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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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英格兰温切斯特郊外战场上出现的两种火炮,则是科技发展至如今,这种威力最强兵器的两个分支。
  罗伯特·达德利伯爵的部队有六门造自格林威治兵工厂的三磅鹰炮,前装滑膛、四轮小炮架、全炮重七百斤,最大射程四里,做工精良、轻便与威力的平衡,是英格兰最适合带出城打大战的野战炮。
  应明的部队则装备三十六门四百斤佛朗机炮,使用双轮大炮车,后装滑膛,射程有限。
  佛朗机风靡大明有其原因,一在水战打小船极占优势,二在塞北与蒙古轻骑袭扰作战,更为趁手。
  这也是最早陈沐有心想向戚继光推销镇朔将军,却没被采纳的原因——镇朔将军威力确实极大,但拿到北疆能做什么用?是能打准来去如风的马背裸男,还是要拿去炮轰蒙古包?
  不过佛朗机在这种火炮对轰的战场上,确实有很大劣势。
  双方军队隔着近二里列阵,炮声阵阵,在两军阵前上空炸开一片硝烟。
  旧的硝烟刚被轰来的炮弹穿透,新的硝烟已伴着炮弹轰击升起。
  双方步兵并未像二三百年后的步兵那样单衣持枪列阵,他们依然有古代武士的铠甲与盾牌,几乎以同样的形式将绘虎大牌与纹章大盾稳稳地架在两军阵前,互相试图阻挡炮弹的火力倾泻。
  也只能是试图阻挡罢了,鹰炮轰出的炮弹一旦命中便是牌穿人死、而后几名苗洛魁武士也很快布其后尘。
  三十六门佛朗机炮更是喷出铺天盖地的散子,如同大雨倾盆,盾牌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每一轮炮火都有大片士兵捂着脸面倒地的情景。
  接连不断的死伤让士兵在方阵中崩溃,甚至有人目睹战友死伤而丢下兵器蹲在地上把头颅埋在膝盖间嚎啕大哭。
  即使依然能保持站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寒而栗的神情,双方许多士兵都干脆闭上眼直挺挺站着,就像一具雕塑。
  他们都很执拗,双方的将领很执拗,双方的士兵更执拗。
  都憋着一口气。
  鹰炮足足打了三轮,佛朗机炮更是打空了两轮六个子铳,成片的人倒下,他们却依然稳稳地站在这。
  远处山岗上的应明放下望远镜,战鼓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侧过身攥着拳头向家丁骂道:“不过一群下三滥,乌合之众何以撑这么久!”
  罗伯特的部队在他眼中确实就是一群由小偷、强盗组成的乌合之众,在他充满歧视的认识里这片土地有为富不仁的商贾、尸位素餐的贵族与遍地乱跑的乞丐、小偷、强盗、娼妇、妓女,就没有正常人。
  即使有,那正常人一定在温切斯特以西。
  但如今这支来自温切斯特以东的军队表现出极高的坚韧,令应明为之侧目。
  他惊讶,但并不慌张,因为他看见了这支军队的战斗素养很低,他们站在那靠的是勇气与不怕死的精神。
  尽管这种因为离国都仅有二百里而激发出的勇气令他们表现出非凡的韧性,但这并不能弥补他们打炮会瞄准、放铳不瞄准的低下素养。
  如果勇气能决定战争胜败,亚州根本轮不到东洋军府来做主,就在首都作战的阿兹特克人早就把西班牙人赶下海了。
  其实应明更惊讶于自己的部队到这会依然能遵守命令,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虽说英格兰人的火炮只有六位数量少,看起来并没有佛朗机炮打起来散子铺天盖地那么吓人,但实际三轮炮弹至少扫飞他八十名部下,威力绝对不小。
  如果罗伯特有三十二门鹰炮,这会很可能已经打掉他半个营的士兵。
  何况应明所处的位置能清楚感知敌人每一炮究竟有没有命中,但对身处军阵中的士兵来说——几乎每一炮都和命中了没有区别。
  应明不止一次看见普利营蠢蠢欲动想要溃散,但他的牧野营就稳稳地扎根在阵前一动不动,按住了所有浮动的军心。
  这与东洋军府长久的仇恨教育有关,牧野人是不与东洋军比的,他们至多只是把东洋旗军当作榜样。
  但他们每个人都想和欧洲人比较,即使他们并没有遭受过欧洲人真正的大举入侵,但他们通过大明人的口了解了阿兹特克的遭遇。
  在他们看来,这场仗有很大的复仇成分。
  如果对面明显遭受烈度更大攻击的敌人还站在那儿,那他们绝不会后退一步,绝不露出丝毫胆怯。
  这其实也正是东洋军府的官员、东洋军府的牧野营可怕的根源。
  到东洋军府来当官,打从坐上船第一天起就没想过自己今后还会再过上一天好日子。
  易洛魁人更加直白,早在他们还没成为苗洛魁之前,生下来就是要用血液浇灌和平之树,压根没想过长命百岁。
  成为苗洛魁,给了他们不落后世上诸国太多的钢刀大弩、战阵兵制,更重要的是让这些为战斗而生的人认识世界,知道为什么而战。
  面对飞曳而来的炮弹,紧张都紧张、害怕都害怕,这是人之常情,不害怕是麻木。
  英格兰的登记水手在向神明祈祷,牧野营的苗洛魁战士也在祈祷。
  但登记水手们祈祷的是炮弹不要打在身上。
  苗洛魁们祈祷的是炮弹打在自己身上后血肉能让和平之树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发芽。
  应明等的不耐烦了,佛朗机炮离得距离还是远,散子的杀伤力不够,再这么对轰下去消耗火药对他来说不是大问题,但把炮打坏了很头疼,他这没成熟的造炮匠人。
  真正能解决问题的还是火箭,神威机关箭。
  如果一套二十四联装神机箭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再来一套。
  当第二次火箭升空,在望远镜里成功炸死对面军阵边沿几个骑马的,敌军终于像回过神来,吹着高地风笛,一排排士兵开始向明军拉进距离。
  最先头的是扛着长火枪戴帽子的火枪手们,他们清一色扛着带插架的荷兰造,趾高气扬地向前进发。
  策骑高头大马组成阵线的骑士也挺着长枪,自侧翼向明军阵线发起袭击。
  他们的目标,是摧毁明军集结在牧野营两翼的火炮部队。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受惊
  战马在奔腾。
  三百多名各地聚集而来的骑士与贵族青年在各自扈从的保护下,分作两队,冲向明军布置在两翼的火炮部队。
  他们穿着产自格林威治的全身板甲,骑着强壮庞大的夏尔马,直直地挺着近四米的长矛,马背上通常还带上一两把簧轮手枪。
  那些熠熠生辉的铠甲组成的马队一眼望去就像一道晚霞。
  用重骑士运用突击战术,对罗伯特·达德利伯爵来说是极为冒险且大胆的突破。
  大明天顺五年,英格兰正处于玫瑰战争,陶顿战役中兰开斯特军的骑兵冒险自正面冲击约克军,损失颇大卵用没有,打那以后一直到第八个亨利见识德意志枪骑兵,英格兰人都不喜欢骑兵突击。
  尤其是宿敌法兰西屡屡依靠骑兵取胜,百年战争甚至留给人的印象是大明宣德四年后稀里糊涂就被法兰西推下海了。
  真正的英格兰人,谁又能待见的了骑兵突击呢?
  最重要的还是成本问题,英格兰财政始终吃紧,骑士以上的贵族很难养得起大量骑兵,这极大的限制了他们使用骑兵突击这一战法的机会,不到穷途末路,人们更乐意用数千个贱民去玩命,没人愿意付出几百个贵族的代价去赌一把。
  可如今,英格兰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而在罗伯特·达德利伯爵眼中,现在也确实是使用骑兵突击最好的时机——明军托大,走出预先挖掘战壕的阵地,试图以大量步炮来决定胜负,而其步兵主力使用的是一种可刺可掷的短矛,很难直接威胁马背上的骑士。
  没有恶心的拒马、工事和乱七八糟的地形,只有温切斯特西面最平坦的农田和农田上可怜巴巴的步兵。
  天赐良机!
  英格兰的骑士们全身上下被板甲防护得密不透风,这些板甲不是北洋南洋或米兰大规模造出的那些制式铠甲,每一套都有不同的花纹、不同的装饰,且由不同工艺制成,装备精良得令人嫉妒。
  看得应明心花怒放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可惜,欧式贵族的观念尚无深入他心的机会,在他眼中这就像数百名总旗、百户抛下部队,集结一处发起决死突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勇敢且愚蠢,连冲锋都带着视死如归的味道。
  尽管铠甲的主人可能并这样觉得,但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因为——他们该挨炮了。
  佛朗机、虎蹲炮。
  二里距离对策马奔腾的骑士而言,哪怕是夏尔马也不过片刻可至,一左一右包抄而来的马队转眼便冲过战场过半,眼看最后数百步外明军已将小炮架上准备点火,各个勾腿猛踢马腹,开始最后的冲锋。
  吃痛的巨兽撒开沉重的四蹄,驮着连人带甲近二百斤的重量却轻若无物,轰踏间带起一片地动山摇。
  面对炮弹轰击不曾感到丝毫惊慌失措的第一牧野营在面临上百个骑着夏尔马冲锋的骑士时却乱了阵脚。
  不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战马,恰恰相反,他们太了解这些包抄侧翼的骑士坐骑了。
  应明用来拉炮的就是缴获的夏尔马,全挂四千多斤的舰炮车,一匹马就能拖动,两匹马走起来一点儿不费力气。
  他们能勉强克服对炮弹的恐惧,却不能遏制人类害怕比自己大的东西这一天性。
  尤其这些大家伙还以奔跑的速度排山倒海地冲过来。
  几乎是本能,尽管隔着超过最大射程的距离,弩手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弩矢射了出去——能跑他们早跑了,能看见这一景象的都实在是腿软跑不动,阵线后头看不见的,自然也没必要跑。
  普利营就干脆多了,夏尔马,他们熟得很,过去的老同事,都是给领主老爷耕地的。
  所以也更清楚这些领主老爷的威势,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后阵两翼的普利营毫不犹豫转头就跑,把牧野营留在原地等待铁蹄践踏。
  不过才刚转身,逃遁的脚步便已经顿住。
  因为他身后,两支截然不同的马队正一左一右地绕着大弧线包抄出去,是率领艾兰骑兵冲锋的北洋马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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