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校对)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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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官、典史等官站在他的左右,同样是一脸严肃。面前大堂之上,满满当当二十七个人,正是临安府下辖钱塘、仁和、临安、余杭、于潜、昌化、富阳、新城、盐宫九县的三班捕头儿。
  二十七个公安局长个个腰间佩刀,袍带整齐,虽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人人肃立,精神奕奕。
  “如果谁不想死,就得认定了那是戏法儿!”
  任通判杀气腾腾地道:“你们听那偈语,称孤?称孤道寡么?天下?这是谁的天下?南向焚香三拜,便是九五至尊!这分明就是反贼想要聚众造反!尔等都给本官打起精神,务必破获此案,免得愚夫愚妇受人蛊惑,生出是非来!”
  “是!”二十七个皂、壮、快三班捕头轰然领命。
  任通判恶狠狠道:“不但要查是谁装神弄鬼,还得查造谣生事者,但有非议者,不论是谁,都给本官抓起来,万万不能让这谣言传开,使得人心大乱。此事已有御史禀报官家了!”
  任通判的动作不可谓不急,刚刚获悉消息,就敏感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马上就召集下辖九个县的捕快部署,只是他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谣言传播的速度,那神人降谕的二十四个字早已传遍民间。
  虽然官府已经给这件事定了调子:奸人作祟,蛊惑民心。可比起神人降谕,显然后者更具传奇色彩,一时大街小巷,无人不予议论。钱塘县的牢房里很快就人满为患,发现没办法再抓了。
  人人都在议论,有的人他们不敢抓,普通小民议论的最起劲儿,可你一凑过去,他就不坑声了。真正抓进大牢的,大多是些根本不在乎蹲大狱,还很开心能有口热乎饭吃的乞丐。
  这些乞索儿住没得住,吃也没得吃,巴不得给抓进来呢。大宋富裕,牢饭也比他们沿钱乞讨的饭食好吃些,何况牢里可以遮风蔽雨,夏天还很阴凉,避暑胜地啊!
  四海船行的黄员外回了府邸后便有些神魂恍惚,茶饭不思。黄公子还以为他爹让今天的神奇一幕给吓着了,连忙请了郎中,给老爷子煎了一服清心定神的汤药,可黄员外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就把送汤药的丫环给撵出去了。
  “千钧似土似金?重有千钧,似土似金?”黄员外躺在榻上,枕着双臂胡思乱想,忽地双眼一亮:“莫非……这说的就是我家珍藏的那件传家宝么?那件宝贝可不正符合这说法么!”
  一想到这里,再联想到“九五至尊”四个字,黄员外的心登时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比他十六岁时成亲入洞房,看着那新娘子含羞带怯的模样儿,轻轻扯开她纤细腰身上的合欢结时还要紧张。
第065章
寻踪问路
  “船家……”杨瀚站在湖边,向一个梢公招手。这西湖上的梢公可没有打渔的,都是摆渡客人游湖赚钱,收入实比起早摸黑、冒着风浪打渔赚的还多。
  老梢公笑呵呵地把小船靠了岸,篙往水中一点,稳稳地立住,说道九六:“差官可是要游湖么?怎就你一人,浑家不曾同来么?”
  杨瀚笑道:“我不游湖,天天在湖边转悠,我都快转悠吐了。”
  老梢公呵呵大笑:“差官说话真是有趣儿,老汉上次听见别人这样说,还是一位秀才说他的浑家便是再如何妖娆,日子久了也……咳咳咳,差官有何事相询啊?”
  杨瀚道:“前两日就在这片地方,也有一个梢公摆渡客人,那人三十出头,个子不高,形容瘦削……”
  老梢公道:“我们这些人个子都不太高,身材都挺瘦削,大多三四十岁……”
  杨瀚看了看老梢公满脸的褶子,头发却是黑的,大多三四十岁?难道……杨瀚的语气便是一窒,又道:“对了,那人两夫妻都是撑船的,一个做梢公,一个做船娘。”
  老梢公悠然自得地点头:“没错,我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靠此为生的,不但夫妻如此,子女长大了基本也是操持这个营生。”
  杨瀚无奈,只好大声道:“那梢公的浑家在船上偷人,前两天被她男人捉个正着,闹出很大的动静。”杨瀚说着,心里好怕他再说出“没错,我们这些人大部分……”
  幸好那老梢公一脸恍然地叫道:“啊!原来你说的是汉强与他浑家小毛啊,你早说偷人的婆娘不就行了,喏,你往那边去,转过那片梅树林,看到那片屋舍了么,到了那里再问就是了,他们家就住那儿。”
  杨瀚按照老梢公的指点,七拐八绕的到了一片低矮的民居处。这里住的几乎都是船民,前边狭仄的一条小巷,几个小孩子正在巷子里玩泥巴,杨瀚向一个坐在门口缝衣裳的妇人问了一下,这才找到魏汉强的家。
  一到门口杨瀚便是一愣,门口倒着纸人纸马,上边还有踩过的痕迹,显得十分凌乱,房中还有争吵声传来。杨瀚急忙进门,原来那小毛娘子被丈夫捉个正着,没脸见人,半夜里偷偷上吊了。
  娘家人气不过,登门来闹事,魏汉强也不甘示弱,你家养的好女儿,不知廉耻,居然偷汉子,她自己没脸见人自尽而死,你们来闹些什么?昔日的亲家在那里大吵大闹,孩子吓得哇哇直哭,就这当口儿,杨瀚闯进来了。
  杨瀚一听那位妇人已经自尽,心中顿时就凉了。
  原来,临安府对神人降谕一事甚是重视,皇帝得了御史禀报后,也亲自表示了关注。临安府便下了悬赏,但凡有人破了此案,拿住装神弄鬼的元凶,赏钱三十贯,那可是半年的薪水啊!
  杨瀚不是餐风饮露的知了,他也要吃饭的,如果可能,当然也希望破了这案子。更何况,悬赏固然有,惩罚也有。推官老爷说了,每个月考核一次,案子不破,打捕头们每人十五大板。
  李捕头回来就说了,每十五天考察一次,找不到线索,每个捕快领十五大板。徐震、方平等六个正式的捕快立即把任务层层分解下去,对将近五十个帮闲规定:每五天考察一次,没有线索,每人打五大板。
  杨瀚就算不想领那赏钱,也不想每隔五天便挨五记板子,他想起那日偷奸的妇人所乘小船就在湖上,而据李捕头所说神人现身的地方也恰在那片水域,或许这妇人当时看到过什么,便想上门来问问,谁料那妇人居然寻了短见。
  杨瀚还不死心,便对那魏汉强道:“你当日大雾起时,可是停船在那里?可有见到、听到什么稀奇的事儿?”
  魏汉强道:“我本不是停在那儿,大雾起时,我尚在荷花荡里,怕出意外,就停了船,及至大雾散去,我怕水中有什么精怪,一会儿再出意外,便想把两个客人送上岸去。
  不想撑到那儿,恰见一艘小船,船头无人,自在水中飘荡。我瞧那船正是我家的,赶紧用篙挑起帘儿,怕是浑家出了什么意外,谁料船上一个奸夫,赤条条地躺在那里,额头血流如注,我那浑家衣衫不整……”
  魏汉强说到这里,又气又恨,转身指着大舅子就骂:“你家教的好女儿,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现如今我家受人指点,讥笑不止,颜面丢个精光,你那妹妹自寻短见,与我何干,还有脸上门来闹事!”
  魏汉强说罢,他那大舅子当即一个冲天炮,打得魏汉强鼻血长流,魏汉强也不甘示弱,当即一个头锤,撞得他大舅子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到榻上,还未等他起身,魏老爹便轮起一张饭桌砸了下去。
  “你们不要打闹,有什么事衙门里说话。若是动起手来,伤了人,那时对错便不好分辨了。”杨瀚一边说一边退,到了门口赶紧跳出去,一条哭丧棒呼地一声,正砸在门框上。
  “小兔崽子,你敢打老丈人!”
  “我呸!从此我家与你家再无干系!”
  “儿子,接篙!”
  “亲家,放下菜刀!”
  身后传出各种奇怪的响声和叫骂声,杨瀚置若罔闻,只是站在门外苦苦思索:“这妇人死了,线索便断了,这该如何是好?等等,不对!还有一个,那个秃子!他也应该知道的,只是……我往何处去寻他呢?”
  杨瀚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开了,身后叫骂声渐行渐远。
  “秃头,难不成是个和尚?可这南朝四百八十寺,僧侣众多,我总不能一座庙一座庙去找吧?再说当日那秃头满面披血,连模样我都没看清楚,就算一堆和尚站在我面前,也无从寻起啊……”
  杨瀚越想越觉为难,眉头不禁慢慢蹙了起来。又行不远,将要走出巷子的时候,一户人家门扉一响,吱呀一声出来个老妇人,老妇人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摆着香烛供果,显见是要去上香的。
  杨瀚顿时眼前一亮,那奸夫若是和尚,平素便无太多机会与女人打交道,但那妇人小毛若是信佛,时常去庙里上香,那就大有机会了。
  这老妇人是信佛的,魏汉强的浑家如果也是信佛的……不错,他家墙上方才确实看见有一个佛龛,她们同为信徒,彼此必然熟悉,说不定去上香也是去的同一家寺庙。
  想到这里,杨瀚紧赶两步,追上老妇人,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搭讪道:“老婆婆,去上香啊。”
  老妇人见是一个捕快,便笑眯眯地点头,道:“老婆子信奉佛祖,如今正是去庙里上香的。”
  杨瀚道:“我佛慈悲,其实晚辈也是信佛的,却不知老婆婆是去哪间寺庙上香啊?”
  老妇人漫不经心地道:“金海寺!虽说远了点儿,可那香火旺,菩萨灵验,老婆子从小就是去金海寺进香的。”
第066章
东捱西问
  “金海寺?那里香火确实旺盛。烧要烧真香,拜要拜真佛,婆婆不辞辛劳,心思虔诚,我佛定然保佑。这巷中街邻若都如婆婆一般虔诚就好了。”
  老妇人被他夸得眉开眼笑,说道:“这巷中百姓但凡信佛的,都是与老婆子一样往金海寺上香的。你若心诚,神佛自然庇佑,但你若是心地不诚,背后里做些有悖人伦天理的事儿,就算天天上香礼佛,佛祖也不会庇佑你的。”
  杨瀚肃然道:“婆婆说的是,晚辈受教了。”
  金海寺的香火果然旺盛,大雄宝殿前一只巨大的香烛,插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香火。有那有钱的,便烧一柱高香,有那没钱的,便烧三支小香,把个香炉挤得密密麻麻。
  杨瀚刚到大雄宝殿前,就见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惊呼一声,在香炉前舞动双袖,边叫边跳,双足踢踏,姿态诡奇,口中呼呵嘿哈的,更是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瀚见了心中便是一奇,莫非这人是北方的萨满教神汉?怎么跑到人家佛门弟子的地盘上撒野,这有些太过份了吧?
  果不其然,两个胖大和尚从石阶左右突然出现,各提一只水桶,一溜烟儿地跑过去,大喝一声:“闪开了!”两桶水便哗地一下泼了过去。
  那商贾模样的人站着不动了,浑身湿嗒嗒的,像只落汤鸡一般,他那大袖中缓缓升起了一缕青烟。杨瀚这才明白,感情这位仁兄上香,在那巨大香炉中实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了,加之袖子宽大,结果不慎把袖子点着了。
  杨瀚登上石阶,也不请香,只双手合十,向大殿中佛祖拜了一拜。大殿前有一知客僧,五短身材,头顶锃亮,眉开眼笑,状似弥勒,瞧见杨瀚举动,唇角轻轻一撇,便似吐了个葡萄皮儿。
  “娘子,我去后面拜观音,一会儿咱们许愿池见。”一个男子持了香来分给妻子三支,便往后殿走。看他二人年纪、装束,像是才成亲不久的。旁边一个年轻人不解道:“如来在上,你不去拜,为何要往后边去拜观音?”
  那人走的很快,根本没答他这话,已经走远。杨瀚忍不住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男人呢,比较喜欢动手打人,比较贪财好色,观音菩萨慈悲祥和,多拜观音,可以少生是非。女人呢,大多小心眼儿,喜欢做长舌妇,喜欢挑唆是非,多拜拜心胸宽广的佛祖,可以少点嫉妒心,少嚼舌根子说人是非。”
  旁边那知客僧见杨瀚来礼佛连香也不上一柱,心中便有些看不惯。这时又听他解释,惹得那刚刚虔诚拜佛起身的小娘子面色不愉,眉头便是一皱,“咄”地一声,走上前来。
  “施主妄言了。”
  知客僧训斥了杨瀚一句,对那年轻人和颜悦色地解释道:“所谓男拜观音女拜佛,其实都是虔诚礼敬我佛,并无二致。之所以有这个说法,是因为男儿养家,整日里面对种种压力诸般诱惑,性情难免暴躁,礼拜观音,可消弥戾气,远离是非,世事洞明,消灾解难。
  女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难免世事烦扰,难免多愁善感,佛的宽容大度,正可化解种种愁绪。因此,女子礼佛,可使自己平心静气,豁达心胸,静观世事起伏,笑看风起云涌。阿弥陀佛……”
  杨瀚点点头,对那年轻人道:“你看,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了,其实我与大师说的一样一样的,只是大师说来,听着就颇显高深,我说出来就特别的不中听。”
  知客僧听得脸儿都黑了,手中一串念珠捻得飞快。这时杨瀚见那小娘子拜完了佛,上完了香,姗姗地便往左厢里走了,心中一动,马上跟了上去。那知客僧一见,立时警觉,马上跟了上来。
  “施主,何故尾随一个年轻女子。”知客僧就跟在杨瀚身后,也未刻意掩饰,但杨瀚只作未见,一味盯着前边的小娘子,那知客僧跟了一阵,与他一同进了左厢院落,终于忍不住开口。
  “嘘,大师有所不知,这小娘子实是个江洋大盗,杀人害命,无恶不作,若被她发现,会杀人的。”
  杨瀚故作神秘,那知客僧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杨瀚穿着一身公服,他既这么说,这知客僧岂有不信之理,顿时害怕起为,道:“什么,那女施主竟是个江洋大盗?这可如何是好。”
  杨瀚安慰道:“大和尚不要怕,我们六扇门已高手尽出,将她团团围住了。你看到那个扶着假山吐痰的那个人没有,那是我们李班头。”
  “可她是个妇人啊。”
  “乔装改扮的。你看到许愿池边扔铜钱的那个人没有,就是正在扔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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