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97部分在线阅读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护路队多一些,很多不够资格参与西征的小部落也自愿加入护路当中。
因为大明改变了游牧部落的生活质量,当然,这些小部落并不会认为是大明改变了这些,他们的眼光看不到那么远,但铁路是近在咫尺的,他们认为是大明的铁路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质量。
这就不得不提大明帝国的核武器原料铀——铁锅了。
过去由于大明拒绝出口铁锅,所以草原上的部落煮饭是个大问题,以至于最普遍的部众在过年时吃顿好的,方式是用皮囊装水煮肉吃。
惨得很。
逐年南下,最重要的战略目的自然是抢夺,但对参与抢劫的部众来说,最主要目的是给家里带口铁锅回去好煮饭,这比别的都实际。
就连俺答通贡都没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俺答的土默特部是有铁锅的,人家板升三百里有汉民、有铁矿,自己造铁锅用。
其他部落,则依然没有这个待遇。
其实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大明廷臣以己度人,认为蒙古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通过贸易得到铁锅,就会把铁锅融了做成兵器,反过来杀大明人。
可实际,他们高估了对方,大明匠人能通过高炉把铸铁融化打造兵器,可草原部落没有高炉。
人家没有融化铸铁再重新冶炼兵器的能力,就是给一万口铁锅也没用,结果就是让人家苦苦吃了不知道几辈子的皮囊水煮羊肉。
一直到铁路修到草原上,边上的小部落实实在在尝到了甜头儿,自告奋勇地就加入了保卫铁路的战斗中,让抢劫火车的马匪吃尽苦头。
铁路的脉络甚至在哱拜还没感受到时,就已经铺到了他身边,就在卡马河对岸——别利斯基大公大公与卡拉恰酋长对阵的战线上。
别利斯基心里头真是简直没什么言语能形容自己的遭遇了。
刚率军东渡不过五天,留守卡马河岸边的士兵就传来消息,西岸的城镇被鞑靼人抢了。
有心想回去,主力却在东岸被另一伙西伯利亚的鞑靼人团团围住,幸亏携带辎重充足结出车城,这才避免了被潮水般的鞑靼人吞没的厄运。
但车营机动能力极差,只要摆开了,敌军不撤走,他们也不敢撤防,尤其是漫山遍野全是敌人时。
别利斯基没想到东岸有这么多敌人,在他的料想中,敌军就不可能有三十万之巨,在沙俄的情报里,整个西伯利亚汗国才二十万人,青壮仅有四万,凭什么拿出三十万大军?
他脑海里对敌军的构成早就有所猜想,一两万主力、六七万辅兵、剩下二十多万民夫,散布于广阔的乌拉山。
即使在东岸遇敌,至多也不过是遇到几支数百小队、挡他们一阵再撤回西岸,甚至顺流直下南方腹地,急袭后勤辎重队伍,也不是不能取胜。
他的一切战略构想都建立在这种预判之下,因此在遭遇卡拉恰麾下第一支数百人的斥候队时并未撤走,反而架起车城打算击溃这支武装力量。
后面事情的发展就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了。
立下车城后第一支赶来增援的汗国部队足有千余;紧跟着又有两支部队前来驰援,等到当天傍晚别利斯基想走的时候,车城周围已经到处游曳骑兵了。
别利斯基不敢在夜间突围,便想借助车城扛上一宿,次日清晨再做突围。
可第二天早上卡拉恰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六千多呼啸而来的牧民,而且战斗意志特别强,罗刹军的突围失败了。
西伯利亚汗国的骑手之所以战斗意志强,是因为他们正在享受前所未有的组织能力。
以往在面对哥萨克的车城时,只要讨不到好处,他们当天就会散开,本质上是一伙强盗对付另一伙强盗,这仗一天打不完,留在这第二天吃什么都是问题。
可现在不存在了。
源源不断的援军在各地开赴战场,面对车城束手无策,卡拉恰一封报告送至中军,后来的牛羊肉罐头立即跟随车队马队启程运往前线,最近的炮兵部队接到调令马上开拔。
戚继光只有一个命令:围城避战,莫要走脱一人。
蒙古草原上修铁路的脉络,铺展至西伯利亚,就是这些赶来支援的炮兵。
炮兵分两种,一种是操弄火炮的士兵,他们是来自九边、北洋的专业人士。
还有一种,则是去年戚继光将重炮送回伊犁,又从伊犁接手的运炮士兵,他们则是来自塞内、口外的专业人士。
奉万历皇帝之命,律法中各地以人力偷铁轨者,不分口外口内,一经抓捕需赔偿损失、出人命的要抵命抄没家产,此外还有个惩罚,可自行选择。
要么成为青龙刹车户,有工资、假期,不世袭,一干就是一辈子,跟着青龙满世界乱跑,凭人力推拉这个时代非常沉重的刹车杆。
要么就充军做军户,编入炮兵,在驮马不足、道路泥泞时拖拽火炮,同样也是一干一辈子,有军饷、立功可升职。
戚继光从伊犁接手的这批运炮士兵,就是全国大江南北抓捕的奇人异士,俱因偷铁轨而选择充军,因朝廷得知西伯利亚沼泽遍地道路难行,就集结了千余人,统统给戚继光送来了。
在戚继光眼里,这千余人不是有罪的小偷,他们里面至少有上百个膂力绝伦的刘显。
刘显,统制大江南北的抗倭名将,天生力大,年轻时候穷得想上吊没死成,去庙里把贡品偷偷藏进大钟里,饿了就躲进去吃,日子过得狼狈至极。
直到遇战事巡抚募兵,被人怂恿着上了战场,挥舞破铡刀一战砍死五六十人,平步青云副千户。
如今这些赶着炮车逶迤至前线的炮兵部队,实则是戚继光的重点观察对象,这些人,将来是要出将军的。
第二百八十章
小偷
风很凉。
费玉眯起眼,看向不远处的罗刹国车墙。
他吸了吸鼻子,吐掉噙在嘴里那根西伯利亚喂牲畜的三毛草,攥紧了杵在地上半人高的四尺四棱钢锏。
就在他从伊犁一路跟着过来的那位千斤佛朗机旁边。
他是一名奉诏火炮搬运士。
这是种好听的说法,是说他有前科。
偷铁轨。
这些年板升的老百姓可不好过,就像费玉他家。
早年遭灾,家里当家的顶梁柱病死,边军没完没了地勾军、地方上的税只见增不见减,最后他的守寡老娘就带着他和俩兄弟越过边墙去了口外。
那年头净土白莲在老百姓里头传得厉害,口外有赵全给汉人做主,去了板升给地还不收税是大家都知道的。
其实费玉压根没给朝廷交过几钱税,但他就是从感官里觉得交税不好。
谁曾想这年变化快,刚太平没几年,赵全被俺答送进边墙斩了;再往后没几年,俺答也死了。
他们不用交税但得拿好东西给三娘子、给黄台吉扯力克往归化城送,好不容易逃出边墙,结果边墙外也是虎口,更何况……后来边墙外也是大明的了。
在板升不但要侍奉那些个部落大人,还要给皇帝交税。
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就为逃出边境,边境却迈着大步朝他走来。
没地说理。
人们说北方在召工,费玉想去,朋友也怂恿他去,说他力气足,到了北边肯定能挣仨人的工钱,不该呆在归化城的矿场砸石头,每天赚着仨仨俩俩的工钱,还不够喝酒用。
可他俩弟弟不想自己那样看起来就让别人害怕,担心离开老娘,家里人在这外头受人欺负。
其实费玉只是看起来让人害怕,他从小就很壮实,很有劲。
他从没习过武。
因为老娘怕他收不住力气把人打死,从小就不让他跟人打闹,嘴笨也不会跟人吵架。
最生气一次,扯力克属下小部落的首领要抢他牛,他不给,气红了眼,无数的话哽在喉咙却红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别人笑他,俩部落里挎着刀的伴当牵起他的牛就要走。
实在没办法,他拽着两条牛后腿硬把牛扯回进院子里,连带着俩牵牛伴当都被拽倒,老牛疼得哞哞直叫,把些人吓跑了。
要不是那时候归化城已经是万岁军说了算,没他好果子吃的。
别人都说这如神膂力是古之猛将的天赋,生他身上是委屈了。
后来草原上就铺上了铁轨,用水石头砌进地里,上面钉着大木头、木头上钉大铁条,动不动就有轰隆隆的怪物跑过去。
其实这事在口外没什么大不了,板升的老百姓也不知道那些摆在地上的长条大铁块是干嘛的。
尽管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大伙都想偷,那么大的大铁条,拉回家总有用处。
大伙儿都想偷,每个人都想,费玉也想。
但不是每个人都敢这么干。
费玉干了,干得简单、干得漂亮,也干得很笨。
他在夜里提着矿场碎石的大锤、背着一篓子粗麻绳去了铁道,把水泥砸碎就像在归化城的矿场砸石头一样简单。
里面的木筋用手一扯就断,木轨也被砸断,固定铁轨的铁钉对他来说也是几锤子的事。
轻轻松松卸下来两节铁轨,倒是搬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问题不大,是铁轨太长了,丈长的铁轨扛起来重量倒是还可以,就是走不了几步就没了平衡要摔倒,更何况他想多卸几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