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妖传(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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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招讨听了,暗喜道:“想其人必应多目神之言。这汉子去,必能了事。”文招讨道:“你且说如何用计?”马遂直走到文招讨身边,附耳低言语道:“小人如此去,如此行事,必斩王则。”文招讨听罢大喜道:“若事成之日,必当一力举荐,管你出身不小。不可漏泄于人。”马遂应诺,悄地出了帐房,自去交更安息了。
  到次日天明,文招讨升帐。众将官都到帐下声诺道过罢,立两边。文招讨发放军事已毕,叫左右唤昨夜打三更的军士来。不多时左右捱问是马遂,唤到帐前跪下。文招讨问道:“你便是昨夜打三更唱怨词的么?”马遂说道:“告招讨!小人恐怕瞌睡误了更次,把个小曲儿唱着消遣,其实不曾唱什么怨词。”文招讨大怒道:“你说背井离乡,挡风冒露,捆打有分,功劳无分,这不是怨词么?这厮捏造谤语,怠慢军心,即当斩首。”喝叫刀斧手推出辕门斩讫报来。马遂道:“告招讨!饶小人之罪,小人情愿去招降王则。”文招讨教且押过来,问道:“你这厮乱道,有甚本事招降王则?”马遂道:“小人与王则曾有一面相识。今日贼兵连败,困于一城之中,势在危急。小人用词说之,必使他不战而降也。”文招讨道:“我今写一封密书与你,你若送得此书,招得王则来降,必当记功重赏。如其不然,你的死自在后面。”文招讨当时写了书信,封固了,交与马遂。马遂慌忙出帐,迳到贝州城下,隔着城河高声叫道:“城上人!我有机密大事来报你大王,可开城门放我入城!”那守城军听说,禀了守门官,开了城门,用小船过河来,渡马遂上岸。少不得细细搜检,并无夹带寸铁。众人见有文招讨书信,只道下战书的,押来见王则。
  王则认得马遂是同乡兄弟,便道:“多时不见你,原来在文彦博军中。今日有何事却来见我?”马遂道:“告大王!马遂不才,失身在军伍之中,本不敢来见大王。因前日夜间,该马遂巡三更,恐怕打瞌睡,不合唱个曲儿。文招讨道我搅乱军心,要斩我,幸我转口得快,禀道:“我有本事招降大王。文招讨信了,亲笔写下一封书信,教不才来递送。不才侥幸得脱,特来投顺大王,不才尽知文招讨军中虚实,望大王收留在帐下做一走卒,当以犬马相报。”就把文招讨书信递与王则。王则看了书中有许多大话,即便扯碎。便叫马遂改换衣服,请到便室同坐。马遂道:“大王是三十六州之主,小人得蒙大王收留,执鞭随镫足矣,安敢如此?”王则道:“寡人与卿乃同乡,又是从小兄弟,与别人不同。”马遂只得坐下。王则叫安排酒来,一面请马遂吃酒,一面问文招讨军中虚实。
  马遂道:“文招讨只有五万人马,诈称十万。前日又输了几阵,折了一万多人马。又傅家明镐寨中,存下一万老弱中伤之人,如今不上三万实数。昨日计点粮草,听得说只可开支十余日。今大王用心把守,不过数日,文招讨之军,不战而自退矣。”王则听马遂说了十分欢喜。当日直饮到晚,王则对马遂道:“曾记得少时同乡,在书馆中做对吟诗。自从爱了枪棒,便不攻文墨。今日故人相见,可各题诗一首,以表衷曲。”马遂道:“小人从幼愚鲁,赶大王脚跟不上,何况今日。大王请先吟,小人效颦而已。”王则教取文房四宝,带醉写出四句道:
  脱却军装换衮袍,六千人内逞英豪。
  他时破敌功成日,敢为贫交吝节旄。
  王则道:“我为散了六千军士的钱米,知州见怪,因而起手。第四句是不忘旧之意。”马遂道:“大王佳作甚妙,小人如何敢和?”王则道:“正欲观卿赓和,以占学问消长耳!”马遂依前韵也写四句道:
  交情仅见说绨袍,何幸今逢天挺豪。
  佐命愿随诸将后,敢言功绩望旌旄。
  王则看了,大笑道:“卿立意甚美,不独辞章也!”两个吃得尽醉而散。次日,马遂来谢,王则封为亲军指挥使之职,就留他在伪府中,与张琪一同值宿,时时请他谈论。马遂要杀王则,又下不得手。忽一夜,与张琪同坐吃酒,各谈胸臆,说到忘怀之际,马遂道:“闻大王部下,人人都有道术,不知老哥有甚神通?”张琪便把水火葫芦来历妙用都说出来。马遂见他醉了,定要求来一观。张琪掀起衣服,只见贴肉汗衫上,系着一条软绦儿,绦上挂着一个小小葫芦,提与马遂看了,不解下来。马遂看在眼里,是夜只推酒醉,就与张琪同宿。马遂有心,到半夜只推解手起来,叫声“张大哥!”那张琪醉酒熟睡去了,马遂要去解他腰间的法物,见缚得紧紧的,恐怕惊醒他,自己身边皮袋内带得有秽血蒜汁,轻轻的将他葫芦塞去了,滴几滴秽水在内,照旧塞好。天明起来,张琪全不知觉,正是:高兴事成没兴事,无心人对有心人,不在话下。
  再说文招讨见马遂去了许多时,没些动静,传下令来,教众将引兵四下攻城。孙辅攻打西门,董忠攻打东门,柳春生攻打南门,刘彦威攻打北门。各各近城,擂鼓呐喊勒战。王则急请众人商议。只有瘸子恰遇中酒,叫唤不醒,其余都到齐上城巡看。一面差人报圣姑姑,胡永儿得知。王则唤马遂问道:“你说文招讨军中缺粮,缘何又来攻城?”马遂道:“他只趁得几日粮草,如何不并力来攻!只道大王折过一阵,决不敢出兵迎敌。苦出其不意,必然破之,破得他一枝军,其他安身不牢,必尽退矣。”马遂的意见,只要支开王则身边一班妖人,他好于中取事。王则不解其意,点头道:“何人敢去冲阵?”张琪自恃水火葫芦,前番只他有功,挺身出来应道:“孙辅是某手下败将,某识破他手段,情愿引一枝兵出西门迎敌。”说罢,飞马下城去了。王则道:“再得一人接应方好。”看着吴旺。吴旺吃过惊吓,本不愿行,出于无奈,只得应承,怏怏而去。王则靠着悬空板凳,按住木栏干,在西门城上观战。却说先锋孙辅,正在率众攻城,忽见城门开处,一彪军飞奔出来。孙辅慌忙约退军士,挺枪立马,等待厮杀。张琪不持兵器,手中擎着葫芦,约莫官军相近,念起神火咒,把葫芦去了塞口,喝声:“疾!”却不见火光透出,再念圣水咒,连喝:“疾!疾!”把葫芦签筒般摇了几摇,也没见涓滴儿滴将出来,把眼张那葫芦口内,只闻得一般血腥蒜臭之气,情知法破,拨回马头便走。孙辅飞马来赶。
  原来王则与胡永儿做了夫妇,只学得两个法儿,一个是禁人法,一个隐身法。行起禁人法时,随你千军万马,追赶如飞,能令登时禁住两脚,动移不得,直后待一个时辰后方解。王则在城上见张琪兵败,后军来赶,正要念禁人咒语。马遂立在身边想道:“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但两旁左右,都执着刀斧器械。马遂欲夺刀来杀王则,又怕被人知觉,乃捏得拳头没缝,说时迟,那时快,王则咒语尚未念完,被马遂狠狠的一拳,打中嘴上,打落当门两个牙齿来,绽了嘴唇,跌倒在城楼上,马遂就夺左右的刀来砍,被王则身边一个心腹贼将,唤做石庆,腰里早拔刀出来,手起刀落,把马遂剁落一只胳膊来。众人一齐向前,捉马遂,救了王则,王则大怒,教左右斩讫报来。马遂大骂道:“我为无刀在手,不能砍下妖贼之头,与万民除害。我死必为厉鬼杀你矣。”众人推马遂去斩了。后人有诗赞之云:
  葫芦水火已成空,又见妖人折齿凶。
  却笑荆卿名剑客,祖龙绕柱竟何庸。
  却说张琪走到吊桥边,众军争先逃命,先把吊桥踏断,背后孙辅赶来,张琪绕濠而走,遇泥泞处,马前脚陷下,被孙辅赶上一枪,搠下马来,跌入濠中溺死。可怜张琪卖肉为生,不安本分,今日做了水中之鬼。孙辅教军士将挠钩拖起尸首,割了首级,到中军帐下献功去了。吴旺只推桥断,竟不来救应,引兵而回。再说王则被马遂打绽了嘴唇,声也则不得。恰好圣姑姑和胡永儿都到,见王则恁般模样,又损折了张琪,深恨马遂之事。忙教人将暖舆抬王则到伪府中,一面叫医人调治。左黜酒醒来,知道此事,也来问安。胡永儿埋怨瘸子吃酒误事,瘸子笑道:“我嘴唇又不绽,如何禁我饮酒。”胡永儿道:“且莫说笑话,则今攻城紧急,必须从长计较,斩得他正将一二员,方才肯退。”
  圣姑姑道:“他既有破法之人,别无甚计,除非行乌龙斩将法,此法急切难破,但如意宝册上写道:“此乃至恶之术,万万不可轻用,用之必有阴祸。”如今也说不得了。”原来这法用五金之精,装于六甲坛下,炼七七四十九日,铸成鬼头刀一口,名曰神刀,自能啸跃。用石匣盛之,藏于水底,金水相得,方不跃去。如遇至危之际,将纯黑雄犬一只,朱书斩将符三道,并开欲斩之人姓名,一同焚化,念斩将咒三遍,吸西方金炁一口,存想人头落地光景,将神刀猛力砍落犬头,所焚姓名人头,向前并落。若把军册焚化,虽千万人,亦皆落头。此所以为至恶之术也。当初圣姑姑等三人炼法之时,亦为此法利害,只铸得神刀一口,藏于天柱山顶池中。圣姑姑要去取来砍取文、曹二招讨,及有名诸将之首。左黜和胡永儿都喜欢道:“必须如此,方保无虞。”圣姑姑飞身去了。左黜自和吴旺巡城守禁。胡永儿也回伪府中行乐。王则疼得烦闷,饮食不进,无法消遣。平日最喜欢一个扮副净的乐人,叫做李鱼羹、弹得好琵琶、唱个好曲,又会说平话,嘲笑耍子。王则叫唤他来解闷。
  当日李鱼羹来到王则面前,也不弹,也不唱,闭着口只不则声。王则问道:“李鱼羹!你为何不则声,心下有甚烦恼?”李鱼羹道:“大王尚且烦恼,小人怎地不烦恼。小人与大王都是做私的。大王所靠者,只几个兴妖作怪的人。如今弹子国师去了,张鸾丞相避了,卜吉将军走了,左黜军师输了,任迁捉了,张琪死了,圣姑姑寻事儿躲了。今日在围城之中,城外军马越添得多了,并力要打,双日不着单日着,终久被他捉了。如今烦恼也算迟了。”王则道:“你的意思如何?”李鱼羹道:“不如及早受了招降,反祸为福。”王则大怒道:“叵耐这厮不伏事我,反把言语来伤触我!”喝叫左右拿下。手下人把李鱼羹捉了。王则叫:“把他缚了手脚,吊在炮梢上就城上打出去,跌做骨酱肉泥。”众人缚了李鱼羹,吊在炮梢上,拽动炮架。一声炮响,把李鱼羹打出城外。正是: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毕竟李鱼羹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潞公奏凯汴京城 猿神重掌修文院
  神器从来不可干,僭王称制谁能安。
  潞公当日擒王则,留与妖邪作样看。
  话说王则怪李鱼羹直言伤触,吊他在炮梢上,打出城去。可煞作怪,不前不后,恰好打落在城濠边河里。有攻城的军士们,见城上炮打出一个人来,即时去看,将挠钩搭上岸来,还是活的,随即解下索子,押到文招讨帐下。文招讨问道:“你这汉子是什么样人,姓甚名谁,为甚事打出城来?”李鱼羹道:“告招讨!小人是贝州乐人,名唤做李鱼羹。一时不合劝谏王则归顺招讨。王则大怒,把小人做炮梢打出城来,要跌小人做骨酱肉泥,天幸不死,得见招讨。”文招讨道:“你是个乐人,如何的劝谏王则?”李鱼羹道:“王则被一个马遂一拳打落了当门两个牙齿,绽了嘴唇,念不得咒语,叫小人解闷。小人乘着躁心,劝他归顺。不然时,旦夕之间必被招讨捉了。岂知他竟不悟,反怪小人。”文招讨见说,喜不自胜,道:“你虽然是个乐人,却识进退。”教左右赏他酒饭。
  李鱼羹吃了酒饭,文招讨又问道:“你既是个乐人,必然在贝州久了,定知城内虚实?”李鱼羹道:“告招讨!贼首王则被打绽了嘴唇,念不得咒语,已无用了。先前有国师弹子和尚,丞相张鸾,大将军卜吉,都有本事的,因见王则不仁,前后都去了。只有瘸脚军师唤做左黜,善使妖术。还有王则的浑家胡永儿,也会兴妖作法。胡永儿母亲叫圣姑姑,更是利害。王则全靠这几个妖人,其余多不足道。近日被官军破了妖法,连败几阵,也都着忙了。圣姑姑今往天柱山去取什么神刀,只怕他是脱身之计。”文招讨道:“城中兵粮还有多少?”李鱼羹道:“他们靠的是豆人纸马,若军士,在先也不过万余,连次损折大半,今皆百姓顶补,都是乌合,不谙战阵的。钱粮府库中原少,全是左黜等妖法摄取来费用,所以时时不缺。”文招讨又问:“城中有多少百姓,坊巷,河道,衙门,怎地模样?”李鱼羹一一都说了。文招讨道:“天使此人漏泄虚实,王则可斩矣。”
  文招讨正说之间,只见帐下走出一员将官来,道:“告招讨!小将能生擒王则来见招讨。”文招讨见这个人出来,甚喜道:“正应多目神之言,逢三遂,可破贝州。”原来这个将官姓李名遂。先前诸葛遂智曾破法,杀了一阵。次后马遂打绽了王则嘴唇,念不得咒语,行不得妖法。今又逢李遂,却好三遂。因此文招讨喜欢。文招讨问李遂道:“你有何计策可擒王则?”李遂道:“小将手下见管五百名掘子军。今得李鱼羹说破城里虚实,城里坊巷,一应去处,图画阔狭,容小将再一一仔细问他端的,对图本度量地面远近相同。只须带五百名掘子手,在城北打一个地洞,直入贝州城内,到王则帐前,捉了一行妖人,然后开城门放大军入城,有何不可?”文招讨大喜,赏李鱼羹、李遂各人衣服一套,就佥补李鱼羹为帐前虞候,教李鱼羹细说城内衙门地面坊巷虚实。即令浮寨官相度,画了个图本,把与李遂。李遂看了,计算远近虚实,阔狭方向,禀覆文招讨道:“这事须密切,亦不是一时一霎之事。望招讨整顿军旅,时刻打通,就好接应。就要带李鱼羹去做眼。”文招讨道:“你可仔细用心,如拿得王则,克复贝州,奏闻朝廷,你的功劳不小。”随唤五百掘子军,都赏赐发放了。
  李遂正要起身,只见诸葛遂智向前道:“告招讨!李将军须打得地洞入城,恐不能擒捉王则。”文招讨道:“吾师何以知之?”诸葛遂智道:“贝州城中王则的左右,一班俱是妖人。李将军掘地洞入去,那里知觉了,行起妖法,非但不能擒捉王则,李将军反为他所害。”文招讨道:“若如此,何时能灭此贼?”诸葛遂智道:“不必招讨忧心,老僧当同去,以正破邪,教他作不得妖法,尽皆擒捉便了。”
  文招讨大喜道:“若吾师肯去,大事济矣!”诸葛遂智先辞出帐,去见九天玄女娘娘,告知其事,求他空中佑助,好歹这番要擒王则。玄女娘娘已知王则数尽,教他放心前去。这边李遂领了将令,吩咐五百筒子手,教备下猪羊二血,马尿大蒜之类。即同李鱼羹看了图本,只有城北地面上宽濠浅,算计了地利,和诸葛遂智指挥掘子手,穿地洞打入贝州来。有诗为证:
  平妖一事十分难,喜得今朝有孔钻。
  纵使瞒天妖术狠,管叫立地欠平安。
  话分两头,再说圣姑姑到天柱山顶,石匣内取了神刀回来,早有千里眼看见,报知玄女娘娘。娘娘则变做处女模样,中途迎住问道:“婆婆何来,幸少住请教?”圣姑姑道:“老拙有些政务,不得伴话。”处女道:“婆婆有何政务?”圣姑姑道:“儿女们有急难,要去救他则个。”处女道:“有甚本事去救得他?”圣姑姑道:“老拙粗知道术。”处女道:“我最好的是道术,幸教一二。”圣姑姑道:“小娘子好的是那一家道术?”处女道:“我好的是天罡三十六变化之法,略晓些本领,未曾炼就。”圣姑姑暗暗的吃惊道:“他学的更胜似我。”便道:“老拙会的是七十二地煞变化。”处女道:“这地煞法乃是左道,学之无益。”又问:“婆婆手中抱的是什么刀?”圣姑姑:“此乃神刀。”有诗为证:
  金精自炼号神刀,仗此能令神鬼号。
  时刻自鸣还自跃,等闲斩将不须劳。
  处女道:“此刀如何鸣跃,乞试一观。”圣姑姑将手向刀鞘上拍三拍,只听得喊声大振,惨如冤鬼哀号,猛似凶神叱喝,扑的一声响,忽然跃起空中,有一丈之高,刹时仍落鞘内。处女道:“我亦有神剑,把与婆婆一看。”袖中摸出一个铅弹丸儿,在手掌中旋了两转一抛,抛起约有二丈高,化成雪霜也似白的宝剑,光芒四射,如长虹而下,直至于地,重复跃起,坠于手掌中,仍是个弹丸儿。处女道:“我这剑能飞行千里,斩人之头,还自飞回。又且能舒能卷,变化无穷,比婆婆的刀不胜么?”圣姑姑暗想道:“若得此剑,斩文招讨之头,有何难哉!”便道:“老拙欲将神刀与小娘子换取神剑,不知肯否?”处女道:“但凭尊命。”处女接得鬼头刀在手,拔出来看了一看,暗暗念了伏魔咒,摄去了他的神光,其刀便不能鸣跃。处女道:“你的神刀,神气已伤,全无用处,我不换了。”圣姑姑道:“那有此理!”接过神刀来,把刀鞘左一拍右一拍,全不动弹。圣姑姑道:“这神刀也是服善的,他见神剑威力胜他,害羞不敢出头了。”
  圣姑姑就起不良之意,撇了神刀,拿了神剑便走。处女道:“婆婆要换便换了罢,只是还有诀儿,一发传你。”圣姑姑不信,暗暗的道:“我且自家试看。”把弹丸儿抛向空中。这里处女手掌中托出一颗弹丸儿。那空中的弹丸儿,如长虹而下,扑地跳起,迳到处女手掌中去了。原来两个弹丸,正是雌雄二剑,留了雌的,这雄的自来就他。圣姑姑自不觉着,只道抛向地下,看时,又不见,抬起头来,连处女也不见了。圣姑姑不得神剑,又失了神刀,好没巴鼻。起身在云端瞭望,要寻那处女。只见前边一个白须老叟,坐于山岩之上,手中正弄着两个铅弹丸儿。圣姑姑走到山前,向老叟稽首道:“我翁!手中弄的何物?”老叟道:“此乃神剑。”有诗为证:
  雌雄二剑合阴阳,不用锋芒只用光。
  飞去飞来随意便,千军万马不能当。
  圣姑姑道:“这分明两个弹丸儿,如何作用?”老叟道:“老汉舞一回你看。”便把两个丸儿抛起,须臾之间,左一跳,右一跳,如两条金蛇,缠绕盘旋,不离这婆子左右,一往一来,迸出万道寒光,凛冽刺骨,耳中如闻千刀万刃举刺之声,惊得这婆子战战兢兢,捏着避兵诀,口念避兵咒,牢牢站定在魁罡位上。老叟看见害不得这婆子,收了剑术,暗叫:“师父九天玄女娘娘!”只见处女又在面前。圣姑姑一见了大怒,摇身一变,变做普贤菩萨圣像,身骑白象,望空来蹴踏处女。处女便把天庭照妖宝镜扯出锦囊,一道金光射去。那纸剪的白象,空中堕下。圣姑姑倒跌下来,把衣袖蒙头,紧闭双眼,只是磕头告饶。原来万物精灵,都聚在两个瞳神里面,随你千变万化,瞳神不改。这天镜照住瞳神,原形便现。圣姑姑多年修炼,已到了天狐地位,素闻得天镜的利害,见处女取出天孙机杼上织就的无缝锦囊,情知是那件法物。只恐现了本相,所以双眸紧闭,束手受缚。玄女娘娘收过了宝镜,叫猿公将老狐精解上天庭,以赎漏法之罪。猿公进了天门,刚跪在凌霄殿下,启奏其事。早有天宫十万八千听差的天狐,齐来殿下叩头,都替圣姑姑认罪求饶。圣姑姑闻得众天狐声息,才敢开眼,见了玉帝,喘做一团,哀求不已。玉帝降旨,许他不死,权且发下天狱,等妖族尽平之日,玄女娘娘来时发落。众天狐俱散了,猿公仍下天门,跟随玄女娘娘。
  话分两头,却说贝州城被文招讨围困住了三月有余。初时城中粮草,都是左黜四处摄来支费。如今被玄女娘娘下了天罗地网,一切妖邪符咒,都行开去不得。六丁,六甲,城隍,土地诸神都来听娘娘法旨,不被妖邪驱遣了。粮草也都竭了,只好刮下城内百姓的东西来用。其时百姓的苦楚,自不必说。左黜、胡永儿恃一变万化,到底自己一身不得吃亏,且自及时行乐,专等圣姑姑取神刀来,看是如何。那边老狐精已在天狱中坐,这边那里得知,呆呆靠这一着,全不在意。
  再说李遂和诸葛遂智、李鱼羹引着五百掘子军,掘了多时,到一个去处,约莫是王则伪府左侧。李遂教掘子手从这里掘出去。掘子手打通了,问李鱼羹道:“这是那里?”李鱼羹看时,正是伪府中后堂。此时有四更时分,李鱼羹前面引路,李遂和众人发一声喊,迳奔入王则养病的卧房里面来。
  却说王则因齿痛未痊,睡在床上,闭着眼,见烈妇赵无瑕领着万千鬼魂前来索命。王则正夜不寐,心中害怕,只教多点蜡烛,教姬妾辈做个肉团屏儿围着。又心下烦燥,不许他们说话,静悄悄地守着个活尸灵儿。忽听得喊声大起,军士蜂拥而入,惊得众姬妾们先走散了,单剩王则一个躺在床上。因打绽了嘴唇,落了当门两齿,念不得咒语,只学得一个禁人法,一个隐身法也都靠不着了。李遂上前,叫军士一条麻绳索儿,绑缚个四马攒蹄。就打入胡永儿伪宫中来,只见一派汪洋大水,并无门路。众人都慌了。诸葛遂智摇动铃杵,念那破邪神咒,登时不见了水。李遂只听得脚头下踢着铛的一声,拾起来,原来是一股银钗。此是胡永儿邪法。却说胡永儿正与小王子王俊在床上快活,行云雨之事,众军士猝然打进,胡永儿不知高低,刚扯得一件小衣服穿了,还不曾下得床来,众军士那管三七念一,把猪羊二血,马尿,大蒜,俱望床上乱泼。诸葛遂智又念动咒语,胡永儿没做手脚处,和王俊一齐绑了。李遂使群刀簇拥着王则、胡永儿、王俊。军士就伪宫放起火来。因是诸葛遂智施了道术,外面人全然不觉。吴旺见火起,只道失火,引着守府亲军,拿着挠钩水桶入来扑救,正遇着李鱼羹,指点与李遂看了,并心腹石庆等一齐擒拿绑缚。不管会妖法不会妖法,但是拿到的,都用猪羊二血,马尿大蒜劈头浇过。文招讨大军在外,准备接应,看见城中火起,已知掘子军于中发作,一齐并力来攻。也有从地洞入城来的。众军将守城军乱砍,大开了贝州城,放下吊桥。文招讨即时入城,向伪府中偏厅坐定,一面教人救灭了火,李遂解王则、胡永儿一班人到面前。文招讨教上了囚车,并老寨中先擒的贼犯任迁,一同监候。吩咐先锋孙辅牢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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