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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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让大多数旗军会操炮的事不能干,一人点一次上千斤火药就出去了,再把炮打坏了,老子可买不起。”
  陈沐这么说着,在探查岸边操炮的旗军后对魏八郎道:“每个百户所挑两个小旗,一次两门炮,一个小旗用九个小旗看,轮换着学,多看几遍。”
  预想中的炮兵操典还没半点章程,陈沐倒是把三点测距的要领教给八爷,但大多数旗军都不识字,画出各种参照物写着大小长度的小册子他们都记不住,单单这一点就太难学了。
  陈沐只能另想其他法子,用佛朗机依此试了以五十步距离为标准直至六百步十二个发射角度,让关匠在炮架上做了在炮尾调角度的木角器,这样一来至少在平地上,陈沐部的炮兵对瞄准的难度能大大降低。
  也只是降低,这种方法对距离的估算要求太过精准,还要求必须完全是平地上才有效,海上要是风平浪静还好,一旦起风船身摇晃,打准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并非全是让人糟心的事,八月初的一天,陈沐接到来自北方的礼物,兵部的快马传送来一只木匣,里面装着两只做工精美的望远镜,透明琉璃做成的镜片他最早磨出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来自兵部尚书谭纶的礼物,回赠他与白元洁。
  时隔一年有余,明朝工部造出比他制作好得多的望远镜——谭纶还没忘记他们。
  在他收到望远镜的第三日,肇庆府地震。
  九月初,广东急报频传,海贼许瑞、李茂趁守备皆在广州的机会寇犯琼州,广州分兵至雷州。
  十一月,曾一本兵袭潮州,为俞大猷所阻,率船入海。
第五十四章
船厂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对东亚庞大的农业国家而言,漫长的海岸线就是一道死节,没有敌人从海上过来是没有敌人的事,一旦有了,一打一个准。
  就象现在,从广东都司上层传至香山所的琼州府战报表明整个都司上层对分别发生在广东都司西边琼州府与东边潮州府的战事相互联系,是曾一本为攻打广州府的声东击西之策。
  说这是阴谋,它像是,可实际上这是阳谋。
  广东都司的高官大将明明知道曾一本要打广州,可其他诸多府城能不防备吗?不防曾一本一打就是一个准,防备了总共兵力就这么点,分开了谁来保护广州府?
  五岭以南第一大都会,倘若被海寇攻破,是什么后果?
  可还是要分兵,广州府好歹还有大城护着,其他地方的百姓大多没有大城,一旦被倭寇所祸就是祸害千家万众的大事,张翰面对这种棘手情况,特意传信询问对策。
  肯定不是单单询问陈沐,陈沐不知道别人,只知道书信送到他这儿,他写了个甲里联防的对策出去,最后也没能良好施行。
  自倭乱开始,明朝沿海百姓是野惯了,单单今年总督府上报朝廷的贼情里,叫得上名号的有山匪七十二、海寇八名,沿海各地百姓谁是兵谁是谁都分不出来,而陈沐提出甲里联防的要点就在于要开武库分给各地百姓兵器——这种情况谁敢分?
  所幸自俞大猷于潮州沿海逼退曾一本后,这海上巨寇并未再出现在广东沿海,不过人们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瞧瞧注视着广东,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准备随时张开毒牙咬上一口。
  隆庆三年,在整个广州府大警的情况下悄然而至。
  警不警的,不管陈军爷的事儿,他和白元洁邓子龙就在香山练兵备寇,而且曾一本其实还帮了陈沐的忙。
  操练旗军从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敌在后,人人心里都知道临近战前,恨不得每日多操练些,叫苦叫累都少了许多,就是太费火药。
  尤其张永寿,整天提心吊胆绷着脸带兵巡逻,他是再不敢有丝毫松懈了。
  说起来老张也是倒霉,仨哥们儿一个起点,第一次见仗白元洁和陈沐都有所斩获,他居中协调旗军放铳把自己人打死了;弹压矿工,被矿工堵在山上不敢下来;守备清远峡,清远峡被一群倭子冲破;唯独室山硬了一次,被陈沐激得带兵扎进敌潮里差点命都没了。
  张副千户下定决心这次要一雪前耻——看见敌情就让陈沐顶上去!
  当张永寿向陈沐强烈表达这个想法时,陈千户极其缓慢地勾起嘴角,“呵,呵!”
  这种人,自带吸引敌军先攻的被动属性而不自知,妄想靠耍嘴皮子改变命运,这可能吗?
  “月港的船来了,停驻濠镜。”
  濠镜在新年迎来一批来自月港的客人,不单单只有他们三人的商队,还有来自别人的。
  曾一本倭患影响沿海商路,启程没多久的他们只能折返月港,停泊二月才继续启程,为避免遭受倭患商贾自发组成庞大航队,在新会又停泊了一段,这才跟着千户船队一路行至濠镜——因为他们听说香山驻军击败了濠镜夷商,料想兵力应当更强。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新会仅驻扎一个把总的营兵,南海卫在新会的驻军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香山显然不同。
  接近两个满编的千户所驻扎在此,能让他们得到最好的保护,还有贸易。
  在陈千户的授意下,拥有一家破酒馆的‘濠镜豪商’华宇出面用稍低于广州市价的财物购进大量生丝与福建毛铁,输送香山千户所,由农妇织造绸缎。
  至于织出成品能有多少,并不在陈沐的考虑之中,发现一条财路总要先试试,今年不行明年,手熟了就行了。
  等到手熟,或许能在香山建一座厂房,集中管理、监察。
  新年过后,整个广东都很难再绷着弦等曾一本,各地防务稍有放松,香山千户所也是一样,整个正月仅操练十三日。
  直至三月,操练才恢复到三日两练,再难升上去。
  因为船厂建起来了,香山所的人力实在不够。
  香山所最南端的沙滩上,由旗军带队的军余喊着号子,拖拽着一根根巨木在沙地留下深深沟壑,露天船厂边沿垒着木栅,过去的小渡口更为大渡口,疍民船匠听从来自广州府调下的精熟战船匠休整木料,高耸的木杆吊起船木架在火上烘烤。
  吃水很浅的船坞正在修建,与之相邻的船架造地也已经过休整,留出将来能造四百料战船的位置。
  当然,那只是将来。
  现在不论香山所的财力物力还是人力,都不足以修造诸如俞大猷调来福船那样庞大的船形,即使有足够的材料也没有熟练工艺,只能从五六丈长的百料小船造起。
  不过陈沐喜欢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渡口,李旦带人驾着战利中一艘单桅战船缓缓行来,岸边翘首以望的陈沐带人闪开一片,临近岸边李旦与船上几人跃入水中,留无人操控的单桅战船依预定航向直直地冲至岸边,搁浅在沙滩上。
  “义父,真要把船拆了?”
  李旦脱去湿漉漉的短衫攥在手中踏步而来,远远看着搁浅战船眼中不舍,“这船虽小,但能扛住小炮,船尾太窄,但前头能架四门炮。”
  虽说是小船,但其实十几米长个头也不小,只是船身后半部分狭窄,只能装货不能装炮,唯有船首半身能装二到六门火炮,都留有炮眼。
  属武装商船。
  “拆。”
  陈沐指挥船匠与画匠拿着量尺去测绘战船的各个部位形制,对李旦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一样大的船,我们的一百料战船连佛朗机都扛不住,打上几炮船就要散了,这种船却没事?”
  说着,他挥手向忙碌的船坞,道:“都留着位置,夏天,百料战船船架就能填满整片沙滩,千户所渔船都要换上架着炮的百料战船。学徒已经派进佛朗机人的炮厂,两年三年,他们都是熟练炮工,到时候让我大明的渔民下南洋打个渔都开上炮船!”
  阳光洒在沙滩上,忙碌的船坞工匠成为美丽的背影,海潮来了又走。
  岸边沉寂的巨石上有隆庆二年香山千户陈沐手书篆刻:香山船厂。
第五十五章
虎蹲
  轰!
  隆庆三年春,香山所。
  孙敖新募三个百户所旗军刚整训四个月,换上三十杆旧制鸟铳与十五杆新制关铳的旗军还正在例行操练,突然听见新建铁坊的方向传出一声炮响,把习惯在江上讨生活的旗军吓得够呛。
  “千户,能用,咱香山所有炮了!”
  在陈沐面前,两门形制不一的火炮静静地架在炮车上,其中一门炮口上冒出硝烟。
  “没炸。”
  站得很远的陈沐微微咬牙,抬手抹了把脸面,脸上并无悲喜,只是微微张口深深吸气,这才带着笃定点头后道:“骑马去找落点!清膛,再装平量五斤药试射!”
  炮是铁炮,铜炮更贵也更难造,佛朗机人在濠镜造的就是铜炮,香山要想自造要等那批炮匠学到些东西才行。
  以大发熕的制式,墨线测定准星,同样以新关铳的形制前薄后厚更加科学,也令炮身更加美观重量更加轻便。
  在这个设计改进的过程中陈千户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瞎掺和,应该能少炸两门炮——这已经是炸坏之后制作出的第五门炮了。
  新炮长四尺二寸,重三百七十斤,打五斤弹,射程极远,威力很大。
  是陈沐打算安置在香山新造百料战船上的小炮,当然也能作为陆战炮,不过要靠马车拉才行,对路况要求很高,在北方比较方便,南方行军就要受限些。
  南方陆战要防备的就是倭寇,而对付倭寇,戚大帅的虎蹲炮是不二之选,虽然这玩意儿在陈沐看来要么射程不远要么杀伤太低,但大面积覆盖普遍无甲的倭寇却能收全功。
  所以为迎接曾一本,他也仿制了虎蹲炮。
  戚继光造的虎蹲炮因为一部分以浙江旧炮改造一部分以熟铁新制,因而形制不一。而其用法不过两种,要么追求射程,以大角度抛射打二三百步坠落杀伤,打无甲敌军;要么追求杀伤近百步以接近直射的小角度直接杀伤大批轻甲敌军。
  陈沐只在广州府军器局选了一种虎蹲制式来仿造,重七十七斤,炮口深而宽,发五十颗一两铅丸,重杀伤而轻震慑。
  “千户!发三四百步,嵌在树上卑职取不下来!”
  陈沐拍着脑门,他就不该让人骑着马去找,喊道:“你再过去,再去俩人跟着他,拿两把步尺好好量出来到底多远,再去个回数术的,慢慢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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