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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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我也帮不了他,只好干笑不作答,心说看现在的情况,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浓雾一直持续,气闭门外一片漆黑,两小时后也不见有消散的迹象。我们躲在铁舱里,只能通过那个孔窗观察外面,什么情况也看不清楚。好在封闭舱里相对安静,我们能听到水流的轰鸣声,这里最清晰的声音,则是我们的呼吸和整个混凝土大坝承压发出的那种声音。
  没有人知道浓雾什么时候会退去,我们一开始还说话,后来就静静地待在舱里休息。副班长昏迷了一个半小时后便醒了过来,精神委靡,但是还算清醒,似乎没什么大碍。马在海喜极而泣,我则松了一口气。
  之后有段时间,我开始担心房间里氧气会耗尽,但很快我发现这里有老式的换气装置开在踢脚线的位置上。后来1984年的时候我参观了一个海军基地里缴获的日本潜艇,想起这种开在踢脚线上的长条形小窗,有点像那艘日式潜艇的换气系统,想想可能那时看到的就是从报废的潜艇上拆卸下来的系统。这个人防工事修在大坝的机房里,似乎本身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特别的地质现象。
  当时也没有个人能和我商量事情,我只能一个人在那里瞎想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显然袁喜乐这么熟悉这个地方,她所属的勘探队肯定在这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显然他们遇到的我们很快也会遇到。现在我所知道的情况是袁喜乐神志不清,而另一个似乎是他们勘探队的人严重中毒死在了半路上。可以肯定这里发生的必然不会是太愉快的。
  其他人到哪里去了?按照马在海所说的,袁喜乐对于这种雾气的恐惧如此厉害,会不会其他人已经牺牲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当年日本人又是怎么想的?
  这些事情全都毫无头绪,我的脑海里一下闪过巨大的“深山”轰炸机,一下又闪过深渊和鬼魅一样的雾气,简直头痛欲裂。似乎所有的线索只有这么几项,反复思考都得不到一点启发。
  瞎琢磨了将近三小时,雾气还是没有退散,我痛苦莫名,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王四川,老猫他们现在又在哪里?我们又该怎么回去?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在焦灼中我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当时没有想到,这是我在这个洞穴内的最后一次睡眠,这噩梦连连的短暂休息之后,是真正的噩梦的开始。
  在睡醒之后,我再一次尝试和袁喜乐交流,不久宣告失败。这可怜的女人的恐惧似乎已经到达了极点,听不得任何一点声音,只要我一和她说话,她就蜷缩得更加紧,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避开我的视线。
  我只好放弃,开始和副班长他们商量离开的路线以及方法。
  值得庆幸的是,马在海说他们来时的皮筏子应该还在那个地方,如果水流没有这么湍急,我们可以逆流划船返回。但现在不知道应该是顺着这条巨大的地下暗河逆流,还是寻找我们摔下的落水洞,回到我们和老猫分开的地方。
  最明智的路线就是袁喜乐的路线,但又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如果她还清醒,倒是可以带我们一程。
  副班长说要是能找到指示图或者地图就好了,这里肯定有这样的东西,如果能找到,我们就能知道日本人当年是怎么规划的,那就可以找出一条最短最安全的道路。这里许多设施都已经腐朽,如果硬闯回去,恐怕并不现实。
  我也点头,心说确实是,这些搞工程的,一看图纸就能知道很多东西,只是这图纸估计撤离的时候已经完全销毁了吧。
  几个人在那里商量来商量去,大脑也逐渐清醒起来。我当时是放松的,因为无论怎么说,现在是返回,我们知道目的地有什么,而我们也有选择,可以选择行进的路线。无论什么时候,有选择总是幸福的。这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格言。
  我们当时全部都没有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不在我们的归途,而就在我们的眼前。
  十小时之后,我们大概确定了计划,也统计了剩下的食品以及燃料,再一次探查孔窗的时候,发现仍旧是一片漆黑,此时,我才突然想到那个关键问题:
  这雾气会在外面维持多少时间?天哪,一天,或者是一个月?
  在我提出来前,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在大家的观念中雾气总是很快就消散的,我提出来之后,我们也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有点恐慌,希望我的想法不会变成现实。马在海对我说,上一次虽然雾气没有上来,但退下去也比较迅速,他估计这雾气再有几小时就肯定得散,不然那横风也能把它吹淡了。
  我也想当然地同意了,因为在这样的局面下,找个理由让自己安心总好过让自己窝心。我们当时都忘记了自己刚刚下过的判断,这鬼魅一般的雾气,是被万丈激流冲起来的,现在落水根本没有停止,雾气必然是不停地翻滚上来,如何能有散的时候。
  所以很快,马在海的说法就开始站不住脚了。
  我们在忐忑不安中,又安静等待了五六个小时,雾气仍旧弥漫在我们的舱外,一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
  这时候,之前那种似有似无的恐慌,就逐渐变成了现实。我们不得不承认了这样一个命题:这浓雾短时间内不会消散了。
  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承认这么一个命题,相当的痛苦,这就意味着我们的撤离计划一下子无限期延迟了,我也知道这时候再干等,那就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此时我们再次合计,十多小时前干劲冲天的那些说辞、计划,现在看来就像是笑话一样,这样的境遇颇为尴尬。
  副班长和马在海对我说我们是不是得有耐心,现在想这些会不会自乱阵脚?我对马在海他们说,我们得面对现实,看样子,只要水闸不关,这雾气只会越来越浓,不可能消散了。那样的话,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一方面要分配口粮和水,尽量延长生存时间,希望能等到雾气散去,一方面也要积极想办法。特别是第一个措施,就算雾气一小时后可能散去,我们也得做好一个月后雾气才散去的准备。
  我说完这个,马在海的面色很难看,他对我们说,其实,口粮的问题还可以,他们带来的几只包裹里,有足够的压缩饼干和蔬菜,因为当时急着救我们,所以大量装备都丢弃了,只把食物带了过来。主要的问题是水,他和陈落户两个人只有两只水壶,其中一只还不是满的。
  我听完这个,心直往下沉,喉咙一下子感觉到干渴起来。当时在入洞初段行军的时候,也想过实在没水的时候要喝尿,顿时心里犯堵,心说自己当时他妈的也真是缺心眼,现在是现世报应。
  当时我们的裤管早就干了,不然还能拧出水来,我脑子转得飞快,但是没用,很快就绝望了。
  在我的记忆里,同样被困住的经历并不多,最危险的一次是1959年在川东。那时我才参加工作,当地地质局组织了一个洞穴勘探,我们被涨水困在了一个气洞里三天两夜,好在水最后退了。当时我们有十几号人,干粮和水都很充足,最缺乏的是经验,所以哭鼻子的一大堆,现在倒好,经验丰富了,没水,这实在比哭鼻子要命得多。
  这时候马在海说,要在这个密封舱里待到雾退,我们恐怕需要很大的运气。如果能到达其他地方,说不定还有转机,比如说可以找到老旧的水管或者蒸汽管道,里面也许有水?要不要试一下?
  我心说这里哪里有那种管道,只见他蹲了下来,指了指踢脚部位的通气口,说这里的通气口联通着气滤装置,是二战时候德国人使用的技术,后来被苏联学去了,我们现在的地下工事大部分是这种装置的改良,这里面也许有水管。
  我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但这管道口窄得只能放进去一个脑袋,人怎能钻得进去?
  马在海说他个子小,应该问题不大,说着就趴了下去,先是拆除了防鼠网,然后试探着能不能进去。
  我也趴了下去,一看就知道不可能,这洞口的大小已经宽于马在海的肩膀,他到底是个男的,当兵的骨头架子大,怎样都挤不进去。而这个通气口,怎么看也不可能通过任何人。
  马在海滑稽地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然而他的脑袋也只能侧着探入,身子丝毫无法进入分毫,最后他扭伤了脖子,只好退了出来。
  其他人里陈落户脑袋很大,我是个大个子,副班长脑袋上有伤,而袁喜乐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提议算是白提了。
  我沮丧地坐在地上,几个人都不说话,一边的陈落户更是脑子有问题地把自己的水壶抱在了怀里,似乎怕我们来抢。
  我没心思去理他,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时,突然“啪”的一声,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密封舱里的应急灯突然熄灭了,我们顿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显然是电线老化终于烧断了。
三十五、失踪
  突然的黑暗让我们措手不及,那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陈落户一下子吓得摔倒在地上,我们各自愣了一秒钟,马上听到黑暗中马在海大骂了一声“狗生”,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副班长也叹了口气,我听到了他的苦笑声。
  我心中突然一阵烦躁,本来已经走投无路,这一下子死得更彻底,连照明都没了。不过死在黑暗里倒是符合我们的职业。
  隔了大概五分钟,我听到细碎的摸索声,不久后一道手电光打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线一下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打起手电的是马在海。
  他搬了铁质的椅子到应急灯的下方,踩上去看烧毁的灯座,这种应急灯我知道一般不会坏,特别是不常使用的时候,因为结构简单,放上几十年都和新的一样,马在海敲开应急灯下面的储电盒。是里面的老线路碰线烧断了。
  这里没有维修的条件,一点办法也没有,马在海用手拨弄了一下,结果被烧了一下,疼得他又骂了一声,被副班长呵斥了一通。当兵的不能这么浮躁,不提倡骂人,马在海很服副班长,马上就认错。
  我们都很沮丧,有点不知所措,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非常消磨人的志气。
  唯一欣慰的是,这里的灯一暗,就从那孔窗中射进来十分微弱的光芒,这光芒在里面本来几乎是看不到的,如今却十分的显眼,表明在准备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副班长让马在海关掉手电,这样可以节省一些电池,他这手电的电量也不多了,光线暗淡得很。马在海郁闷地划动了一下手电,最后照了一下那只老式应急灯,然后就想关。
  没承想他这一扫之下,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异样。那一刹那,冷汗突然从背上渗了出来。
  黑暗的房间内,那一扫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和灯亮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而那个东西,虽然我没有看清,但却让我条件反射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什么东西?我马上叫喝了一声,让马在海别关,让他照一照这个密封舱。
  马在海被我的大叫吓了一跳,随即用手电再一次扫了一下,这一次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所在,副班长一下子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原来,在袁喜乐待的那个角落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只背包,而她的人却不见了。
  我们马上用手电照了好几圈四周,想看看她挪到什么地方去了,角落里,桌子下,甚至天花板上,很快,结果让我们开始毛骨悚然:无论我们怎么照,我们都无法找到她,袁喜乐竟然消失了!
  从灯暗掉到现在有多久,我就算不掐着手指算,也能知道不会超过十分钟。这十分钟的黑暗,我们都郁闷和沮丧,谁也没有注意到袁喜乐的动静。我知道,在常理下,无论她有什么举动,都无法离开这个几乎密封的舱室!
  我们一开始根本不相信,加上光线不好,都认为是看走眼了,陈落户掏出了自己的手电,两支手电仔仔细细照了十几分钟。
  但是,袁喜乐确实是不见了。
  这密封舱其实不大,照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冷汗很快就湿透了全身。
  “真的没了。”最后是陈落户呻吟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我突然头痛欲裂,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在短短十分钟的黑暗里,竟然有一个人凭空消失了,这太恐怖了,日本人在这里干的事情已经诡异到了极点,而我也无法再接受这种事情。
  我抱着脑袋贴着墙壁缩了起来,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但就连思索这个问题,我都没办法进行了。
  副班长也是面色惨白,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彻底蒙了。
  接着他和马在海就蹲了下来,再次去看那个通风口,只有这个地方,是唯一可以离开的地方。
  这下是真的慌了神了,我绝对不相信人可以钻进如此小的一个通道里。这真是见了鬼。
  后来我回忆这件事时,就感觉当时马在海和副班长的这种举动是有道理的。因为整个铁舱并不大,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铆钉固定的铁壁,除了正门,唯一能离开一个人的地方,只有那个小小的通风管道口。并且就在灯灭之前,我们还尝试着进入到里面,所以几个人在当时不约而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里。
  我当时想的是袁喜乐的体形,那个年代,国民特别是女孩子的身材普遍很娇小,我不知道袁喜乐是什么人,但她的身材肯定是我们这里最小的,可是也没有娇小到能进这么小一个通风管的地步。
  马在海第一个趴了下来,没有了应急灯,他只能满头冷汗地用手电去照那个通风口。
  我们都凝神静气地看着,刚才突如其来的悚然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激烈。我的心跳像打雷一样,这种感觉只在我第一次偷生产大队鸡蛋的时候才有过。虽然如此,我们都没有想到,马在海在打开手电的一刹那,会突然以那样凄厉的声音惊叫起来。
  那是一声极度惊吓的叫声,接着他触电一样跳了起来,面色惨白忽然又摔倒在地,像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我被他吓了个半死,忙拾起手电,赶忙蹲下去照。手电的光柱一下就射到了通风口深处。接着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头皮一直麻到脚跟,浑身凉得像掉入冰窖。
  这里要说明的是,应急灯亮着的时候,我们只能看到通风管道口的地方,但手电是平行光,光线可以射得很深,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管道深处,在那里,有一张被严重积压变形的脸,而我,根本无法辨认那是人的脸,还是什么“东西”的脸。
  自然,这么远的距离,我们也无法分清这张变形的脸是不是袁喜乐,我更是打心里一百个不相信,这里面竟然塞着一个人!
三十六、通风管道
  三个人直吸冷气,我更是花了好久才缓过来,才敢再去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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