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大师(校对)第6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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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激动,眼泪。”小亚瑟要当和事佬般跟在旁边,“跟她说过,但她不听。”
  眼泪走到芮的旁边停下,他看了几眼,就转望向小亚瑟问道:“你打她了?”明明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却就是让人感受到他的暴怒,也许是因为他额头跳动的筋肉。
  小亚瑟的右手伸向后腰藏在外套里的枪套,回到门口的几个男人也在按着腰侧或衣袋。
  “不是他!”这时老女人从人群中大步地走进谷仓,大声叫着:“男人谁都没碰那个疯丫头。是我揍的!我还有我的姑娘,她们都在这里。”镜头扫过梅根等几个女人。
  眼泪的双目微敛,“男人都没有碰?”
  “没有。”老女人说。
  剑拔弩张的场面让观众们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桑普等一行人也回到仓库来了,跟在他左右的两个男人都手提着一把霰弹枪,虽然枪口朝地,手指就虚按在扳机上。他们的快步搅动了地面的灰尘和草料。
  桑普走到距离眼泪一步前站定,侧面双人中景,右边的桑普直盯盯的看着眼泪,沉声说:“你什么意思,哈罗德。”
  观众们突然这才知道,原来眼泪叔叔也是叫哈罗德……应该说,哈罗德之所以叫哈罗德是因为眼泪。
  “谁都不许打我姐姐”的桑尼,不正是不肯打芮的杰苏普。
  眼泪也是直盯盯的看着桑普,丝毫没有退却或敬畏或恐惧,有也早已克服了。他的话声听似散漫却那么决然:“我他马的从来没说过关于我兄弟的一句话,我谁也不问,也不去找。杰苏普干的事不合我们的规矩,他知道,我也知道,我管不来这个。但她不是我兄弟。”
  镜头对准地上的芮,她正挣扎地爬向不远处的一根棚舍木柱,地面拖出一条秽迹。
  门口视角的全景,眼泪对桑普继续说道:“她是我剩下的几乎唯一的至亲了。所以我才来找她,把她带走,送她回家。你没意见吧,桑普?”他说话间,那边的芮抓抱着木柱晃晃荡荡地站了起身,有屎尿秽水从她的裙角落下,浸湿了大片大片的裙布,滴在下方的水泥地。
  即使是最冷静的观众,也因为这一幕而心里难受。很多观众几乎是呕吐,这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摧毁着每一份坚强。
  为什么芮要穿着裙子呢?就算只是一条旧裙,还搭配得那么奇怪?为什么不像其他女人只穿牛仔裤得了?
  因为她是个女生啊!
  对于一个人,一个女孩儿而言,被打成那样,比杀了她更难堪,更破灭。
  “你想罩着她,是吗?”桑普问眼泪。
  “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你算在我头上。”眼泪严肃了起来。
  芮勉强地转身望。而观众们有些看法已是不同,之前以为眼泪叔叔是个袖手旁观的混蛋,原来并不是,他只是守着道上的规矩,但在这种生死时刻,他只会站在亲人这边。
  他不会害怕,他是个“疯子”,他早已不是那个杀宰一只松鼠都不情愿的哈罗德了。
  眼泪是坏人吗?以世俗的标准是绝对的坏人,可在这里,他不是坏得不能让观众接受和喜欢,维多利亚爱他是有原因的。
  “以后她的事就找你负责了。”桑普说道。
  “这丫头跟谁都不会乱说话的。”眼泪说。
  “把她抬到哈罗德的车上去。”桑普望向了梅根等几个女人,梅根不敢说话的只点点头就走去,桑普转目向眼泪问道:“这事完了没有?”他的语气透出着警告。
  眼泪不再看着桑普,而是盯着芮被三个粗壮女人搀扶架起,抬着她走向农舍外面。他扫了众人一眼,搁下了一句:“今后如果谁想动这丫头一根手指头,先把我宰了。”
  在众人的寂静中,他大步跟出去。
  场景一切,在黑夜的阴影笼罩下,梅根几人把芮塞进了一辆墨绿色皮卡车的副驾座上,眼泪从旁边走过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去,车子并没有熄火,一直发出腾腾的声响。
  砰的关车门声,在狗吠声和谷仓门口众人的注目中,皮卡车开动离去。
  银幕外这才有了此起彼伏的长松一口气,不少影迷还在感受着刚才的震撼,那是演戏吗?那是真的。
  这部电影并不像TLB或SS那样很早就出现情感猛烈的转折点、一路跌宕起伏、再感人肺腑,它多数时间都像现实生活的一个个片段,似乎不看一两个也不影响故事的大方向。但当碎片连系成了一个圆,它骤然地爆发,一个镜头不肯错过的观众也就忽然发现,自己早已被毒蛇悄然咬了一口,而此时毒液已经从伤口涌流到心脏。
  银幕影像没有停歇,黑夜下,皮卡车颠簸地行驶在山路上,继而停到路边的一片树林旁。车前镜头,眼泪叔叔一边拿着件卷成团的白汗衫让芮咬着,一边说:“盖尔那姑娘真是救了你一命。”
  芮像个死人般瘫坐在位子上,咬着的白汗衫很快就染红。
  “杰苏普这傻逼。”眼泪叔叔望着前方的路,似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缓缓的讲道:“这次他进去没扛住,受不了再蹲十年的班房。还有你妈,你们三个孩子,都让他受不了……他做了那个他马的巴斯金的线人。”
  芮缓缓转头看向他,惨脸的神态有点扯动而变。
  “不过你爸爸从来没把任何一个我们这边的人供出去,他说他没有。”眼泪边说边从仪表台储物箱拿出个婴儿食品罐子,掀开了盖子,凑过去嗅了里面装满的冰粉两下,看着芮,说道:“你现在是把我逼到明处了,明白吗?他们一直等着我,看我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一直盯着。”
  芮低下了头。
  “我不能知道是谁杀了杰苏普,如果我知道了是谁……”眼泪的脸庞闪过的厉色已经说了会怎样,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帮你找到他的尸骨,但条件是,哪怕你知道了是谁,你也永远不要告诉我。不然第二天,我也会死得不能再死。行吗?”
  芮咬着那染血汗衫,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去碰了碰眼泪叔叔的肩膀,答应了下来。
  “你这顿揍竟然扛住了,比我见过的大多男人还强。”眼泪微叹了一声。
  芮轻吐开了汗衫,丢了魂一般,模糊地说:“她们揍不死我。我最受不了的是……我觉得太丢人了,为爸爸感到羞耻。告密是最坏规矩的……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要羞耻,他们可是杀了他。”
  “你爱他,他非常爱你们。”眼泪一边重新握着方向盘开动车子,一边说着:“这就是你们的弱点。我们这里的人都很铁血,只是人一旦破了个口子,就会疯的疯,变的变,都这样。”
  芮的语气满是茫然:“我就是不明白。”
  “现在的情况是。”眼泪瞥了瞥她,“你得做好随时会死的打算,然后你才会有机会。”
  银幕外的人们基本都搞清楚故事的前因后果了,是谁杀了杰苏普?那似乎不是镜头所要关注的事情。
  场景一转,皮卡车冲撞般驶到多利家的前院停下,守在屋子门廊上的盖尔、桑尼和哈罗德顿时都慌急地奔去。镜头一切,下了车的眼泪叔叔把副驾车门拉开。三人正面中景,一看见瘫在车里的芮,男孩儿都没了心魄的愣在那,而盖尔一下红了眼眶要哭,上前协助眼泪叔叔把芮从车内抱出。
  芮软塌塌的被眼泪叔叔横抱在身前,头靠在左旁的盖尔的双手中,她仰望着好友,低声的连连请求说:“盖尔,帮我清洗干净。把衣服都烧了。拜托,帮我洗干净……”说到最后,她近乎是抽泣。
  不只是盖尔泪目,许多观众也是,心头的滋味如此难熬!
  芮彻底的明白,以前坚持穿裙是她自欺欺人,不知天高地厚,真他马可笑。
  女性的尊严,天性的坚守,抓着不放的仅剩的感性,存在于未来或幻想中的宁静和美好……
  什么都被现实不费力气却摧枯拉朽地辗碎,混合着屎尿的臭味四散在地,都烧掉了吧!
  银幕中转了场,在灯光昏暗的简陋窄小的破屋浴室里,芮整个人坐在一只装满水的木浴盆里,并不多么干净的水漫到她的肩膀。右边的盖尔正用毛巾给她擦着身子,赤裸的双肩上到处是红肿淤青,隐约可辨认出是拳印或脚印。
  两人都寂静无声,如同进行着肃穆的仪式。
  镜头正面拍下这一幕极具象征意义的画面。这是一场洗礼,以前的那个芮已经死去了,伪装的女权随污水和烈火而去,从今开始,一个在黑暗破灭中得到新生的芮到来世上。
  她还会执着她要执着的吗?以何种方式?
  场景一转,芮躺在十分简陋的女生卧室的单人小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旧被子,只有惨不忍睹的脑袋露出。两颗带血的牙齿就放在左边的床头柜上。这时咔哒一声,右上的房门打开了,只见是桑尼和哈罗德走了进来。
  芮睁着左目望他们,有气无力地问道:“做完……今天的作业……了吗?”
  两个男孩一高一矮的站在木床右侧,看着姐姐的惨样,都一言不发。
  “问你们呢……”芮又说了句。
  “都谁打的你?”桑尼开口问道,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怒颤,“把名字都告诉我们。”
  哈罗德已经没了之前的婆妈,他一直捏紧着拳头,稚嫩的声音充满决意:“等着吧,我们会长大的。”
  “他马的去做作业啊……”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愿意看着他们这样,不愿意看着这一切,又似乎是不愿意让他们看到她的泪水,她哭腔地骂骂咧咧:“我说了没有啊?他马的,去啊……去啊……”
  骤然间,更多的观众眼眶生泪。
  芮终于还是失去了对他们的领导,他们不再听她的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执着:长大,报仇。
  桑尼和哈罗德终于还是要成长为杰苏普和眼泪,因为他们爱她,他们受不了她被别人打成这样,不可能受得了。
  他们的口子,都已经破开,遮风挡寒的皮被活生生地剥走,内心也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肉。
  银幕中,两个男孩回头看着芮地离开房间,而盖尔和松娅走进来了。松娅向桑尼打了声招呼,桑尼理都没理的擦肩走过。她们走向床边,松娅拿起手中的一个橘红色的塑料瓶,对芮说道:“嘿,芮,给你带了点止痛药。我上回做子宫摘除后剩下的。”
  “谢谢。”芮说。松娅转而对盖尔说:“先给她吃两片。”
  盖尔接过药瓶,疑惑道:“只吃两片?”
  “她还会要的,但开始就两片,然后再慢慢加,到她能睡着为止。”在松娅说话的同时,盖尔往床左边坐下,拿过床头柜的一杯水和两片药片递到芮的嘴边。
  仰角近景,芮面无表情地和水吞下了两片药片。
  她当然还会要的,只要一天还参与这场关于女权的、成长环境的、人生的斗争,知道得越多,想得越多,斗争得越多,就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无法安睡。
  要么像松娅那样,摘除掉子宫,不再做女人,长痛不如短痛。
  要么像维多利亚那样,认了命,做个快乐小女人。
  要么像爱普瑞,做个女混蛋。
  要么像霍·克弗尔的女人们当一头野兽。
  要么就一直痛。
  就像片头的那只蚂蚁,奋力地走来走去,被人踩,死不了,却始终无法离开那根枯枝。
  “我永远都不会发疯。”芮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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