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528部分在线阅读
呼兰说着扬起手臂指着河流道:“等他们溃逃就只能跳进河里把自己淹死。”
“让鸡冠子别整天想着抓俘虏了,这是战争,打赢最重要,击溃了这支追击的敌军,我们就能一路踹到渥太华部落大门口,牵制大湖北岸所有休伦人,让南岸的部落军队不受阻击地接近蒙特利尔。”
“等到跟南岸军队合兵一处,休伦人在这场仗损失的越多,越没主力部队迎战我们,杀他们个回马枪,以后就没有休伦人了。”
大燧石根本不管你呼兰说什么,人家带着部下钻进白桦林下吃肉,吃完肉就坐在岸边赌气,逃跑?
太懦弱了。
懦弱的易洛魁人娶不到老婆。
关键大狸子本身就不太懂呼兰说的这些东西,易洛魁打仗从来都经过严密的策划,但这策划的都是一场战斗,而非整场战争。
他们可以通过几个月把一千两千三千军队送到远离部落上千里外的土地上战斗,但缺少从全局出发的眼光。
各部互不统属,从来都是几支友军联合作战而非一支军队分兵合击,何况缺少成熟的后勤体系,对大多数部落首领而言五十里就已经很远了,还指望他们去思虑更远?
正当呼兰为如何说服一肚子气的大燧石听从自己的决定而绞尽脑汁却束手无策时,当天下午远处传来四声长而低沉的牛角音,紧跟着便有马蹄夹杂着喊杀声从草地矮丘另一端传来。
这是呼兰的部下,角声意味着超过四百名敌人正在追击他们。
很快,四骑先后从白桦林营地前自西向东疾驰而过,他们的箭囊都空了,身上铠甲坑坑洼洼,人马身上带着凌乱血迹,最后一匹马屁股上还扎着三短一长的箭与标枪,刚刚跑过营地正面前蹄猛地失去力量跌了下去,马上的骑手也在翻滚中摔得生死不知。
更远的地方,黑压压的人群向这边奔驰而来。
呼兰边牵战马边高声叫道:“上马,羊肉、羊肉!”
已经在百户关征的命令下列队举铳的北洋旗军背锅队员都听傻了,他们从头到尾没吃过羊肉,尤其今天,吃的是涮熊肉。
大狸子与原住民战士更是一脸茫然,他们想当然地把‘羊肉’当作呼兰部作战前的战吼。
翻身上马的呼兰眼看自己的幽默感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只感到分外寂寞,这片大陆上没人懂他的四字典故。
他是在重现忽必烈吃饭中突然遇袭时的场景,为讨个彩头,忽必烈在那场仗战前吃了几片涮羊肉,之后大获全胜。
呼兰也要大获全胜。
顶盔掼甲的蒙古骑兵跃马翻过布墙,攥着弓与箭的呼兰领四十余骑身处队列最前,当他们的坐骑四蹄扬尘向敌军阵形反冲而去,骑手们开口让泛音将战场拉进蒙古草原。
第二百八十五章
傻子
四百多名休伦人组成的军阵远远地望见几十个蒙古骑兵冲锋而来,把他们吓坏了。
四十余披着沉重扎甲的蒙古骑兵冲锋起来看着可一点儿都不少,他们口出模仿草原呼啸的风声与牛羊成群的低哞,跟沉重的马蹄声混在一起,让整片大地都跟着他们的脚步摇晃起来。
休伦人方阵的弓箭先射了过来,密集而精确的箭雨令人生畏,但没有用。
箭头打在骑兵身上只能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呼兰麾下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名骑兵穿着胸甲与铁臂缚,他们大多是万历皇帝向归义王俺答征召而来的草原问题青年,每个人大多有着相似的故事。
不守纪律、得罪过首领或是部落下一代酋长的强力竞争人选,但他们有铠甲,为远征带上全身的家当,又在麻家港继承了来自袍泽的武装。
普遍拥有全套活跃于辽金时期的铁扎甲,要不是为了轻装简行,有些人连战马都有完整的马铠。
蒙古帝国曾经打到匈牙利靠的并非单单骑射,骑射也从来不是蒙古人的专属,在中原往西的漫长土地上,那些中华帝国曾经的敌人们在角逐失败后入主西方,各个都是骑射的好手。
他们依靠的是完备的后勤、严格的纪律、精妙的战术与非凡的战争狂热,当然,还有举世无双的铠甲。
同时期的欧洲骑士们还穿锁子甲呢。
而此时此刻呼兰的敌人,箭矢又显得太过孱弱。
并不是说弓力小,这种打野猪的长弓说是战弓一点儿不过分,问题出在箭头……在被蒙古骑兵的调动中,他们早就射光了箭矢,漫长而紧张的奔袭又令他们没时间用石头敲出合格的箭簇,绝大多数抛射的箭矢都打在地上、石头上、铠甲上不止一次。
呼兰甚至能听见打在胸口外层扎甲胸护的石质箭头崩断的声音。
这样的箭头连马都打不死!
当然也有个例,在冲锋的道路上呼兰身边叫得最凶的骑手连弓都没拿,舞着马刀陷入无与伦比的战斗狂热之中,人都快要从马背上站起来,紧跟着‘噗呲’一声,一根没有箭头的木箭从诡异的角度打进坐骑的眼眶,吃痛的健马人立而起,直把骑手掀翻下去。
运气确实烂得可以,但这种勇气可嘉,砸翻在地的骑手像个铁刺猬在草地上滚了几圈,不顾身上疼痛爬起来拽着缰绳眼看无法把老婆哄好,干脆拾着锋利的马刀又从马鞍抽出一只短柄骨朵,撒了缰绳继续吼叫着向徒步向休伦人阵中冲去。
狂战士信条——草原之怒。
休伦人第二批次的攻击要厉害得多,精挑细选健壮而身高腿长的勇士们穿着皮裤赤着上身走出方阵,在经过短暂的两步助跑后将一柄柄狩猎短矛投向阵前。
至少在休伦人看来,投矛比弓箭对身披铁甲的敌军骑兵威胁大得多,还没丢出去他们的冲锋阵形就朝两边散开了。
骑兵们确实散了,但不是休伦人想象的那样,他们只是习惯性散开。
四十骑由中间散开,在呼兰的率领下分作八队,依然是左右前后的围猎阵形,自中军向休伦人两翼迭阵奔驰。
双方互相进入射程,操着弯弓的蒙古骑手自左右向敌军阵形投射箭雨,在这个危险的距离中,来自北亚的大量石质、少量铁质飞斧将草地砸得坑坑洼洼。
对了,不仅仅只有四十骑,还有三位落马的狂战士,俩人在前冲锋已经接近休伦人军阵前沿八十步,还有一个落马时砸破了脑袋摔伤了腿,高顶盔下眉骨染血,拄着强弓攥着羽箭单腿一跳一跳地向前弹着拐拐,浑身铁叶子抖得像大风吹过的枇杷树,就这嘴里还喊呢:“等等咱,维持阵形!”
拢共仨人你维持个什么阵形嘛!
虽然他们人少,但每个蒙古骑手眼中形势都是一片大好。
围猎阵形完成了,我方有伤无亡,敌军死伤十余,接下来的战斗这不是轻轻松松?
一旦被围猎阵裹住,由四面向中间挤压,在局部他们是有优势的,何况打不过还能跑。
实在是呼兰兵力少,在成吉思汗时代,每个万户部都有一支千户重骑,侧翼包抄的大势一成,将敌军向中间挤压,自相践踏之下重骑千户出击一波就可将敌阵趟平。
只不过自打大明朝的太祖、成祖两位皇帝往北杀过去,草原上是一年不如一年,虽然年年都在打,可再也无法组织那样的军队了。
呼兰知道原因,他在麻家港、在金城跟着大明军队越久,越知道愿意是什么。
风被耳边顿项兜起啸音,一名仗健马过于靠近休伦人军阵的骑手战马被部落勇士用当作投矛的长枪刺翻,接着在极快的速度里被马队远远地丢在身后。
在呼兰返身骑射的余光中,他看见自己的目标面门中箭应声而倒,也看见自己的骑手从草地上爬起来仗刀横行,接着被敌人淹没。
杀戮在继续。
接战不足一刻,呼兰的四队骑兵移动至休伦人身后,带着部下又向西走了百十步,发现敌人并未追击,他这才让部下止步,好整以暇地环顾四周点清人数。
“三五、三六,算上咱是三七。”呼兰边算边翻身下马,拍着身上被击出凹痕的铁叶子露出些许心疼,招呼左右道:“不着急,让马儿歇会,分分箭。”
他们大多数人挂在马鞍旁原本装着十二支羽箭的箭囊已经空了,一个个得了命令揉着戴着扳指的大拇指。
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休伦人丢下超过三十具尸首,这是因为呼兰的骑弓拉力较小,难以一箭毙命,实际上失去战斗力呆在军阵里的伤兵不下百人。
休伦人的阵形站得太密集了,以至于骑手弯弓搭箭几乎不需要瞄准,随手一箭射出去都不会落空。
“我们歇一会,让伤兵散发的恐惧在他们的军阵里蔓延,让他们投……上马!燧石这个大傻子!”
话说一半,望向战场的呼兰下令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拽着缰绳翻身上马。
东边又打起来了,莫霍克人的大燧石在他们进攻休伦人时集结了部队,从白桦林里杀出去以所向披靡的姿态杀向军阵,吓得惊骇莫名的休伦人登时溃散。
他们能往哪儿跑呢?往前必须经过关征所率旗军的鸟铳队射程之内,向后是呼兰虎视眈眈的骑兵,右边数以百计的鸡冠头兄贵提着燧石战斧咆哮杀来。
只剩下呼兰刻意让他们忽略的左侧密林。
尤其是在莫霍克冲锋的军阵前方百步,居然是两个双持刀斧落马的蒙古骑手和一个单腿蹦跶的弓箭手带头冲锋——呼兰一脸生无可恋。
第二百八十六章
汗国
这场开始得快、结束的也快的战斗同主将呼兰想象的不太一样。
莫霍克人像猛虎下山,对休伦人的震慑力甚至还要超过四十余骑就敢和他们接战的蒙古骑兵。
蒙古骑兵确实战力好似天神下凡,但问题是莫霍克人多啊,虽然战力和休伦人不相上下,但人家乌泱泱六七百,朝只剩三百多还有一半伤员的休伦人冲过来,这时候是战是逃与勇敢和懦弱无半点关系。
仅与人的脑子好坏有关系。
“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休伦人逃进林地,他们就算走,也该是咱放他们走。”
呼兰这话没对着大燧石说,莫霍克部落的酋帅在他心里已经跟‘大傻子’划等号了,说再多都没用。
他这话是跟关征说的。
“逃走那几十人知道咱的排兵布阵,这几天陆续回来四个小队十三骑,休伦人都不追了。”
夜里了,呼兰噙着从旗军那要到的烟卷,同关征、大狸子守着煤油灯坐在一起,灯里只剩寥寥半指油,三个糙爷们吞云吐雾把行军帐弄得乌烟瘴气,辣眼得很。
呼兰说:“后面的仗很难打。”
逃兵让休伦各个村落的追兵了解到外来入侵者的攻势并非偶然事件,各部间迅速试图取得联系,自那场以逸待劳的小规模战斗结束已有好几天,呼兰估计他放出去的其他骑兵小队是回不来了。