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校对)第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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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祐心里对于太子其实并不满意,他把自己轿来,又说忌讳,这简直是笑话。就这么个窝囊废,凭什么占据那个位置?可是面对着张素素,他又不愿发火拂袖而去,能和她多做片刻盘桓,这趟就不算白来。
不但如此,王佑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跟上了对方的节奏。身为枭卫统领,他从不这样说话的,这么的拿腔拿调,这么的……矜持?
两人寒暄之后,张素素主动开口:“王统领,听说神狸整军备武意图南下,天京城里人心惶惶,本宫有两句心里话不知当不当讲?”
王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请直说。”
“要想保住南曜,就必须有强兵,是这个道理吧?王统领是武人,这方面乃是行家。在您看来,我南曜各路兵马,谁人能抵抗神狸?”
王祐看看张素素:“太子妃出身将门,于南曜诸军所知甚详,王某不敢班门弄斧。”
张素素明明听出这话里有调笑意思,却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微笑道:“不敢当。本宫心中却有拙见,小统领不要笑话。无定军素为国朝支柱最为可靠,神策军固为新锐,却正因为新而不堪信任,不知小统领以为如何?”
出人意料的开场白,一下子就吸引了王佑,看着对面这个可以侃侃而谈议论军政的女子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对于王祐的关注张素素并无反感,反倒是觉得窃喜。
“王小统领,枭卫秉正执中,但要在眼下的局面,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也该到了有所选择的时候了。神策军侵夺无定军军资一事,本宫以为大有可疑。纵然墨门可能有过,也不会是主因。再说墨门素为大燕藩篱,比神策军更为可靠。说他们克扣军械,本宫第一个不信。”
王祐曾听人说,女人如水,在他看来这话在张素素身上可以得到应验。她就像山间涓涓细流,看似柔软但又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对方,明明自己心中早有定见,但是从张素素嘴中说出来就像施了魔法般,让王佑心甘情愿的坐着听她把话说完。
张素素见火候差不多了,取出一块玉佩。身边的丫鬟忙走过来,双手从张素素手中接过玉佩,走到王佑身边双手奉上。
捧着手中雕刻精美的玉佩,王佑诧异地:“这是?”
张素素微微一笑:“这是早年间,燕皇亲自赏赐给太子的玉佩。自得到那天起,太子终日佩戴在身边,今日,太子将此玉佩转送给你,你可当明白太子的心意。”
王佑惊讶的不是玉佩本身,而是张素素聪明的点到即止。他如梦初醒,从方才欣赏赞叹的心绪中解脱出来,意识到,即使面前的女子再吸引自己,她也终是太子妃。
王佑油然不悦,可他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不悦:“太子妃不可,这是皇上亲自赏赐的玉佩,实在太过贵重,臣不敢收。”
张素素莞尔一笑:“皇上赐给太子殿下,太子坦然受之。储君转赐于你,你若不收,这可不大好呢!”眼见推脱不掉,王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份厚礼,只是心中嘲笑:若是太子亲手赐予这玉佩,还能说是礼贤下士,太子妃赐下的……这都没法说出去!这上不得台面的兄长,有什么资格拥有这等绝代佳人!
王佑向张素素告辞离开,望着王佑充满勃勃生机的背影,张素素莫名觉得这偌大的东宫少了些什么,忍不住闭眼享受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捕捉空气中王佑残留的气味。
“咳咳”一声咳嗽将张素素再次拉回现实中来,张素素还未缓过神,刘宸英劈头盖脸的指责早已扑面而来:“你怎么自作主张,把孤的玉佩送给王佑了?”
张素素毫不畏惧的点头回应:“不错。殿下,枭卫地位特殊,就算和我们共进退,也只能是心存默契,无法落于文字。请太子教我,若是不用这样的方式,该怎么让王佑相信我们的诚意?”
太子一下子没了脾气,只好独自抱怨道:“这么贵重的玉佩,孤也只拥有这么一块,父皇之后再也没有赏赐给我物件了。”
张素素明明在拼命为太子办事,非但没能等到表扬,还引来一顿埋怨,于是忍不住开口争辩:“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好啊。”话一出口,张素素就后悔了,太子的性子敏感,这一句没准就戳到他的痛处。忙又安慰:“殿下,区区一块玉佩,怎比得上天下权柄!太子当心怀大志……”
“这要是让二弟知道了,指不定又在父皇面前如何羞辱我呢。”太子完全听不进张素素的话,一个劲地抱怨着。
丫鬟们齐刷刷站在一旁,吓得都不敢呼吸了。张素素憋着一口气,有点按捺不住:“殿下作为一家之主、一国栋梁,有什么事情却推我一个女子出面,好容易能够有个拉拢得力臣下的机会,太子就只想到一块玉佩吗?”
这句话可深深戳中太子的心,想着张素素和王祐的有说有笑,又想到自己的懦弱,一怒之下随手抄起王佑刚刚饮过的茶杯,完全不顾后果的朝张素素砸去,幸好他手臂无力投掷也不准,茶杯微微划过额头并未造成重伤。
太子看见张素素额头渗出鲜血,自己先吓了一跳,嘴里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头也不回的走了。
丫鬟赶紧又找来太医给张素素包扎。张素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任凭太医如何治疗,就如同布偶一样面无表情。
第八十二章
立功心切
王景捻起茶壶,给王佑斟茶。王佑一言不发,抓起来一口喝掉,放下。
王景又给茶壶注满开水,放在小火炉上,才悠然道:“你已经连喝了三杯了,这茶味没有变化吗?”
王佑如梦方醒,有些尴尬:“侄儿是在想今天去东宫的事。”
“殿下乃是龙生凤养,老奴何德何能敢以尊长自居?以往不过是掩人耳目迫不得已,如今真相已明,殿下人前可以保持原来称呼,人后只叫奴婢名字就可以了。”
王祐摆摆手:“这些年多蒙叔父照顾我才有今天,为人不能忘本,不管人前人后,我都是您的侄儿。”
王景听了只觉得心头甜滋滋的,但还是叮嘱道:“殿下应该学着做一个皇子,这样才方便日后正式认祖归宗。比如这个我字理应改成孤字,至于称呼之事容后再议,且说说东宫一行有何收获?”
“我……孤那兄长刘宸英简直就是个废物!明明是他要孤前去,结果接待孤的乃是太子妃。从头到尾太子根本没露面。”
王佑虽然知道身份,但是和王景依旧从骨子里亲近,并不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什么变化。此时有一说一,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王景楞了一下,失声笑道:“竟是如此!哈哈,太子妃出面接待殿下?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啊!实话说,若是她执掌东宫,这储位可就稳多了。”
王佑嗤笑,摇头道:“太子妃确实是难得的奇女子!可惜配了个蠢物!”说完,将茶一饮而尽,将茶杯往桌上一顿,似乎也出了一口闷气。
“是蠢物才好。”王景微笑道:“陛下明见万里,不会把江山交给蠢物执掌。”
王佑缓缓抬起头,遥想着草原风光战场景象:“父皇重武功,眼下战事在即,孤理应披挂上阵建功立业,也好给未见面的母妃报仇。”
王景猛地抬起头,脑子里闪过当年的画面。无定原上那个惨烈的夜晚,嗜血骁悍的神狸铁骑,地上如河水一般流淌的鲜血。战场上,叫喊声,兵器声。杀伐瞬间,生命不过草芥。
王景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想要开口阻拦,却又想到王佑刚刚的话。他想要当皇帝,就得过这一关。一味阴狠同样不能登基,想要接手这爿基业,必要有武功凭仗,这次北伐确实是个不能浪费的机会。儿子即将登顶巅峰,身为父亲,王景能做的,仅仅是不留余力的保护王佑,更要为他清除绊脚石,一路送他扶摇直上。
此时一只铁鹞子飞进来,落在王祐肩头。王祐从鸟嘴里拿出绢帛飞速阅读,随后道:“叔父,墨门矩子杨烈携其子杨陌离开云中,前来天京。”
“果然把他叫来了么?这个人你可要好好结交。”王景提醒道:“虽然宇内一剑不过是匹夫之勇,可是有些时候十步之内人可敌国,也能逆转乾坤,不能轻视。”
“侄儿明白!”
月亮悄然爬上天际,冰冷的月光将皇宫中的一切渲染成惨白色。四周黑漆漆的角落中,没有人知道黑暗中藏着什么。此刻唯一亮着的,只有通往大殿高高的台阶,两旁亮着的烛光。
镂空的香炉里飘出缕缕白烟,刘威扬托腮戳在龙案上,眉头紧锁,紧闭双眼。
太监上前传言:“皇上,枭卫统领王佑与总管王景求见。”听到王祐二字,燕皇霍然抬眼,一扫之前脸上阴霾:“宣!”
王佑和王景并排走到刘威扬面前,双双向其行礼,“臣王祐、奴婢王景,参加陛下。”
“快平身吧。”刘威扬伸手就要去扶起自己的儿子,王佑却十分懂规矩的行完礼后才起身。
刘威扬看着自己处处得体的三儿子,十分满意,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王景在一旁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潜伏爪牙忍受。那是他的儿子,却不能得天伦之乐;而那担着父名的男人,因为身在宫中担心走漏消息,不但不准王祐报出刘宸瑞的名字,甚至不敢表现得过于亲近。
“是朕叫他来的。如今神狸压境,南曜诸国和墨门立场相近,我们要和神狸打仗,中间也少不得杨烈这位墨门钜子调停折冲。”
说到这里,刘威扬又是一声叹息。曾几何时,自己和这位挚友之间只剩了公事,再无私谊可叙,情形何其可悲?不过回想十八年前旧事……刘威扬随即剑眉一挺,这不是他的错!
他看着王祐:“莫国舅说墨门惜售军械之事,你怎么看?”
王佑拱手:“此事臣不敢妄言,不过神狸压境,无定军军械不足,便难以取胜。不管国舅所奏真假,现在都必须当成真的出理。”
燕皇连连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理?”
王佑得到了父亲肯定,内心愉悦不少。接着又听到他此时的询问,顿了顿,眼神闪烁:“不敢揣测圣意。”
听着王佑谨守臣子本分的口吻,燕皇不觉有些心疼,这是他十多年来看着长大的儿子啊!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这些年,不是担心露了马脚,早早让王佑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否会多些天伦之乐?
刘威扬走到王佑身边,拍了拍王佑的肩膀:“叫你说,你就说,无需拘泥!此处并无君臣之礼!”只有父子之谊!——但这下面半句,他是不会在这里说出来的。
王景脸上的肌肉震动了一下,却死死绷住表情。
王佑这才抬起头,直直看着燕皇,从刘威扬的眼中,他看到了发自内心的鼓励和慈爱。这也让他放松了:“我猜陛下会让他们自行处置。”见燕皇笑意重新浮上,便知自己并未说错。王佑不禁侃侃而谈:
“墨门和神狸不共戴天,不管以前是否惜售军械,如今都必须把军械拿出来共同对抗大敌。如果陛下开口向墨门索械,难免让他们觉得大燕有求于墨门,心里难免看轻朝堂。陛下一语不发,他们也得拿器械出来,就是墨门求着我们用他的器械,如此太阿不至于倒持,于朝廷威严无损,也不会影响战局。”
刘威扬笑意更甚。不愧是自己的儿子,所言竟与自己所想毫无二致。身后的王景表情也稍露轻松。
刘威扬突然语气一转,问询王佑:“你今天去了东宫?”
“正是。”
“说说看,你觉得太子如何?”
王景身形一顿,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偷偷看向王佑。王佑从容不迫的从怀中坦然取出玉佩。
刘威扬看见熟悉的玉佩后迟疑片刻,随后想起来是当年自己赐于太子之物。
王佑单手托着玉佩,缓缓开口:“今日太子请臣过东宫,以此玉佩相赠,并向臣开解为臣之道,臣深得教益。——奇怪的是,从始至终,臣只见到了太子妃一人,不见太子出面。臣深以为憾,太子妃若是陛下所生的皇子,倒是可期许的一位英主。”
刘威扬哼了一声:“这么说,朕倒是有个好儿媳了!”
“这玉佩,还给陛下。”王佑双手毕恭毕敬的奉上。
“留着吧,这玉佩即是给你的,就不必交回来。以后进宫,就用它做信物,拿着它可以随时进宫见朕。”
王佑依言收起,觉得自己和燕皇的距离,彷佛稍近了一些。
刘威扬又细细看了王佑一眼,道:“你先下去吧,我和王景还有话说。”
“谢陛下隆恩。”王佑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父皇:“连日繁忙,请陛下保重龙体。”
刘威扬的目光跟随着王佑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却又像特意在和王景说话一样:“这一晃都过了十八年之久,一切都恍如昨日啊。”
几乎摸清刘威扬脾气秉性的王景开口接话:“确实如此,眨眼间童稚已成少年。”
“他今日所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禀报墨家巨子之事吧,这小家伙是想上前线立军功。”刘威扬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举头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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