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校对)第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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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官带一个人到法官那儿去,在当时毕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而且各人有各人的事情,所以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散了。因此只有于苏斯还尾随着格温普兰。
他们从两座面对面的教堂中间走过,一座是“欢乐教派”的,另一座是“阿利路亚联盟教派”的,这两个教派直到现在还存在着。
接着,这支队伍顺着一条条小巷蜿蜒前进,他们特别喜欢拣没有盖房子的街、野草丛生的路和荒凉的胡同,曲折迂回地前进。
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他们来到一条窄狭的街上。除了街口上的两三所小屋以外,街上没有房子。这条小街是由两堵墙夹起来的,左边的墙低,右边的墙高。高墙是黑色的撒克逊式建筑,有箭垛子和硬弩,窄狭的通风眼外面装着四方形的铁栅。没有窗子,只在这儿那儿间或有一道裂缝,那是古时石弹炮和火绳炮的炮眼。高大的墙脚底下能够看见一个半拱形的小门,仿佛是捕鼠机下面的小洞。
这个嵌在巨石建造的拱形下的小门,有一个装着铁栅的小洞,一只沉重的门锤,一把大锁,棱角突出的结实铰链,密密麻麻的铁钉,装着铁皮,涂着油漆;简直可以说门上的铁比木料还要多。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一家店铺,也没有一个过路人。但是能够听见一片连续不断的声音,仿佛这条街是跟一条急流平行着的。其实那是沸腾的人声和车马声。很可能这道黑墙的另外一边就是一条大街,萨斯瓦克的一条主要街道,大概一端通到坎特伯雷街,一端通到伦敦桥。
在这条长长的小街上,要是除了押格温普兰的这支队伍以外还有打埋伏的人的话,他就会除了于苏斯灰溜溜的侧影以外,看不见人类的影子了。于苏斯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冒着危险慢慢地前进。他又想看,又怕看。他躲在街道上一个拐弯的角落里。
那支队伍围在小门前面。
格温普兰被他们围在当中,铁棒官和他的铁棒现在却在格温普兰身后了。
承法吏举起门锤,敲了三下。
小洞打开了。
承法吏说:
“是奉女王的命令来的。”
沉重的橡木铁门在它的铰链上转了一下,于是露出一个阴森森的青灰色的洞,仿佛一个山洞的洞口。阴影里出现了一条难看的拱形过道。
于苏斯看见格温普兰在门底下消失了。
第五章
讨厌的地方
铁棒官跟着格温普兰走了进去。
随后是承法吏。
最后是那队兵士。
小门又关上了。
沉重的木门接着又严丝合缝地嵌在石头门框里,没有看见开门关门的人。仿佛门栓是自动跑进承栓洞里去似的。古时发明的这种吓人的机械,如今在很老的堡垒里还能够见到。只能看见大门,可是看不见看门的。使得监狱的门槛好像坟墓的门洞一样。
这个小门就是萨斯瓦克监狱的便门。
这座蛀痕斑驳的、粗糙的建筑物,一点也没有掩饰只有监狱才有的那种可憎的面貌。
古卡狄欧治兰人建造了一座供奉“摩共”的邪神庙,“摩共”是英国人古时信奉的神仙,后来这座庙宇改为艾赛伏尔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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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宫殿,接着变成了圣爱德华的堡垒,到了一一九九年,“没有田产的”让才赐给它监狱的尊严。这就是萨斯瓦克监狱的由来。这座监狱以前不过是一个“盖特”,也就是说,一个郊区的城门,有一条街从下面穿过,正如治农叟有一条河从下面穿过一样,后来过了一二百年才把那条街堵死。英国有好几个这样的监狱,像伦敦的新门监狱,坎特伯雷的西门监狱,爱丁堡的伽农门监狱,都是如此。法国的巴斯底监狱起初也是一座城门。
差不多英国所有的监狱都是一副模样:外面是高墙,里面是蜂窝似的监房。在这种哥特式的监狱里,到处都是蜘蛛和法院的罗网,没有比强·豪华尔的光亮没有照到的这种地方更悲惨的了。所有的监狱都跟布鲁塞尔的“热艾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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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简直可以叫做“特洛兰倍”,也就是说,“痛哭流涕的地方”。
一看见这种残酷野蛮的建筑物,我们就会跟古代的航海者看见了“奴隶地狱”一样,心忧如焚。普劳图斯谈到奴隶地狱时说,只要航海者走近这些ferricrepiditæ
insulæ(铁器铮铮的海岛),就能够听见铁链子的响声。
萨斯瓦克监狱从前是个驱除妖术的场所,起初是一个专门处罚巫人的地方,所以在门洞上面的一块石头上刻着下面这两句字迹模糊的诗句:
Sunt
arreptitii
vexati
dœmone
multo.
Est
energumenus
quem
dœmon
possidet
u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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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句诗把“通魔术的人”和“附魔者”很巧妙地区别开来。
在这个题辞上面的墙上,钉着一块梯形的石板,这是最高法院的标志。石板本来是一块木板,因为在芜本修道院附近一个叫做阿斯卜来—高维的地方的泥土(这地方的泥土有使埋葬物变成石头的功能)里埋了一些时候,所以变成了石板。
现在已经拆除了的萨斯瓦克监狱当时通两条街道。早先做城门用的时候,它有两个城门,两条街就从下面通过。大街上的是正门,专为官家使用,小街上的是“苦难门”,其他的人都可以使用。死者也是由这个门通过,因为监狱里死了囚犯,尸首也从这儿运出去。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释放。
死亡是无限期的释放。
格温普兰就是从“苦难门”被人押到监狱里去的。
我们已经交代过,这条小街是一条夹在两道面对面的墙壁中间的石子路。布鲁塞尔也有这样的小街,他们叫做“一人巷”。这两道墙不一样高,高的一边是监狱,低的一边是墓地。矮墙,也就是说监狱“霉尸处”的垣墙,比一个人的身材高不了多少。差不多就在监狱的小门对面的墙上开了一个小门。死者只要稍微麻烦一下,穿过街面就行了。只消沿着墙走上二十步就到墓地了。高墙上放着一个绞刑架;对面的矮墙上刻着一颗死人头。这道墙没有给另一道增添一点快乐的气氛。
第六章
从前的几个戴假发的官僚
在这个当口,如果有人从监狱的另一面,也就是说从监狱的正面往外看,就能看见萨斯瓦克大街,看见监狱那个纪念门似的正门前面停着一辆轻旅行马车,从车篷的式样来说,就是我们现在叫作轻便马车的那一种。一群看热闹的人围着车子。车子上有纹章,刚看见一位大人物从车上下来走进监狱;大家猜想那人可能是司法官;英国的司法官时常由贵族担任,差不多都有“缴纳免役税的权利”。在法国,纹章和司法官的长袍差不多是互相排斥的;圣西蒙公爵提到司法官的时候总爱说:“这一流人物”。在英国,一位绅士并不因为当了司法官就有伤体面。
英国有一种流动的司法官,叫做“巡回法官”,如果说这是巡回法官的马车,没有比这更简单了。不过不大简单的是,这位假设的法官不是从车子里,而是从前面的车座上下来的,照一般的习惯,那儿不是主人的位子。另外还有个特别的地方:当时在英国有两种旅行的办法,要是坐“公共马车”,每走五英里路要付一个先令,骑马呢,每英里付三个铜板,每站还要付给驿站骑手四个铜板;如果坐自己的车子,一时兴起,使用驿站马匹,每一匹马,每一英里路,应该跟骑马的人付同样的价钱。停在萨斯瓦克监狱门口的那辆马车驾着四匹马,有两个驿站骑手,这真是亲王般的排场。最后呢,顶刺激人,顶使人猜不透的是,这辆马车是严丝合缝地关起来的,连护窗板也拉起来了。窗玻璃都被它们堵住了。凡是眼光能够钻进去的地方都遮起来了。从外面一点也看不见里边,很可能里边也一点看不见外面。此外,车里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萨斯瓦克属撒来州,所以萨斯瓦克监狱受撒来州州长管辖。这种裁判权的划分在英国是屡见不鲜的。比方说伦敦塔吧,它不在任何一州的地区里,也就是说它在法律上好像是腾空的。伦敦塔除了自己的警察官custos
tur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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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外,不承认任何司法长官。伦敦塔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的裁判权,自己的教堂,自己的行政机构。custos或者警察官的职权范围伸展到伦敦城外二十一个hamlet的地方,读者把hamlet译为“小村庄”得了。大不列颠的裁判权是互相重叠交错的,“炮官”的职务是属于伦敦塔的。
另外有一些法律习惯似乎还要古怪。如海军法庭必须参考并且应用罗得和奥来龙的法律,就是一个例子。奥来龙是法国的海岛,曾一度属于英国。
一个州的州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州长通常都是绅士,有的时候是骑士。在古宪章里称为spectabilis:“值得一看的人物。”他的官衔介乎illust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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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clarissi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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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比前者小一点,比后者大一点。州长本来是老百姓选出来的,但是爱德华二世和以后的亨利六世改由国王任命,于是州长就变成了王冠的分泌物了。所有的州长都是从陛下手里接到委任状的,只有西茂兰州州长(因为是世袭的)和伦敦州与米德勒塞克斯州的州长(因为他们是在大礼堂里被自己的老百姓选出来的)例外。威尔士和杰斯特两州的州长在财政方面有一定的特权。英国这些官职到现在还完全存在,不过它们已经被历代的风俗和思想一点一点地磨光,跟早先的面貌不一样了。州长有护送和保护“旅行法官”的职责。他手下的两个官吏好像他的左右手,右手是副州长,左手是承法吏。承法吏由称为铁棒官的“百家长”辅佐,负责恐吓,审问盗窃犯、杀人犯、乱党、游民和各种犯了重罪的犯人,并且在州长的负责之下把他们监禁起来,听候巡回法官的审判。副州长和承法吏的官职的区别,对于州长来说,前者陪伴州长,后者辅佐州长。州长掌理两个法院的事务,一个是固定的中心法院,也叫做州法院,一个是旅行的法院,也叫做州巡回法院。他是首府和全州的唯一长官。他可以在一个“戴帽子的”法学家(拉丁文叫做sergens
coifæ,这一个是精通法律的官吏,在他的黑色圆帽下面戴着康布来的白色布帽)的帮助和陈述下,跟法官一样仲裁纠纷事件。他可以疏散监狱;他到了本州的一个城市,有权大刀阔斧地出清监狱的囚犯,或者把他们释放,或者把他们绞死,这就叫做“解放监狱”,gaol
delivery。州长必须把起诉书交给二十四个陪审官;如果他们赞成,就批上:billa
v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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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赞成就批:ignoram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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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起诉书就撤销了,州长有撕毁起诉书的特权。如果在讨论期间有一个陪审官死了,自然应当赦免被告,并宣告无罪释放,州长既有权拘捕被告,自然也有释放他的权利。州长使人特别尊敬和畏惧的是,他负责执行“陛下所有的命令”,这个幅度太可怕了。于是专横霸道就在这些公文里安了家。叫做“执标官”的军官和验尸官簇拥着他,市场的官员也加入行列,有骑马的,有穿制服的,他这支卫队简直漂亮极了。张伯伦说州长是“司法、法律和州的生命”。
在英国有一种令人难以觉察的破坏作用,一直在不断地粉碎、割裂法律和习惯。我们再说一遍,现在不管州长也好,铁棒官也好,承法吏也好,都不再执行他们当时执行的职务了。古代的英国,权力相当混乱,职权范围没有明确的规定,结果发生了许许多多侵权的事实,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可能产生了。警察和司法也不再相互混淆。虽然名称还存在,可是他们的职务已经改变了。我们甚至可以相信,连“铁棒官”这个名称的含义也变了。它从前是一个官职,现在却变成地区的名称;从前的“百家长”变成了现在的“百家乡。”
此外,当时的州长把法国从前叫做民政署长和警政署长的两个官吏的职权,或多或少地合并或者揽在自己的权限之内。警察局一七〇四年七月二十二日的旧档案把巴黎的民政署长形容得非常到家:“民政署长先生绝不讨厌家庭纠纷,因为争来争去总是他沾光。”至于警政署长,这是一个有多重性格、变幻不定的可怕人物。雷耐·达尔让松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最典型的人物,用圣西门的话来说,他的脸是阴曹地府里的三个判官合起来的。
阴曹地府里的这三个判官,我们已经在伦敦的主教门见过了。
第七章
战栗
格温普兰听见关上小门,所有的门闩咔嚓一声都闩上的时候,打了一个寒战。刚刚关上的这个门,对他来说,好像是光明和黑暗的交通孔道,一边是蚂蚁窝似的尘世,另外的一边是死亡的世界;他觉得阳光普照的万物好像都撇在身后,仿佛他穿过了生命的边界,从此跟生命绝缘了。他心里一阵沉痛。他们要拿他怎么办呢?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他在什么地方?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他站在黑暗里。门关上以后,他暂时两眼发黑。连那个窗洞也跟门一样关起来了。没有通风孔,没有灯。这是古时候的一个预防措施。监狱的入口处不许有亮光,好让新来的人看不见任何标记。
格温普兰伸开两只手摸了一下,右边是墙,左边也是墙;他是在一条走廊里。渐渐地,不知道从哪儿漏出来的一点地窖似的幽光,在黑暗里飘动着,再加上他那两只扩大了的瞳孔,他才能分辨出这儿那儿有一条线,面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这条走廊的轮廓。
除了于苏斯言过其实的言谈之外,从来没有见过严厉的刑罚的格温普兰,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黑暗的大手抓住了。被神秘的法律之手抓住,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不拘在什么东西面前,都能勇气百倍,可是一到了法院面前就泄气了。为什么呢?因为人类的公道好比夜色朦胧的黄昏,法官是在那里摸索。他想起于苏斯曾经告诉他必须保持沉默。他想再看见蒂。在他这种情况,他感觉到有一种无法解释的专制的东西,他不愿去触犯它。有的时候越是想弄清楚,反而越糟。但是另一方面,他这次遭遇的压力却是那么大,结果他让步了,忍不住提了一个问题。
“各位先生,”他问道,“你们把我带到哪儿去?”
他们没有回答他。
这是秘密逮捕法,诺曼底原文有明文规定:A
silentiariis
ostio
præpositis
introducti
s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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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沉默使格温普兰寒心了。直到这时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他能自给自足。自给自足就是力量。他过的是离群索居的生活,他想一个离群索居的人自然也不会受人的攻击。而现在呢,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联合起来的丑恶的力量把他压在下面了。怎样跟法律这个可怕的无名氏斗争呢?他被这个谜难倒了。一种无名的恐惧找到了他的弱点。再说,他一夜没有睡觉,也没有吃过东西;他只在茶杯里湿润过一下嘴唇。他一整夜胡思乱想,现在他身上在发烧。他渴了,说不定是饿了。怨恨不平的胃囊把什么都搅乱了。从昨天晚上起,意外的事件不停地在袭击他。激动在折磨他,也在支持他;没有风暴,船帆不过是一块破布。但是疾风能把这块非常柔软的破布吹得鼓膨膨的,直到把它撕破才肯罢休。他觉得自己心里也有这样的一只帆。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坍下来了。他就要摔倒在地上,失掉知觉了吗?晕倒是女人耍的手段,可是对男子汉来说,却是一种耻辱。他挺起了身子,可是却战栗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站不稳了。
第八章
叹息
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顺着走廊朝前走。
没有现成的档案室。没有登记处。当时的监狱是不重视文件的。它只消把你关在里面就行了,常常连为什么关你也不知道。作为一个监狱,里面只要有犯人就够了。
这一队人马只得拉长他们的行列,适应走廊的形势。他们差不多是一个跟着一个走;铁棒官在前,紧跟着是格温普兰,随后是承法吏;最后是警察,他们挤在一起走着,像个瓶塞似地堵住格温普兰身后的走廊。走廊越来越窄;现在格温普兰的两只肘弯都能碰着墙壁;圆顶是石子和水泥做的,隔开几步就有花岗石的拱基垂下来,挡住去路;必须低下头来才能走过;在这个走廊里可不能奔跑;即使要逃走,也得慢慢地走;走廊跟肠子一样,曲折迂回;肠子总是弯弯曲曲的,监狱的肠子也跟人的肠子一样。这里那里,一会儿在右边,一会儿在左边,不时有一个在墙上挖出来的方洞,洞外装着很粗的铁栅,使人能够看见里面的扶梯,有的通到上面,有的通到下面。他们来到一个关着的门前面,门开了,他们走过去以后,门又关上了。后来他们又走过第二个给他们让路的门,接着是第三个,它在它的铰链上转了一下。这些门开开又关上,好像是自动的。看不见一个人。走廊越来越窄,圆顶越来越低,到末了就非得弯着腰不能前进了。墙上朝外渗水,圆顶上有水滴下来,走廊里的石板地也跟肠子一样粘糊糊的。一种代替光亮的白朦朦的微光越来越接近乳白色了。没有空气。路是朝下去的,使人特别觉得阴风凄凄。
必须特别注意才能觉察到路是朝下去的。在黑暗之中慢慢朝下走是很凄惨的。从一个不知不觉往下降的斜坡上向着黑魆魆的东西走去,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
下降,是走进一个可怕的未知之乡。
他们这样走了多少时候呢?格温普兰说不上来。
人走了患难的道路,每一分钟都显得很长很长。
突然他们停了下来。
一片漆黑。
走廊稍微宽了一些。
格温普兰听见了一个声音,离他很近,只有中国的锣声能给人这样的概念,仿佛有人在深渊的石壁上敲了一下。
这是铁棒官用他的铁棒敲铁板的声音。
铁板是一扇门。
这不是左右转动的门,而是一种上下移动的门。跟一把锄头差不了多少。
门槽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摩擦声,格温普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方形的日光。
因为那块铁板升到圆顶上的一条缝里去了,这个开门的方法跟提起一个捕鼠机的洞板一样。
面前开了一个洞。
所说的日光其实并不是日光,这不过是一点亮光罢了。但是对于格温普兰放大的瞳人来说,这道突然而来的苍白亮光在起头的时候,简直跟打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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