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校对)第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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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第二张纸条
  那是一张与先前石滩上相同的纸条,都是从我们那种劳保工作笔记上撕下来的,那时候的纸头还不像现在这么优质,纸片厚,发黄且粗糙,展开一看,同样是几个小字:进落水洞。
  四个字写得极度的潦草,潦草到我勉强才能分辨出来,显然是在极其快速的情况下写的。我看到这几个字,心里就猛跳了一下。心说什么?进落水洞?条件反射下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铁栅栏拦起来的落水洞。
  那个落水洞就在不远处,所有的电缆好像章鱼的触须一样汇集到洞口,盘成一团一团的,流水就在这些电缆中间向洞里流去。
  下这个洞?
  我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又摸了摸口袋,发现除了烟,没有第二张纸条了,心说奇怪了,到底是谁塞进来的。
  早前看到那张小心裴青的纸条时,我根本没有在意,以为是陈落户的恶心伎俩,但现在又一次收到这张纸条,我却无法再不把它当回事。
  此时王四川他们都在我边上,我摸纸条的过程他们都看得很清楚,见我看了纸条面色阴晴不定,都凑过来看。我知道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这个问题了,就把纸条递给王四川他们,让他们一起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四川一看就吸了口凉气,说这是给我们的暗示啊,他娘的是谁给我们的呢,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难道我们队伍里有敌特?
  几个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不然没必要传小纸条告诉我们这个。王四川兴奋起来了,说同志们,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看样子这落水洞里肯定有什么蹊跷,不能让敌特知道,所以才把这个任务通过这种方式委任给我们。这是那些同志们对我们的信任,来吧,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下洞。
  我赶紧拦住说且慢,这事情太怪了,我们得从长计议。况且这纸条到底是谁放在我口袋里还不知道呢。我们还是先到洞口看看再说,要不要下去,别这么快决定。
  我说的话也有道理,王四川点头说行,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便打起手电向洞口走去。
  说实话我并没有仔细看过那个洞,上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直觉得落水洞的四周滑得要命,也不敢靠前仔细看。洞里盘满了电缆,使得本来有一个卡车头大的洞口,只剩下一半是空的,下面一片漆黑,冷风阵阵。
  因为扎实的应试教育,我看到这个洞的时候,已经能够想象出里面的样子。用落水洞来形容它也许不是很适合,因为这个洞并不在地表,但是原理相同,肯定是水沿垂直裂隙溶蚀出来的。不知道有多深,如果深度超过一定程度,那当地表水下透一段路程之后,落水洞就会开始顺着岩层的倾斜方向,或者节理的倾斜情况发育。
  在水平地层发育的落水洞,像阶梯那样逐级下降。在节理众多的地层中,又会形成曲折回环的形态。这里的落水洞,是一种洞中洞,最有可能的发育结果是最后进入毛细石裂隙,变成地下水。当然,这下面也可能是另一条地质构造裂隙,或者另一条更深的地下河支流。
  刚才在这里检查的工程兵还有安全锁和一些加固设备没有撤掉,我们可以很平稳地下到一定的深度。王四川刚才说得激动,如今一看到洞的情况,又有点犹豫。到底是搞地质勘探的,安全概念还是有的,知道这样的洞穴相当的危险,因为现在水量很大,会聚的水流在下面都冲起激烈的水花,能见度很差。
  我问王四川怎么办,王四川说这样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先下去看看再说。那副班长马上说他去,王四川把他拦住,说我和裴青那小子可不一样,我是搞地质勘探的,爬洞是我的专长,我爬比你们去爬合适,别争了。
  我此时也脑子一热,对王四川说,你别他娘的个人英雄主义,纸条是塞在我口袋里的,这事情我来干合适。
  这样推来推去,其实我最烦这种事儿,但是当时革命片都这么拍,我们都学来了,不过,最后决定还是我下去,因为王四川个子太大了,几个兵在上面拉绳索恐怕拉不住他。
  决定下来之后,我看了看那个深洞,却有点后悔,打先锋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而到了这地步,怎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我们之前带有探洞的装备,不过全都在逃涨水的时候扔了,那时候除了枪什么都扔了,好在这里还有以前那些人的包裹。我们把装备理出来,我戴上了头灯,这是我最不喜欢的装备,戴着它脑门很烫,影响我的思考。
  接着理出绳子,打了个滑轮扣,我就爬过铁栅栏,踩着那些电缆,往落水洞下滑去。因为溅起了很多水,我都看不清电缆下的洞壁。
  这里面的空间刚开始非常狭窄,我下去了一段之后,听到了咔啦咔啦的声音。头灯照下去,脚下很深的地方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一台机器,当时我是臆测的,因为我看到的就是一块黑影。接着上面的人继续缓慢地把我往下吊,我转动头部逃避水花,还是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冰冷的落汤鸡。
  到了这里之后,也不知道多少次成落汤鸡了,我倒也有点习惯,下着下着,大概下去了八米,我的头灯就照到了电缆上挂的一块锈烂的铁牌子,闪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站-0384-8线,后面还有看不懂的日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时我耳朵里全是水声,听到上面有人说话却听不清楚,就让他们继续往下放。绳子停了几下之后,又往下放了几米,我终于能看清楚那台机器了。这里显然刚才检查的时候,工程兵也来过,有很多石灰质剥落的痕迹。
  这肯定是台发电机,被架在一个铁架子上,铁架子横在洞里,好比一道屏障,把落水洞封住。透过铁条和铁条的缝隙,我可以看到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铁架上,挂着另外一个铁锈的标志牌:立入禁止。
  我一点一点下去,最后落到了铁架子上,铁架子顿时发出一声令人不安的呻吟,往下滑了一下,幸好马上就停止了。我踩了一脚“立入禁止”的牌子,已经锈成薄片的标志牌瞬间变成碎片,从缝隙中漏了下去。
  我有点冒汗,又用力往下跺了一脚,整个架子又发出一声呻吟,但声音明显让人感觉,整个架子的强度还是够的,于是才放心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下去。
  发电机上覆盖着一层石灰质的东西,已经结痂化了,这是一台用水发电的电机,刀叶上也全是石灰质,被水流打着,还能缓缓转动。我对这东西不了解,也不去研究,直接小心翼翼走了一圈,在这机器的后面,我看到脚下的铁条和铁条之间,有一根铁条断了,露出一个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缺口。
  我蹲了下去,用手电向下照去,发现果然下面十几米处,好像洞的落势就不是直的了,就有阶梯状的斜坡,继续往下通去。
  我心说太好了,这样好下很多,而且就算摔倒也不至于摔得太过严重,于是先拉了拉绳子,让上面的人放下点,接着,蹲到那个缺口,仔细朝下照去。
  蹲近铁架子,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好像是什么化学品的味道。我捂住鼻子,凑近下去看,只见铁架子下面,缠绕有一层铁丝网,现在铁丝网上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显然有东西从这里过去了。但现在这个缺口,对于王四川肯定是太小了。
  我对上面大叫了几声,让他们扔把钳子下来,很快,一把钢丝钳顺着绳子滑了下来,我拿过来把手探到下面,把铁丝网一根根剪断。
  这样的角度干这事实在是吃力,我弄了几分钟就觉得后背抽筋了,好不容易剪断了,还得用手探下去,一根根把它们扯出来。最后我感觉差不多了,才探了个上半身下去,用头灯四处去照,看看还有没有可能扎到人。
  铁架子下的铁丝网只能用茂密来形容,黑暗中,我转了一下头,这个时候,就看到在铁丝网的深处,有一大团头发。
一团头发
二十六、一团头发
  当时我感到大大不妙,随即就看到那头发的下面,有一个蜷缩的黑色影子,只不过陷入铁丝网太深了,怎么也看不清楚。我把头凑过去,那股臭味就更加的浓烈,我心里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我把钢丝钳伸过去,钳住一撮头发然后一拉,果然,一张惨白的已经泡肿的人脸,被我拉了起来,这里有一具已经开始腐败的尸体。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一个死人,虽然刚才看到头发的一刹那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确认之后,还是有点吃惊。我马上朝上面大叫了一声,上面也马上回应了我,不过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最后又有一个人从上面爬了下来。他隔着铁架子,看不到我这里的情况,对我大叫怎么了?
  我对他摆了摆手,让他别吵。有个人在一边,我胆子就大了,捂住鼻子挡住那难闻的味道,再一次探头过去。
  尸体完全缠绕在铁丝网里,我看到这尸体穿着和我们相同的制服,心里琢磨,死在这里,似乎应该和袁喜乐一样,是上一批勘探队的人。
  这真是意外,该死的刚才我们搜索时,一个都没有发现这里有死人,看样子那批工程兵没有搜索这发电机的下面。
  不过尸体在这里出现也真是想不到,难道袁喜乐那批人当时到达这里后,并没有继续往洞里深入,而是和我们一样,从这个落水洞里下去了?
  我感觉到一股寒意,马上缩回去,和下来的小兵说下面有个死人然后扯动绳子,让他们把我们重新拉回去。
  上去之后,他们都问我怎么样,我把我看的事情一说,几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王四川问我,这也是个线索,你认得出死人是谁吗?
  我摇头,至少我是不认识的,不过他死在那里,这下面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先把他的尸体弄上来看看再说。
  接下来我们花了大概三小时,几个人轮番下去,才把那尸体身上的铁丝网全部剪断吊了上来,弄上来之后,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身尸臭。
  尸体的头发很长,我们在下面看不清楚,在上面给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之后,面貌才清晰起来,虽然被泡得有点发肿,但五官还是很清晰的。
  看年纪大概有四十岁,皮肤很黑,应该是这一行的老前辈了,当我们帮他把脸洗干净,王四川看着那人,面色忽然变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结巴道:“天哪,我认识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是谁,王四川说出了一个名字,接着我们几个人的面色都变了,看着那具尸体,怎么都不敢相信。
  恕我在这里不能透露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是地质勘探界有名的一个专家,他甚至应该说是地质学家,而不是勘探队员。在我们的历史里,后来这个人被认为叛逃去了苏联,但是我们却知道,他真正是牺牲在了这里。
  由此人的身份,我们马上就意识到,早于我们的那一支探险队的规格之高,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如果要再高一点,恐怕只剩下李四光、黄汲清那帮人了。想到这层几个人的面色都变了。当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如果老猫他们要救的是这种规格的人,那老猫的担子真是不小。
  王四川搜了尸体的口袋,空空如也,接着检查他的身体,看看他是怎么死的。粗看这人,似乎没有外伤,检查之后就发现,尸体的肢体末端、手指脚趾,都有点发青。最让人奇怪的是,那张大的嘴巴里,我们看到尸体的牙龈竟然是黑色的,整个人呈现抽搐状,僵硬得很厉害。
  “这好像是中毒死的?”我当时按照自己的民间常识判断。
  几个人都点头,感觉是这样,王四川说难道下面有毒气,是不是日本人在下面囤积的化学武器泄漏了?
  很难说没有这个可能性。我当时心里竟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心说对了,就是这样。难道这个洞穴,是日本人囤积化学武器的地方,日本人撤离之后,为了掩盖在战争中使用化学武器的罪证,所以把来不及销毁的化学武器全部囤积到了这里?而那架飞机,也许只是偶然间夹在化学武器中运下去的?
  当时日本投降的时候,传说战犯透露在中国秘密掩埋的化学武器弹头将近两百万枚,而日本人至今都不肯把主要的埋藏地点提交出来。不过确实有传说说这些埋藏点大部分都分布在伪满洲国。
  我甚至想到了这么一个步骤,当年的日本勘探队发现了这条暗河后,进行了勘探,然后提交了报告,虽然没有发现矿产,但是上头可能认为这个地方非常适宜隐藏化学武器,于是就把这里建设成了化学武器仓库。
  这里是日本对苏联的防御带,化学武器在这里又可以防御苏联,这个解释貌似非常的合理了。
  不过随即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为什么日本人要把化学武器运到这么深的丛林里来,好像这样隐藏化学武器,成本太高了。最简单的破绽是,把化学武器从各地运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而事实上,使用暗河作为仓库怎么样说也是违背工程原则的,怎么说也得找个干性洞穴。
  那副班长也说不像,他说那铁架子下面有铁丝网,这是防止劳工逃跑的措施,加上我刚才有说“立入禁止”的标志,说明这个铁架子下面,是不允许进入的,那应该是还没有勘探过的部分,如果下面有毒气弹,应该是其他标志。
  一下子想法多多更加心乱如麻,到底是不是,我们无从考究。这时候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王四川提出来,这个人怎么会死在电机下面。
  肯定不会是被水冲到那里的,因为有铁架子挡着,冲过来的话应该会在铁架子上方。我们想了想,认为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个人中毒了之后,在弥留之际按照原路返回,但是中毒太深神志模糊,在铁丝网处毒性发作,被铁丝网缠绕了无法脱身,最后死亡。
  看样子,那帮人,真是从落水洞下去的,又在下面遇到了变故。那难道,给我塞纸条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们把尸体用睡袋遮掩好,王四川说,咱们肯定得下去了,这事看来非同小可,单说如果老猫要救的是这帮人的话,他已经走错了,那咱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那年代,国家为重、任务第一的思想很根深蒂固,特别这还关系到人命,我们当时就觉得必须代老猫完成任务,这一点是谁都不会犹豫。于是我们都点头。
  王四川说,鉴于下面可能有毒气,咱们得小心再小心,大家看看有没有防毒面具,没有的话就准备湿毛巾。
  最后所有人撕了些布头当防毒面具,现在想来真是幼稚,以为这样就能防毒了。不过那时的三防教育里也只普及到这样,而我们地质勘探基本上没有接触过防毒面具,因为很多封闭洞穴的深处,自然产生的毒气大都是可燃的,所以防毒面具没用,没毒死前就炸死了。
  长话短说,我们陆续穿过铁架子,我探路只探到这里,下面就由副班长继续往下,到了我说的阶梯装状洞壁之后,就好走了很多。
  我们往下走了很远,两边的洞壁都被冲得相当的光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我们小心翼翼,很快就来到了一个矮小的溶洞发育层里。这里是没有发育成熟的暗河缝隙,只能说是暗溪,水深只到我们的脚踝,高度让我们只能弯腰走。
  下面果然没有多少日本人的痕迹,我们都用布把鼻子蒙了起来,又走了大概十分钟,突然一个小战士停了下来,说不对劲。
  我们都停下来看着他,问他怎么了?他没回答我们,而是用手电照着自己的脚,有点担心地把裤管卷了起来。接着,我们看到在他的腿上,竟然全是一块一块突起的巨大黑色软肉,仔细一看,就发现那些全是吸饱了血的蚂蟥。
二十七、蚂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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