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怀王(校对)第8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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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歇这人熊槐已经期待了多年,他本是黄君的庶子,没有继承权。
  当初太学建立,熊槐要求各地举荐学子来郢都时,黄歇便被他父黄君派到了郢都。
  当初黄歇初到郢都,年纪尚青,熊槐虽知道他,也保持了关注,但却并没有打扰他成长。
  等到他在太学扬名,等到拜师昭雎,等到他正式行冠礼后,熊槐这才将召到身边用事,充当传令的谒者。
  经过几个月的了解,熊槐已经确定,他现在身边的这个黄歇,肯定就是后世的春申君了。
  虽然现在黄歇刚刚行冠礼没多久,但既然有了才能,那就可以试着予以重用了。
  熊槐心中略一沉吟,立即吩咐道:“来人,召谒者黄歇来,寡人要见他。”
  “唯。”
  不久,黄歇来。
  “大王!”
  “嗯。”熊槐看着面前的自信中略带一些丁点紧张的弱冠青年,顿时一阵出神,此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屈原的时候。
  两人同样的年青,同样的博学多才,同样的口才了得,同样的风采过人。
  不一样的是,屈原天赋异禀,看书只需看一遍便可,人人称赞他博闻强识。而黄歇不同,他先在太学苦读数年,苦读众多经典,再加上诸子熏陶,学识已然出众,然后又拜昭雎为师,极大的增长了见闻,这才能在学问见识上赶上同样弱冠之龄的屈原。
  同样,二人虽口才了得,但屈原更擅长外交辞令,出使他国,从不让楚国受辱。而黄歇则不然,就他在太学的情况来看,他更多的是擅长辩论,说话有理有据,气势磅礴,让人佩服。
  同时,屈原的思路犹如天马行空,看问题犀利敏锐,窥一斑而知全豹,从细微的变化就能透彻背后的变局,同时,屈原书生意气极重,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而黄歇评论天下事全都入木三分,看问题总是从全局入手,心有天下,眼有各国,更重要的是,黄歇更懂得变通。
  或许,论才情,十个黄歇加在一起都不如屈原,而论大局观,十个屈原加在一起都不如黄歇。
  当然,两人最直观的不同,就是屈原比黄歇更顺眼三分。
  此时,黄歇立于楚王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楚王单独召见,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一些期待。
  只是,他在楚王面前站了许久,却不见楚王开口。
  微微一抬眼,他便见楚王背对身后的地图,目光似乎有些飘忽,好像已经走神的样子。接着,他又看到楚王身后的地图上,齐宋魏三国地图上标注似乎比起其他国家更多一些,各县各城乃至山脉河流也比其他地方详细一些。
  接着,黄歇想起不久前朝议上,楚王与群臣为了迁都寿县不欢而散的消息,目光微微一凝,心中便对楚王的想法有了些许猜测,甚至连楚王为何召见他也有些微微揣测。
  只是,此时楚王不开口,他也只能保持静止的站姿,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楚王面前。
  良久,熊槐收拢神思,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神态自若地黄歇,他微微颔首。
  面前的黄歇虽然年青,但是养气功夫却已经入骨了。
  想着,熊槐顿时长叹道:“唉~~”
  叹完,熊槐看着黄歇问道:“卿可知道寡人为何唉声叹气?”
  黄歇一听楚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心中顿时一松,然后拱手应道:“回大王,臣以为大王在为打算迁都寿县而朝中诸公反对而叹气。”
  熊槐闻言,笑而不语,黄歇的推断很明显,常人也可推测一二,若是黄歇的话只是如此,那黄歇还得在昭雎身边多呆几年。
  此时,黄歇见楚王没有回应,知道楚王对他的话并不满意。
  于是,他接着道:“不过,迁都寿县对群臣来说是大事,但对君王来说却是小事。无论是否成功,都是一件小事。所以,臣以为迁都一事还不足以让大王叹气,更不用说哀叹。
  如此,臣大胆推测,大王之所以哀叹,那一定就是在为楚国的未来而哀叹。”
  熊槐闻言,立即昂首挺胸,自傲的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寡人的国家,地超七千里,人口超千万,天下各国无有与寡人比者,虽天下来攻,寡人也毫无所俱。寡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国家,又怎会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呢?”
  “大王何必欺臣年少。”黄歇笑道:“若是大王不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那大王为何两次启用左徒变法呢,若是大王不为楚国的未来而担忧,那大王何必在诸公的反对声中,执意要迁都呢!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大王屡屡在国中进行大变,这不正是担忧楚国的未来,认为现在的楚国亟待改变么!”
  
第一千二百章
亦为图存
  熊槐闻言微微一笑,然后又问道:“那黄卿以为,楚国的未来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大王。”黄歇先拱手一礼,然后沉吟道:“昔日,周室初立,广建诸侯以屏王室,是时,各诸侯国的主要目的乃是先守住自己的国土,然后保卫王室。
  然,数代之后,待周室稳固,天下各诸侯国也日渐稳固,此时也,各诸侯国与周室间已然亲疏情薄。是时,各诸侯国的主要目的也已经变成获得更多的财富,故而各国时常为了土地与百姓而发生争执乃至战事。
  不过,彼时周室尚强,各国虽有纠纷,但也少有灭国者。
  后,周室日衰,诸侯并起,然彼时也,各国之间虽频频爆发战事,但是各国之间实力差距并不大,彼此之间还有众多的小诸侯国作为缓冲。是以,当时各强大的诸侯国,都在忙着团结其他大小诸侯,然后打压其他强大的国家,并吞并对方的小诸侯国,乃至自己这边的小国。
  所以,之前的数百年间,各国以称霸天下为主,各强大的诸侯国,谁身边的小国多,谁就能称霸天下,谁就能宰割天下各国。故,世人皆说,霸者以信,信立则霸。”
  说到这,黄歇抬眼看了楚王,见楚王一副认真听他说的样子,脸色并无半点不耐。
  见此,黄歇立即松了一口气,越发自信的道:“而到了现在,形势又发生了变化,昔日天下诸侯有八百余,但现在天下诸侯还有实力的,却只剩下秦楚齐燕赵魏韩宋八个。然而,就剩下的这八个国家,各国间的战事不仅没有随着国家的减少而减少,相反,随着缓冲国家的消失,各国之间相互接壤,彼此间的矛盾骤然增多,导致各国间的战事愈加频繁,欲至他国于死地而后快。
  如今天下的八个国家,当初魏国强盛的时候,魏国攻破秦国都城一次,围攻赵国邯郸三次,攻破赵国都城一次,围攻韩国都城一次,灭亡中山国一次,从我楚国获地千里,从齐国获地千里,卫国几乎已经沦为魏国的属国。
  然而如此强大的魏国,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自保都难,这不仅因为魏武侯不能笼络人才,更是因为魏武侯没有看清当今天下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法,争霸天下早已成为过去,而你死我活的兼并战争,这才是天下的趋势。
  沉迷争霸不可自拔,这正是魏国衰弱的根源。
  相反,魏国之后,秦齐楚三国并起。
  当初,秦国不去攻打三晋两周,而是出兵灭亡南方的巴蜀苴充四国,在与我楚国结盟后,不去攻打天下恐惧的齐国,而是毁约攻打我楚国,这正是因为秦国已经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同样,当初齐国与我楚国结盟,不去攻打天下恐惧的秦国,反而一战灭亡燕国。这也是因为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而大王你,在与各国相约伐齐之后,不去攻打齐国,反而一战灭亡越国,这也是因为看清了未来的大势。
  就在不久前,赵国在天下伐秦时而不往,天下伐齐而不去,天下伐楚而不来,反而先修内政,再服北胡,后灭中山,现在又联合各国先攻秦国,再伐齐国,其何尝不是在顺应未来的大势呢。”
  说着,黄歇叹道:“天下归一,这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大势面前,天下所有的国家,全都是非成即亡,不胜即死,别无他路。
  而在亡国的危机面前,所有的国家都需要集中一切的力量,即便不能灭亡他国,那也要保住自己。
  而要想集中国中所有的力量,那各国之前秉承周室的广建诸侯,分封大夫之策便已经不再合时宜。因为建诸侯,分大夫,不仅不能将国家的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起来,反而还会分散现在已有的力量。
  就好比周室,自从百年前周室最后一次进行分封后,现在周天子手中,已经没有一个百姓,没有一寸土地,彻底将自己分完了。
  而魏国,魏文侯启用李悝变法,设郡县,尽地力之教,访诸贤,天下士大夫多有归之。而后,魏文侯又启用吴起改革军事,立武卒,赐职位,奖田宅,赏仆役,如此国中百姓也归之如流水。
  如此,魏国郡县立,地力尽,国家的财力物力就全都集中起来,而士大夫归之,百姓乐之,国家的智力人力就集中起来了。
  财力、物力、人力、智力全部集中在一起,全国上下万众一心,这就是昔日魏国强盛的根源。”
  说到这,黄歇拱手道:“而大王担忧也正是在此,如今国中贵族之多,即便拿出所有的职位来都不能满足一半贵族的需求,而贵族为了职位无所不用其极,相互勾连,垄断了所有的功劳与职位,如此,天下贤士不至,国中百姓不悦,这就是我楚国失之智力与人力。
  而地方上,各地封君占据了大量肥沃富庶的地方,并享有封地中的所有军政财刑大权,不仅自成一国,甚至稍不如意就举兵反叛。如此,我楚国就失之财力、物力。
  四力皆失,这就是我楚国的国土范围,从河水北侧退到淮水的根源。
  虽然期间我楚国也屡出明君贤君,但国家也不能一挽颓势,就如昭王惠王,不过勉强自保而已。而一旦出现平庸之君,如声王悼王,则丧三军,失地千里矣。
  然悼王之所以能让楚军饮马河水,此非悼王之力,乃吴起变法集权之功也。”
  此时,黄歇感叹道:“幸赖大王神明,东灭越国,西取巴充,如今我楚国后患已除。但是,国之四力不集,面对天下越发激烈的战事,一旦国家出现平庸之君,我楚国终究免不了衰弱啊。
  所以,臣以为这就是大王之所以哀叹的内因,也是大王先后两次变法的根源。变法,非为强国,亦为图存。”
  “啊哈哈哈~~~”熊槐仰天长笑。
  现在他对黄歇越加满意,越加喜爱。
  通过自己的见闻,能看到变法强国的好处的,那只是常人,身为贵族一份子,能大声说出变法利国的,那就是忠臣义士,而能看到变法图存的,这才真正的贤者。
  想到这,熊槐顿时高喊道:“好,好,好一个非为强国,亦为图存,只此八字,当浮一大白。”
  说罢,熊槐立即向殿外大喊道:“来人,赐黄卿酒。”
  “唯。”
  很快,一个士卒便捧着酒壶酒杯进来。
  “谢大王赐!”黄歇略带激动的拱手一礼,然后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酒毕,黄歇再次平静下来。
  此时,熊槐挥手驱退士卒后,又满脸喜悦期待的看着黄歇问道:“你刚刚说这是寡人哀叹的内因,难道寡人还有哀叹的外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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