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明史(校对)第224部分在线阅读

　　顾成林这时候也看出了问题，莫卧儿帝国的士兵从后面运上去的不是石头炮弹，而是一些巨大的瓦罐。接着，顾成林头皮一麻，明白了敌人的意思。开始，莫卧儿帝国的象兵，以及骑兵的行动，其实都是在吸引明军的注意力，给明军的防线制造压力，然后迫使明军将港口内的战舰向岸边集中，以支持防御阵地。敌人的目的不是要突破明军的防线，而是要打击明军的战舰，而那些投石机的作用，就是用来轰击明军的战舰，在明军的火炮射程之外进行打击！
　　“立即让舰队疏散！”
　　太迟了，顾成林的命令虽然可以通过信号旗传达，不过，港湾内的风力并不大，而且大部分战舰都已经降下了主帆，其机动速度非常慢，转向的速度更慢。加上数十艘战舰拥挤在本不宽敞的港湾之内，更难以迅速的疏散开来。
　　也就在明军的战舰开始疏散的时候，第一批投石机发射的“炮弹”砸向了明军舰队。这些“炮弹”并没有爆炸，甚至没有几发打中了战舰。顾成林很是疑惑，而周围的明军官兵也同样的疑惑。正在所有人不知道敌人要做什么的时候，另外几批炮弹接着落了下来。这些瓦罐很都都直接沉入了海底。
　　“将军，他们要干什么？”
　　顾成林也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这种炮击几乎没有任何威胁，而敌人搞了这么多名堂，难道还指望用这些瓦罐填平海港吗？
　　“将军，又来了！”
　　第八轮炮击的时候，投石机发射的“炮弹”都被点着了，这些燃烧着的瓦罐飞越明军阵地，向海港内飞去的时候，顾成林突然明白了过来，但是，他明白得太晚了。
　　之前的那些瓦罐里并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比海水轻，而且着火就燃的一种油物，瓦罐口部又一些浆糊封着，遇水之后就迅速溶解，将里面的油料释放了出来。当然，直接打在了战舰上的那些“炮弹”里的油料就直接散开了。而前面七轮炮击所发射出去的数百发炮弹里的油料已经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团巨大的油带。当燃烧着的炮弹落下的时候……
　　顾成林没有敢看下去，他醒悟得太迟了。虽然海水不会燃烧，可海面上的那些油料会燃烧，在这种情况之下，港湾内的任何一艘战舰都没有逃避的余地，战舰上的官兵跟没有丝毫幸存的机会。
　　港湾内燃起的大火让明军都震惊了，甚至连刚赶到港外旗舰上的袁晨皓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当全身着火的官兵从战舰上跳下去，跌入火海的时候，一些脆弱一点的明军官兵都闭上了眼睛，那简直就是一幕只有在地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顾成林咬紧了牙关，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着传来的时候，他捏紧了拳头。三十多艘战舰，近万海军官兵，这是帝国的精锐，是帝国海军的精锐，可在这场无情的灾难之中，他们却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大火点燃了战舰，引爆了战舰上的炸药。也许，这能够更快的解脱那些官兵的痛苦。
　　“将军，将军……”
　　当顾成林被旁边的军官摇醒的时候，两行泪水顺着他的面狭滚落了下来。
　　“将军，敌人进攻了！”
　　没有时间让这个年轻的帝国海军上将去悲哀，牺牲的战友是不能挽回的，但是他必须要尽量保护好战场上还在战斗着的帝国军人。
　　“立即收缩防线，抵挡敌寇的进攻！”
　　正面战场上，红夷步兵已经开始了进攻，而那些巨型投石机也开始向明军阵地发射炮弹，全是那种装满了油料，落地就炸开，然后迅速燃烧起来的炮弹。当这些油料滚入明军战壕的时候，很多来不及撤出阵地的明军官兵被活活的烧死了。不过，更多的明军官兵开始向港口方向撤退，收缩防线。
　　战斗打到这一刻，顾成林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唯一的办法就是撤入堡垒，与港外的战舰配合挡住敌人的进攻。战场上的明军官兵也都认识到了这一点，纷纷开始向堡垒方向撤退，希望能够守住这块最后的阵地。
　　顾成林是被卫兵拉着进入堡垒的，他更想到战舰上去指挥战斗，甚至陪同阵亡的官兵一起“离开”这个战场，可是，那些专门负责保卫高级将领安全的卫兵绝不会容许他这么做。这些卫兵都是由朱祁钰亲自安排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高级将领，避免高级将领在战场上感情用事，做出一些过激的行动出来。
　　整条防线上的明军官兵也在迅速的，有秩序的撤退着。以往严格的训练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了价值。虽然战场上的局面变得对明军极为不利，红夷军队以及莫卧儿帝国的军队从三个方向上包围了港口与堡垒，并且正在迅速的缩小着包围圈，不过明军并没有在战斗中表现出慌张，而是非常的有秩序。
　　当最后一批明军撤入堡垒的时候，敌寇占领了整个港口的阵地，不过，最后果阿堡垒仍然在明军的控制之中。红夷在占领港口之后，除了包围堡垒，并且组织进攻之外，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即将那些在海滩上搁浅，逃过了之前打击的明军战舰全部烧毁。还好，明军已经先一步将这些战舰上的火炮给拆了下来，弹药也都运到了堡垒里面，不然明军的麻烦就大了。
　　顾成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此时太阳已经西落了。枪声炮声也逐渐稀疏了下来，夜幕开始降临，战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舰队已经撤到了港口外，不过红夷并没有能够封锁港口的出入口，舰队随时可以进来赠言……”
　　顾成林打断了参谋军官的话，连续问了三个问题。“还有多少人？弹药能够坚持多久？能够联系上袁晨皓将军吗？”
　　参谋军官咬了咬牙，说道：“将军，堡垒里还有六千官兵，不过其中两千多人是重伤员。弹药大概能够坚持五天，不过，我们现在根本就联系不上袁晨皓将军，我们被敌寇彻底包围了！”
　　顾成林没有感到意外，他挥了挥手，让参谋军官走开了。显然，现在局势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地步，就算是守住五天，那五天之后怎么办？还有，能不能在红夷强大的炮火，还有莫卧儿帝国的投石机面前守住五天，这都是个未知数！
第五十九节
救兵
　　果阿港外，袁晨皓目的了港口被大火笼罩的那一幕，如果不是周围的军官死命拉住他的话，说不定袁晨皓就已经率领舰队杀了进去。当大火熄灭，港口内的枪炮声逐渐稀疏下来的时候，袁晨皓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尴尬的看了周围那些年轻军官一眼，做了个不好意思的动作，然后问道：“现在里面的战况如何？”
　　“顾司令率领水兵与陆战队进入了堡垒，我们已经与登陆部队失去了联系，红夷以及莫卧儿帝国的军队正在迅速包围堡垒，另外……”
　　袁晨皓猛的一下站了起来。“顾成林没有死？”
　　那军官有点惶恐的点了下头，说道：“顾司令应该没事，他的帅旗还在堡垒上飘扬着！”
　　袁晨皓有点不相信，迅速从到甲板上，当他看清楚了在堡垒上空飘扬着的南洋舰队司令官的帅旗时，这才松了口气。这一点，海军与陆军是一样的，司令官都有自己的旗帜，而且只要司令官仍然在指挥战斗，那么旗帜就不会倒下。之前，顾成林的帅旗在舰队旗舰“帝国”号上，当顾成林将司令部设在了港口内之后，这面旗帜就被带到了堡垒里面去。
　　“立即组织人员前往营救，还有，”袁晨皓立即开始作战部署，“派快船去禀报皇上，顾成林上将被围困在果阿堡垒，我们需要援助，需要大批的陆战队！”
　　一艘快速战舰迅速的脱离了编队，不过，其他军官并没有下达进攻港口内红夷军队的命令，留在旗舰上的参谋军官都沉默着。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
　　“将军……”一名少校参谋军官站了出来，“红夷已经控制了港口，调整了炮兵，而且还有投石机的威胁，此时我们进入港口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
　　“所以什么？”袁晨皓咬了咬牙。
　　“所以……”那军官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认真的说道，“所以还请将军不要感情用事，救援司令官是我们每一个舰队官兵的职责，不过舰队是帝国海军的财富，是皇上的心血，希望将军能够理智的判断眼前的局势，不要做出冲动之举！”
　　袁晨皓愣了一会，这才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密切监视港口内的情况，另外，舰队要继续炮击港口外围的红夷，尽量为顾将军减少压力！”
　　见到袁晨皓冷静了下来，那名参谋军官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确实，此时舰队就算是杀进港口，对红夷进行炮击，也难以消灭数万敌人，而且舰队本身要受到巨大的威胁，如果再出现巨大的损失的话，那么西征的主要力量就将全部赔在这里了！
　　虽然袁晨皓与顾成林亲如兄弟，不过袁晨皓不是那种爱感情用事的将领，不然他也不可能受到朱祁钰的重用。当袁晨皓冷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希望，顾成林的希望都在援军的身上，准确的说，是陆战队援军的身上。只有陆战队的援军及时赶到，他们才能战胜敌人，才能救出顾成林！
　　援军确实及时赶到了，而且速度之快，让袁晨皓都有点措手不及。
　　“萧将军，”袁晨皓确实有点惊讶，消息才送出去一天半，萧涯离就率领陆战队赶了过来，“你们来得太快了，我前日傍晚才把消息送回去，莫非你在半路收到了消息？”
　　萧涯离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你派出的信使我接到了，现在他正在去科兰巴的路上。这次，是皇上早有预感，判断出这是红夷的陷阱，所以在收到你们攻占了果阿港的消息之后，就让我率领陆战队先锋部队赶了过来，希望能够帮上你们什么。看样子，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不，并没有来迟，现在果阿堡垒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中，顾成林在那边指挥战斗，不过，”袁晨皓又看了这个比自己大出十多岁的陆战队少将，“你开始说是陆战队的先锋，那有多少兵力，主力又在何处？”
　　“兵力不是关键，两千而已，不过都是我亲手培训出来的，战斗力绝不比最优秀的近卫军差！”萧涯离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我们还是先看看战场上的情况吧，先了解了敌人的动向，我们再确定作战行动！”
　　袁晨皓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追上了萧涯离，向司令舱走去。“萧将军，你说你带了多少人来？”
　　“两千！”萧涯离看了袁晨皓一眼，“主力大概要两日之后才能赶到，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先率领陆战队先锋部队投入战斗！”
　　“两千？”袁晨皓苦笑了一下，“萧将军，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红夷军队，还有莫卧儿帝国的部队，现在包围果阿堡垒的敌寇数量在五万人以上，甚至有可能达到八万人。至今，我们还没有能够完全判断出敌人的确切兵力来，之前我们投入战斗的五千陆战队已经全军覆没了，两千人能做什么？”
　　萧涯离转过身来，目光在袁晨皓脸上打量了几番才说道：“袁将军，希望你相信我的判断，以及我率领的陆战队精锐部队的战斗力。两千人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投入到适当的战场上，并且发动适当的进攻，那么两千人的部队就足以比得上两万人，甚至更多！”
　　袁晨皓耸了下肩膀，做了一副无奈的样子出来。他只是海军将领，就算懂得一些陆战的战术，在萧涯离这个真正的陆战队将领面前，他确实不好就地面战斗的事情指手画脚。
　　“那么，我们先看看敌人的情况吧，虽然路上我也了解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并不全面！”萧涯离率先走进了司令舱，直接就到了地图面前。
　　袁晨皓没有耽搁时间，立即安排了两名舰队的参谋军官向萧涯离讲解了之前的战斗经过，当然，重点是舰队在占领了果阿港之后遭到敌人反击时的战斗经过。
　　萧涯离的目光一直在地图上游动着，仿佛他能够从旁边参谋军官的讲解中想像出战斗的经过一样。当然，他也一直在专心的听着，当参谋军官把战斗经过讲完了之后，萧涯离仍然保持着沉默。
　　袁晨皓在旁边等了一会，让参谋军官都退到了一边去，这才走了上去。
　　没有等到袁晨皓开口，萧涯离就转过了身来，说道：“战斗中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莫卧儿帝国的骑兵，二是出现的巨型投石机！”
　　袁晨皓点了点头，说道：“对，莫卧儿帝国的骑兵对我们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迫使战舰前移，进入了投石机的打击范围。而敌人使用的巨型投石机在射程上远超过了我们的火炮，对战舰的威胁极大！”
　　“还有一点！”萧涯离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那就是这些投石机所使用的炮弹。按理说，就算装的是桐油，在经过了海水的浸泡之后也不容易点燃，更不可能持续燃烧那么久。所以，投石机使用的炮弹里灌了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油料，而且极为容易燃烧，就算是与海水混合了之后也还能燃烧！”
　　“不过，这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袁晨皓苦笑了一下，“现在这个样子，在打退敌人之前，舰队是不可能进入港口内的，甚至还要躲远一点，以免受到打击。”
　　“很有关系，而且很重要，袁将军，你过来看！”萧涯离转过了身去，然后在地图上标出了一条蓝色的线路出来，“这应该是莫卧儿骑兵进入战场的通道，虽然骑兵可以做长途奔袭，不过按照开始那名军官所讲，昨日，莫卧儿帝国的骑兵仍然在港口附近活动，那么，我们基本上可以判断，这些敌寇骑兵的营地就在战场后方不远的地方。如果要方便的支持前线部队作战的话，那么距离港口不会超过三十里。”
　　袁晨皓有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陆战战术的问题了，完全是战争经验的问题。
　　“再从周围地区的地形来看，适合部队大规模驻扎的地点只有这里！”萧涯离用手指头在地图上点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的在海岸线的某处地方又点了一下，“如果，我们的部队在这处海滩登陆的话，不出半日，就能到达敌寇的后方主营。袁将军，如果此时我们能够从敌寇后方发动进攻的话，你认为什么兵种最适合？”
　　袁晨皓思考了一下，说道：“当然是骑兵，可是，我们没有骑兵。”
　　萧涯离笑了起来。“我们有两千骑兵，我带来的两千官兵都是真正的骑兵，当然，这支骑兵部队唯一欠缺的就是战马，如果我们能够杀入敌寇主营，夺取他们的战马的话，那么就能够拥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部队了！”
　　“可是……”
　　萧涯离压了压手。“两千骑兵虽然无法完全改变战局，不过却可以起到关键性的作用。陆战队主力两日之后就赶到，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坚持两日，尽量为主力部队到达创造更好的战场条件。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敌寇的粮草，还有大批的作战物资都集中在他们后方的营地里面，如果我们能够烧掉敌寇的作战物资的话，他们就必然会收缩战线，港口的威胁也就解除了。到时候，你率舰队杀入港口，近距离炮击，敌寇必然崩溃！”
　　袁晨皓迅速的思考了起来，最后他用力的点了下脑袋。“这是个大胆的计划，不过我喜欢！”
　　两人都笑了起来。
　　“我马上率陆战队出发，争取傍晚之前登陆。明日巳时，你率舰队到达港口外，如果午时之前，我仍然没有率领骑兵赶到战场的话，你就撤回去，等待陆战队主力到达再进攻。如果我及时赶到的话，舰队就立即进入港口，炮击敌寇，配合我们行动！”
　　“没问题，舰队从下午开始炮击滩头阵地，牵制住敌寇，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可是，”袁晨皓略微迟疑了一下，“萧将军，你只有两千人，又要深入敌后，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战场上哪儿不危险？”萧涯离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不用为我担心，这次我们反客为主，红夷必然猜测不到我军会如此迅速的赶到，另外，他们也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而且还是袭击他们的大后方。所以，我们的胜算很大！”
　　袁晨皓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感激的看了萧涯离一眼。“那我带顾成林，还有被围困在堡垒里的官兵感谢你了！”
　　萧涯离拍了下袁晨皓的肩膀。“我们都是为帝国，为陛下服务，也是在完成军人的任务，没有必要感谢我！”
　　袁晨皓送走了萧涯离之后，这才长出了口气，接着他把舰队的行动安排了下去。这是一线希望，虽然是一线并不太光明的希望，可总比没有希望要好出万倍。
　　“将军，你相信萧将军他们会成功？”少校参谋军官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对舰队的参谋军官来说，相信两千陆战队并不太现实。
　　袁晨皓看了那名参谋军官一眼，说道：“现在，除了相信萧涯离将军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可以寄托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