天逸面前,却对霍无痕笑道:“你小子今天要罚一大杯,一句话砸飞我一大笔不义之财!我最近欠了不少赌债呢。”
霍无痕却惊奇地说道:“为何要给?对他而言,那确实是一副千金之作啊。”
“废话,你都说破了。不还,我侄子又会在我耳边呱噪,耳根一点清净比不上千金吗?”
“这些江湖中人太烦人。”霍无痕深有同感的摇了摇头。
“拿了银钱走吧。”霍无痕对王天逸说了句,就不再理他自顾自朝后院走去,看来已经熟的像自己家了。
王天逸看了看少帮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晃动着的银票,他没有去接,却对面前含笑不语的宋南蒸一躬到底,行了个尊敬有加的大礼。
“怎么?谢我让你长心眼了?”宋南蒸笑了起来:“以后买画,你一个生手怎么着也得找个行家跟着。拿着吧。不给你,小群真的会来找我。”
“您说的对,那幅画对我来说确实就是千金之作。”王天逸躬身诚恳地说道:“这些银钱我万万不敢收的,只是晚辈对风雅之士仰慕之至,想研习画作的心却是真的,以后能否来这里向您请教画作的理和技艺?”
“什么风雅之士,我就是俗到家的老东西而已。”宋南蒸嘿嘿一笑,把银票舒服的掖了回去。
“请您教我。”王天逸又是拱拳又是躬身。
“教不了你,没空。你还是研习你的武功得了。”宋南蒸丝毫不因为拿了那银票而对王天逸有丝毫热情,说罢转身就要扬长而去。
王天逸哪里能放过他,他一把拉住了宋南蒸瘦骨嶙峋的臂骨,然后却慌不迭的放开,因为他的铁手刚才真的差点捏碎这把老骨头。
宋南蒸痛哼一声,转过身来,大怒道:“你究竟想怎地?”
“抱歉!抱歉!请先生教我如何识别那赝品吧?”王天逸一边问,一边擦冷汗,刚才那一下他是无心而为,没有考虑到自己在身体上不知比对方强悍多少倍。
“你种过花吗?自己买几盆牡丹看看,赝品空有型哪里有神?!”宋南蒸拂袖而去。
“什么时候添了这喜好?”燕小乙笑着过来问道。
王天逸摇了摇头,擦了擦冷汗,却问道:“怎地那宋南蒸和少帮主如此互相称呼,委实可怖,要在外边不知情,我定要拔剑冲上去了。”
燕小乙哈哈大笑:“这是魏晋雅士之风,古风。”
※※※
王天逸当然没有服侍那群雅士的资格,灰头土脸的他走出“竹雨”,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打开那卷轴看那画,时而痛骂时而傻笑时而惊异时而屏气凝神的观看,引得不少路人回头。
等他从花市出来,抬头看去却见一匹健马横冲直闯而来。
左手抱着卷轴,右手抱着一盆牡丹的王天逸当街站定。
那马就在王天逸身前三尺被勒开了马头,马上骑士滚鞍下马。
“什么事?”王天逸冷冷的问道。
锦袍骑士急急躬身行礼:“报司礼,有人和我们锦袍队在码头起了冲突。”
“什么人?”
“对方不报名号,手下又硬,而且居然是主动挑衅,秦盾和刘定强把他堵在码头的望江楼了,他要见管事人,我们不敢乱动,只好来找您了。”
“嗯。”王天逸把画和花交给那锦袍骑士,自己飞身上马,拨转马头,箭一般的朝望江楼飞驰而去。
第十九节
贵人故人
王天逸疾马杀到望江楼下时,这座二层酒楼下面已经站满了神色紧张的锦袍队成员,外边却已经围了又一圈看热闹的路人,都伸直了脖子盯着二楼看,看那副表情恨不得脖子能再长几丈。
“把闲人给我赶开!”王天逸把马鞭丢给手下,指着那群看客大声下达到场后第一个命令。
那些眼珠子好像光一样,就算习惯了江湖中的血腥杀戮的老手,也受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刀光剑影,那个时候,大家都好像是在大街上裸奔。
“在二楼,就一个人,短刀。先挑衅秦盾,后又先动手,我们四个人把他堵在二楼。”
一边听手下汇报,王天逸一边大步不停的行入望江楼,马上有眼尖手下看见他没有带兵器,立刻倒持长剑奉上,但王天逸手一挥,并不接,这个时候,手下云集,哪里犯得上他动手。
“何方朋友,报上名号来!”王天逸上来楼梯,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二楼的客人冲突一起就早跑光了,现在空荡荡二楼正中心站着的就是那个拿短刀的青年,鼻子正在流血,就是他在长乐帮地盘上挑衅长乐帮的人,锦袍队四个青年人各持兵刃隐隐然围住了他。
“你是谁?”短刀青年看见王天逸一过来,围住自己的四个敌人姿势都有松懈,竟借这个当口擦了擦鼻血,笑了起来。
“在下,长乐帮锦袍队司礼王天逸。”王天逸做了个很敷衍的拱手礼。
“司礼,他打伤我们的人!”秦盾一见王天逸,又恨又急的说道。
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秦盾,不去理他,却又问:“他们都是在下的下属,可能有得罪的地方,五湖四海皆兄弟,多包涵。朋友你请报上名号吧。”
他青年却不回答自己身份,反而指着刘定强问道:“这位是谁?好硬的功夫。”
听到这里,王天逸已经知道此人的功夫在秦盾和刘定强之间,他打伤了秦盾,却在刘定强手下吃了点亏。
不过看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到来而惊慌失措,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敢问刘定强是谁,王天逸没有吭声,暗想:此人不是有恃无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要是你这小王八蛋的名号不够响,单凭你挑衅长乐帮这一条,今天我就让你永远横在建康城。
心里虽然杀心早起,但王天逸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问第三遍:“朋友先报报名号吧,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好商量啊?”那短刀青年一笑,反问道:“你真是管事的?你先把他的名号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名号。”
王天逸还没吭声,那边刘定强早按捺不住了,怒气满面地说道:“我是……”
“闭嘴。”王天逸低吼一声。
“呵呵,你不说,我也不说。”那青年笑了起来。
盯着那青年看了好一会,王天逸竟然绕过了那青年,背负着双手往望江楼里面走去,大家都顺着王天逸的动作看去,没想到望江楼二楼靠窗的地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在自己地盘上突然被莫名其妙的挑衅,锦袍队的人不是愤怒,而是惊愕:还有人敢在老虎洞里拉老虎尾巴?这种情况下,哪里还留意到一群四散而逃的食客居然有人不走,还坐在那里,而且是背对一群愤怒的挥舞兵器的江湖高手,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