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有罪时(校对)第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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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她去跟一个前男友借钱。前男友对她还是挺怀念的,语气颇为关怀备至,甚至有些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祝芯雅敷衍着他,既不愿意背叛陈昭辞,可又不能干脆翻脸失了财路。
  “我最近手头也紧。”前男友说,“不过,我有个朋友在开公司,可以借钱给你。要点利息,但是每个星期只需要还很少。而且特别容易审批,拿学生证就行。”
  在祝芯雅面前,仿佛闪开了一条金光大道。
  当时她不知道,一条黑色毒蛇,已吐着信子,在她后背慢慢攀爬。
  ……
  起初陈昭辞是迟钝的,只感觉祝芯雅比前段时间更开怀了,笑声更大,与他并肩在街上走时,显得更得意。渐渐地,他才感觉出,那得意背后,似乎藏着某种落寞。她原本是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热辣得像一团火。现在却时而发呆,走神。她心里总像藏着什么,令陈昭辞感到隔阂。
  但那段时间,他忙于毕业找工作,无暇多顾。但男孩的心是坚定的,毕业,找好工作,租好房子,为这风风火火总是一头乱撞的姑娘,筑好一个简陋却安全的小窝。
  渐渐地,她开始打电话不接,短信也总是不回。事后哪怕他电话打通了,她的声音也显得很疲惫,说之前在睡觉或是看剧,没几句就匆匆挂了。
  隐隐觉出不安,但又不愿相信。在某个飘着小雨的周末下午,他跑到她的宿舍,却被舍友告知,她不在宿舍。
  “不在?”陈昭辞问,“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舍友脸上闪过复杂神色:同情、不屑、欲言又止。
  舍友答:“我也……不太清楚。她昨天晚上就没回来,好像……好像有人开车来接了。”
  陈昭辞走进雨里,伞都忘了打,拿在手里。等全身都淋湿了,他回过头,才发现楼上有好几个人在看自己。他忽然弯起嘴角,笑了。是在看笑话吗?其实大家都知道。
  就如同当年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他很努力,很小心地减少存在感,想要好好生活。可是父亲知道,那个女人也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多余的。不会有人要他。
  如同亲手小心修好的一座草屋,在风雨里突然崩塌。陈昭辞没有回刚租好的房子,而是径直去了郊区,走到无人的野地,钻进一条地道。他买了包烟,坐在满地潮霉灰尘味儿里,坐了很久。
  他其实从来都是个心思缜密,思维敏捷的人。如今刻意去打探,没多久,就把前因后果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过惯了舒服日子,跟你没多长时间,又忍不住了呗。”
  “她借了校园贷,听说欠了很多钱,好像利滚利有几十万了。”
  “我和她已经不是朋友了,你最好让她早点还钱。她把我身份证借去,说是借书,哪里晓得她贷了两万多!现在催债公司天天给我打电话,我爸妈要打死我了!”
  “还有我!她是院文艺委员,说是搞活动,把我身份证也借去了,贷了8000!这事老师已经知道了,学校会处理她的!只要她回来,肯定退学!已经通知她父母了。害人终害己!”
  “你怎么和这么个女人好了?呵……她居然看得上你?以前好的都是高富帅好吗?得了,给你指条路吧,这种女人,你看清了就别管了。前天晚上,我兄弟看到她跟人去了夜总会。听说……很浪。”
  ……
  就是在那家夜总会楼上的酒店里,陈昭辞与祝芯雅,见了最后一面。
  明明三个月前,她还依偎在他怀里,黏糊着不肯让他去看书。
  陈昭辞做事极有计划性,得到确切消息后,拿身份也去开了间房,和他们开在同一楼层,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为防争执意外,他还拿了支棒球棍。然后他在房间里抽了一包烟,直至天足够晚了,该发生的都应该在发生。他出了房间,去敲他们的门。
  是个男人给开的,裸着上身,下身只系了条浴巾。陈昭辞没理他,径直走过去。男人在背后抓他:“喂喂,你什么人?”陈昭辞有备而来,跑得飞快,进了里面。
  床上一片凌乱,祝芯雅就在其中,情状不堪入目。哪怕陈昭辞懂事起,就旁观过父亲和那女人的胡闹,此时也惊住了。
  浴室门在这时打开,另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祝芯雅转过头,那张脸,是陈昭辞所陌生的。她的表情极为冷漠,那冷漠就像已刻进颧骨里。但脸色却不正常的红晕着。在和陈昭辞目光对上一刹那,她的脸急速褪去全部血色,嘴唇也开始颤抖。她惨叫一声,想要拉过被子,挡住耻辱的身体。
  那两个男人见状,一时倒没上前。
  陈昭辞察觉自己竟然异常平静,而他这时唯一想说的话居然是:“芯雅,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远远地,把那个女人和她一塌糊涂的世界,丢在身后。
  即便下了楼,夜风吹在脸上,他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在满世界的霓虹里走了几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崩裂般的巨响,什么黑影急速坠落。陈昭辞转过头,看到祝芯雅趴在地上,身上只套了件薄薄的白色睡衣。血从她身体下方缓缓流出,她的脸似乎还是完好的,眼睛睁着,竟透着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懵懂单纯。
  周围人惊呼一片,迅速围观。陈昭辞又看了她几眼,转身走了。
第111章
  收尾不过是新闻上的一篇篇文字:本市财专女学生身陷校园贷,跳楼自杀;老师、同学一个个接受采访,说死者曾经如何阳光开朗,说她如何利用同学证件借贷,一步步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说她曾有个品学兼优的男友,也离她而去。没人能找到她的男友采访。市里很快引起重视,严厉打击和管制高校附近借贷公司……
  然而三年过去,事故成为了传闻,没人会再想起祝芯雅。校园贷公司一家家又低调地开起来,于暗处不断发展业务。其中以分金宝公司规模最大。而分金宝公司,多了个极为能干的业务主管,陈昭辞。他还是怀城大学的毕业生,学生们很容易信赖的老乡、师哥。
  ……
  知道吗?在我年少羽翼未满时,还未能完全看清、走进这个社会时,我并不能保护自己。我若得到善意,那善意会助我迎风而长。我若撞见黑暗,那黑暗远比成年人所遇见的更残忍,使我深陷,无力摆脱。
  可我所拥有的世界,也远比成年人脆弱。在你们都还不当回事的时候,它已渐渐崩塌。年不过二十,人生穷途末路。成年人的种种手段,我如何招架得了。
  唯有一死,便不用再对任何人负责。
  也不用对我的人生负责了。
  ——
  数辆警车,在怀城市区呼啸穿行。
  许梦山开着其中一辆,一路只要有机会就踩油门。他的脸色阴沉得像锅底,自言自语般低喃着:“还有三个防空洞没找……他妈的樊佳你给老子撑住……等老子来!”
  尤明许一身夹克运动裤,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脸色同样冰冷。她低头再次检查腰间佩枪,殷逢人高马大坐旁边,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市区车流多,建筑林立。若不是许梦山调来市建设局的资料,谁能想到那不起眼的平房下,会藏着七八十年前的防空洞?也难怪之前警方几乎刮地三尺,却找不到樊佳的踪迹。
  尤明许抬起头,问殷逢:“你确定他会把人藏在其中一个防空洞?用掉的每一分钟,都是樊佳的命。”
  殷逢答:“确定。那是他的避难所,他曾经给祝芯雅搭的小屋塌掉了,只剩下这个了。”
  尤明许盯着他的眼睛:“我信你。”
  殷逢不做声,只是握住她的一只手。尤明许不想抗拒。过了一会儿,他飞快拿起她的手,亲了一口,说:“要是错了,我任打任骂任罚。”
  尤明许笑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她又说:“陈昭辞的女友被校园贷所害,他自己怎么还成了校园贷的帮凶,接着坑一个又一个像祝芯雅那样的人?”
  殷逢答:“选择反抗还是沉沦,从来都是个经典问题。很多受害者,无法治愈的结果,是转身成为新的加害者。”
  尤明许听出他话语里的凉薄与洞悉,尽管性格变得幼稚,可只要与心理分析有关,他似乎与曾经那个老男人没什么差别。
  尤明许转头望着窗外,不再看他。殷逢不知为何,忽然也感染到一丝她身上传来的寂寞,于是也沉默着,望着茫茫前方。
  这时许梦山说:“陈昭辞没什么可理解的,就是没人性!”
  尤明许开口:“梦山,沉住气!”
  许梦山不吱声了。
  殷逢开口:“许梦山,你不必心慌意乱。樊佳如果落到的是杀死赵菲儿的杀手手里,那就没有任何活路。但是陈昭辞不符合我的犯罪心理画像,并且指纹和不在场证明都印证了他不是。那个杀手,还逍遥法外,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抓到他的尾巴。
  落到陈昭辞手里,我认为樊佳现在的生死几率各半。没有证据表明陈昭辞杀过人,但他的确是藏在那些女孩身边的另一个心理变态。从小的家庭环境,孕育了他消极避世的价值观。他无法忍受的是再次背叛和抛弃。而他的选择,是从此长期躲在暗处,操纵、引诱和偷窥那些女孩的堕落。他恨女人,又爱着她们,渴望她们。所以才会选择和继母类似的祝芯雅在一起。
  即便他没杀过人,可他已处理过刘伊莎的尸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演练过杀人了。此时他对樊佳这个类似于女友的牺牲品,却又勇敢反抗的女孩,必然也是爱恨交织的。既渴望她拯救自己,又会将对女人的恨转移到她身上。陈昭辞现在就如同站在钢丝绳上的人,是一脚踩落掉进深渊,首次杀人,从此释放长期的扭曲情绪;还是慢慢走回来,退回安全区域,保留那点人性和生活的希望……完全取决于他现在接触的那个人。取决于樊佳能不能看清,那根决定两人命运的钢绳,已在脚下。并且,她还要能够小心翼翼、恰如其分地把陈昭辞这个摇摇欲坠的准变态杀手,给拉回来。”
  他说完后,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车流声和嘈杂声。
  过了一会儿,许梦山问:“殷老师,那你认为……樊佳那么个性子,她能做到吗?”
  “能。”
  “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殷逢和尤明许对视着。她眼里是不肯认输的固执,殷逢眨了眨眼,却很是温柔地笑了,说:“因为樊佳是阿许带出来的人。阿许身边,都是勇者。狭路相逢……勇者胜!”
  作者感言:
  说一下,为什么正文会有这么多的罪犯心理背景描述。因为出版书不允许出版单独的罪犯心理章节剖析,如果你们有印象的话,《如果蜗牛有爱情》里的林清岩番外,《美人为馅》的谢陆(T)番外,出版书里都没有。所以我现在会这样的内容揉进正文里去,你们懂的。
第112章
  当樊佳不再害怕时,她的嗓音是清亮悦耳的,神色是真挚勇敢的。陈昭辞望着笼罩着惨淡光鲜的防空洞里,这么个脏兮兮却又干净无比的女人,感觉到心口被牵扯着的疼。
  而于樊佳看来,坐在洞口的男人,在渐渐变得平静。尽管他的行为是畸形惊悚的,可那侧脸此时望着不过是个平凡男人,嗓音平淡地和你交谈着。
  就这么,你问我答,一句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竟也勾勒出一份渺小孤僻的人生。
  只是,当成功了解这个男人的过去后,樊佳同样也很想问这句话:既然你深爱的女友都为校园贷所害,为什么你转身还成为他们的看门人?尤其想到那个视频里,手持相机拍摄的画外人,极有可能也是他。樊佳只感觉到浸骨的寒气。你看着他安静的眉目,隐隐却仿佛见轮廓后扭曲着另一张脸。
  陈昭辞察觉了她的迟疑,弯下腰,脸离铁窗更近:“你想说什么?”
  樊佳心中一个激灵,脑子里拼命想丁雄伟、尤明许还有殷逢,曾经说过的一切关于如何应付心理变态的只言片语。甚至还有许梦山,那小子只比她大两岁,却鬼得跟狐狸似的。如果换成他,应该也会耍起心机手段和罪犯周旋吧!
  这么想着,樊佳忽然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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