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校对)第98部分在线阅读
“怕甚,城墙虽没修好,也有一重羊马墙挡着,契丹骑兵冲不上来,”当下昙宗喝道,“两千戍军都点好了吗?”
“是,昙校尉,正在召集。”
“叫他们别望别地去了,一并来城南把守。”
“这如何使得,若契丹人往其他三面攻城如何?”姬川大惊失色言道。
“怕甚,怕甚,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看得生气。”
“听我的,一并来城南,给我守住,还有库房里的擘张弩,蹶张弩,也不要掖着藏着了,都给我拿出来使,给契丹蛮子们,见识一下某的劲弩。”
众人听着昙宗在此一并瞎指挥,皆是大摇其头,城外不知被多少契丹骑兵包围,李重九,英贺弗六百骑兵生死未卜,眼下怀荒城的情况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不过众人也真未按照昙宗的意思,悄悄地在三个城门各留了三百戍军把守,城内再加一百戍民巡逻。
而城南里,两百战兵,一千戍军一并进了羊马墙,还有就近高者的火墩子,凸起的马面墙之上,亦爬上了人,手持弓箭,严加戒备。
契丹骑兵围城,任谁都知破城之后,必然无幸,所以妇孺老弱们自发动员起来,往城南搬运箭矢。
在这危机之时,怀荒镇上下七千军民,展现出良好的组织力,动员力,从察觉契丹骑兵出现,到契丹人休整完毕,准备发动进攻。
他们也已经一切准备。
随着天色大明,远处又有两支契丹骑兵加入,契丹军全数到齐,对方酋长似也觉得不该,让守军继续准备下去。
呜呜!
当下契丹军之中的号角响起,前排骑兵哦哦地大叫,举起手中长刀挥动。
不久之后,数百斜裹兽皮,坦露出一只胳膊的契丹骑兵,突然从阵后直插而前。
城头众人见之一幕,皆是讶异,难道契丹人要以骑兵攻城不成。
马蹄飞奔,众骑风驰电闪,来到近处,只见马背上的契丹人,纷纷张弓搭箭。
当下几名队正皆大叫不好。
而这时契丹人刷地一下,在马鞍上乱箭射出!
箭矢飞过羊马墙,没有作战经验的戍军,当下遭此箭袭,乍然中箭。
中箭之后他们更是在羊马墙后,哀嚎打滚,如此反而失血更多。
短暂的惊慌之后,当下戍军在有经验的府兵指挥下,开始数人一组地,朝羊马墙外放箭。
羊马墙修葺得半丈高,足够一名成年男子,露出眼睛来,戍军们在老兵指挥下,将手中的九斗弓一并举高,对着前方奔行而过的骑兵攒射。
射得准不准没有关系,一起乱射总有射中的,射得有力不有力也没有关系,反正包铁的箭镞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之后,就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契丹骑兵身上的皮袍。
反观契丹人射来的骨箭,石箭,虽射得又疾又准,但是对戍军的杀伤力却是不大。
双方一路对射后,契丹骑兵仗着骑射功夫无双,苍头军这边仗着兵器尖锐,双方是互有伤亡。
以骑射试探之后,契丹军之中,一面青牛大纛向前压上,说明有敌酋亲自上前指挥坐镇。
在一串好似打气般的呐喊声后,又是数百名一手持皮盾,一手拿骨朵,长刀,狼牙棒皆有的契丹步军上阵。
这些手持皮盾的契丹步军,排列成紧密的阵势,向前缓缓逼近。
而怀荒城这边,伤兵皆已被妇孺们救治而下。
戍军们见了血,初次上阵的慌张,稍稍缓和,不过看着全副武装的契丹军不断逼近,众人皆是头大。
羊马墙不过半丈,步兵不需借助什么,就可以轻易翻墙而过,若是双方进行近战,都是只能充作辅兵的戍军,绝对不会是悍勇成性契丹人的对手。
眼见契丹步军逼近至羊马墙前八十步,在府兵呼喝之下,戍军一并开始放箭。
九斗弓不过比普通猎弓稍好一些,不说穿透皮盾,即便是射在契丹人的皮甲之上,也是堪堪穿透而已,对方也是不以为意,继续前冲。
正可谓是三箭不如一刀。
契丹步军,当下迎着苍头军射出的箭羽,逼近到四十步,到了这里,契丹部阵中号角声响起。
凶蛮的契丹人,听到号令后,皆一并发喊,当下抛了阵势,扛着皮盾,以散兵线向羊马墙疾冲而来,准备夺城。
“是时候了。”
城墙上昙宗大笑了一声,当下将手一按,城头上擘张弩,以及四石的蹶张弩,顿时箭矢齐发。
顾名思义,擘张弩,即上弦可用双臂拉开,而蹶张弩,则用脚或膝来踏开。
五十张擘张弩,弓力两石,二十张蹶张弩,弓力为三石。
当下劲弩所射出箭矢,犹如一锋锐的切割机般,一眨眼间将前方冲锋的数十名契丹步兵,一并收割。
箭矢括蔽洞胸,前方陷阵的契丹军皆是哼都没哼一声,仰天飙血,暴毙在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袭营
天边已显出了蒙蒙亮光,再过一阵就要天色大明。
朔风吹拂,吹得众人衣裳撩起,握着刀把的手,亦是在轻轻抖动。
在沙柳丛之中,乃是一片剑拔弩张之势。
扎着皂色头巾的苍头军士卒,将上百名奚人围在核心。
英贺弗双目怒睁,对额托喝道:“额托,回答我,将军说得是真的吗?”
额托旁顾左右,将刀仍在地上,长叹了口气,言道:“是真的。”
听闻此言,苍头军之中的奚人士卒,皆是大怒。
额托身旁一名奚人同伴,言道:“英贺弗,对不起,契丹的夷离堇(注一),将我们家人同伴尽皆扣下,以性命要挟,故而我们才不得已背叛了部族。”
说到这里,这名奚人亦是抛下刀子,坐在地上痛哭流泪。
此人一如此,额托左右的奚人,皆是丢下武器,一副不反抗的样子。
英贺弗胸口不住起伏,显然是怒气难平,自己这一次失误,妄信自己的族人。若非李重九识破了额托的计谋,六百骑兵,就已身入突厥人早就设好的圈套之中。
英贺弗拔出刀子,狠狠地看向额托,言道:“念及你我多年之情,你就自尽,留个全尸吧!”
当下英贺弗将刀子交给了额托。
额托惨然一笑,深深看了英贺弗一眼,言道:“英贺弗,代我向俟斤请罪。”
众人见了皆不忍视之,在场奚人无不流泪,说罢额托翻腕将刀向脖子里抹去。
锵一声刀响,正当众人以为要鲜血四溅时。
额托手中的刀子,却坠落在地。
众人看去原来是为李重九一刀击落。
额托看着手腕上的伤痕,怒道:“怎么了,我连自尽都不允许吗?”
李重九言道:“你肯自尽,说明你是真心悔悟了,不过你若是一死,你的家人不是一样受契丹人屠戮,白白送命作何。”
额托听李重九这么说,顿时想到了被契丹人要挟的老迈父亲,自己妻子,还有三个可爱的儿女,顿时重重一跺脚。
英贺弗上前一步,言道:“没错,都是可恶的契丹人,突厥人所迫,额托,过去的事情就算了,眼下你肯不肯替我们出力,杀败契丹人,突厥人,将你的妻儿救出来。”
额托双目一翻,言道:“那你们肯再信我一次吗?”
此话一出,顿时场上的气氛,再度凝固。
英贺弗默然不语,看向李重九,想到,是啊,对一个背叛过自己一次的人,岂能再说信字。
自己固然对自己好兄弟,仍肯再信一次,但李重九乃是汉人,之前额托又多次冒犯他,他如何肯信此人。
李重九亦是默然了一会。
当下额托,将牙一咬命人牵过一匹白色的战马来。
额托取过一支匕首,朝白马脖子里一捅,顿时鲜血如泉,泊泊流出。
“拿铁盂来。”英贺弗却开口言道,额托接过铁盂,当下将马血装了三碗。
额托先喝一碗,用突厥说了一堆,李重九听了大概就是,对方愿以自己祖先在苍天灵魂起誓,奉自己为主,一生一世绝不背叛。
这是奚人立誓时杀牲歃血,具有最高诚意。
李重九当下亦接过一碗来,言道若额托事后忠心无二,他绝不追求今日此事,然后将马血咕嘟咕嘟地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